岑春煊　反腐屠官的“满洲虎”

  维新得志　护驾有功

  反贪“屠”官　整顿吏治

    据史料称，清末官场有“三屠”：张之洞“屠财”，挥金如土；袁世凯“屠民”，杀人如麻；岑春煊“屠官”，不畏强暴，反腐劾官。
    之所以说岑春煊 “屠官”，是因为他为政崇尚严猛，不讲情面，经常参劾违法乱纪和庸劣不称职的官员。晚清史籍《国闻备乘》说：“春煊每主一省，必大肆纠弹，上下皆股栗失色。股栗失色者如皆贪官，岑春煊所屠如皆污吏，则是人民之德，亦屠官者之德也。”在清末官场，人们把岑春煊称作“猛虎”，英国人也称他为“满洲之虎”;由于他忠于朝廷，敢说敢干，不畏权贵，也被称为“肝胆总督”。
    1898 年，岑春煊就任广东布政使。33岁就被钦点为“省级领导”，自然是年轻气盛。他一到任，就有人投诉厘金局总办兼督署文案王存善违法乱纪、鱼肉商民，贪贿数百万，甚至还有人命。岑春煊很快查实后，报请两广总督谭钟麟查办。谭钟麟不同意。岑春煊见其态度如此，毅然行使自己的职权，根据布政使“察吏安民，理财禁暴”的职责，先行撤去王存善的厘金局总办职务。岂料王存善是谭钟麟的亲信。谭钟麟大发雷霆拍桌大骂岑春煊，连眼镜也震碎了。岑春煊毫不畏惧也拍起桌子据理力争：我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向你禀报的都是公事。作为总督，你不应如此无礼。“若容不下，奏参可也。”接着怒将官帽摔到桌上，拂袖而去。“回署即请病假”。
    事后，南海、番禺两县有几千商民聚集布政使衙门，对岑春煊表示支持。“谭锺麟自知理亏，也派人向岑春煊劝解道歉。岑春煊带着王某案控词入京，拟觐见光绪帝时当面参劾。谭钟麟即派员‘辇金入都’，以作活动”。
慈禧听说此事后很不高兴。岑春煊还未到京城，刚到武汉便收到立即调任甘肃的命令。到达甘肃任所以后，他仍将谭锺麟和王存善营私舞弊的事上折揭参。光绪帝亦很重视，下旨查实后，谭锺麟和王存善一起遭到罢官革职。两广总督谭钟麟就这样成了被岑春煊“屠”掉的首位大官。岑春煊从此“直声著矣”。后来他也在自己的著作《乐斋漫笔》里说：“此案以藩司劾罢督臣，为有清仅见之事也。”
    布政使俗称“藩台”，主管一省的财赋与民政。岑春煊以一个藩司的身份而敢与总督相抗，足见他的不畏权势，风骨峥棱。他的这种风格，倒也真的振奋人心。据史料记载，岑春煊由广东调甘肃，商民纷纷远送，一路“万民伞”遮天蔽日。有商人作诗赞颂： 仇在寅僚德在民，阮林蒋后此名臣。开藩粤东仅三月，咸道西陲第一人。  严饬吏员畴有是，只看文告已无伦。使君安得今还我，著手浑生五岭春。
     诗作者将岑春煊与清代广东督抚中最得人心的阮元、林则徐、蒋攸锸并列歌颂，粤商民心之向背可见一斑。
岑春煊参加过康有为的保国会，其维新思想被皇帝肯定。他感激皇帝的异常恩遇，立志要在官场好好为国家做—些有益的事。
    1901年3月，岑春煊调任山西巡抚。到任不久，即查出山西防军骚扰抢掠的情形，奏请将十几名管带和哨官即行革职，永不叙用，统领交部议处。
    1902年7月，朝廷以四川各地匪患频仍，命时任山西巡抚岑春煊署理四川总督，带兵入蜀平乱。
    在四川平乱同时，他建立警察制度，严肃吏制，把肃贪风暴刮进巴蜀大地。他曾打算一次弹劾３００多位贪官，在幕僚阻劝下仍罢免了其中４０多人。到川仅９个月，便把四川长期积累下的官场弊端一一革除了。
    1903 年，广西爆发了会党、游勇大起事。广西巡抚王之春为求法国援助平乱，竟将全省路矿权益出卖给法国，引发了全国各地蓬勃的“拒法运动”。清廷紧急调当时在四川总督任上的岑春煊署理两广总督，督办广西军务。
    在广东，当初岑春煊因参劾大贪官王存善，而与总督谭督拍桌的壮举，在百姓心目中仍历历在目。此次奉旨回粤署两广总督，广东百姓求之不得，无不拥戴，希望他能一如当初，痛惩贪污，与民更始，好让久受贪官污吏压制的穷苦小民出出怨气。
    岑春煊也果然不辜负老百姓的厚望，一到任，便发誓要在两广澄清吏治，整肃贪污，除暴安良。
    在广西，他首先参劾罢免了巡抚王之春、提督苏元春等有劣迹的广西军政要员。接下来被参劾还有勒财滥杀、纵容幕友的南宁府知府惠荣；招摇纳贿的知县姜思燮；借案勒索的知县华照；对所部勇丁不加钤束的管带杨发贵；自便私图、不顾大局的右江道道员易顺鼎；遇事苛罚、妄拿无辜、肆行扰民的代理象州知州周朋寿；拥兵不救百姓、蒙混领饷、纵兵抢杀的副将张兴国。还拘捕了贪残嗜杀、酷逾猛虎的知县陈景华。数百名官吏，或因个人贪腐，或因违反职业操守、欺压百姓、渎职扰民等等，一个个被岑春煊参劾罢官甚至充军流放了。如此大声势反腐，举国为之震惊。
    岑春煊还发现官衙门丁仗势勒索，在两广之积弊甚深，便奏请朝廷禁止官衙使用门丁。他在折奏中称:“此等积弊，恐不独两广为然，可否仰恳明降谕旨，将大小衙门沿用门丁之弊永远革除，庶得稍肃官箴，借苏民困。”此举在朝廷也起了一阵波澜。一些官员暗中抵制。广西全州州同刘荫琛的两个门丁，便公然顶风违禁，继续借案勒索敲诈事主蒋志道。岑春煊将二犯“亲提正法”，以儆效尤；还请旨将刘荫琛革职，发配新疆。
    在“屠”官的同时，岑春煊也重视起用人才，他把偏将龙济光、陆荣廷，幕僚张鸣歧等提拔为文武大员。此几人日后果成大器。第二年，还在百色设立指挥机构，调集数十万兵力围剿会党造反队伍。两年之间，岑春煊便镇压了左江、右江、柳州境内的会众起事。为此，受他论功奖赏提拔的部下有三百多人。至1905年，广西“全省粗称安静”。
    在广东，岑春煊同样屠掉几只大老虎，使人看了十分痛快：因有案在身，南澳镇总兵潘瀛、柳庆镇记名总兵唐玉生，都被革职充军。千总潘继周被军前正法。陆路提督程允和“清乡”无功，知州徐仁杰等人贪污残忍，清乡无功的陆路提督程允和，贪污残忍的知州徐仁杰等人，以及一些违法乱纪的军官。还有一些军官违法乱纪，都一一被“屠”。知县裴景福曽任职多县；仅在南海一县任上，便贪污受贿达二十四万多银元，岑春煊将他革职看管起来。裴景福却寻机逃到澳门藏匿，岑春煊派兵舰追到澳门逼迫澳葡当局将裴景福交出，作流放处理。周荣曜是广东海关管库书办，侵吞公款数百万元，还花四万两银子贿赂庆亲王奕劻，买到大清国驻比利时公使的外交官位。此案被岑春煊查清。周荣曜未及出洋赴任，便被革职查办了。因案涉庆亲王卖官，岑春煊九次上书慈禧，弹劾奕劻，不但不了了之，自己还因此成了奕劻的死对头，遭致其污蔑陷害。
    岑春煊在两广总督任上， 共弹劾贪官、庸官一千四百多人。“屠”官力度之大，令贪官污吏闻其名而变色，甚至有人愿出百万港元，只求将岑春煊调出两广。
    岑春煊之“屠官”，是因为晚清吏治已败坏到极点所然。官职公开买卖。而买到官位的人，自然又拼命盘剥搜括，以求还本盈利。百姓则苦不堪言，怨声载道。而卖官鬻爵的中心即是以庆亲王奕劻为主的满清政府。这些贪官污吏买卖官位盘剥搜括所得，肥了奕劻为首的利益集团。岑春煊毫不动摇地肃贪反腐，直接触犯了这个利益集团。奕劻因此勾结同党袁世凯拼死捍卫已窃据的势力范围；要将阻碍自己倒行逆施的政治对手搬开。
    岑春煊便和清廉的军机大臣瞿鸿禨联手反抗，以“清君侧”，与之展开惊心动魄、你死我活的“丁未党争”。
   奕劻先是策划将岑春煊排挤出京城。使其远离权力中枢，被边缘化而无力还手。
    1906年，奕劻以云南片马民乱为由，向慈禧提议任命岑春煊为云贵总督，让他去处理。接到任命，岑春煊也乱了方寸，只好托病逗留上海，伺机而动。不久，袁世凯在朝政倾轧中失利，奏请开去本职以外八项兼差。岑春煊看时机已到，赴任途中突然返京晋见慈禧，当面痛陈当前政治腐败根子全在庆亲王奕劻贪庸。岑春煊对慈禧太后表示，他愿意留在京里，为皇太后与皇帝做一只“看家的恶犬”。即要为慈禧和光绪赶走一切贪污不法的腐败分子，好使朝廷有去腐生新的机运。慈禧感其忠心，允准将其留在京城任邮传部尚书。岑春煊又继续参劾了二十多名腐败官员。
    岑、瞿阵营一时声势大振。岑春煊廉洁奉公，正直无私，忠于朝廷，疾恶如仇的坚定立场，令奕劻和袁世凯惶惶不安。他们想立即发起反击，又忌惮岑春煊得到慈禧的信赖，便决定先将其排挤出京。于是奕劻以广东钦州等地官府遭到袭劫为借口，奏请派岑春煊去剿抚。慈禧受到蒙蔽，再任岑春煊为两广总督。岑春煊无可奈何，途经上海时，还想故伎从施，称病不赴职。袁世凯指使其亲家、两江总督端方伪造岑春煊与梁启超、麦梦华的“合影”登上报纸，奕劻将报纸拿给慈禧称岑春煊要为戊戌变法翻案。此计果然生效，形势急转即下，先是瞿鸿禨被罢免军机大臣，慈禧随后又下旨将岑春煊开缺。至此，丁未党争以奕劻、袁世凯完全胜利告终。被剥夺所有权力的岑春煊只好回上海寓居。

反对复辟　捐款抗日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廷又任命岑春煊为四川总督。眼见清王朝大势已去，岑春煊不仅没有赴任。反而在全国督抚中最先电请清帝退位，公开宣布支持共和；1912 年中华民国成立，随后岑春煊在上海成立国民公党，任名誉总理。他还与其他四党一起合并筹建国民党。1913 年三月二十日，在国会选举中获胜的国民党领导人宋教仁被袁世凯派人刺杀。孙中山、黄兴与岑春煊奋起发动讨伐袁世凯的“二次革命”。岑春煊被推举为讨袁军大元帅。“二次革命”失败后，岑春煊遭袁世凯通缉，逃亡南洋。
    1915 年，袁世凯复辟帝制，招来举国声讨。孙中山在上海发动讨袁护国战争。陆荣廷电请岑春煊回国主持护国战争。孙中山还到日本迎接从南洋经日本回国的岑春煊，两人商定讨袁计划。为筹集讨袁经费，回国前岑春煊以自己名义向日本借了一百万元及一批军火，运回国内。“护国军都司令部”在广东肇庆成立后，岑春煊被公推为都司令，他在就职宣言中说：“天下之督责，不负两广之委托者，唯有两言：袁世凯生，我必死；袁世凯死，我则生耳！”不久，又成立军务院。岑春煊以副抚军长代行抚军长职权，指挥全国讨袁军北伐讨袁，策动南方各省独立，激励了全国人民反袁斗志，逼迫袁世凯撤销帝制退出总统之位。1916 年六月六日，袁世凯在全国讨袁声浪中病死。岑春煊、陆荣廷等和孙中山一样，“讨袁护国，再造共和”，对历史作出重大贡献。
    1917 年，张勋拥溥仪复辟帝制，岑春煊起而通电致讨。同年，段祺瑞宣布解散国会，废除《中华民国临时约法》。岑春煊等支持孙中山在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抗击北洋军阀的进攻，孙中山为大元帅时规定《临时约法》未恢复前，中华民国行政权由大元帅行使。1918 年五月，军政府改组，将大元帅制改为总裁会议制，孙中山、岑春煊等七人当选总裁，岑春煊被推选为“中华民国护法军政府主席总裁”。1919 年，中国共产党创始人陈独秀因组织领导五四运动被北洋政府逮捕。此事件在国内掀起抗议浪潮，岑春煊站在人民一边，用“中华民国护法军政府主席总裁”名义通电北洋政府，要求释放陈独秀。在全国上下积极营救下，陈独秀终被释放。
    1920 年十月，岑春煊辞职回上海当寓公，从此离开政治舞台。岑春煊晚年明确反对国民党的法西斯统治，警告蒋介石“如不改弦更张，足以断送国家而有余”。1932 年，“一•二八”淞沪战事爆发，上海军民奋勇抗击日军侵略。岑春煊坚定地支持抗日，向与日军浴血奋战的十九路军捐献了三万银元。次年，岑春煊于上海病逝，享年七十有二。著有《乐斋漫笔》。
    岑春煊的一生，瑕瑜互见，但特别值得称道的，则是他那种爱国清廉，强直勇悍，立志要铲除贪腐，澄清吏治，以至不惜与朝中权贵周旋到底的坚强斗志。
        （原载《广西政协文史丛书。广西历史名人》  广西师范大学大学出版社出版 本文有增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