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氏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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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延旺于2022-10-27的留言:
湖南永州江华岭东一带散布着岑氏,因为文革时期族谱被毁,但是按照广西西林字辈排序,不知道我们是哪里来的了,老一辈说以前跟桂岭一带岑氏族人有联系,进入21世纪后,没联系了……有没有人考证一下。 -
岑卫东于2022-05-13的留言:
岑氏亲人们,大家好!我是岑卫东,是文化大革命时代的“产物”。机缘巧合吧,终于能在这里见到如此多的岑氏亲人们围聚一堂畅所欲言,很是心慰,同时也带着一丝丝的遗憾!因为我还未出生时,爷爷(岑定伍)就不在世了,后来妈妈生我的时候,又遇上文化大革命的浪潮,可能是文化大革命复杂的氛围和我俩兄妹当时还小的缘故吧,爸爸(岑国玉)一直守口如瓶,极少对我们兄妹俩谈起他的身世和爷爷的事情,甚至我妈妈都不知道一丁点。再后来,我爸爸有一天突然得了急病,很快就离我们而去了。我现在只有了解到爷爷(岑定伍)有一个兄长,在逃难时失散了(名字不详),之后爷爷就做起了生意,并雇佣了工人协作 他,听说爷爷的生意还做得不错(当时那个时代,我爷爷属于榨取贫下中农的血汗,走资本主义道路,政治身份不良,是要受到批斗和坐牢的)。不知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否找到一点点的线索否?愿上天给我一点希望,也愿能从岑氏宗亲网里能得到一点点的线索。万分感谢!! -
岑炳旺于2022-04-02的留言:
我们想增加人才库,有一位岑氏后裔在南宁二中任副校长,另一位在平乐县交通局任副局长。 -
岑勇于2022-03-08的留言:
祖墓碑文: 莫为之前雖美弗彰,莫为之後雖盛传我,祖之前後,世襲於朝,而受爵者,其历有可纪矣。 一始祖岑公諱彭。汉马功劳擢授廷行大将军乃湖广襄汉南阳始镇也。 一始祖岑公諱世铿。擢授怀远大将军乃溪洞镇也。 一始祖岑公諱永珍。擢授盟威大将军亦溪洞复镇也。 一始祖岑公諱伯颜。擢授田州中顺大夫试也。 一始祖岑公諱永泰。擢授恩州奉训大夫试也。 一始祖岑公諱辉。擢授岜鈴汎官总司守也。 一始祖岑諱光裕。为国亡身,蒙上宪不忍昧功臣,柱碑立祠,以祀之留後。仲述分住于此,只克全後裔分为五枝,有孙国泰初头门庭,继後子孙荣昌。皆由祖德流芳,以及於今孙等,歆潜恐夫特著表於,兹以头不忘之意耳。 -
岑厚霖于2021-11-18的留言:
自从19年我爸过身之后,我就一直没怎么接触岑氏宗亲的事和东西。今天忽然好想我爸,点开了他的微信头像,看到朋友圈,发现了这个宗亲网的链接,就进来看看。我想说 是,家里还有很多我爸当时收集什么关于族谱的资料。不知道有没有人需要?希望能对大家有用,不用放在家里蒙尘。
近代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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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一门三总督之----岑毓宝
广西一门三总督之三:岑毓宝
梁 福著
代理云贵总督期间,先遭受袁世凯排斥、而后看清慈禧后党守旧派真面目……给光绪写《维新变法折》后毅然在那劳“宫保府”门前吞金自杀、被故乡人称为“三英雄”的——岑毓宝……
《岑毓宝》序
杨 军
梁福一而再,再而三地催我为其新书《岑毓宝》作序,我都曾一一婉言推辞。原因有三:其一,我近来眼神欠佳,目力不济,难以命笔;其二,我虽在西林工作、生活十余年,且多次到过那劳宫保府,但对于岑家历史却囿于了解,知之甚微;其三,《岑毓宝》出版之前,《岑毓英》、《岑春煊》已先后闻世,已有黄佩华、罗红两位名人分别作了序,对岑家的历史脉络,功过成败都做了精彩评析、美仑美奂。我心里自然就生出诗仙李白初访黄鹤楼时那种“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词在上头”的感叹。
可梁福不依不挠,仍然向我追讨文债。无奈,只好勉为其难,姑且从之。
梁福就是这样一个为人处事都非常执拗的人。生在边远山区西林县驮娘江边一个小村寨——母湖屯的他,自小读书用功,且对文学情有独钟,孜孜以求,几乎进入了痴迷状态。为了实现文学梦,许多年前,他曾经毅然决然停薪留职,漂泊南宁,艰难地做了一名自由撰稿人,几经拼搏,也颇有建树。不料命途多舛,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几乎断送了他的写作前程。然而,这个执拗于文学路上的苦行僧没有屈服于命运的捉弄,在返回故里休养生息期间,他一边忍受着生活的清苦与病痛的折磨,一边坚持四处奔走,搜索资料,没黑没夜、废寝忘食地爬格子。如此“潜伏”多年,终于一鸣惊人,相继写出了洋洋百余万言的岑氏家族一门三总督的传记文学。这种执拗劲头不得不令人叹服。
《岑毓宝》是继《岑毓英》、《岑春煊》之后出版的第三部书。它仍然沿袭着前两部书的写作特色,轻车熟路详尽地记述了岑毓宝一生的事迹及其心路历程。作为朝庭命官,封疆大吏,他勤于职守、安内攘外、屡立战功;到了晚清时期,他的思想顺应历史潮流,参与维新运动,向腐朽没落的封建君主顽固壁垒发起冲击,最终因遭遇失败而取义成仁,表现了一个旧官吏难能可贵的刚直气节。岑毓宝与他的大哥岑毓英、侄儿岑春煊一样,功过荣辱都早已有了历史定论。今天我们阅读这部书,只是对他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毕竟,“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已经作古了一百多年的他们亦不例外地在历史长河中悄然逝去,留给后人的只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尽在笑谈中。”
不过,读完这部书,掩卷而思,让我最感兴趣的是:为什么在这个边山僻壤的西林县那劳村会出现一门三总督?据史料记载,同时被清廷委任的还有二品官6人,三至五品官10人,六至七品官14人。新中国成立以后,还出了处级干部2人,高级主任医师、知名作家2人,科级以下干部、科技人员共100多人。这与县内、区内甚至国内许多边远山村相比,确实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
有道是: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比如中原大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因此悲歌壮士多出于此;而江南水乡,钟灵毓秀,则孕育才子佳人无数。西林县那劳村人才辈出大概亦同此理吧?据西林本土研究历史地理的学者廖武仕考察,西林那劳村就是一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它四周山环水抱。后龙山祖起云贵高原,从云南省西畴县蜿蜒数陕之后,山脉立即跃起形成山峰连绵起伏,一直延宕到那劳村而戛然结穴。从高处鸟瞰,它似一条腾跃的蛟龙,景象磅礴壮观。白虎山则像一头猛虎飞驰而来与青龙山相抱,互相依恋。圆峰山像墨砚静卧,任人舞文弄墨、书写文章;而西平河从东南方向缓缓而来与在那劳村与驮娘江汇合。左右河水只见涌来,不见泄去。整个地势山环水绕,龙虎相抱,风藏气象,山山朝拜,水流清柔,气象阔大,景观浑雄,统揽了日月星辰之精气,从而孕育出地之灵,人之杰。当然这些风水之说信不信由你,但西林那劳村宫保府山灵水秀、人才辈出都是不争的事实。可惜,这样一个人杰地灵、藏龙卧虎的好地方却久居深闰人未识,或者说识者也不多,范围不也广,其影响大小也就可想而知了。
“江山也要文人捧,至今柳堤还姓苏。”这是我国著名作家诗人郁达夫题杭州西湖的名句,赞美苏东坡在杭州当官时修建柳堤而使之名闻遐迩,流芳百世。确实,在中国大地上,多少名山大川,通都古邑,亭台楼阁,不是因为有名人题诗作文而名扬四海,流传千古的吗?王勃的一篇“秋水与长天一色,落霞共孤鹜齐飞”的《滕王阁序》;范仲淹的一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岳阳楼记》不是让江西的滕王阁、湖南的岳阳楼声名远播、世界皆知,致使千百年来,游人不远千里万里慕名而来、络绎不绝,给当地政府和百姓带来了滚滚财源吗?
应该感谢梁福写作了岑氏一门三部大书。它的出版传播或许将使那劳村宫保府声名鹊起,让百色市内外,广西区内外,甚至是国内外更多的人知道云贵高原深处还珍藏着一方人杰地灵的宝地,这样势必让世人产生浓厚的探访欲望,从而使那劳村宫保府成为一个新的旅游热点,这对于振兴西林的旅游事业,建设百色文化名市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如此,岑氏“三杰”若地下有知,也会含笑九泉的。
[杨军,中国作协会员,原百色地区文联主席,先后出版长、中、短篇小说《槟榔盒》(中篇小说单行本)、《多情的月亮》(短篇小说集)、《南国冬雷》(长篇小说)、《红尘情怨》(中篇小说集)、《中华英魂韦拔群》(长篇传记文学)、《边山情韵》(散文集)、《流蜜的右江》(诗集)、《青山作证》(综合文集)、《边山谣》(长篇小说),其小说作品全部收集在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
自 序
梁 福
当我的《岑毓宝》书稿即将付梓之际,我一方面为自己能够完成广西西林那劳一门三总督撰写的《岑毓英》、《岑春煊》、《岑毓宝》这一宏大的工程而高兴;二方面又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因为我是一位乡土作家,很担心我自己受到视野和历史文化背景的限制。《岑毓宝》是继《岑毓英》、《岑春煊》之后的系列作品,岑氏兄弟经历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个朝代,时间跨度长,而浩如烟海的清朝史料更是令人望洋兴叹,况且岑毓宝只不过是代理总督,史料十分有限……清朝的宫廷政变、宫廷生活到底说清楚了多少?这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
我梁福已经三十年如一日为驮娘江流域的西林民众不舍地工作和写作。我梁福的座右铭是:从容是乱云飞渡时的沉着冷静,是物欲横流时的甘愿寂寞,是坎坎坷坷中的刚毅执着,是大起大落中的心平气和!文学创作的最高境界是智慧+孤独+锲而不舍!
岑毓宝生于一八四一年四月二十七日即清道光二十一年,十多岁就跟随大哥岑毓英到云南省进行为清王朝的利益而战,官至简放道二品顶戴按察使衔和额图珲巴图鲁名号并赏戴花翎。岑毓宝跟随大哥征黔抗闽,除了练就一身枪技和武艺外,为了上报朝廷,下安百姓,岑毓宝一八八八年四月因宣光和临洮有功而补授福建盐法道文,数月后又由户部郎中以道员发往山西……一八八九年即清光绪十五年,岑毓英在云贵总督任上病逝,清王朝电令岑毓宝代理云贵总督。但长期把持着清王朝实力的北洋军阀袁世凯,害怕岑氏势力在西南地区扩展,正好借岑毓英去世之机削弱岑氏势力。据说岑毓宝代理总督83天后就被另派的新总督崧蕃来接任,岑毓宝回任云南布政使。自此,岑毓宝由原来憎恨北洋军阀转变成憎恶后党的代表人物慈禧太后。当时,整个中国正处于轰轰烈烈的戊戌变法高潮,岑毓宝认为中国要强盛,就要支持并参与维新变法。一八九五年金秋,趁新任云贵总督崧蕃赴京庆贺慈禧60寿辰之机,联合云南维新派处决了8个追随慈禧的保守派人物,然后再次遭到御史溥松的弹劾。一八九七年中秋节前夕,岑毓宝这个被乡人称为“三英雄”的男子汉毅然辞官回到西林那劳寨,与族兄岑毓灵等秘密组织“维新团”,甚至不顾岑毓祥、岑毓琦等那劳族长的反对,把那劳村更名为“维新村”,先后派人到泗城(现凌云县)、贵州省的兴义、龙安等地招兵买马!岑毓宝决定于一八九八年农历七月十三日凌晨率八百多名“乌鸦”前往昆明城,配合京城“戊戌变法”运动!临行前岑毓宝以畅游岑氏庄园的方式以掩人耳目……回到岑毓祥家吃晚饭时兴趣勃勃地敬酒。之际,随人岑烟霭送来时任广东布政使岑春煊的信,信中透露了京城的“戊戌变法”运动遭到以慈禧太后为首的守旧派的强烈阻挠,建议岑毓宝叔叔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一八九八年九月慈禧太后等发动政变,光绪被囚,维新派或遭捕杀或逃亡国外,历时仅一百零三天的变法终于失败)。岑毓宝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岑春煊复信后,抱怨慈禧太后临朝而让光绪皇帝当傀儡,使堂堂的中华帝国任由外国佬瓜分、宰割!西楚霸王对生命充满希望却举起了自刎的剑……这一情景坚定了岑毓宝吞服金条自杀的决心,但他想,吞金前要给光绪帝写下《维新变法折》。
乱世必须要有英雄出来抚平这纷扰,岑毓宝毅然决然地担当了维新变法的责任感,并勇敢地向政治意识形态表达独立的、批判的观点,这无疑是旧官吏的最高理想与最佳形象!
回过头来看《岑毓宝》。作为一位乡土作家,作为一位对中国传统文化、对中国民族性格有着极深入了解的作家,我思索旧官僚分子问题的切入点也充满了“乡土性”,将对这些问题进行大胆的推测揣磨,演绎那段晚清时期的悲情历史,为岑毓宝自己薄命的重塑金身。
下面不妨简述一下这几部作品表述的手法(潘荣才语):一、着眼选取艺术亮点,切入新颖独特视角。二、注重浓郁生活气息,描绘形象生动逼真。《岑毓英》、《岑春煊》和《岑毓宝》基本上不以奇特曲折的故事引人入胜,既无任何回旋跌宕的情节,更没有惊魂荡魄的场景,却是乐于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常常捕捉生活中的感人片断,或者于平和叙述中提炼出哲理的闪闪光泽;或者采撷人生命数的不确定性和性格决定命运的走向,从中发掘出心灵深处的内涵,并予以理性的升华;或者选择一个性格凸现的人物雕铸于斯,在情节的展开中袒露灵魂、发出呐喊,从而启发读者油然联想起人生的际遇,引起与之共鸣的效应。三、渲染淳厚情感色彩,文风朴实另有韵味。《岑毓英》、《岑春煊》和《岑毓宝》不以词藻华丽及意象炫奇取悦读者,而是大多倾向于自然而然地流露,力求灵动畅达和情真意切,以情以理以真感人;行文看似朴拙,其实率真平实里浸透韵味浓,质朴平淡中溢出情调美。
“《岑毓英》、《岑春煊》和《岑毓宝》是我的精神自传”!有人认为这是我无奈的避嫌之语。固然,这是我的无奈(这种无奈本身也颇让人寻味)。但另一方面,在我的作品中,的确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本人的情感轨迹与精神追求。《岑毓英》、《岑春煊》和《岑毓宝》有“我”在内,能感受到我本人深深的郁结,苦恼与无以摆脱的灵魂的挣扎。面对精神与生活之间的巨大反差,我很痛苦,茫然,我的思想与观念左冲右突,无法找到答案,也无法给予合理的解释,更不想轻易就承认“存在即合理”。艺术作品的使命不是再现世界,而是表达人的愿望。这种愿望也许只是逃离世界、躲开它,或者相反地是改变它,这要看“主体”是作为狂怒而无能为力的个人的我,还是相反地是一种负有建设未来的使命的集体的、历史的和社会的伟大力量的表现。我只能把自己的愿望与困惑,以一个“狂怒而无能为力的个人的我”的叙述与语言表达出来。我不可能给人提供解释,因为我自己并不知道答案在哪里。
我并不想在这里替《岑毓英》、《岑春煊》和《岑毓宝》做辩护。我从来都不是完美型的作家,因此作品常常因某些简单化的缺陷而产生诟病,也给读者和批评者带来批评的依据。但愿师友贤时的读者们能够把这种缺点看成为小说中最大的优点,如果没有对某种意象的强化,就达不到象征的生成;如果没有对最朴素的东西的坚持,就不会产生理想,也无从自省!我梁福清楚地意识到这条路的艰难,并且把“朴素不止是个人的生活方式,而是一种责任!我的责任就是履行自己力所能及的社会责任——即以人为本,以史为鉴,尊重史实!”正如我在后记里所言“由于本人笔力和谋篇布局均欠佳,书中的舛差漏误,诚恳地期盼着师友时贤给予见谅并教正。”
愿文学爱好者都能做到持之以恒、宠辱不惊之人!总之,从容是一种境界!
(历史小说)
广西西林一门三总督系列之三——被家乡人盛传为“三英雄”、最后回那劳乡间壮烈而死的——《岑毓宝》
岑 毓 宝
为国请命,勇于继任
公元一八八九年三月三日中午,刚刚从瘴病魔爪中醒过神来的岑毓英,像个拼命三郎似的伏案工作,之际,作为军师的岑毓宝和汤聘珍接到吏部咨询:内阁奉上谕,岑毓英奏明宣光、临洮获胜出力人员分案请奖开单呈览一折。岑毓宝著交军机处存记,遇有道员缺出,请旨简放。今岑毓宝补授福建盐法道文凭一道,封发该督臣转给该员,令其赴任。
岑毓英看着岑毓宝,过一会才让岑毓宝给吏部写“谢恩折”:
念臣弟毓宝少年从军,随臣杀贼,愧无战绩,荐保盐司,乃以交趾之微劳,明诏传来滇郡,圣恩独厚臣家。查福建当用兵之后,盐法有筹饷之权,臣昔抚是邦,尚明大略,臣弟毓宝才蠢性直,仕学未优。臣惟有以正言劝戒,以大义相切磋。回思二十载干戈,兄弟同心于效死;欢捧九天纶孛,始终戮力以酬知。
岑毓宝写罢,给大哥过目,才把奏折装入特种信封命令邮差送出。
一个月后,48岁的岑毓宝带着比自己小20岁的侧室徐氏,前来向岑毓英道别。
“岑府”为两层楼房,楼下的四扇屏门齐开,院子内各种各样的花卉争奇斗艳,院落高深,春风习习;五间上房,前出廓、后出厦,窗户上糊着粉红色的芙蓉罗,配着绿纱格子,惟妙惟肖;东西厢房十分清洁,东墙摆设花梨云片,案上有一对盆景,一架座钟。窗口下有一张八仙桌,摆设文房四宝,配置两把椅子;南墙有一张藤床,床上配有芙蓉纱蚊帐,竹席子。墙壁挂着唐伯虎的“汉宫春晓”,两旁的对联是:
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案台上放着两只花瓶子,瓶子内插着夜来香;檐柱子旁放置两个大花篮,篮子里边盛开着水仙花……
岑毓英躺在床铺上,唐氏正在一旁哭泣;此时署医向赵藩等人介绍岑毓英病情:“宫保是被山林中的湿热空气染上的,古称‘瘴气’。”
岑毓宝叹息道:“为报效朝廷,大哥55岁毅然统兵出关,历时3个寒暑,浪泊西里,短衣帕首和将士枕戈待旦,蚊叮虫咬全然不顾,所以被带毒的蚊蝇传染了。”
赵藩:“嗨,署医,你能有办法治愈宫保的病么?”
署医:“据说此气能使人染上恶性传染顽症,如能正常用药,静养,这病会慢慢好的。”
岑毓宝说:“如此说来让你费心了,可大哥这人,肯定是闲不住的,那可怎么办呢?”
见大哥躺在藤床上,岑毓宝站立在床边,犹豫地说:“大哥,您必须安心养病,否则……为弟也不放心走。”
岑毓英有气无力地问:“毓宝弟,你要去哪?”岑毓宝想了想,下决心道:“大哥,为弟已由户部郎中以道员发往山西。现朝廷已屡降恩旨,追着赴任。”
岑毓英听着,说:“这是荣幸之事。毓宝弟,你就安心去吧,大哥一旦越过六十大关,就可长命百岁了。”
岑毓宝说:“大哥骏马扬鞭,身经百战,威声四方,已在滇黔闽立下显赫之门庭,相信大哥长命百岁。大哥,为弟暂且告辞。”
岑毓英躺着,盯着健壮的岑毓宝说:“临别之际,大哥告诫你:千难万难,大哥相信你都能力挽狂澜,转危为安!”
岑毓宝一步三回头地走时,自言自语道:“我大哥生平无酒色之好,天性惟独嗜学,研读经史,推究儒家;先义理之书为主,而也旁涉《孙子兵法》、《三略》、《六韬》等,观其大意不算,甚至勾章挑句;每日天未爽而起,子夜时分方寝。从政后偶有暇即静坐开卷而乐此不疲,数十年如一日,即使是戎马带剑也这样。大哥说来自田间,深悉农夫之苦,不管农夫为壮、苗、彝、布依,全都允许来见,训以孝悌,问其疾苦,赠予酒食。前太常寺卿临桂府周瑞清与大哥交际甚深,因案情遭受朝廷流放黑龙江。适逢光绪十一年夏清王朝恩诏赐环,尚须发原籍改造。大哥念周公上有年老体弱之母,而动恻隐之心,资助周公三千两银,以期赎得开罪。然而,周公恰巧又遇火灾,陷入困境,大哥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又慨然拿出两千两,使周公获得开罪,回家养母。闻者都说我大哥为朋友两肋插刀。作为大哥诸子的先生和知己幕僚,赵潘先生被毓英大哥的为人处事风范所感动,在毓英大哥六十大寿前,赵藩先生四处搜集大哥六十年来的事迹,决定为他创作一系列文图并茂的文艺作品,文章题目就叫《宫保制府西林岑公功德介福图》!”
光绪十五年五月初四,岑毓英与前来探望的赵藩在饭桌上谈笑风生,岑毓英说:“老夫今日感觉良好,可以自柱拐棍行走了,但主要是不耐久坐。”可是只过两天,岑毓英早晨起来后,先阅览公文,之后又接见僚属。早饭后到寝室里休息片刻,起来后进入厕所,感冒风邪突然发作,回到寝室后,多次呕吐。经过服药,止住了呕吐,可人却像一尊木头似的躺在病床上,令专职侍候他的五子岑春冥等人手忙脚乱,唐氏则哭得死去活来。
下午五时,岑毓英的病情加重。赵藩、谭钧培等人闻讯赶来,见岑毓英伏在病榻上。一见谭钧培、赵藩等僚属,岑毓英示意家人拿来纸笔,对赵藩和谭钧培道:“二位贤弟,承蒙前来探视。现老夫口授遗言,请代写。”岑毓英艰难地将他一生忠君爱国之情倾诉于赵藩笔端:
臣岑毓英督滇七年,中间出师越南,驻扎边关,三易寒暑,受瘴成疾。虽犬马之报尚切于来生,而蝼蚁之忱先殚于今日。查云南要隘与越南、缅甸毗连,近岁以来,藩篱尽撤,较之往者,防不胜防。现在南徼既准法人开关互市,占我利权,西徼商务又允英人,旦夕必请践约。滇居川、黔、楚、粤之上游,五金矿藏尤其丰富,外人垂涎已久,极端要求,乘机夺取,皆在意中,因应稍疏,关系不小。臣久任滇疆,粗谙大势,曾屡上筹边疏请,虽于庙谟高远应补丝毫,而目睹身亲,或亦不无可采……望皇上慎选疆吏,严杜敌谋,他日设有边事,不致蔓延贻累。兵事虽息,备可不疏;和议虽成,约不可恃。日日办自强之事,时时存雪耻之心,国势虽弱而能张,外患虽多而不惧。
一八八九年五月初八日(公元1889年6月6日)凌晨六时,岑毓英走完他六十岁的颇具争议的人生路……岑毓宝和春荣、春煦、春煊闻讣先后从山西、北京等地赶到昆明,料理岑毓英后事。
在京城,慈禧和己经亲政的光绪帝及大臣们正在议奏由谁来接替岑毓英的云贵总督事宜。
“现在的布政使岑毓宝情况如何?”慈禧先开口道。
场面哑了数分钟,光绪帝看看左面的彭玉麟、张树声等大臣,再看看右面的袁世凯等,说,“依儿臣看,岑毓宝自幼胆大、心细、敏捷、机智。跟随大哥岑毓英转战云贵闽,显示出为官正直,勤勉。岑毓宝性格慷慨,性情好善乐施,并清鲠强毅,风节凛然,且极具军事才略,能任大事,天下望其风采。”
极善于察颜观色的袁世凯以北洋军阀的老大迫不期待地咳嗽起来,心想:岑毓英已在云南经营了二十年,他已经把云南看作是自己的“王国”,自已的“地盘”,他不想让其他的势力进入他的领地。因此他以滇省地瘠民贫为由反对与英国通商。这是一种强烈的地方保护主义的表现。于是说,“臣反对!岑毓英任职以来,从内政到外交都与岑氏为代表,他们主张对西方列强持强硬的态度,表现出十足的南蛮政策极限,臣担心他们岑氏势力在西南地区扩展,现阶段不如借岑毓英去世之机削弱岑氏势力在西南地区的扩充。”说着,他也是看看慈禧,又看看光绪帝。
光绪帝不屑地看着袁世凯,很想反驳,但却抢不过彭玉麟:“袁总督,你为何有此担心?岑毓宝的一生经历虽说不比他哥坎坷,但他有三件事足以证明他的战功:一是保护昆明之战,得以道员分省补用,并赏给额图珲巴图鲁名号;二是援越抗法,取得了临洮大捷,著交军机处存记,遇有道员缺出,请旨简放;三是勘界,他率兵在关外整装待发,显示出‘法军胆敢侵犯中国一寸领土,动我一根毫毛,我们华军就不客气’的英雄气概!”
张树声也说,“岑毓宝虽说谋的是布政使之位,但对云贵之大事小事他都一直关注。比如说贵阳的兵工厂,他不但关心,而且还亲自出马为那里员工解决技术难题。”
张之洞则说,“岑毓宝不但勇于战阵,而且是个极善于处理协作关系的谋士,从他在越南战场上正确处理与刘永福相处就能够看出水平。”
袁世凯还想说什么,光绪帝终于能够插话了,他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岑毓宝是个有勇有谋之人,朕推荐他接任云贵总督。”
慈禧太后封底了,“袁项城,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过去时的内外交困、四面受敌的景况已经时过境迁,这其中之一也有岑毓英、岑毓宝的功劳和苦劳,总之是和平了结啦!传我的话,任命岑毓宝为代理云贵总督——议旨!”
袁世凯对岑氏在西南地区的势力耿耿于怀,散会后袁世凯心急火燎地找到住在离紫禁城不远的心腹、御史溥松,气急败坏地,“真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啊!岑毓宝现在又继承了岑毓英的衣钵,北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岑氏势力在西南地区的扩充和漫延啦!”接着对溥松附耳道,“你看看,岑毓宝已成为代理云贵总督了,我们现在还能够做什么?我们只能盯紧岑毓宝,只要他一出现闪失,那怕是一丁点,你就借你的御史职责弹劾他!”
溥松唯唯诺诺地,“就怕他没有破绽啊!”
“你给我看着,那句俗语怎么着了?”
“纵有千虑,必有一失。”
“对对!纵有千虑,必有一失!我就不信岑毓宝像各大臣们所说的那么好。”袁世凯最后竟然拍手叫好起来。
清王朝电令云南布政使岑毓宝代理云贵总督,岑毓宝护送岑毓英的灵柩回到那劳后,也许是心中有数使然,此时也恰巧回到昆明城。
岑毓宝接到电令后,马上给远在桂林的岑春煊写信:“侄儿:见信好!真的,叔叔现在发现我们岑氏在西南地区是非功过有个独一的真神保佑!这个独一的真神必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在的神。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主耶稣就是这位全能独一的真神。人无论身处哪里,只要诚心求告福星,就必经历福星的高照及拯救。相反地,偶像都是备受限制的,不在身旁就帮不了你。是的,在危难的日子里,更显出我们所信的主耶稣是个全能、施拯救的神!”
在等待岑春煊的回信时,岑烟霭、岑宏光等西林老乡对岑毓宝的提拔十分高兴,纷纷提议设宴庆贺。岑毓宝私下想:一个人如想在政坛上平步青云,不光要有能力,相貌上最好也要很吸引人,更要有亲和力。换句话说,人们觉得某些特征有吸引力并非在于“确实”存在衡量美丽的标准,而是因为这些特征可暗示其成功度。
一个月后,岑毓宝终于等到岑春煊的回函——恭贺叔叔:……有的候选人要得到选票都必须有能力,但男性想占得优势必须要看起来平易近人。您的强项就是您的平易近人啊!
不过,恳请叔叔原谅,儿孙发现叔叔您为何把光绪帝王及慈禧太后的恩泽当做耶稣的恩典呢?是的,耶稣是属于西方世界万能之神,但对中国乃至东南亚国家却不奉若神明。叔叔您现在应该是以百倍的精神面貌,像先父也就是您大哥岑毓英一样,用心良苦地经营好云贵,用具有云贵特色的、具有维新的、改良的政绩来报答光绪帝和拥戴您的诸位大臣们!别再相信什么样的耶稣了吧!不恭敬之处,恳请叔叔谅解。
岑毓宝收到岑春煊的来函后,经过一番思考,认为自己是一时冲动而导致相信万能的耶稣……于是,在后面的工作中,岑毓宝听从岑春煊的话,开始以具有云贵特色和维新的经营方式把云贵两省整治得井井有条。
“西南水运,素称不便,尤以云南为甚。河流虽多,大多湍急,几乎无水运可言。”岑毓宝以他特殊作用代理云贵总督,他一到任,就继承岑毓英体恤百姓的做法,把滇省的军事、吏治处理得井井有条。
通过史料了解到道光皇帝关于禁止鸦片的决心及各大臣们一些奇谈怪论:鸿胪寺卿黄爵滋和湖广总督林则徐认为:“陛下圣明,恕臣直言。烟毒日盛,查禁不严,致使我大清国白银外流……长此下去,我们的白银不断地流入了洋人的腰包。国库空虚,后果严重啊!再加上鸦片的毒害,百姓们身体越来越坏,将来没有人种地,没有人做工,连个能够打仗的战士都找不到,陛下,那可如何是好?”
太常寺卿许乃济却主张弛禁,他认为:“眼下全国百姓乃至官吏王公,吸鸦片者遍布全国各地,禁是禁不住的。倒不如放松禁令,承认鸦片进口为合法买卖,按药材进口收纳关税。同时,不准用白银去买,只可以用蚕丝茶叶去换,这样,既免除与洋人的冲突,又能防止白银外流,杜绝走私受贿等后患,还能增加收入。”
蒋湘南则说:“为了防止白银外流,也为了与洋人比比高低,臣认为,我们可以自己发展鸦片,提炼制作,用我们自制的土鸦片去和洋人竞争。外商无利可图,自然也就不来了。当然,臣也建议,禁止文武官员和士兵吸烟,以免影响国威。”
“这些奇谈怪论十分有趣,”岑毓宝说:“湖广总督林则徐和鸿胪寺卿黄爵滋等大臣的严禁是有道理的,但是我更倾向于太常寺卿许乃济弛禁的主张。因为既然全国百姓乃至官吏王公都吸鸦片,禁是禁不住的。倒不如放松禁令,承认鸦片进口为合法买卖,按药材进口收纳关税。更重要的是,不准用白银去买,只可以用蚕丝茶叶等物品去等价交换。这样,既免除与洋人的冲突,又能防止白银外流,杜绝走私受贿等后患,还能增加收入,何乐而不为?”
滇藏、滇缅商贸交易,是关系到云南省兴衰的大局。但由于公路水路运输不畅通等原因,全仗“马帮”商队辗转驭运于深山密林的“茶马古道”间,云南布政使岑毓宝实地考察,认为“茶马古道有两个出发点,一是从云南著名产茶地普洱北上,经南涧、大理、中甸、德钦、碧土至西藏邦达;一是从四川雅安西行,经泸定、康定、理塘、巴塘、芒康、左贡至西藏邦达。两条线在邦达会合后,再分为若干条道,一条向西南,经然乌、察隅,进入印度东北部的布拉马普特拉河流域,在此连起滇缅印道和海上丝绸之路;一条由邦达经昌都西行至拉萨,再分为两路,一路经江孜等地进入尼泊尔、锡金、不丹诸国,另一路经日喀则、拉孜、萨嘎、普兰等地到印度和尼泊尔”。
岑毓宝代理云贵总督期间,曾经对海关检查人员说:“你们就承认鸦片进口为合法买卖,按药材进口收纳关税。最重要的是,不准用白银去买,只可以用蚕丝茶叶等物品去等价交换。”
老乡人岑烟霭深有感触地对岑宏光等人说:“毓宝大哥在代理云贵总督期间,依靠这些茶马古道,将著名的产茶或茶马集散地普洱(滇茶)和雅茶(川茶)与嗜茶而盛产山珍宝玉的中国西藏、印度、尼泊尔等地联了起来。”
地处高原的云南,山高坡陡,道路崎岖,谷深水急,境内江河多数难以行舟。大多数只能靠驿站:东边达到贵州普安,东南达到广西百色,西面达到缅甸八莫,西南地区达到缅甸的景东。
无论其中哪一条线路,行走其间均艰险备尝,但沿途横断山脉和喜玛拉雅山脉经常发生塌方、雪崩、泥石流等,提示人们不要忘了用更自然的方式行走。岑毓宝:“所以,马帮、羊帮和牦牛帮,仍是滇藏一带不可缺少的畜力运输工具。”
“相比之下,云南与外界的交通,以走红河经越南由海路转四方较为便捷,”随人岑烟霭曾告知岑毓宝:“滇省陆路十站可达蛮耗,由红河下至河内入海,而粤而沪而津,四通八达。”岑毓宝得知后,便根据大哥岑毓英的设想,提议“可否请旨饬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商之法使,切实开导,令其退还越南北圻数省,以存越祀而利商务之处。”
可是,朝廷竟然置若罔闻,为此岑毓宝曾感叹:“滇路离水道太远,计至四川泸州暨贵州镇远、粤西百色等处,皆二十余站,陆路商情阻滞,百货不能畅销。”
岑毓宝最后向朝廷奏言:
蒙自连同蛮耗因其地处这条商路的要冲,成为法属越南进入中国西南地区的门户,首先被辟为商埠和进出口贸易主要通道。
可是由于清庭的软弱无能,一直没有对云南省的道路作过任何的修筑,直到清末,云南省的道路仍旧像岑毓宝所说的“由红河下至河内入海,而粤而沪而津”的局面。
岑毓宝在代理云贵总督之初,就免除了当地百姓六千两税银。同时,他大刀阔斧地整顿吏治,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宦官刘某某专横跋扈,妄图窃取云南省中大权,岑毓宝说,“大哥岑毓英曾经说过,当官不为民做事,不如回家种红薯!刘某某只是把老百姓当做他的一种摇钱树,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衣食父母,因而失去了做父母官的先决条件!”岑毓宝毅然弹劾了刘某某,以为人清正廉洁且志同道合的族兄岑毓灵取代了刘某某的职位。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袁世凯瞄准了机会,暗示御史溥松的初次弹劾了岑毓宝:“岑毓宝护理总督之初就敢于弹劾了没有过错的官宦,政刑失当,而且任用了私人,与代理总督职责相去甚远。现请旨意弹劾,并请旨交部议处,给予降三级处分。”
御史溥松犹豫不决,他知道岑毓宝在云南省的根基十分稳固,而且有着极好的口碑,岑毓宝的为人特点是不仅限于岑毓英的英勇善战、勇于任事,而且是说真干实,极具人格魅力!溥松懂得自己最大限度只能做一名打打杀杀的御史,充其量不过是看风使驼而己!
说实在话,岑毓英尚健在时,不管大事小事,岑毓宝是一概不理的。可现在,大哥走了,留下岑毓宝一人,虽说岑毓宝有一大批自己培植的广西老乡,根基很稳固。所以岑毓宝根本上不买御史们的帐,我行我素,甚至于有些许狂妄。
溥松开始收集岑毓宝在云南省代理总督所作所为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作为,比如说岑毓宝的脾性啦以及他的处事方式,搜索枯肠地把岑毓宝的很细微的过错搜集起来,目的是想置岑毓宝于死地!
“我岑毓宝做事从来不畏强权,如是说剪除凶顽、弹劾庸官的事是错误的话,那么我错误就是得道多助即是维护云南省的民众、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如是说我任用了私人,岑毓灵可以说是我的族兄长,他什么地方不比刘某某强?总有一天,皇太后和皇上总会明白我的为人为官之道。”岑毓宝玩弄着他心爱的马骨胡,大口大口地喝着高度的土茅台酒。
溥松也不是吃素的,反唇相讥,“岑藩台,纵然你有太后和皇上做后台老板,但没有原则地弹劾一个官宦,可能会吃亏的啊!”
岑毓宝听后,气得浑身哆嗦。他刚刚想当着溥松的面痛快淋漓地训斥袁世凯等昏官庸吏一顿,但又立即劝诫自己:“制怒!制怒!”要知道,岑毓宝是个急性子,常常为不平之事发怒。多年以来,他知道,恼怒解决不了问题,有时反而坏事,倒不如冷静思考,冷静处理,以理智战胜邪念。所以,他写出了“制怒”的座右铭,以警戒自己。岑毓宝学习岑毓英的奋勉立功、去其偏隘之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豪爽、侠义、与世无争、胜不骄败不馁的耿直性格。
这样一想,岑毓宝稍稍平静了些,不怒也不气,平静地说,“我认为大清国就像一棵行将枯死的树,不可救药,必须拔掉它,重新种上一棵茁壮成长的树,不管何人何事,我只要自己做了干了,就没有什么后悔!”
“不伦不类,可笑之极!”溥松冷冷一笑,说,“好吧,那么我们只能日后再见啰!”
岑毓宝十分冷静地,“好!我陪同你看看事情的结局。请——”溥松边
整理刚才摊出来的材料,暗想:情况不妙,情况不妙!嘿嘿两声就离开了。
岑毓宝心中时刻装着云南全省的民众,那天傍晚他邀请老乡覃修纲、岑毓灵、岑宏蔚等人吃饭,饭桌上他们谈笑自如,岑宏蔚把话题引向关于云南全省的情况。岑毓宝听着大家的说法不一后,才如数家珍似地说:“云南全省广2510里,袤1150里。预计一八九四年即光绪二十年,全省编户154820多,人口740393,共有直隶府14个,直隶厅6个,直隶府5个,州26个,县47个,再加上府1个,土州3个,土司20个。”
覃修纲、岑毓灵、岑宏蔚等人都敬佩地听着岑毓宝这位被家乡人称为“三英雄”的代理云贵总督的侃侃而谈所佩服,众老乡纷纷举杯庆贺。
溥松当晚就把自己与岑毓宝争论的话题向袁世凯及慈禧写出弹劾奏折: 岑毓宝乃是逆党倡乱,危害大清基业,不可掉以轻心。我溥松以为逆党宜早日清除,万万不能姑息迁就。
果然不出所料,第83天,以慈禧为主的总署就下了个谕旨:
岑毓宝虽说勇于战阵,功最著,累擢道员,赐号额图珲巴图鲁。但不谙文法,御史溥松劾其护总督时,任用私人,政刑失当,被迫夺职。现由巡抚崧蕃署云贵总督,岑毓宝仍任布政使旧职。钦此。
接到谕令后,岑毓宝心里默念:83,83,83天啊哟!要知道:这个83是个吉利数字!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我要告诫我的侄儿们,尤其是岑春煊,要与袁氏势不两立!
覃修纲、岑毓灵、岑宏蔚、岑烟霭等老乡前来安慰岑毓宝。岑毓宝招呼侧室徐氏等佣工摆台喝酒解愁,岑毓宝发誓:“现在我由原来憎恨北洋军阀转变成悔恨后党,进而厌恶后党的代表人物慈禧太后。你们看,以慈禧为首的大清帝国朝廷,越腐败、越无能、越昏庸的官宦越得宠,哈哈哈!所以,我只能立志维新变法来报效祖国。”接着他拿出岑春煊写给的信函。
西林龙滩人李朝相安慰道:“你的主张经世致用,抨击时弊,倡导变革,开一代新风,了不起,了不起啊!可恨那些庸俗小辈,不识冬梅之高洁,不解鲲鹏之远志,却诬你什么言多语僻,什么狂士狂言,什么岑呆子。可悲可悲!”
“我一直以为,世有三等:治世、乱世、衰世。当今社会,官宦不思民事,致使民不聊生,加之洋教传播,世人无忧心、无愤心、无思虑心、无作为心,无廉耻心。长此下去,大清王朝岌岌可危哉!”岑毓宝顿了顿,“我等虽无回天之力,却有先天下忧,后天下乐之斗志!”岑毓宝那烔烔双目中闪烁着无限的热情、诚恳,十分肯定地:“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我想,总还是会有些作为的。”李朝相、季国清,岑宏辉、何农兴等老乡听岑毓宝的话后,心情十分沉重地离开。此时,岑毓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一阵冷风吹来,透过门缝儿,发出丝丝的叫声。随人岑烟霭搬了一把椅子放在火炉不远处,放上棉垫子,对岑毓宝说:“靠门处风大,请大哥靠近火炉坐,暖和一些。”
岑毓宝没有说话,从门前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火炉旁,坐在放有棉垫的椅子上,默默地望着炉中的火苗。那火,一跳一跳,在火炉口上摆动,时而桔红,时而蓝紫。是它,给这房子带来了温暖。
几天来,覃修纲、岑毓灵及李朝相、季国清,岑宏蔚、岑宏辉、何农兴等朋友、老乡和文武官员都来看望、安慰岑毓宝。岑毓宝和岑烟霭都一一接待,岑毓宝还以他特有的人生态度鼓励文武官员们努力工作,以便对得起自己的薪水和良心。
岑毓灵、岑烟霭知道岑毓宝的许多事情,可以说,岑毓宝与岑春煊叔侄俩已形成一种默契。自从岑毓英去世后,岑毓宝与岑春煊叔侄联络更加密切,每月都互通信息,畅谈家事国事,尤其是近来愈来愈浮出水面的维新变法事宜。许多改革维新方面的话题,岑毓灵、岑烟霭就是从岑毓宝嘴里得到的。
岑毓宝被弹劾后,远在桂林制的岑春煊就给叔叔来信:
尊敬的叔叔见信如见面!您远在他乡辛苦了,恳请自我保养好身体。
叔叔:我们不指望敌人不来进攻,但我们必须做好一切准备以迎击来犯之敌。惊闻您遭受弹劾而降职,为侄及家人希望您保持静观静定。您现在被御史溥松弹劾,是不是太过于锋芒毕露了呢?因为极善于察色的袁世凯以北洋军阀老大的身份曾经宣称“岑毓英任职以来,从内政到外交都主张对西方列强持强硬的态度”,担心我们岑氏势力在西南地区扩展、壮大,他们想借父亲去世削弱岑氏势力在西南地区的扩充。
侄儿在帮办光绪帝大婚之时就得知:这一天对于光绪帝来说,不仅意味着成为一个女人的丈夫,也意味着他将成为这个国家的真正主人。因为那时候太后已向外界宣布:光绪皇帝大婚礼成,太后就将结束垂帘听政。这一天,光绪已经等待了15年。
叔叔:当个廉洁自律的布政使吧!现如今,中国古代文化中是讲究“天人合一”的,古老智慧的东方哲学更是讲究从自然中体悟“天理”与“道”:孔子登山,老子骑牛,庄子看鱼……更有后世的文人们息影园林寄情山水,或夜观天象,或征验灵异,或推演周易,或抱瓮灌园,风动幡动,阴阳五行,河图洛书,经脉气功——赋予自然以生命,和谐天人于一体,从自然现象中感悟出万事万物背后的‘道’来——这独具东方色彩的生命哲学,安慰了几千年中国人的灵魂!这种现实情况非已非一日之寒,我们要做的是改变这种现状!有道是:欲雪国耻,要在自强,自强之道,首需培植人才。学校者,人才所由出也,故必须广兴教育。恕侄儿直言,总有一天,我们岑氏族人不但能统治西南地区,而且是统治全国。
是否有当,恳请静思。
侄儿:春煊 敬赠
公元一八八九年九月一日
覃修纲、岑毓灵、岑宏蔚、岑烟霭等老乡理解此时此刻岑毓宝的心情,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抚他。
覃修纲:“毓宝兄弟,春煊侄儿说得在理,现在朝廷腐败无能的现象,其实是由于体制的限制。从这里可以再次看出,袁世凯绝对不是诸位大臣们所揄扬的那种‘忠臣’,甚至连‘义士’都算不上。”岑毓宝暗自敬佩覃修纲对这种问题的透彻分析,他知道,袁世凯能对谁“尽忠”呢?既没有对光绪帝尽忠,也没有对慈禧太后尽忠。袁世凯所存身的那个君臣体制中,他不得不做臣子,但在他心里却绝对没有一个值得他以死效忠的主子,他随时可以在各个“主子”之间更换门庭。
岑烟霭借助覃修纲的话感叹:“嗨——炎凉世态不堪论,蔑主惟知太后尊。丙夜垂裳恭待旦,膝前鸣咽老黄门。”
岑毓宝看着诸位老乡,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涌向心头,慨然抬举酒杯,说:“承蒙各位老乡的抬爱,在这特殊时期前来探视兄弟,为了咱们今后日子,为了革新洗面,喝!”
各位老乡的心情被调动得比较舒畅了,默默无言地喝下这杯酒。
二、同桌“论道”,语惊四座
当时云南省的政局是:署云贵总督崧蕃,云南巡抚黄槐森,云南布政使岑毓宝,云南按察使康树森。
崧蕃,字锡候,瓜尔佳氏,满洲镶蓝旗人,是广西按察使、直隶布政使、漕运总督崧骏之弟。清咸丰五年举人,先后当过吏部郎中、湖南按察使、贵州巡抚,因战功擢云南巡抚,署云贵总督等职。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时,跟随慈禧太后、光绪帝西逃至太原时,调陕甘总督,在任四年……
一八九四年初,崧蕃由云南巡抚新署云贵总督之际,作为布政使的岑毓宝虽说心中无数地自省,他知道袁世凯从中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和贡献。但是,岑毓宝是个头天晚上有气第二天就能够消耗之人——这种气象就是壮族人心胸十分爽朗、豁达大度的性格!一天傍晚,岑毓宝热情地邀请云南巡抚黄槐森、云南按察使康树森等人一起与崧蕃共进晚餐,以示庆贺。
崧蕃知道,岑毓宝这人历来说到做到,他曾经以他的性格魅力向周围人宣称:不管何人何事,只要我自己做了干了的事,就没有什么后悔!按察使康树森认为:岑毓宝学习大哥岑毓英的奋勉立功、去其偏隘之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豪爽、侠义、与世无争、胜不骄败不馁的耿直性格。
餐桌上,岑毓宝完全抛开所有的烦恼,与崧蕃总督进行了对话。
“战术家、战略家和军事理论家不同,战术家要亲临一线指挥战斗,制定作战计划。同时还要具备坚毅、勇敢的性格,灵活多变的指挥艺术,具备一般战术家又是军队的指挥官。例如:亚历山大、拿破仑等。”岑毓宝呷了一口茶,肯定地,“一个优秀的战术家,也必然是优秀的战略家,它对战略家提出了更高的具体要求!不是优秀的战略家也达不到优秀战术家的高度,两者互相补充。”
崧蕃:“战争是政治集团之间、民族(部落)之间、国家之间的矛盾最高的斗争表现形式,是解决纠纷的一种最高、最暴力的手段,通常也是最快捷最有效果的解决办法。”
岑毓宝:“也可以解释为使用暴力手段对秩序的破坏与维护、崩溃与重建。古今中外的战争,概莫能外。”岑毓宝边劝酒边说,“人类出现以来,战争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战争伴随社会的革命,带来新的格局。”
崧蕃饮酒后答,“古代各个部落之间的战争,促进了民族的融合和国家的形成,也是民族大迁徙直接原因;国家内部不同民族之间的战争,促成民族的独立和新生国家的诞生;国家内部政治集团之间的战争,促成政权的更迭,如即将产生的南北内战。”
“总督主兵事,巡抚主吏事,然而总督威望较崇高。”岑毓宝知道总督有节制巡抚之权,但总督不能限其专治兵而不问吏事啊,否则就总督名和实不称,载之国史,徒滋后世之疑。“如果说云贵总督驻云南,不管不闻不问贵州的事;两湖总督驻武昌,不管不闻不问湖南事;推之两广、闽浙、陕甘,莫不皆然。江苏幅员不及四川四分之一,总督驻江宁,巡抚驻苏州,提督驻清江浦,兼兵部侍郎,专典制淮南,同于督、抚。江督名节制三省,其实号令不出一城,还需要问皖、赣?”崧蕃:“岑藩司的意思是否把总督各正其名,如直隶、四川……”岑毓宝敬佩这位权重一时的重量级人物,难怪一八九0年即光绪十七年,崧蕃在贵州巡抚任上时,广西土寇陆亚漋煽乱西林,扰乱了与贵州省接壤的安龙等地方,巡抚崧蕃立即派遣将士扼守册亨要隘,与陆亚漋土寇进行了反围剿,最终平息了边患。因立功而调到云南任巡抚,现在又擢云贵总督。于是岑毓宝边挟菜边说:“战争与武装冲突相比,其对抗形式、战争表现为:一是战争的残酷性,双方以一切可用的暴力手段攻击另外一方;二是战争的毁灭性,对抗的时候以一方消灭另外一方为代价;三是战争的目的性,直至对方屈服、达到目的;四是战争的持久性,常规战争持续时间长达几年或者数十年。”
崧蕃:“任何战争都经过了策划和准备,不过现在暂时不说这话。现在要说的只能是舆论的监督。”
此时此刻,岑毓宝心中暗想:这位大号“奴才”如此尽心讨好的主子是谁?是光绪帝?是老佛爷慈禧?于是答,“崧督臣,您要说舆论监督?那好,宋朝也配和明朝来比?明清两朝都有清流发议论,那才叫厉害呢。清朝有党争,宋朝有么?宋朝有的就是一帮丧失自己个性、忠于皇帝的奴才而已!”
崧蕃知道自己的话题出现了问题,于是急忙抬举酒杯敬酒。
岑毓宝索性很爽快地喝干酒,把话题引向另一方面,“中国封建奴隶制的社会制度造成人性扭曲,几千年专制没有改变,一朝权在手就可以胡作非为,权利是由君王所授,当然要为皇上尽忠。当然,这样出卖灵魂的廉价工具很多。他们自愿被反人民的政治愚弄。因此,其被历史无情抛弃就是必然的!今天,这样的人依然不少!”
崧蕃听着岑毓宝的长篇大论,更加深感不安。崧蕃知道,清政府是缺乏改良所必要的权威的。岑毓宝侃侃而谈“改良是自上而下进行的对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多方面的制度进行的变革,因此需要改良者即清政府特别是其中央政府具有较高的权威才能进行。而清末的政府显然缺乏这样的权威:第一,在主权方面,清政府丧权辱国,已经是半殖民地政权,其主权受到列强们很大的损害。在这里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清政府的内政外交政策受到外国列强的强烈干预,而列强是不会真心希望中国发展的,他们只会从中国掠夺利益。从一位美国人的话‘如果容许中国的民族工业体系成功地组织起来,对西方文明来说,将是不可思议的罪行’这充分说明这一点。可以断言:丧权辱国的清政府是难以担当改良的重任的。第二,在中央对地方的权威方面,太平天国运动以后,清王朝地方督抚日益权重,他们在军事、财政等方面拥有大权。尽管清政府希望削弱地方权力但一直难以获得太好的效果。在八国联军侵华时东南各督抚视朝廷的宣战诏书为伪诏,拒绝执行,反而和西方列强密谋,达成东南互保的默契,事后清王朝虽‘椎心侧目’但也无可奈何。中央对地方缺乏足够的权威会导致许多自上而下的改良措施如清末希望削弱地方实权的地方官制改革措施难以实施。第三,在清政府对人民群众的权威方面,清政府腐败无能,对人民横征暴敛,引起人民群众的强烈不满,造成清末农民起义频发。而其‘新政’与‘预备立宪’又以维护专制统治为目的,在立宪派的多次请愿强烈要求之下,仍然拒绝推进发展民主政治的的改良,导致大量立宪派分子对清政府彻底绝望,最终转向支持革命。”
“清王朝统治者腐败无能,没有能力推进改良。”岑毓宝发出最后的通牒:“改良是项艰巨的工作,需要有英明的领导人来推动。然而,清王朝从中央到地方,官员腐败成风,昏庸无能,根本无法完成推动大清国现代化的艰巨任务。最高统治者慈禧太后,生活奢侈浪费,腐化至极。军机大臣庆亲王奕劻更是唯利是图,人称‘老庆记’公司。他在军机处时按各地官职的肥瘦论价,公开卖官。袁世凯为了巴结他,在他当上军机大臣时便送他十万两白银,此后逢年过节都大量送钱送礼。奕劻也知恩图报,与袁世凯勾结在一起,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岑毓宝从其他大臣那里了解到:袁世凯以后平步青云,正是得益于奕劻的帮忙。“上梁不正下梁歪!地方官员自然也贪污成风。如盛宣怀向载泽行贿六十万元而获得邮传部尚书一职。对此梁启超先生愤然指出:‘号称预备立宪……徒为权位之争斗,势力之倾轧。借权限之说以为排挤异己之工具,借新缺之位以为位置私人之途’。”
“《周易•丰》说‘日中则昃,月盈则亏。’《管子•重令》说‘天道之数,至则反,剩则衰。’王充在论衡治期篇又说‘昌必有衰,兴必有废。’《吕氏春秋•博志》则说‘全则必缺,极则必反。’《鹖冠子•环流》更说‘物极则反,命曰环流。’”岑毓宝拿着酒杯站起来道,“是非对错真假好坏是由人主观定性的,许多人与事在主观面前,客观是显得苍白的,一般来说,事物的是非对错真假好坏,相对是有判别标准的。否则,指鹿为马就不再是荒谬,而也成为正确的了。”
按察使康树森太了解岑毓宝的为人性格了,一旦激动起来,他那股蛮气就显露来。试想,岑毓宝少年就跟随岑毓英转战云贵闽,而且战功最著,累擢道员,赐号额图珲巴图鲁;光绪十年,出关援剿宣光、临洮,旋克广威府、不拔县、梅枝关,被赐黄马褂。十四年,授福建盐法道,不久就擢云南按察使,权布政使,护巡抚。岑毓英云贵总督任内病故,兼护总督的岑毓宝却迟迟不能转正,于是乎他看透了以太后为首的朝廷的腐败,他认为要使中国强盛,应支持维新。现在他发发一下牢骚,不足为奇。所以崧蕃等人只能听之任之。
岑毓宝继续进行说教:“在人类历史中某些历史时期,犹如宇宙中的‘黑洞’,它吞噬了光明、人性和善良,把许多人变成了它的牺牲品。根据物极必反的规律,生与死,明与暗、正与邪,善与恶,美与丑,乐与苦,兴与衰、荣与辱,强与弱,好与坏,优与劣……这些都是处在在不停地相互转化中的,如果稍有不慎,其质的变化是会随时发生的。所不同的是,由好变坏,比由坏变好更加容易和迅速。”说至此,他突然坐下,毫无顾虑地与崧蕃碰杯,把酒喝得脆响。
康树森:“岑藩司,看来我们今天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啦!来再干!!”
岑毓宝:“感谢崧督臣的盛情和海量,但兄弟绝对没酒后失言过。权力总要有人掌握,关键是要分权到每个臣民手中,而不能总集中在几个或一小撮人手中。权力集中,民主就不可能生存。由古至今,许多事物都没有逃脱物极必反这条永恒的真理或者说是规律。”
崧蕃再次敬佩这个被慈禧太后看不顺眼的岑毓宝,说:“岑藩司,臣喜欢你的个性,豪爽!”
岑毓宝只顾牢骚,“人最关键的是,应该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用老百姓的话说,要知道北在哪里。袁大头你也太过于专横跋扈又贪得无厌,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图谋不轨的呢。”
崧蕃对于这种牢骚是太过于司空见惯了,但现在竟然是从岑毓宝这样藩司嘴巴说出的,他既感到惧怕又觉得过隐,于是附合道,“其实不然,如果袁大头手中不握有北洋兵权,就很难左右朝廷的。太后对袁世凯也是十分无奈的啦。”
“现在这种人更多,从上到下到处都是:刚当上什么长者,就以为自己水平了不得,瞎指挥乱指示的有之;把人民利益不放在眼里,只知道吞噬民脂民膏作威作福者有之……”
康树森看着崧蕃,说,“贪官污吏们是怎么出来的,不就是这样一群不知北在哪里的人吗?”
岑毓宝感到有了知音,便举起酒杯与崧蕃、康树森一口干,接着说:“世界犹如万花筒,从每个角度都能看到她的精彩。当地老百姓的看法,与其它别的看法是平等的,都是试图认识这个世界。”又是倒酒,“如果是民选的官当然要为民服务,否则民众就要弹劾他。还是老话得好:‘事物发展皆有度,全在主观善为之!’事物都是这样,只要相对圆满即可,不可弄过了!有许多事原本不错,发挥过了,就成了丑事!”
崧蕃只能默默地敬岑毓宝的酒,岑毓宝喝下后又重新倒酒,说:“历史,永远是我们的老师!不懂得向历史学习的人,不是好念书人。现在,人们都悟出了这个道理,可当年受‘维新’的蛊惑,整个社会都已经疯癫了。太后哪里知道,此时此刻的中国大地已非昔日可比,人们已不愿意再做大清皇室的顺民,他们要国家的富强,要跳出水深火热的非人生活,要民主,求共和。这就是历史的魅力!”
岑毓宝与崧蕃、黄槐森、康树森等人继续进行斗酒。崧蕃、黄槐琛、康树森几个人想联手放倒岑毓宝。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自己所做的事情没有哪样是干脆利落的,尤其是喝酒!岑毓宝不但豪爽、干脆,而且很有声有色地脆响甚至于把碗底绕过头顶。
“清政府改良目的在于维护其统治地位,改良并没有真正改变专制统治制度。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中国面临着严重的内忧外患,清政府的统治面临着极大的危机,清政府在这时推出‘新政’和‘预备立宪’,目的实际上是巩固统治。”岑毓宝边喝干边自己斟酒边压低嗓门儿说,“载泽在《奏请宣布立宪密折》中指出,实行君主立宪政体有‘三大利’即‘皇位永固’、‘外患渐轻’、‘内乱可弭’。‘新政’的政治改革主要是官制改革,改革只是对一些政府部门进行了一些调整,如将总理衙门改称外务部,户部改称度支部,兵部改称陆军部,增设商部、法部等等,并没有真正触及专制统治制度,而即便是后来废除了军机处,设立内阁制,也不过是弄了一个‘皇族内阁’出来。而且清政府还通过改革的名义扩张皇室和满洲贵族的权力,如在官制改革后各部尚书中满汉官员的比例由原来的1:1变为了7:4,而后来的‘皇族内阁’更是加强了皇室的权力,引发汉族官僚以及立宪派的强烈不满。而清政府规定立宪的原则是‘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后又以‘规制未备,民智未开’为由将立宪期定为九年,最后干脆改为五年。”
的确,在后来颁布的《钦定宪法大纲》实际上并没有对皇权进行太多的制约,反而以“宪法”的形式将专制权力合法化。《钦定宪法大纲》规定:“大清皇帝统治大清帝国,万世一系,永永尊戴”,“君上神圣尊严,不可侵犯”,“凡法律虽经议院议决,而未奉诏命批准颁布者,不能见诸施行”,“用人之权,操之君上,而大臣辅弼之,议院不得干预”,“统率陆海军及编定军制之权……非议院所得干预”,“司法之权,操诸君上,审判官本由君上委任,代行司法”。在这部“宪法”中,君主集立法、行政、司法大权于一身,其维护专制统治的本质表露无疑。
康树森见岑毓宝的话说得太尖锐了,于是有意识地转移了话题:“岑藩台,你们壮族世代栖居在温热潮湿的南方,光照强烈而又多雨,因此其居住方式往往既具有热带、亚热带的特色,又有自己浓重的民族特点。”
“说到壮族民居,许多人都一定会提到‘干栏’的。”岑毓宝真不愧被人称为“三英雄”,喝那么多的酒还反应那么灵敏,他知道康树森的用意所在,岑毓宝于是顺水推舟:“所谓‘干栏’得名于壮语。‘干’是上面之意,‘栏’是房屋,干栏即为有上下层的房屋。干栏俗称高架屋,还有木楼、吊脚楼、干阑、高栏、阁栏等称谓。”
“干栏式建筑最早发现于距今7000年前的河姆渡文化,据说是木结构建筑的特色,是以桩木为基础,在其上架设大小梁,承托地板,构成架空的建筑基座,然后又在基座上立柱架梁起屋。这种木结构建筑,被认为是我国迄今所发现的最早的干栏式建筑。”岑毓宝的记忆力特别好,几乎达到过耳过目不忘,他神侃道,“到了夏、商、周时期,干栏式建筑已经开始出现在今天的广东、广西、云南、四川、湖南等广大区域。后来,干栏式建筑又流传到了日本、菲律宾等地。可是到了现代,仍然居住在干栏式建筑里的民族,却只有壮族和西南地区为数不多的几个少数民族了。”
其实,崧蕃知道,由于壮族居住的地域相当宽广,区域内的环境差异很大,有平原、山地、丘陵的不同,也有石山、泥山和林山的异别,还有江边河岸、大道公路和偏僻远地、交通闭塞的差距。所以,不同地方、不同情况的壮族,其民居样式和居住方式也是有很大异别的。而且,把“干栏”作为壮族的主要标志性民居建筑,已经得到了史学家、人类学家、民俗学家和建筑学家的认同,也得到了壮族族人的喜爱。岑毓宝补充道:“在壮区,干栏式建筑主要分布在桂北、桂西北、桂中和桂西的部分地区,是壮族比较喜爱的民居建筑之一。”
“有一种说法,干栏式建筑是从巢居演变而来的。”康树森见缝插针,“我是从古书知道这些事情的。”
是啊,先秦人韩非子说:“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侵犯。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之曰有巢氏。”宋人周去非在《岭外代答》中也说,“考其所以然,盖地多虎狼,不如是,则人畜皆不得安。”壮族祖先古越人生活的骆越、西瓯地区,森林密布,地广人稀,毒蛇猛兽众多,时常伤及人畜。所以,人们只好“构木为巢,以避其害”,纷纷修建“干栏”,保护人畜,这也不失为一种高明的创造。
“壮族干栏式民居一般为一幢3间,或一幢5间,也有一幢9间的,主要视家境富裕情况而定,其次看家庭成员多寡而定。干栏多为三层,上层用于置放粮食和一些贵重而又容易受潮的物品,比如铜鼓、谷种、工具、腊肉、干货等。中层主要住人,大门正中央是堂屋,相当于客厅,接着是一面木板墙壁,供有神龛和天、地、君、亲、师之位,墙后是主人卧室,两边厢房有一边住人,另一边置有火塘和厨房,是一家人的生活区。下层多用于圈放牛马等大型畜牲或放置杂物农具,也有将鸡鸭和猪圈养于此的,但因为臭气和嘈杂,一般都另起居所。”岑毓宝进一步侃大山:“干栏民居一般从房子的中间正门处进入,也有一间一门的。从地面和房屋之间搭有一座楼梯,或用石条石块等石料砌成,或用厚木板制作,因地施材。干栏除了主体建筑之外,往往还在跟二层齐平或略高处的屋角搭建晒台,是晾晒谷物或纳凉的地方。”
崧蕃也不例外喝高了,他有点头重脚轻地眼巴巴地听着岑毓宝的介绍:“壮族居住地域跨度大,往往东西南北中都建有不同的干栏。如桂北和桂西北山地,山林茂密,木材资源丰富,民居一般都为全木结构吊脚式干栏。这种干栏的特点是用料考究,设计精巧,工艺要求高。”岑毓宝抬起杯子又畅饮着,“尤其是对柱子的选材更是严格,一般要求木质要好,笔直而粗硕,没有裂口和虫蛀,能经得百年以上的承重。全木结构的干栏除了柱子之外,楼面和墙壁均有厚木板,只有屋顶上的瓦片不是木材。由于耗用木料太多,随着时代的进步,这种全木结构建筑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取而代之的将是经过改良的各式干栏。”
汉族人黄槐森也插话说:“我听说壮族房子除了全木结构干栏外,石木结构和砖木结构或土木结构的干栏式建筑各地屡见不鲜。”
唐树森边听说边给崧蕃和岑毓宝添酒。
壮族地区多为喀斯特地貌,大量石灰石岩质的分布使人们能够就地取材,将岩石打成条块状,用于砌墙和柱子。这种石木结构干栏的特点是充分利用石头的可塑性,使房屋的结构变得更为美观、牢固。在远离石山的地方,民居多为土木结构或砖木结构。人们用砖头建好屋基,将拌好的粘土放入墙桶夯实,垒成墙壁,屋内则用木柱子或者砖头柱子撑起屋架,在屋顶盖上瓦,干栏就建成了。
唐树森、黄槐森和崧蕃都默默不语地听着岑毓宝的话:“居住干栏,其实是居住在祖先创造的文化中。干栏能够沿袭到今天,历代不衰,说明这种建筑它不仅是一种民居,更是一种文化。历经数千年,壮族祖先从山洞出来,从‘树上’的‘巢居’来到地上,又从地上住到‘半空’,这个过程似乎漫长,其实很短。和许多事物一样,民居文化经过千百年的融合、碰撞、提升,它正在沿着自己固有的轨迹,再次互动与兼容,形成新的居住方式。以此说明,壮族人并不一定永远都要住在干栏里,若有更先进更舒适的居所,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住进去的。”
康树森、黄槐森和崧蕃都默默不语地敬着岑毓宝的酒,表示愿意听着岑毓宝这位壮族汉子的说教。
“我们壮族没有全民族性的宗教信仰。由于西方列强对我国进行侵略、掠夺,他们除了使用军事、政治、经济侵略手段外,还利用宗教活动,作为文化侵略的各种手段,从此才有西方传教士到壮族地区传教。而我们的故乡西林就出现了一八五六年二月二十四日将法国传教士马赖及中国教徒曹贵、白小满三人斩首示众。这事件史称‘西林教案’,也叫‘马神甫事件’。”岑毓宝边喝酒边发牢骚,“自然崇拜是我们壮族先民最早出现的一种原始宗教,其根源和基础导致了人们生产力发展水平低下以及对自然界斗争的软弱无力。”
崧蕃听着岑毓宝的侃侃而谈,心中有鬼了,于是他的“奴才”性格渐渐表露出来,他说,“这就是奴隶和奴隶主之间的循环转变,这是历史周期率的问题,更是中国人最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也是人类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
岑毓宝:“但是,崧督臣所言其‘霸道’和我所闻当地百姓对她的评价——公允的评价,恐怕都不是你我亲历的吧?哈哈!这正是‘福可为祸,正可为奇,善可为妖’,感慨啊!”
‘解决’是硬道理,‘统筹’则是社会发展观。就像李自成刚开始也是‘替天行道’,到了北京城,就三妻四妾了;而朱元璋更可恨,当了皇帝比地主恶霸还地主恶霸,人是会变的!”
按察使唐树森:“特别是一些人,刚刚当了官便马上端起架子横着眼睛训人。”
岑毓宝见崧蕃坐立不安,便说,“对不起,崧督臣,我所说的话是要说明……”
黄槐森接过话茬儿:“当然,这样出卖灵魂的廉价工具很多。他们自愿被反人民的政治愚弄。因此,其被历史无情抛弃就是必然的!今天,这样的人依然不少!”
崧蕃在一傍只能喝闷酒。
见崧蕃不再说话,岑毓宝借着酒力进一步说,“我们的先哲,无比伟大。他们在两千多年前看清的东西,可到我们今天,仍有许多人认识不到。无奈啊,人的差距怎么那么大?!李自成兴也忽焉,败也忽焉的史事,也是物极必反的好例子。天生有严重封建帝王思想的人,可能都这样。有时连他们制造的冤案都相似。”
岑毓宝见没有人应,就继续说:“还是古人说得好,风流过度就开始萎缩了,这是符合物极必反规律的。在人类历史中某些历史时期,犹如宇宙中的‘黑洞’,它吞噬了光明、人性和善良,把许多人变成了它的牺牲品。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中山狼式的人哪朝哪代都有,但,‘维新’中这类人表现的最为充分,因为这种政治土壤最适于这类人的生存。”
“自光绪十五年起,位于中国内陆边陲的西南和西北地区都有通商口岸开辟,其中云南四处即蒙自、河口、思茅、腾越(今腾冲),西藏三处即亚东、江孜、噶大克;新疆七处即伊犁、塔尔巴哈台、噶什喀尔、乌鲁木齐、哈密、古城、吐鲁番,甘肃一处即嘉峪关。”在回家的路上,岑毓宝对黄槐森感叹,“而地处长江上游航运交通枢纽的重庆,也已在光绪十七年开埠通商。经由这些通商口岸特别是那些位于中越、中缅、中印和中俄边境上的商埠,中外贸易又添内地陆路通道,所在省区的进出口贸易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唐树森看着岑毓宝,对他摇头晃脑起来。私下想:岑毓宝如此博学多才且忧国忧民,但却挪不开布政使的位置,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果挟朝廷、而朝庭以慈禧太后为首的用人之阴暗及腐败无能可见一斑了啊!
一八九五年初,贵州省布政使空缺,时刻盯梢岑毓宝的袁世凯趁着面见慈禧的机会,在慈禧太后面前游说、怂恿:“岑毓英已在云南经营了二十年,他已经把云南看作是自己的‘王国’,自已的‘地盘’,他不想让其他的势力进入他的领地。因此他以滇省地瘠民贫为由反对与英国通商,拒绝英国通商的要求。这是一种强烈的地方保护主义的表现。岑毓英妄图把西南地区经营成岑氏的实力地盘。好在太后您明察秋毫,把代理云贵总督之岑毓宝降为布政使。现在贵州正缺布政使,您看……”
慈禧暗想:这个袁世凯,怎么对岑氏人家如此不容?小站练兵是他涉足新政的开端,但新政并不是他导演的,而是旧湘淮系崛起的官僚如李鸿章和张之洞所领导的,这一时期是占据着中华大地绝大多数的汉人领导阶层妄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从满人的统治下攫取权利的黄金时代,这一变化八国联军进北京后被世人视为国耻的事件中达到高潮。当时北洋军阀李鸿章在策划东南互保,即如果八国联军有推翻清府政的念头,则约束京津一代的袁世凯的武卫右军新式北洋军队作远离清王朝统治中心的东南各省,伺机独立以英国为保护并看形势来夺取中国政权南洋领袖张之洞也约束自己的故系将领的部队不得参战(当时新军的编成分两部分即以直隶的北洋新军袁世凯部和以湖北为中心的南洋新军,所以造成了当时北京附近空有十几万装备精良的新式陆军和数倍的巡防营旧军,而清府政却只能依靠装备着大刀长矛的义和团和装备落后的由甘军组成的武卫后军来抵抗的局面,迅速的失利是很正常不过的事。事后李鸿章看全国形势推翻清府政的时机依旧不成熟,也不可能得到狡猾的不愿意看到中国强大的洋人的支持,故出来善后。此后旋由袁世凯接收了其北洋势力。这一时期袁世凯随着对北洋新军的掌握显然已经意识到由占人口多数的汉人来统治中国已经是不可避免的趋势了,而当时列国环伺都愿意用清王朝来限制中国的崛起,加上很多省份还是满人控制政权,对于长期任职在中央的袁世凯来说,他是不愿意用激烈的手段来夺取政权的,因为这必然将导致国家的分裂……“土匪就是土匪,还搞出个起义的名头出来,”袁世凯边挠头边说,“我看也只有中国的历史才会这样写!云南回乱和现在的岑氏家族把持西南地区有什么两样?明明就是在搞分裂国家活动的却被一些名利心重的官宦说成了起义,中国的历史太可笑了,哈哈!”
慈禧对袁世凯的话捉摸不透,她知道岑毓宝继承他哥未竟的事业即弘扬民族气魄、抵御列强凌辱,接着说:“岑毓宝继承他哥遗愿,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反对侵略者以种种理由占领云南,积极筹办边疆防务。如是现在调动他,恐怕不能说服他啊!”
袁世凯便暗示奕劻使出他们软硬兼施的计策,奕劻说,“如是说连太后都担心害怕不能说服岑毓宝的话了,那么还有什么人选呢?总之,岑毓宝比岑毓英还牛,纯粹是个南蛮!”他看看慈禧,见太后只顾摸弄她无名指上的金指套,显得十分无聊,袁世凯见这一计设没能引起太后的重视,袁世凯便搜肠刮肚起来,提出了已经成为历史的旧事来挑逗慈禧:“皇太后您可还记得马嘉理事件?案本其实是一个小案,在案件发生后,岑毓英如果不听信岑毓宝等人的阴谋诡计,若能及时汇报的话,果断查案也不致使案拖延一年半之久。”
奕劻:“作为马嘉理案事发地的云南巡抚兼署云贵总督的岑毓英,尽管他执行了总理衙门的命令,饬沿途地方官妥为照料,但是由于他对地方属员管束不力,在事发后为明哲保身,推卸责任,将罪责推到了‘野人’身上。”
慈禧开始用心听袁世凯的话:“虽然李珍国和当地绅众对戕害马嘉理、阻档柏郞探路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岑毓英在案发后没有及时汇报,查办过程中的敷衍塞责、没有及时汇报事件的真相甚至竭力掩藏事实真相,致使英使威妥玛有机可趁,借机勒索,给中国权益带来重大损失。”
“究其原因是明哲保身;外交知识的欠缺;地方保护主义思想的作祟。”奕劻说罢,喝口茶,又说:“岑毓英在马嘉理案中虽然因继母病故而丁忧还乡,但是始终没有受到部议,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很轻的了啦。而国家却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赔款20万,开宜昌、芜湖、温州、北海、重庆为口岸,还允许英国人到西藏游历等。”
袁世凯趁机道“事实上,李鸿章在山东与英国签订的《烟台条约》是大清国仅次于一八四0年和一八五八年的第三个耻辱条约。但是马嘉理案对岑毓英来说始终是一个污点,人们从岑毓英死后清政府给他的喻旨及喻敕碑文,对此事都是只字不提。”而此时慈禧太后心中也有数:“岑毓英吸取了马嘉理案件的教训,如在云南省中处理浪穹教案,一八八五年对英缅战争态度和反应以及19世纪80年代同意云南通商等都能看出他在外交方面的进步!”慈禧的反应实在令袁世凯和奕劻意料之外,奕劻看看袁世凯,袁世凯向他挤挤眼,奕劻便提出令太后最头痛、最敏感的话题,“太后,听说康有为目前正在广西省城桂林,岑毓宝的侄儿岑春煊及周璜、唐景崧等人是康的追随者,在康的鼓噪下,岑春煊、唐景崧等人共同发起组织了圣学会,创办了《广仁报》,设立了广仁学堂,力主维新,对广西影响极大。”
慈禧听了很是生气,她气鼓鼓地说,“力主维新?!这些人呀,真是吃饱了没事找事的,久而久之就产生歪门邪道!”
“那……”袁世凯的软硬兼施有了效果,因为慈禧最恨康梁党人,原因在于她已经习惯于垂帘听政,更确切地说是习惯于所谓的祖制或者说是满州权势,所以多次说过“如是有谁敢惹我一时不痛快,我可叫他一辈子不痛快”的话。
袁世凯进一步挑拨起来:“岑毓宝曾经说皇太后对中国危害最大,满清朝廷严重阻碍了中国的发展和强大!”袁世凯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奕劻改变了话的方向,“但是对于一个历史人物,我们总要从两面去看待,因为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诸如康梁之类……”
“而且,岑毓宝叔侄俩都受到康梁的维新思潮影响,岑毓宝的心胸狭窄影响了他的侄儿。”袁世凯进一步挑斗慈禧。
慈禧摇摇头,“不可能!应该说是岑春煊的维新思想影响了岑毓宝,尽管岑春煊是孙辈,但春煊究竟是个举人,而且一直在京都生活啊。”
“不管怎么说,目前贵州正需要像岑毓宝这样勇过于谋的人,不过最终决定权在太后啊!”
此后,慈禧边打着哈欠边说,“议旨,让岑毓宝调署贵州布政使。”
被调任贵卅布政使的消息传到岑毓宝那里时,岑毓宝给在桂林的岑春煊写信,说自己已经习惯在云南省做事做官了,现在慈禧因为听信了袁世凯和奕劻的怂恿,要调到贵州省去,为此他决定拒绝赴任……岑春煊表示赞成岑毓宝。
见岑毓宝说得有道理,朝廷十分无奈,只能让岑毓宝继续在云南任他的布政使。
岑毓宝对袁世凯、奕劻这伙北洋军阀很不满意,对慈禧的专权专制很反感;对朝廷的日益腐败现象更感到十分忧虑。他从岑春煊来函中得到启发,只有从康梁等主张变法的文章中看到振兴大清王朝的一线希望,感到只有依靠他们,才可能打击太后的势力,巩固光绪的皇帝地位。岑春煊的信向岑毓宝提示:不久的将来,清王朝肯定面临着一场有声有色的、意在动摇腐败无能的清朝这棵老态龙钟的树干的……这就预示着不是在乙未、丙申、丁酉就是戊戌,总之,一场变法运动就会轰轰烈烈地爆发!
北京就是北京,每年年底,北风呼啸,风中夹着鹅毛大雪,整个北京地区白雪皑皑,冰天雪地;风雪交加中出现了粉妆玉砌、玉树银花、银妆素裹的景色。
岑毓宝一心一意地做好自己的布政使的事情,此时崧蕃、黄槐森来到岑毓宝办公地方,他们是来征求岑毓宝关于赠送什么样的礼品给太后60寿辰意见的,“我们云贵两省距离京城太远,又不知道太后她喜欢什么样的礼物。岑藩司,你就实话告诉一下,我应该带什么礼物进京奉献太后的60寿辰呢?!”
岑毓宝却答非所问:“崧督臣,您在云贵自是有节制巡抚布政使和号令两省民众及百姓之权,现在遇到进京都如何送礼的难题事了?哈哈哈哈!”岑毓宝边阴阳怪气答应着边乜 着眼看着崧蕃。
崧蕃沉默一阵,笑眯眯地显出他的奴才像。
黄槐森看看崧蕃,再才对岑毓宝说:“岑藩司嗨——毓宝兄弟,我们能够带什么礼物礼品去呢?”
岑毓宝知道,光绪中叶,慈禧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太好,就想找个代笔的妇人,于是降旨各省督抚留心寻觅。四川有官眷缪氏,其夫在蜀地做官死在任上。缪氏者,有时也做应酬笔墨卖于厂肆,其书画颇有风韵。缪氏工花鸟,会弹琴,小楷字写得楚楚清秀,于是被送入京里。慈禧召见面试后大喜,让她随在左右,朝夕不离,月俸二百金,又为她的儿子捐内阁中书职位,并免其跪拜。自此之后,凡大臣家有慈禧所赏的花卉扇轴等字画,都出自缪氏的手笔。
看着听着崧蕃、黄槐森的感叹,岑毓宝激将崧蕃他们:“崧督臣,黄巡臣,你们听说光绪中叶慈禧忽然怡情于翰墨,学画花卉,又学写书法,常写福、寿等字赐给幸运的大臣么?”
岑毓宝清楚记得,清同治五年,大哥岑毓英率军至镇雄征剿陶三春。有个叫曾兰芳出身于官宦人家,其父曾景福,一八五五乙卯科举人,曾任四川沈川知县,代理金堂、德阳、夹江等县知县,敦厚朴实,为官也还清廉,有人声望。生母宋氏、伯母路氏,勤劳俭朴,和睦相处,赋性仁慈,为乡里敬重。同治四年,镇雄州参将张兆缓勾结苗民军陷城,宋氏、路氏均被杀害。曾兰芳生性聪颖,自幼受其父母严格训练,勤于学习,攻读四书五经,兼习国画,擅长花鸟,用笔工整,描绘精细。曾兰芳在研习绘画期间,特别欣赏清乾隆时名画家恽寿平(南田)技艺,对恽十分崇敬,因而尊恽为师,故自号师南,以表敬重。岑毓英了解到这些情况后遂收曾兰芳为义女。曾兰芳作品,尤以花鸟著称于世,时称女史,与昆明著名女画家缨嘉惠齐名。镇压了杜文秀的叛乱后,岑毓英以义父义女的关系,保举曾兰芳进宫为慈棺太后绘画。
岑毓宝还了解到,慈禧年轻的时候胃肠就不太好,长大成姑娘后又有月经不调,中年时又不知是什么原因,左下眼的脸上时不时一抽一抽地跳。那时候叫眼跳,现在才晓得叫面部痉挛,每当眼跳时她就烦躁不安。
“为了保养自己,宫中专门雇有两个年轻健壮的妇女给慈禧吃奶。这种奶妈,自己生了小孩,放弃不要,为了赚钱,来到宫中。慈禧关照李莲英每天给奶妈吃些不加盐的拐棒、肘子、猪蹄汤,增加奶量。”岑毓宝介绍道。
是的,每天夜里,不管是炎热夏天,还是天寒地冻,慈禧太后每每看罢戏吃罢饭,靠在凤床上微闭双眼养神。大太监李莲英知道她吃奶时间已到,便招呼一位健美的奶妈过来给慈禧喂奶。
“其实,崧督臣和黄巡臣,以您跟太后的关系,何必‘多此一举’呢?是否有意为难我岑毓宝?!”岑毓宝停顿一会儿,笑脸说道:“好险我现在心情比较好……否则的话我岑毓宝就应该是控告犯您们 罪!”崧蕃和黄槐森听后,不禁向岑毓宝作揖起来,“哪里哪里,恳请毓宝布政使放我们一码!”之后见崧蕃拍打着自己的脑袋;黄槐森更加有了用脑袋撞击墙的打算……
此时此刻,崧蕃和黄槐森趁机乖乖逃离岑毓宝走开了啦……
三、总督赴京,见机举事
崧蕃为了给慈禧奉送一份厚礼,不惜把自己多年来从云南省各地方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让昆明城最著名工匠制作一件薰貂秋装朝服,上面缀珠纬,顶三层,各贯东珠一颗,皆以金凤承托,各饰东珠三颗,珍珠十七颗。上衔大东珠一颗。朱纬上周缀金凤七条,各饰东珠九颗、猫睛石一颗、珍珠二十一颗;后缀金翟一只,饰猫睛石一颗,小珍珠十六颗,翟尾垂珠,五行二就,共珍珠三百零二颗,每行大珍珠一颗,中间以金衔青金石结一颗,饰东珠各六颗,末缀珊瑚。冠后护垂明黄绦二条,末缀宝石,青缎带。完完全全成了一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和珍珠,图案是牡丹花,叶子则是用翡翠做的明黄色缎袍。崧蕃自己则身穿朝冠,用薰貂制成,帽檐后折向上,上缀珠纬,纬长出帽檐;顶子三层,每层贯以一颗东珠,用金龙四条承托,每龙含一颗东珠,上衔一颗大珍珠。带着一位健壮美貌的奶妈,与云南巡抚黄槐森前往京城。
为了整个六十大寿活动日的顺利进行,慈禧特别任命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担任庆典总办,按照当年乾隆的气派,除将皇宫、颐和园妥为筹办外,还要在西华门至颐和园的几十里大道旁,沿途点缀景观,搭建经坛、戏台、彩殿、牌楼,组织僧道念经,戏班演戏,夹道欢迎,供她途中观览,这就是庆寿“点景”工程。西四路口的两座转角楼,就是为了这次“点景”工程中营建的。建此楼作用,一是可以遮掩后面不够美观的民居,二是增添喜庆气氛,三是可以在楼上制高点设置警戒。
不料,正当庆典筹备紧锣密鼓进行之中,一八九四年四月十七日,李鸿章代表腐败的清政府与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同年七月,日本舰队在黄海挑起甲午战争。八月一日,中日互下宣战书。
慈禧太后却我行我素,整天沉溺于自己的大寿筹划中。
西安将军荣禄得到进京的请柬后,表示出强烈愿意亲自来京祝寿。慈禧得知后下旨允许,并令他马上即日起程。
荣禄为何能够得到如此殊荣呢?原来荣禄(1836-1903)是清末的大臣,而且是瓜尔佳氏,是正宗的满洲正白旗人,更有甚者是传说中慈禧的情人。他由荫生以主事用,数迁侍郎,兼内务府大臣。一八七八年,在工部尚书任内因纳贿被参免职;一八九四年再次得宠幸而频步迁升:授步军统领,次年授兵部尚书、总理各国事务大臣,主管兵部,节制北洋海陆各军。至此,荣禄又奏设武卫军,以聂士成驻芦台为前军,董福祥驻蓟州为后军,宋庆驻山海关为左军,袁世凯驻小站为右军,而自募万人为中军,驻南苑。此时太后议废帝,立端王载漪子溥俊为穆宗嗣;由于患外人为梗,慈禧采用荣禄说法,改称“大阿哥”。一九00年,拳匪乱作,载漪等十分赞赏其战术、武功,太后听信他们的话,欲依靠他们的力量以排外人。因此下令董福祥率甘军进攻各国使馆,但是一个月却进攻不下。心怀鬼胎的荣禄不能也不愿阻止,载漪等自鸣得意,行为骄横,京师大乱。此刻荣禄才急忙入言,慈禧太后厉色斥之。八国联军入京,两宫不得不西逃,驻跸太原。荣禄希望能够跟随前往,但被慈禧不允,慈禧命他留在京城为办事大臣。此次荣禄应诏来到西安,太后宠礼有加,首先是赏穿黄马褂,赐双眼花翎、紫缰。后来随扈还京,又加太子太保,转文华殿大学士。荣禄反对变法,恪守祖训,是慈禧太后的宠臣。
此时此刻,就在各省督抚前往京城赶路途中,正在半路上的崧蕃、黄槐森得知这一谕旨。
消息传到云南省后,便就事论事起来,“现在,荣禄为什么得到授予西安将军呢?”黄树森看看岑毓宝,问。
岑毓宝被黄树森问及此事,就毫无顾虑地说:“这个……哈哈!一八七四年同治帝死,荣禄参与确定载继承帝位,为慈禧太后所倚重。一八七九年,因得罪于皇太后,又被劾纳贿,降二级,挨革职十余年。一八九一年底,以出身于世代军官家庭,由荫生晋工部员外郎,因与太后的特殊关系而被起任为西安将军。”岑毓宝对表面好友但诚府极深的康树森说。
“啊哈,原来如此。”
“目前国势维艰,但西太后大寿临近了,立即加恩赏宗室外藩王公及中外文武大臣,直至宫内嫔妃人等,也一律晋封。”岑毓宝平静地说:“瑾嫔晋封瑾妃,珍嫔晋封珍妃,此外照例递升,毋庸细说。”
康树森:“不但如此,又命各省将军、督抚,酌派二三员来京庆贺太后万寿,着于十月初一以前到京。各省陆续复旨,应邀入京者达四十一人。”
岑毓宝和康树森十分满意:崧蕃总督和黄槐森巡抚都进京了,岑毓宝、黄树森才能轮到说话算数的机会。用岑毓宝的话说是:“这种能够自己支配自己的时间真是爽啊!”此时,另一种想法突然袭击他的大脑,让他既兴奋又不安。
进京后,荣禄听说清政府打算拨出3千万两银子的专款,为慈禧太后举办盛大的庆寿典礼;北京城里的大小官员像发了疯似的,想尽法子去捞钱,以便给慈禧太后送上一份厚礼,期望博取这位女皇的欢心。
京城大臣王世铎等大臣们更有甚,为了增添大寿的庆典氛围,不顾及中日战争急需用钱,竟然挪用海军经费建成颐和园,而且在北京西四十字路口的西北角和东北角,各有一座曲尺形的两层转角楼,这西、东两个楼是慈禧太后为庆贺60岁大寿而建的。
此时,因正值朝廷内府资金紧缺,李莲英竟然授意内外各员捐俸效诚。各大臣正在集议而不决之际,荣禄到了,立即请内阁增加资金到十分之三。荣禄尚嫌不足,只因不好违反众怒,只好拿出自己的几万两银子到颐和园谒拜慈禧。当荣禄把礼单呈献时,慈禧大悦,立即收下,并告诉荣禄:“明天,你就奉懿旨赴旨赴热河一趟。”
荣禄知道,颐和园建成后,李莲英奉命督办供奉,陈设整齐有序。慈禧想:人生只有一次“花甲”,因此我想一不做二不休!她忆起热河行宫里的宝藏很多,便特命荣禄前去挑拣,把它们搬来京城的颐和园及万寿宫先行使用……荣禄星夜前往,不到一月,已将宝藏载运抵京,计有一百八十多车厢,珍奇古玩两万数千具。
此刻,慈禧目睹这些数不胜数的珍奇古玩,欣喜若狂。慈禧挑拣了一碧桃高逾丈,每一个柯统用宝石,叶皆翠玉,枝上百余桃累累下垂,尽红禄色,每桃约重四五两;又有玉制的明皇坠马图,大超数尺,须发袍靴俱备,形容毕肖,而且袍角欣起,丹里略露,仿佛斜坠状。还有一件春宫秘戏,人物全部用玉雕琢成的,暗藏机械,用手一按之肢体自动,眉目如生。这真是巧夺天工的玩具。
先期抵达京城的将军督抚们看到这么多的、都是玉雕琢成的玩具,背地里纷纷说三道四:“宫中为何需要这种东西?”
其中云贵总督崧蕃一阵吁吁后,巡抚黄槐森对崧蕃一阵耳语:“嗨哎呀,西太后真是会享受哪!或是荣禄等大臣们为了讨好西太后而故伎重演?”
崧蕃看着黄槐森的眼睛,脸颊红一阵紫一阵,现在崧蕃满脑子都是如何等待机会进供……崧蕃知道,太后每逢十年的整寿,常常给某某人特恩典,这人要么是她所喜欢的,要么是为她做了某事的人,或者是对她有过帮助的人。虽然平时她会随意提拔某人,但在大寿庆典时所赐予的职衔就特别不同,这就要看看他们的表现形式了。
慈禧恰在此时无所事事,命缪氏、曾兰芳等人为她出谋献策,缪氏、曾兰芳等人凭着心思灵巧,为慈禧增订一幅列仙图,预期为万寿期间当慈禧的玩意儿。
这列仙祝寿图为何物呢?那就是,把列仙传人物选出几个,先用骰子掷出,某点为某仙,由入局者分认,大意与升官相同。从前乾隆年间,高宗纯皇帝创造此图,每当新年庆贺期内,与后妃人等,掷骰子消遣。图中有瀛州、瑶池诸类,不一而足。轮到慈禧这代,她易以实名,以颐和园为万寿宫,从各省起马,先到万寿宫者,列席大贺。下手之法是:用牙签作筹,对径约寸半,厚约二分半,上镌仙名;每人各持一筹,掷骰认点,点多者进行最敏捷,点少者逗留不得前进。入局的人愈多愈好,最少也是八人,即以八仙为记号。慈禧太后自然而然为王母,因为她改制既能成功,便与宫眷试博,颇觉便利。逗留数次,例须流配,出局注销。入局的人愈多愈好,最少也是八人,即以八仙为记号。
慈禧晚年的行事作派,处处刻意模仿乾隆。乾隆晚年营建了宁寿宫,以备将皇位传给儿子嘉庆之后,做太上皇时养老居住。慈禧也于一八八九年55岁时,宣布撤帘归政给已经大婚亲政的光绪皇帝之后,搬入宁寿宫居住。慈禧想:乾隆过生日时,去了圆明园庆贺,并在沿途大摆排场,今年,我也计划去颐和园风光一回。
太和殿大殿约有66.6米长,50米宽,左边有一张长桌盖着黄缎子。一天,太后下了轿就进殿升座,皇帝坐在太后左侧一个较小的座位上,大臣们都隔着桌子面向太后跪着。
太和殿的后面有一个坛子,约6米长,5.5米宽,有0.7高的雕刻精美的饰物围着,前面开有两扇门,大小能容一个人通过,两条通道连着六级台阶。紧挨着坛的后面是一个小屏风。坛前正中是太后的御座,紧靠着御座后面是一个很大的雕木屏风,其雕刻之精美前所未见,约6米长,约3米高。御座的前面则是一张张狭长的桌子,左边的那张小一些,则是皇上的御座。坛上器物和装饰品都雕刻着精美的凤凰和花卉,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乌檀木,事实上整个大殿都是如此。太后两侧各竖着一柄銮扇,上面是用孔雀翎做的,下面装着乌檀木柄。殿内一切陈设全部用明黄色的天鹅绒铺……此时此刻,慈禧太后身着秋朝服,薰貂皮制成,上缀珠纬,顶三层,各贯东珠一颗,全部以金凤承托,各饰东珠三颗,珍珠十七颗。上衔大东珠一颗。朱纬上周缀金凤七条,各饰东珠九颗、猫睛石一颗,翟尾垂珠,五行二就,共有珍珠三百零二颗,每行大珠珍珠一颗,中间以全衔青金石结一颗,饰东珠珍珠各六颗,末缀珊瑚。冠后护领垂明黄绦二条,末缀宝石,青缎子。就在她准备升座那会儿,吩咐德龄、皇后们和其他女官一起都到屏风后面去。在那里人们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太后和大臣们的谈话!
宴会由光禄寺作为操办、光绪帝的御膳内务府备办,现在的情形是:由王公大臣恭进,和硕亲王备大席一桌,用银盘碗四十五件、盛羊肉大银方一件、盛盐银碟一件,随席七桌,每桌铜盘四十五件、大铜方一件、小铜碟一件,备羊三只,酒三瓶(每瓶十斤)。多罗郡王备大席一桌,随席四桌,每桌等级与亲王同等,羊、酒数额同亲王。禄荣则别有用心地筹备了三桌,羊二只,酒二瓶……
慈禧的具体计划是,到生日那天早上,先在皇宫接受王公大臣的朝贺,然后坐着由八个身着朝服的太监抬着八抬大轿大摇大摆过大街坊,热热闹闹、风风光光一回。这种时候,总管李莲英在左,另一位二品太监在右面,他们扶着轿杠以保持轿子的平稳,四个五品太监轿前开路,十二个六品太监尾随轿后,各人手里分分别拿着太后的衣服、鞋子、手帕、梳子、刷子、粉盒、大小不同的镜子、香水、别针、香烟、水烟袋子,最后一个人拿着太后的黄缎凳子,此外还有两个老妈子、四个……皇上走在轿子的右侧,皇后和女宫们则在轿子左边。浩浩荡荡出皇宫西华门,走北长街,折向西安门大街,经西四路口,往北沿西四北大街,经新街口,出西直门,直奔颐和园。然后在颐和园内听大戏,开大宴……
“虽说内患暂时稳定了局势,现在日本人又如此放肆地入侵中国的藩属国朝鲜,”岑毓宝与岑烟霭、岑毓灵等老乡在家喝闷酒,岑毓灵说:“光绪帝如果能够主持朝政,那该多好啊!可惜,可惜了。”
岑毓宝边劝酒边说:“的确,由于中国的生产力落后,社会经济不发达,军事装备也很差,要想在反日反英法侵略者的战争中取得全面胜利,是非常困难的。中国的确需要集中精力和财力,用不短的时间来发展兵器工业,以增强抵御外侮的能力。因此,清政府有时在对外交涉中作出某些妥协和让步,也是难免的。”
酒过三旬,岑毓宝才把他在京城的密友的信函内容简要的意思说出来:“所谓的妥协、让步,往往只能换来短暂的相安局面。由于日本及西方列强的侵略欲望是无止境的,它们最终目的是要将中国完全变为殖民地。而一味地妥协退让,只会进一步刺激侵略者的欲望。既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对对!”岑毓灵接过岑毓宝的话说道:“列强们都这么想:既然大清朝廷愿意双手奉送给我们,为何不能得到那些呢?”
岑毓宝喝着酒,气愤地:“现在,不但皇亲国戚、御前女官和太监,还有总督、巡抚和其他高级官员,都要向太后进贡。”说罢就又很响亮地喝干了酒。“我岑毓宝已经多次说过,皇太后是个心胸狭窄又很霸道的女子,这也许是她们满族人的强项啦!”
岑毓宝他们说得不错。在这期间,北京的宫廷里,送进宫里的礼物之多,让人大开眼界。每个送礼的人,还要附上一页黄绫纸,上面开列礼物清单,右下角写着“臣某某跪进”字样,由太监们用一个大黄箱子抬起来,进呈太后。
过去时,这期间太监最忙,一是忙于统计有多少人向太后进贡。礼物中有日用品、丝绸、珠宝等等,种类繁多,数不胜数,这次最多的要算是洋货。太后命令太监把其余的储藏起来,只把洋货留在她的宫殿,因为这些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
这时候,最得慈禧宠爱的宫眷,一个系荣寿公主,就是恭亲王的女儿。她从前曾嫁给额驸志端,志端早死,只有一子麟光,承袭先代世爵。公主青年守寡,原来应该是慈禧的养女,此时更加怜惜,令她侍直园中。一个系醇王福晋,便是慈禧的亲妹子。自光绪帝嗣立,醇王福晋,经常出入宫禁,慈禧赐坐黄轿,她却秉性谦冲,仍不敢用。一个系步军统领荣禄的妻室,荣禄入京重得慈眷,其妻亦奉召入园,福晋也常去问安,她本身是阿拉善王的女儿,十分善于词令。一个系李莲英的小妹,年方二十八,秀色可餐。因李总监李莲英得宠,慈禧至佛香阁乘机隋入,聪明狡黠,不亚乃兄,以此得慈禧太后欢心,慈禧曾经呼为大姑娘而不叫名字。自有这数人希旨承首,乐得慈禧意恬神适。
慈禧逐自加微号,令承直人等统称她作老佛爷,或称她作老祖宗。
只是慈禧性好热闹,整天拟万寿届时,做一场旷古未有的盛事。从新年起,筹备到四五月间,已是大致清楚。四境到也竟然有序,惟独英国人得到缅甸后侵略云南西边,占据了边境地区数百里。亏得驻英使臣薛福成夙娴熟应对,向英联邦外部抗议数回,争回滇边龙州江中的大洲,以及蛮募土司与野人山的昔马地;又收还孟连、江洪两土司的上邦权。立下滇缅条约二十款,还算是亡羊补牢的良策。
“这些功劳都不能埋没薛福成的。胜败乃兵家常事,随后虽说驻美使臣杨儒。”慈禧对李莲英说,“美国人限制了华工,他们正在准备订立《格里法案》,准备再次以国内立法形式限禁华工。”
李莲英不说话,荣禄奉承道:“此外,如湖南省会匪徒邓世恩等,窜入江西,永北厅匪丁洪溃等,滋扰川滇边境地区,都是这种小丑,不值一战。被江西巡抚德馨,云贵总督王文韶调遣官兵数千名一鼓荡平,先后奏捷。直隶总督李鸿章又奏称校阅海军,业已成事,技艺如何纯熟、高超;行阵如何整齐有序!炮台船坞各项工作如何坚固!说得洋洋得意,简直是固若金汤。”
慈禧太后听说后自然是十分满意,心中暗想:“我五旬寿辰时,为了越南交涉,与法人宣战,弄得内外忙乱,无心顾及寿事,以至于草草了事。”李莲英之妹子顺口补充一句子,“现在已经国泰民安了,让净洗的兵甲长久休息!宜安排典礼庆无疆!!”
恭亲王奕在旁边泼冷水,“皇太后别别高兴得太早,世事无常,安危俄顷啊。”
似乎是应验了恭亲王奕的话,刹那间,东海波涛突然袭击了直隶湾内,把一场万寿盛举化作烟消云散……
万事俱备的慈禧听到这种消息时,顿时自我感叹起来:“怎么回事呢?一旦遇到我的寿期,就会闹战衅乱子来。难道说我的命运就是跟战争结缘不行?!”
“嗨,说来话长,自李鸿章与日使在天津立约中日各退出朝鲜,朝鲜半岛已多年来没有战事。朝鲜的大院君也是获释回国。”王世铎感叹起来。
一八九四年即光绪二十年五月,朝鲜全罗道古埠县突然发生东学党作乱袭击,党首就是崔时亨,即是从前金玉均、洪英植的余党。不过崔时亨的宗旨比金、洪二人下乘。他是酝酿很久了的,自称能呼风唤雨、驱神役鬼,借助妖邪惑众的伎俩,忙授予洪启勋为招讨使兵征剿。到了全州,与东学党打了几仗,起初侥幸获胜,后被党人诱入山中,导致了四面楚歌,把洪启勋部下将士杀得七零八落,等到溃败而出,已伤亡了一大半,洪启勋连忙逃之夭夭!至此党人便全部占领了全州,声言直抵朝京。朝鲜大振。李熙急得没有办法,忙与中国驻朝委员商量,乞飞电要求援救。这驻朝委员就是大名鼎鼎的袁世凯。当下为朝王发了急电,乞求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奏派提督叶志超、总兵聂士成等率兵三营东援,他们驻扎在牙山上,一面电告驻日钦使汪凤藻,令他援照天津条约,通知日本政府,不得己派兵代剿等语。日本外部陆奥宗光复书前来,不认朝鲜半岛为中国藩服。并且派出大量的日本大岛圭介率着重兵,陆续进军朝鲜。
东学党得知中日两国派遣兵压境,考虑到自己就是螳螂挡车,能够成什么事哪?于是乎惊得四处逃散。中国军队拟立即撤出,可是日本的大岛圭介要改革朝鲜的内政,不肯立即撤离。驻朝大使袁世凯连忙致电京师,称倭寇已万多人入侵朝鲜,并分成四路驻守汉城四个要塞,居心难测。
面对日本鬼子的挑衅,光绪帝欲学习康熙,亲率清军出朝鲜半岛。光绪帝命令文武官员找出开国后期的康熙皇帝两次亲征噶尔丹的礼仪典藏,书中详细记载:清圣祖首次亲征噶尔丹于一六九六年(三十五年),曾经亲历战阵。出征前举行三天祭告天地、宗庙及太岁之神,届期遣官告祭道路、炮、火诸神。康熙皇帝亲率六师出中道,导迎乐奏佑平之章,车驾自德胜门出城,至陈兵之处,发炮两声,旗军继之而行,王公百官在此跪送,军士整队,随驾扈护。沿途驻扎之地,建御营于正中,各营环绕包围起来。御营围以幔帐蓬,城南设有旌门,远斥堠,严刁斗,置巡逻警卫二十一所,由内大臣率亲军宿卫。其外设网城,东、西、南三面开门,设巡逻卫队八所,由护军统领率御林军护卫,禁止喧哗,兵士稽查出入。最外以布幕为重营,设四门,各有十人严守。从征王公百官列帐蓬于重营之外。皇帝驻行营,诸军都必须止行,分区域放养兵马,不得越位置。入夜,严更鼓,禁行人,内外有劲旅轮番巡察。夜五更,御营鸣钟,前营随吹号角;初击鼓,外营吃早餐,备行装;再击鼓,前军拔营;三击鼓,左右军、后军发辎重,从征官站立于旌门之外。天亮开始能够辨别物色,鸣炮击鼓,皇帝出发。亲征大军所过之处,守土官员欢迎,封疆大吏出境迎驾,蒙古王公及绅士男女老少等全部跪接。行军途中,随时因地制宜,遣官祭典风、雨、山、川诸神;军中设立望哨,观察敌情……
光绪帝充分发挥想象力:大兵战胜了日本鬼子凯旋归来了,王公大臣们来到郊外欢迎并且祝贺。像康熙于三十五年亲自率兵出马征伐噶尔丹一样,凯旋后感谢上苍,随即大学士等进贺;连蒙古王公都申请来庆贺……
然而,这个在外国人眼里被视为傀儡的光绪帝,此时此刻却显示出没有丝毫的傀儡气象,他表现出东方大国男子汉良好形象,一次次,光绪一个人看着康熙和乾隆的戎装像发愣。只有翁师傅知道,皇上的心在燃烧,这火将烧光讨厌的日本军队,也将烧光可怕的节度使,以及不正常的后党。
但是,光绪帝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毛病,总之战争打输了。不仅输了,而且输得很惨,输得莫名其妙。从那之后,光绪皇帝就变了,变得越来越不好理解了!
甲午战争搅乱了慈禧的庆寿计划。要是别人便没有好心情过生日了,也没有脸面再肆无忌惮地铺张了。可慈禧太后不同,她虽说不得不在九月二十五日下旨,取消在颐和园的庆典及沿途的“点景”工程,但对生日的其他事项却照常进行着。
此时,岑毓宝带着岑毓灵、岑烟霭等人趁崧蕃、黄槐森不在昆明城,悄然无声地联合昆明城的维新组织成员,对跟随慈禧太后的官宦进行了秘密的捕杀,有时候一晚两个……整整一个星期,对八个“后党”进行了杀一儆百!“我岑毓宝认为:中国要强盛,应当支持并参与维新变法!”岑毓宝审时度势地对岑毓灵、岑毓茂他们说:“你们也已经看到了,中法越南之战,我国受尽了屈辱。今天,中日之战,更加凄惨。小小的日本国竟然占领了全朝鲜,又渡过鸭绿江,侵占了中国领土。这是陆路。海路上,日本鬼在辽东半岛花园口登陆,向旅顺、大连进兵,好像入无人之境。中国不变法,是绝对没有前途的。”
岑毓茂以敬佩的口吻道:“潘司大哥说得对,现在还没有办法从与小日本签订丧权辱国《马关条约》的阴霾暗流中挣脱出来的皇太后,此时此刻恰巧又是自己的六十岁生日,她不惜挪用海军军费重修颐和园,致使战败,割地赔款。”
“岑大帅,”西林龙滩人李朝相(二品花翎,广南府千总[正六品]升参将[正三品]、简放总兵)纳闷地问:“我们现在能够做什么?”岑毓宝踱着步,沉思默想后才暗下决心,“我们要趁崧蕃和黄槐森赴京庆贺慈禧60寿辰之机,处决了几个后党的保守派人物!”岑毓灵犹豫不决地:“这……老三,我知道你是个说真干实的人,不像毓祥那么牦牛,更没有毓琦的风流像。倒是有大哥岑毓英那样智勇双全、用心用计地垄络人心!现在能否……”岑毓宝拍拍岑毓灵的肩膀,说:“你怕?!有啥事老子承担!”
于是,岑毓宝和岑毓灵、覃修纲、黄金林、岑品蔚、岑毓琨、岑毓茂、韦国泰、韦国隆、何农兴、岑宏辉、李朝相等人进行了秘密研究,分析了昆明的现状,最后果断地处决了八个后党的保守派人物,其中包括了学政杜某、提镇方某某、司道牛某某等各要差……可惜大贪官、庸官兴禄的种种罪恶行已经得以揭露,但当时兴禄恰巧外出,让这个大贪官、庸官兴禄逃了一劫。
宁寿宫的大殿都是乌檀木的家具铺着红缎垫子,窗户垂挂着红绸帘子。慈禧60大寿的前几天,她突然心血来潮似的,与缪氏等人谈起满族定婚风俗:“满族的婚事,要有两个皇室的女子去到未来新婚的家中,新妇则盘脚闭目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等候她们的到来。”慈禧顿了顿,又说,“她们进到新妇的卧室,把一只一尺长的玉如意放到新妇的膝盖上,把两只绣花绸荷包挂到她的旗袍的纽扣上,每只荷包里放有一枚金币,再把两只金戒指戴在她的手指上,戒指上刻有‘大喜’两个字,意思是‘愿你一切如愿以偿’”!
此时,十分无聊的慈禧忽然问缪氏:“满洲妇女的婚妆,你也见过了。我却没见过你们汉女结婚时穿的是什么?”缪氏说:“是凤冠霞帔。”慈禧说:“庆祝那天,你要穿凤冠霞帔做我的陪宾。”第二天缪氏买了凤冠霞帔穿上,慈禧大笑说缪氏像某戏剧中的某个人。
一八九四年阴历甲午年十月初十日六十大寿那天,慈禧十分高兴地在宁寿宫中接受各省的将军督抚们的庆贺,而缪氏却被束缚在凤冠霞帔里整整站了一天,苦不堪言。缪氏御妆后的咕“我下辈子再也不想穿什么倒霉的凤冠霞帔了。”
第三天是宫里的人送礼的日子,场面蔚为壮观。女官们、太监们和老妈子们都是整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把礼物装进黄木箱盒,放到院子里。太后逐一查看这些礼物,找看到是菲薄的,就要看看送礼人的姓名。太监和宫女也都准备了好看而实用的礼物。太后就挑拣出几样她最喜欢的,剩下就叫人收拾了,此后也许不再看一眼。
第四天是太后赏赐各省总督巡抚乃至皇亲国戚的日子,太后的记忆力是十分惊人的,她能够记得住前几天所赠送礼物的人的名字,并依照他们礼物的轻重来颁发她的赏赐。这天早上,太后很生湖北、湖南几省总督的气,因为他们的礼品最薄。她边查看边自言自语:“你看看,这种算什么样的礼物?!我都知道得很清楚,这些东西都是别人送给他们的。没准他们认为我收到的东西太多了,一定不会注意到。他们错了,因为我首先注意到最差劲的东西,事实上每样东西我记得。我看得出,哪些人送礼是诚心诚意的,我高兴;哪些人是不得己而勉强敷衍了事的,我会照着这样子回赏赐给他们的!”
初十一下午四点,慈禧惟一的善事“放生鸟”开始了——每年太后的生日,她都要做一件特别的事情,就是从自己的私房钱(其实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买上一万只鸟,然后放飞它们——大殿前的院子里挂满鸟笼,煞是壮观。慈禧太后择定最吉利的时辰(下午四点),传谕太监们带上鸟笼,跟着她。慈禧太后领着全体宫员的人马来到山顶,那儿有座庙。太后先焚香祷告,然后太监们一人拿一只鸟笼,跪在太后面前,太后逐一将鸟笼打开,注视着鸟们飞越远方。一边还要祷告上苍,祝愿这些鸟儿们不再被人捉住。慈禧太后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神情肃穆,非常虔诚。其中有几只鹦鹉,有粉红的、也有绿的,当太监们解开链子时,它们却一动不动。太后说:“真是怪事!每年总有几只鹦鹉不肯走,我只好把它们留下来,直到它们老死。你们瞧瞧,它们不愿意离开呢!”这时李莲英来了,太后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事,李总管立即跪下磕头,说:“太后宏福,这些鹦鹉被太后的慈悲所感动,情愿留在这里服侍太后。”
“这种被称为‘放生’的仪式,是件大功大德的事业,一定能够得到上天的赐福的。”崧蕃这般赞叹,他的话代表了被李莲英总管愚弄的将军、总督、巡抚们的心声。而没有被愚弄的人则道出这些鹦鹉不愿意飞走的秘密:“这很简单,一点也不奇怪。这些太监早就得到总管的吩咐,好长日子前就买下这些鹦鹉,并且训练它们。每天太后午睡时,这些鹦鹉就被带到这山顶上训练,让它们熟悉、习惯这个地方的树木。其目的就是想让太后高兴,其实也是愚弄太后,让她相信:自己的仁慈甚至感动了这些畜生,愿意留下陪侍她。”另一个则说:“最大的笑话是:就在太后放飞它们的当儿,山后早已有一群太监守在那儿,好捉住那些鸟儿再去卖。因此不管太后如何祷告,它们立马会被人捉住了。”
庆典一直持续到十三号。这期间,除了欢庆和享乐,什么事都不用做。戏台则天天热闹,夜夜笙歌。到十三这天,来宾们得到通知,庆典已接近尾声,叫他们做好安排,明日早早离宫。
署云贵总督崧蕃借助与太后同族人,晚上怂恿黄槐森前往慈禧处住向太后请了安。黄槐森已经看到太后已经把崧蕃赠送给的那件明黄缎袍。
看到慈禧身穿这件镶嵌着不同颜色的宝石和珍珠,图案是牡丹花,叶子则是用翡翠做的明黄色缎袍,崧蕃喜在心头。慈禧看着崧蕃注意到她的穿着,浅浅一笑:“这种奢华的东西,价钱也是可想而知了的。”
崧蕃:“微薄之礼,实在不成敬意。”
太后:“别说话这种话,但是,它有个缺点就是太重,要不是我穿金戴银惯了,穿上它你不要指望很舒适。”
“是是,就是太重了。”
“这种奢华的东西,价钱也是可想而知了。”太后再次表扬一番,接着说:“我看哇,你是瓜尔佳氏,满洲镶蓝旗人,我希望你回到云南昆明后,好好地做事,这样才能对得起皇上和你自己的俸禄。跪安吧!”
崧蕃心中十分欣慰,说:“好的,我们明天一早就启程回昆明。”
“中日甲午战争的爆发,清王朝中妥协投降之风日盛,很多皇宫大臣、官达显贵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和既得利益,他们大都采取退让求和的态度。”岑毓宝心直口快地:“他们苟且偷安,置国家与民族的利益和黎明百姓的安危冷暖于不顾。”的确,战争爆发最最关键时刻,前方军情紧急,凤风、九莲城相继失陷。李鸿藻、岑春煊等大臣焦急万分,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书光绪皇上,建议清王朝开源节流,动员全军,重整士气,保家卫国。然而,那些如李鸿章、袁世凯等官僚依然故我,歌舞升平,忍辱求和,最终与小日本签订了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在这种情况下,李鸿藻、岑春煊、岑毓宝等有良知的大臣都再次重申反对签订《马关条约》,岑毓宝表示:“为官一任,上要无愧于祖宗社稷,下要对得起黎明百姓。哪知,我们这些微臣却抵挡不住清王朝中妥协投降的势力,眼睁睁地看着祖国的大好河山割让给日本侵略者,广大黎明百姓饱受侵略者的欺凌和耻辱。”
“此时,在日本人的侵略面前,中华民族实际上只有两种前途。”岑毓宝知道岑宏蔚要说什么了,可是他们等待许久却不见岑宏蔚的下文。
岑毓宝:“就是说:一是不断满足侵略者的要求,直到国土完全沦丧。这无疑就是束手待毙,中华民族的独立和富强将永远是个梦想!一个失去了自信心、任人宰割的民族,是不会有希望的!”岑烟霭、岑毓灵睁大眼睛盯住岑毓宝。“另一条路就是振兴中华民族精神,团结一致抗击外国侵略者。虽然中外双方实力差距甚远,反侵侵略斗争不可能一蹴而就,必将经历一个艰难曲折的历程,甚至付出沉重的代价。这种斗争却能唤醒民族的自强意识,增强民族的凝聚力,打击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延缓殖民地化的进程。最终,这种斗争将汇合成汹涌的洪流,冲垮殖民侵略者的堤坝,历经磨难的中华民族也将因此获得新生!”岑烟霭插话:“实际上,清王朝面对要征服整个世界的东西方列强,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战与和的选择。”岑宏蔚说:“然而,清王朝最高决策者根本不可能具有这样深遂的目光。”
“那是肯定的!要不,作为主宰清王朝的慈禧,竟然挪用公民的税银七十多万两为”岑毓宝一口气喝下碗里的酒,说,“众所周知,慈禧的颐和园,是挪用了海军经费建成的,真可谓:北洋水师的铁舰全军覆没,颐和园的石头船永不会沉。”岑宏蔚、岑烟霭、岑毓灵等老乡无奈地摇头、喝酒。
岑春煊在多次的来函中提及:“叔叔,您反对签订《马关条约》的心情日记就是我作为侄儿的一种无价之宝贵财富,从您的日记中,我侄儿可以看出:您是位在中华民族内忧外患面前奋力抗争以及无力挽救民族危机的无奈和痛苦之人……您面对东西方列强对中国领土和主权心存野心,随时窥探时机以求一逞之时,三叔您念及国力日衰,百姓穷困,多次或明疏或密谏,明确提出拯救国家之良策,并亲自捐资,体恤百姓疾苦!您是我们岑氏族人的英雄!是我永远学习的楷模和榜样!
在昆明,岑毓宝与云南按察使康树森偶然相遇,康树森邀请岑毓宝到茶馆喝茶。两个人边走边说话。在谈到关于性格问题时,康树森自然解剖了自己的性格:“崧蕃是个很内敛的人,冲动的话不说,没用的话不说,基本上不是贫嘴那种。而我,是个开朗外向的人,虽然我看不透他,但是我觉得他很可靠。我们就成了朋友。”
“我深知:孤独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痛苦。”岑毓宝对康树森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无论如何我不是那种终身得不到友谊的孤独者,我不但有良师益友,而且也有三流九教的狐朋狗党。的确,一生中能交上几个挚友,与他们在一起,使我更能思考,更善于行动。比如说京城的这些朋友们,他们能够这么快地把这种消息告知我,这一点我可以称得上分外有福了。”
康树森理解岑毓宝此时此刻的心情,尽量安慰道:“你的人生之路可以说是途充满荆棘,我有个文官的朋友,他曾经对人说过,文学之路被大师们称为通往绿洲的独木桥。这小而狭窄的桥,令之许多人望而却步,只有意志坚强、善于思考的孤独者和耐得寂寞的人才有资格通行。”
“为此,有人就说:‘上天完全是为了坚强我们的意志,才在我们的道路上设下重重的障碍。’更有人则从另一方面抨击道:‘人最凶恶的敌人,就是他的意志力的薄弱和愚蠢。’所以,没有伟大的意志力,就不可能有雄才大略;谁有经历千辛万苦的意志,谁就能达到任何目标,难怪希腊卡赞扎基认为‘一只牛虻有意志力就能征服一头优柔寡断的牛。’”岑毓宝像是自言自语。
“‘愤怒’一旦与‘愚蠢’携手并进,‘后悔’就会接踵而来!而发怒就是将他人的过错惩罚自己。”岑毓宝接着说:“不过,我历来坚信:意志不是自己性格以外所具有的抽象能力,相反,意志是性格的表现。由百折不挠的信念所支撑的意志,要比那些似乎无敌的物质力量具有更强大的威力。我毓宝最最敬佩道光帝下的那个诏:‘国家法令,王公与庶民所共’。这一句话实在难得。道光皇帝以此案件为典型,要求地方官公平执法,伸张正义,互相监督,不许徇私附和。”
康树森竖起拇指,打击岑毓宝一下:“哈哈,岑藩台说得好。不过,俗话说‘人不可有傲气,但不能无骨气’。但愿你的士途一帆风顺!”
岑毓宝是个心中怎么想就是怎么说的人,他知道康树森有意激将自己,就说:“从前和珅横征暴敛,也不过是蒙骗几个不识之徒,趋承依附,渐至自作威福,中外侧目,莫敢上闻。和珅的行为,印证了那句所谓的涓涓细流不塞、遂成江河者,直至身败名裂而不止啊!”
话题很自然地引向关于慈禧太后的大寿问题。岑毓宝看看四周,便对康树森说,“据京城有关人士透露,慈禧太后在她六十大寿的时候,她表面上表示为了带头节俭,拒收寿礼,但实际上照收不误。”原来,军机大臣世续,进奉了一万两银票,颇得慈禧欢心。盛宣怀则准备了宋元时期的字画、佛经、如意、珊瑚等物品进贡,慈禧高兴得当场赏给仆人一百两白银。
云南省城郊各属州县阴云密布,一阵阵寒风带着暴雨,袭击着昆明城及郊外各州县。雨不停下着,雨点打在村前屋后的芭蕉、枇杷树叶和藤蔓、野草、鲜花上,发出滴滴嗒嗒的声响。云南部分州县因夏旱秋涝及霜冻成灾。
几天后,身着朝服的岑毓宝,约黄槐森出来,与他探讨关于云南洋务局总办兴禄和部分地区因旱及秋季涝灾的问题。岑毓宝这种朝服的花纹,前后胸部和两肩各绣正面龙一条,腰围处绣行龙五条,衽绣正龙一条,襞积前后各绣团龙九条,下裳前后共绣正龙两条,行龙四条,披领绣行龙二条,两袖端条绣正龙一条,总计朝服上共有正面龙二十七条,行龙十一条。朝服列十二章纹饰,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八章在衣,宗彝、藻、火、粉米四章在裳。花纹间以五色云纹,下摆绣八宝平水纹的。
清朝晚期,特别是鸦片战争以后,清政府对外割地赔款,妥协退让,丧权辱国,对内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使老百姓陷入苦难的深渊。云南地处西南边陲,也受到英法两大殖民主义国家的侵略。而清政府不但不能有效抗击外侮,还居然出现了一个对内大行贪污,对外和英法殖民者串通一气、充当他们忠实走狗的官员——云南洋务局总办兴禄!一八九五年元月,岑毓宝把亲眼目睹的清末云南大贪官兴禄的种种罪恶行为加以揭露,全国为之震惊。
“云南近十多年来,内政、外交和军事,腐滥失败,构成危局!”岑毓宝沉痛陈述:“云南惨遭殖民者侵害,历任督抚虽然难辞其咎,可是兴禄却是直接导致这一状况的一个关键人物。他究竟是什么来历,竟有如此大的破坏力呢?”为了全面揭露其恶行,岑毓宝先从兴禄的“发家史”入手。
事实上,兴禄久宦滇中,目不识丁,贪谄卑污!究其根源,完全是因为兴禄屡握重权,而且他刻酷贪暴,几乎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兴禄为人刻毒贪暴,老百姓一提到兴禄,都会怒发冲冠。”岑毓宝侃大山似的,“他还没有发迹之前,只是作为一个知州的身份来到云南,后来‘补武定直隶州知州’,开始了为害一方的罪恶生涯。”黄槐森双眼盯住岑毓宝,边喝边辩解道:“岑毓宝,你这不是血口喷人!你说兴禄腐败无能,请拿出真实凭证来!!”
岑毓宝也用双眼死死地盯住黄槐森:“有啊!兴禄在武定巧取豪夺,侵占民财,伤天害理!但他并不满足在武定这样的小地方做知州,而且兴禄还向云贵总督崧蕃行贿,并且充当崧蕃的鹰犬,打击、陷害与总督不睦的人,所以得到崧蕃的赏识。”黄槐森暗想:连崧蕃密折保兴禄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岑毓宝实在太厉害了。
“有了总督的密折保荐,兴禄的地位更加稳固。”岑毓宝卖了个弯子,说。黄槐森知道:两年前,兴禄又遇到了一个在崧蕃面前施展才华的绝好机会。云南藩司代理云贵总督岑毓宝被议查办,新署云贵总督的崧蕃命令主管一省司法的官员即臬司汤小秋会同云南府、广南府的官员与兴禄密查,崧蕃授意兴禄、汤小秋栽赃陷害岑毓宝,并把岑毓宝的罪行上奏朝廷,岑毓宝被革职回任布政使。这事虽是清王朝内部争斗的结果,但是兴禄这个“得力助手”,着实令崧蕃刮目相看。于是很快由广南府而道员而臬司兼总办洋务局、机器局,电报局会办,营务处善后处事,全省大权柄,一概由兴禄掌握。
岑毓宝所说的都是实话,所以滇省便有“坐着的崧总督”和“站着的兴总督”之说。兴禄身兼数要职,手握全省人事大权,其权力、地位达到了一个高峰,是个彻头彻尾的站着的“兴总督”。
黄槐森被岑毓宝透彻的分析震撼了,通过这次交流,黄槐森心中不得不敬佩:岑毓宝不仅是云南乃至西南地区的著名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一个不畏强权,铁骨铮铮的反贪斗士!
“兴禄身为洋务局总办,却不知道外交的基本常识,在与外国人打交道时出尽洋相。”黄槐森附和道,“但是他却利用洋务局总办的身份,和法国领事方苏雅相约结为儿女亲家,与英国驻滇领事烈敦结成把兄弟。这正是:最可怪者,与驻滇法领事方苏雅结姻亲,与驻滇英领事烈敦通兰谱,此则各省官员中所仅见者也。”
岑毓宝认为,堂堂清政府官员和外国殖民者相约结为姻亲,拜为把兄弟,把江湖上的那种笼络人心的手段用于结交、取悦外国殖民者,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在全国也是绝无仅有的。“兴禄身兼数要职,又为他贪污打开了方便之门。挪移分蚀善后局款十余万,干没机器局款八九万,与西南两防及省防各统领、管带等分押冒吞蚀额每月七八千两。其他隐没不彰者,尚不在少。于是传闻京师,人言啧啧。”
“善后局”、“机器局”等机关的经费他敢贪污,连军队如“西南两防及省防”的经费他也照样贪污。后来兴禄的贪污行为传到了京师,人们议论纷纷,其行为之恶劣可见一斑。这时,岑毓宝终于找到一位叫文悌的御史写了奏折上奏朝廷,参劾兴禄,兴禄也由此被解除了职务。
“这对崧蕃来说可算是一次不小的打击,但对于兴禄这样心毒手辣的无耻之徒来说又能算什么呢?他一面让外国人出面帮他说情,一面死死缠住崧蕃,以图东山再起。”岑毓宝平静地侃侃而谈。
几天后,岑毓宝找到崧蕃,把云南昆明周边州县的灾情告诉了他,并提示他有必要写出奏折上报给清王朝,崧蕃采纳了岑毓宝的意见,于一八九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奏报:“滇省气候不常,收获本晚。本年夏初,雨水甚少,栽播多有过时。入秋后,阴雨连绵不止。昆明、曲靖(南宁)等县迟栽各处,为寒露早霜所危害,禾苗外秀而不饱满、结实。鹤庆州属有恩安、河西等县属田禾被水淹没成灾。丘北县的花绞等村,因山洞涌泉积涨成海,附近田禾被淹。保山县属蛟水冲压田庐牲畜,并压死人口……”
朝廷于一八九六年十一月十九日上谕:“贵州贵阳、遵义等府属受到旱灾。”原来,贵州巡抚嵩昆一八九六年一月十日奏报:“本年贵阳等府各属因雨水稀少,田禾多未栽插。后来得到雨水,已种者渐次青葱,未种者补种杂粮,以期秋天获收。”
历来以“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天下方有太平之日”的岑毓宝认为,这些人当真是既不怕死,也不贪财,实在是难找得的,感谢几千年的儒家熏陶,培养出了无数轻生重义的忠直之士。此时,岑春煊审时度势地给岑毓宝来函提醒:“叔叔,这个时代的特征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先父曾多次语重心长训导我们要做‘学问精深、见识广博、待人谦恭、礼贤下士’之人。现在的情形比先父那代人复杂得多,这就是社会进步的体现!现在您我必须以实际行动来做实在的事了。”
岑毓宝知道:体恤百姓是岑氏家族的传统,岑春煊提醒以实际行动做实事真是及时雨!
岑毓宝思前想后,决心学习学习侄儿。这时,岑春煊那耿直、豪放的性格在岑毓宝眼前摇来晃去……岑毓宝经过走访,做出真实的记录:
一八九五年夏末干旱,黔省因旱成灾造成八九个州县直接经济损失,开州同样如上所述。上季收成很少,致使粮价三倍于甲午年,贫民没有食物,只能采集红子碾而充饥,而且有许多人以树皮草根为食的。
“奏参嵩昆!”岑毓宝终于下定决心,“贵州连年旱灾,均未陈奏,嵩昆讳之尤甚。府、厅、州、县所报灾害也被嵩昆责难。”
清王朝责令云贵总督崧蕃、云南巡抚黄槐森奉旨查报,于一八九六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奏称:“查贵州……于一八九五年干旱,自春至闰五月下旬,及六月初始连续不断有雨,直到七月间又干旱如故,田禾多半没有收成。经府、厅、州、县报告该省灾情,嵩昆虽然没有被严斥,只因前藩司唐树森令先行造花户姓名、被灾情形、应免、应完丁粮各若干,造册为凭据以委员查勘。各属因黔省自兵灾后并无钱粮额征鱼鳞底册,每年征收钱粮均系责成粮头或苗民之首领,如果说受灾也令其造册,必至展转推延,有逾报灾限期,遂不造报。前藩司唐树森亦不委员往勘,各州县亦照常征收钱粮。民困无完,押追欠户,在所不免。”实际上,贵州部分州县受旱颇重云贵总督崧蕃是知情的,只因嵩昆是他的同党,所以开脱了嵩昆的罪责,而又以前藩司唐树森的“令先行造花户姓名、被灾情形、应免、应完丁粮各若干,册结以凭委员查勘”来责难。
岑毓宝面对每况愈下的清王朝世风以及云南全省的事情,愁肠百结,忧心忡忡:一群“以天下为抱负”的所谓男儿大丈夫,个个自以为是国医高手。他们凭借自己从书本上抄来的所谓几个偏方,竟然对中国事务指手画脚起来。“中国不稳定的政治局面中,让人们嗅到即将要发生的血雨腥风,我已经预测到政坛上可能要发生史无前例的震动。”岑毓宝暗自独饮,他想:在权力与利益均沾的环境包围下成长的人们,在他们的心中,裙带关系的利害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早年,咸丰帝和恭亲王奕,兄弟两人斗力竞智,淘汰率各占一半,不是你胜就是我赢,皇宫就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嗨……岑毓宝再次喝完自己酿成的高度“土茅台酒”。
真可谓“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道光年间礼部主事龚自珍毅然辞官到江苏丹阳书院讲学,两年后他突然暴死前不久写出的、脍炙人口的不朽诗作。竟然成了说真务实的岑毓宝最爱的诗歌之一,“这首诗寓意着:中华大地只有如风雷般的变革,才能获得生机。可现在一片沉寂,实在令人悲哀。”岑毓宝对岑烟霭说:“我希望上天振作精神,为中华大地降下各式各样的人才。”
“常言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岑毓宝边饮酒边思考:昆明城已经危在旦夕,云贵当局者悬在半空的心最终是难以放了下来的!
四、国难当前,变法维新!
甲午中日战争中中国惨败的结局,给以慈禧为首的统治集团以思想及情感上严重的震动,尤其是年轻的、一直主张变革的光绪帝。面对日本鬼子的挑衅,光绪帝欲学习康熙,亲率清军出朝鲜半岛。
一次次,光绪一个人看着康熙和乾隆的戎装像发愣。只有翁师傅知道,皇上的心在燃烧,这火将烧光讨厌的日本军队,也将烧光可怕的节度使,以及不正常的后党。
光绪帝命令文武官员找出开国后期的康熙皇帝两次亲征噶尔丹的礼仪典藏,书中详细记载:清圣祖首次亲征噶尔丹于1696年(三十五年),曾经亲历战阵。出征前举行三天祭告天地、宗庙及太岁之神,届期遣官告祭道路、炮、火诸神。康熙皇帝亲率六师出中道,导迎乐奏佑平之章,车驾自德胜门出城,至陈兵之处,发炮两声,旗军继之而行,王公百官在此跪送,军士整队,随驾扈护。沿途驻扎之地,建御营于正中,各营环绕包围起来。御营围以幔帐蓬,城南设有旌门,远斥堠,严刁斗,置巡逻警卫二十一所,由内大臣率亲军宿卫。其外设网城,东、西、南三面开门,设巡逻卫队八所,由护军统领率御林军护卫,禁止喧哗,兵士稽查出入。最外以布幕为重营,设四门,各有十人严守。从征王公百官列帐蓬于重营之外。皇帝驻行营,诸军都必须止行,分区域放养兵马,不得越位置。入夜,严更鼓,禁行人,内外有劲旅轮番巡察。夜五更,御营鸣钟,前营随吹号角;初击鼓,外营吃早餐,备行装;再击鼓,前军拔营;三击鼓,左右军、后军发辎重,从征官站立于旌门之外。天亮开始能够辨别物色,鸣炮击鼓,皇帝出发。亲征大军所过之处,守土官员欢迎,封疆大吏出境迎驾,蒙古王公及绅士男女老少等全部跪接。行军途中,随时因地制宜,遣官祭典风、雨、山、川诸神;军中设立望哨,观察敌情……
光绪帝充分发挥想象力:清兵战胜了日本鬼子凯旋归来了,王公大臣们来到郊外欢迎并且祝贺。像康熙于三十五年亲自率兵出马征伐噶尔丹一样,凯旋后感谢上苍,随即大学士等进贺;连蒙古王公都申请来庆贺……
闰五月二十七日,又令臣僚就新政诸项条陈意见。各省大员纷纷复奏,其中如广东布政使岑春煊、新疆巡抚陶模、广西臬司胡燏棻、钦差大臣刘坤一、两江总督张之洞等在条陈中积极鼓动变法,就劝工商、兴学校、开铁路、铸钞币、开矿产等措施的实施提出看法。与此同时,也有半数以上的地方要员反对新政,他们或以“揖盗入门”为由反对修铁路;或以“地脉风水”为由反对开矿;以“与海防有别”之名反对练洋操。可是,光绪帝没能实现自己的意愿,一八九五年四月十七日,即马关条约签定后第三天,光绪帝不失时机地发布谕旨:“我国君臣上下,惟有艰苦创业,痛除积弊,在练兵、筹饷、兴学等诸事中力求变法。”军事方面,一八九五年六月谕令“各省挑留精壮三成,其余老弱一概裁撤”。
尽管新政遭到部分臣僚的反对,但甲午战败的创痛毕竟触动了光绪皇帝,促使他定下变革决心。在此后的一年中,光绪就新政推出了一系列措施。
经济方面,同年六月谕令各省“办理制造船械,应从速变计,招商承办洋务……一切仿照西方,以官为保护”。十月又颁布上谕:“铁路为通商惠工要务,朝廷定议必欲举行”。一八九六年又准御史陈其璋所奏,“凡各省产矿之处,准由本地人民自行呈请开采”,文化教育方面,一八九六年十一月谕令:“育才为当今急务,要求各直省添设学堂,实力举办。”
在内容上,甲午新政是对洋务新政的扩展;在推行程序上,洋务新政只是部分地方督抚以请旨事权的方式进行,而甲午新政则是中央决意向各省推进。但清王朝在作出一系列决策时,却忽略了一个基本问题:由哪个部门来组织实施和领导?因为新政诸项措施早已突破了原来六部的职责范围,而总理衙门对内又不是独立的职能部门。当时已有个别官员的条陈涉及到这一问题。一八九六年九月,盛宣怀、岑春煊等上奏提出自强之策,主张“特简知兵重臣”,参酌各国练兵之法,“厘定章程,奏准施行,永为定制”;“特简通达中外商务之大臣专司商政”;“特简通达时务学行具懋之大臣专司学政”。虽然他们提出这些主张的出发点仅是“虑天下督抚心志不齐,难以统筹全局”。但这些主张本身却触及到一个根本性问题,即新政改革需要通过体制调整来加强中央的领导。当时光绪帝命令总理衙门户部复议,总理衙门的复奏只肯定了成立中央银行和各省设立学堂等具体措施,对体制改革的内容却不置可否。盛宣怀、岑春煊的主张在当时没有引起清王朝的注意和认同,新政各项措施只能在中央体制基本没有变动的情况下向各省推进。由于各省督抚对新政的态度不一,因而直接间接地左右甚至改变了中央的原有计划。
如练兵,清王朝的指导思想是裁兵节饷,用节省军饷练新军,比例为“裁七留三”。然而,恰恰就在这一点上很快受到阻碍:各省发不出遣饷,同时又害怕裁兵过多会影响地方治安,故而多持谨慎态度。除山东准备分五年裁汰五成外,其余各省“或请将兵额酌裁,尚无成数,或仅裁绿营二三成,所裁营勇更属寥寥无几。”实际上,山东省一八九八年裁至三成时,巡抚张汝梅就以“地方紧要”为由,奏请免裁其余二成。裁兵受阻,经费困难,也制约了新军的组建,据总理衙门一八九六年十一月的奏报,编练的新军只有北洋袁世凯、聂士成两军及江南自强军、湖北洋枪队,其余各省多未推行。然而,节饷练兵毕竟是刻不容缓的事,朝廷在严催各省继续裁兵的同时,又不得不实行变通之法。一八九八年二月,胡燏棻奏请“就各省现有兵饷精练陆军”;五月,上谕令各省六个月内将“并饷练队”妥议复奏。实际是允许各省就便行事,根据各自裁兵的情况自行练兵。致使各省军事改革进度不一,全国军事改革也未取得整齐划一之效。
在发展工商方面,朝廷的意旨是“从速变计,招商承办”,但实行中官与商争利的现象仍比比皆是。一八九六年六月,湖广总督张之洞遵旨将经费困难的汉阳铁厂招商承办。然而第二年,却又以“用款无定”,官与商之间“成见难融”为由将原官商合办的湖北纺纱局改归官办。一八九七年,黑龙江将军恩泽拟订阿林别拉沟煤矿章程,确定的原则是“务期利兴弊除,官商两益”,所以仍应官督商办。一八九八年,张之洞奏准开办萍乡煤矿,并“请援照开平,禁止商人别立公司及多开小窿,抬价收买”。直隶永平金矿原系集股商办,北洋大臣荣禄到任后认为“该矿获利优饶”,即命改为官办。在奉天,通化、怀仁两县金矿招商承办后,将军依克唐阿立即上折准备等“经费充足,逐渐扩充”后,“将各处商厂一律收归官办,所得未可限量”。 一八九六年十二月,朝廷令各省于省会设立商务局,但除两江总督张之洞奏准江苏苏州、镇江、通海设立商务局,巡抚胡聘之奏设山西商务局外,余各省均未照办。
在兴学方面,甲午时期朝廷的兴学主张,最初是以“各省添设学堂”,即以推广新式学堂为宗旨。但普设学堂,所费必多,所以一八九六年五月刑部侍郎李瑞棻奏请“自京师以及各省府州县皆设学堂”,同时又提出变通之法:“令每省每县各改其一院,增广功课,变通章程,以为学堂”,即将书院改制为学堂。同年九月,礼部提出整顿各省书院的三项办法:定课程、重师道、核经费。这样,这一时期各省的兴学事业出现了几种不同的情况:一是设立学堂,如两江总督张之洞创设的江南储才学堂(一八九五年)、四川总督鹿传霖奏明开设的中西学堂(一八九六年)、安徽巡抚邓华熙奏设的二等学堂(一八九七年)、经直隶布政使按察使提出,总督王文韶批复奏请设立的畿辅学堂(一八九七年)、江西巡抚德寿请设的务实学堂(一八九七年)、陕西巡抚魏光焘奏请设立的陕西中学堂(一八九八年)。二是书院改制,如一八九八年湖广总督张之洞将两湖、经心两书院照学堂办法改定章程;江苏学政瞿鸿禨奏请将江阴南菁书院改为学堂。三是在旧书院基础上酌增西学课程,这是大量的。其理由如浙江巡抚廖寿丰所言,是因为旧书院“势难骤为更张,另设则无此经费,唯有酌筹改并,因势倡导。”浙江的做法是,省城要求设立书院,兼课中西,各府州县“或就书院加课,或设学堂专课,各视经费多寡,议章开办”。云贵总督崧蕃上折认为“滇省风气未开,学者不知门径”,所以只就省城经正书院添设算学馆,各州县“均于旧有书院添设算学”。陕西也是“迭经通饬府厅州县,各就地方书院增设算学格致等课”。
虽然新政在实行中逐渐偏离了中央原有计划,但地方利益却有扩大趋势。原因首先是,由于各地新政实行不一致,常常借口各种实际情况要求中央承认他们的变通之法,这样就进一步瓦解了原来中央集权体制下执行政令整齐划一的局面,致使中央对新政实际领导能力的下降。其次,由于新政需要经费,中央又无力筹措,只得允许地方“就地筹款”。一八九五年六月,光绪帝在批准户部奏请盐斤加价、重抽烟、酒、税厘等扩大财政收入的办法时谕令:“着该督抚一体实力举行”。一八九七年十月,户部奏请各省兴办铺税药牙。第二年闰三月,户部奏折又称:“累经钦奉谕旨,饬令各省考核钱粮,稽核荒田,开办蚕桑,振兴商务,并令各省督抚就地筹款。”此时就地筹款的特点,是在已有的将厘金、捐输纳入地方收入的基础上,扩大了工商杂税的比重,从而造成清政府财政结构进一步分化成了中央与地方两个部分。中央控制地丁田赋关税和通过指拨解部的6%~18%的厘金。地方则控制了大部分厘金、新增商业税和各种捐税。在就地方筹款的名义下,地方千方百计增加新税种,而对中央增加财政收入的有关举措则采取应付拖延甚至对抗的态度。一八九八年,户部为偿还外债,拟订以七处厘金作抵,刘坤一马上上折,认为七处盐货厘金改征抵借,江南骤短军饷洋款至一百八九十万两之多,因而要求“将应解京协各饷指款截留备抵”,并振振有辞地说:“以本省之款,供本省之用,顺理成章”。
“上述种种,形成了中央与地方互争财源的局面。再次,裁军练兵各省进度虽然不一致,但让各省‘就饷练兵’、自行练兵,实是将军队的筹建和筹饷之权都交给了地方督抚,”岑毓宝面对清王朝顽固派的所谓新政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从而使一些省份原来属于国家经制部队的绿营在挑练的过程中不动声色地改变了隶属关系,由国家军队变成督抚直接掌握的军队,兵部对各省军队数额更无从掌握,某些省份督抚的军事实力却提高了一个等级。”
从中央集权的角度看,由于清政府没有适时地调整中央体制,没有建立起有力的新政领导机关,只是一味通过下放事权来推行新政,从而又一次失去了重整中央权威的机会,促使地方利益坐大。
岑毓宝告诉崧蕃等人,“从中国现状来看,康有为提出设立制度局以为新政的总领导机关,后虽没有成立,但在他的推动下,光绪帝下令在京师成立矿务铁路总局和农工商总局作为新政的执行和管理机构。这些措施触及到了中央体制的改革问题,但慈禧皇太后以‘总局设在京城,文牍往还,事多隔膜,一切未能灵便’为由裁撤了农工商总局。路矿总局虽然保留下来并制定了《矿务铁路公共章程》,但既缺乏权威,又没有明确确定与各路督办大臣的关系,因而难以担负起统一管理之责。”
“再看军事体制。我们清代有八旗和绿营,其中绿营分驻地方。清朝为加强中央集权,建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控制军权的办法,在统驭上实行大小相制、集权与分寄相结合的原则。军队兵籍在兵部,同时又以地方督抚分任兵政,节制提镇武臣,握有监督和提调黜免武员之权。这是以小分大、以文制武。”岑毓宝说,“另一方面,虽‘将军督抚分任各省兵政,其全权实操于部。故疆臣奏事,虽直达天听,必经部核乃办。’凡国家有重大军事行动,中央则从各省抽调军队,派钦差大臣统帅,这又是以大制小。”黄树森认为,“这套体制使军队的管辖、调遣、指挥之权分离,其结果势必削弱军队的组织性和战斗力。”一八九六年,有人反思这种体制道:“昔日道光中承平日久,督抚调五百人以上即应奏请,折件往来,动需时日,盗贼不能速剿,实由于此,终致洪杨之乱,蔓延天下。”
“古代哲学家荀子说:‘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礼论》)’”岑毓宝对同桌吃饭的人说:“这里的‘礼’,就是社会行为规范,也就是今天我们所讲的社会制度。荀子揭示,社会制度起源于人的社会生活的需要。而人的社会生活是不断变化发展的,这样,随着社会的每一步发展,客观上都会对制度(其中当然包括政治制度)提出新的需求。”
五、英雄回乡,创“维新村”
多年来跟随岑毓英走南闯北,练就了岑毓宝与众不同的坚毅性格,认为:“‘男人有泪不轻弹,男人有话不爱说,男人有苦不爱吐,男人有家不爱回’对自身健康不利。男人除了要好好解决这些不良的生活方式、习气之外,还需要与人尤其是女性保持一定时间的‘话聊’和‘牵手’!只有身体健康了,道德观念新了,意志坚强了,革除拘政了,惩处腐败了,才能拯救中国!”
得知三叔在云南昆明杀了几个后党分子,岑春煊知道耿直的三叔肯定受到弹劾。
果然不出岑春煊所料,在京城里时刻都欲越俎代庖的袁世凯得知这一重要消息时,马上找到御史溥松,告诫他:“知道么?岑毓宝趁总督崧蕃赴京之时私结营党,随心所欲地杀害忠臣;你作为御史,应该是明确自己的责任啊!”
御史溥松十分惊讶:“岑毓宝已经在昆明杀害了几个后党人物?啊呀呀,岑、岑毓宝怎么如此大胆?!”袁世凯语气十分严肃地:“岑毓宝在初任布政使时政刑失当……现在不思悔改,又私设公堂,杀害忠臣!实在是罪孽深重,不弹劾他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面对以袁世凯北洋军阀为首的清王朝,御史溥松只能很卖命地进行收集岑毓宝的弹劾材料。而岑毓宝却据理力争,说,“这些都是忍辱偷生、昏庸无道的官宦,他们对平民百姓的冷暖、对社会腐败视若无睹,如是说这种就是政刑失当,我宁可回家种红薯!”
“那劳的阳光最盛大,欢迎你三弟荣归故里一齐享用这盛宴!”
中式的房子都具有一种闲适的风格,而且占地很大很宽,尤其是壮族干栏式民居有一幢9间的,房与房之间有走廊相通,即使你走遍所有的房屋,也不需要出大门一步。也许读者您感到奇怪,壮族干栏式民居能够需要那么大么?岑毓宝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几个秘书、文员、仆役、马夫和轿夫等等,他们的食宿都由岑毓宝来安排。
环绕着房子的花园是中国式的,小池塘里养着金鱼,夏天开满美丽的荷叶,小桥轻架,垂柳拂岸,蜿蜒的小径两旁,花鸟鱼虫莹绕,面对这种居住的现实,岑毓宝怎么愿意离开他苦心经营的“窝”呢!
覃修纲、岑宏蔚、李朝相、季国清、岑宏辉、何农兴、岑烟霭等人得知岑毓宝回家的消息后,特意前来看望他。岑毓宝叫侧室徐氏及仆役们以乡人的礼节款待了他们,同时说:“我听说光绪帝有意要我们提出维新改革的建议书,我想向太后施加可能的压力和影响力,使她能够促成中国的政治改革。我已经发誓要为中国最终能走向国家富强人民幸福的正确道路而竭尽自己的一切所能!”
覃修纲摇摇头,“毓宝兄弟,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太后会赞同你的观点么?”岑宏蔚:“光绪帝的形象在许多外国人都这样,由于中国宫廷极端保守、腐败无能的缘故,慈禧和袁世凯等清王朝只能把光绪帝视为一个傀儡而已。光绪帝不能指望自己能主动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的。”
岑毓灵也附和道:“我知道情况必定是这样。”
“我知道,你们大家都对国家的前途命运有许多想法,但是我们无法实现它们,因为我们都是作不了主的人。”覃修纲看看众位老乡,说:“我不相信太后有足够的力量能改变中国的现状,即使有,她也不愿意。中国离真正的革新,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岑毓宝想想也是,他甚至想到,如果说国人能够像欧洲那些君主一样,能够到处旅行,能够广泛了解、体察民情,那该多好!最后岑毓宝通牒式地说:“我现在需要的是出去走走,至少可以开阔眼界。”
人就是怪,当遇到事情不顺心时特别想念家乡,尤其是现在的岑毓宝,他明明睡梦中已经想着回阔别多年的那劳老家。可以说,岑毓宝对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甚至一块石头,一眼泉水,都那样怀念,那样眷恋,那样魂牵梦绕。
“嗨——最明亮时总是最迷茫,最得意时也是最悲惨!”就在岑毓宝提出要回归那劳之际,唐树森不理解地问,岑毓宝的解释是,“别问我思念那劳有多重——不重的,不信?你就亲自到我岑毓宝老家西林那劳,去问问后龙山上的落叶吧!”
唐树森只能无奈地摇着有点谢了的头……
岑毓宝告诉岑烟霭和岑毓灵,他们要赶在丁酉年八月十五中秋节(即清光绪二十三年)回到那劳寨。见岑毓宝提到中秋,便顺口嘟哝,“以前,尤其是风调雨顺、收成年景好的时节,那劳的八月十五可是热热闹闹的。不知道现在如何啊?”
“表哥你说得对,定安、那劳人都是比较会享受的。现在咱们出门在外,那劳人不知如何对待中秋啊!反正昆明等外地人对中秋节可重视了。”
“其实,八月十五,昆明人也可以称为‘月节’。”岑毓宝与岑毓灵畅谈关于中秋节的来历:“中国人认为月亮并不是总是圆的,只有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圆。”
“那一夜,月亮刚一出现在天空,大家就向月亮祭拜,”岑毓宝边饮酒边憧憬,“在皇宫,这样的仪式是通常是由女官所引导的。其他的庆典活动与端午节并没有什么两样。”岑毓灵听得十分入迷,他希望了解更多的情况,于是叫岑毓宝这位见世面的族弟多讲讲关于月宫里的故事。此时此刻岑毓宝想到那首举头邀明月的诗句,便抬举酒杯邀请了明月,喝下后说:“传说有一位美丽的少女住在月亮上,惟一和她作伴的是一只白兔,人们都叫它‘玉兔’。这只‘玉兔’从月亮逃到地球,变成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一只住在太阳上的金鸡得知这事,也从太阳上降落人间,变成一个英俊的王子。”
岑烟霭听到这里,就知道后事了:“这时候,他们很自然地见面了,而且很快地能冒能造(壮话即深陷热恋中的俊男俏女。)起来……”岑毓宝接过话:“但就在这节骨眼上,月宫里的仙子发现这种情况,便派出天兵来捉拿它的玉白兔,结果玉白兔被带回月亮……”说罢,岑毓宝哈哈大笑。
就在岑毓灵和岑烟霭默默地做好回乡的准备工作。
第二天一早,岑毓宝告别妻儿老小,带着马骨胡和岑烟霭、岑毓灵等几个挑夫赶路回乡那劳寨。一路上岑毓宝总是喃:“年轻时可不同,少年壮志,老想离开家,离开老家越快越好,走得越远越好,好像外面的世界最精彩,最迷人,老想出去见识见识。”
岑毓宝扳着手指头,自己跟随大哥已经转眼过去了二十多年了,从云南省会昆明、贵州的贵阳、福建省会的福州,又辗转回到昆明,岑毓宝都是随着大哥岑毓英的。现在大哥永远地“走”了,只留下自己一个人独闯这个地处西南边陲且比邻越、缅等国,英法等列强虎视的是非之地,岑毓宝曾多次感叹:“我的一生就像行走在锅头边缘上,锅里是滚油,锅外是悬崖!”
一路上,骑在马上的岑毓宝边对岑毓灵喃道,“唉——这漫漫之路,哪里是我岑毓宝的归宿?为了减压,为了解开思乡情结,前年的中秋节,我本想带着老婆回一趟老家,在定安县城上游的驮娘江与西平河交汇处、在自己曾经与大哥训练民族兵的后龙山下的小山村里。”岑毓宝边走路边充分发挥想象力,“毓灵兄,我们到达那劳后,走在用青石板新铺筑的路上,毓祥兄毓琦弟会用迎贵客一样放了一串长鞭炮么?乡亲们会热情地迎上来,拉手,拍肩,打背,用老熟人见面的方式互致问候么?”岑毓宝的性格十分洒脱,他的心思已经植入那儿时的老面孔、初识的新面孔、稚嫩的小面孔全在眼前晃动……岑毓宝他们踏上回归之路,走向树林,身后是广阔的天空,随风摇动的稻田里,净是微风的细语。
可是,当岑毓宝他们踏上日思夜念的那劳土地后,欢迎接他们的却是冷清或者是的冷冰的面孔。
“哈哈哈哈,真的是——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鬃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啦!!哈哈!!!!”岑毓宝随口喃道。他对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可以说是情有独钟。
岑毓祥地问岑毓宝:“哎哟,是什么样的风把你——我们家的‘三英雄’吹回那劳了啦?”岑毓宝奇怪地答:“想你们呗!不成么?!!”
“哈哈哈——那是,那是呀!!那劳的阳光象是糯米一样子的是最最灿烂的,也是最火红色盛大的,我代表那劳广大民众欢迎英雄的三弟你荣归故里,一起享用这盛宴!欢迎欢迎!!!”
岑毓祥笑容满面地拥抱起岑毓宝,此时此刻竟然板着脸庞轻微却狠狠地:“骗人。你干脆说是回来过‘八月十五’吧!怎么了啦?!是不是又想搞什么样的歪门邪道或是玩什么花样的阴谋起义?然后就想起飞或是起义?!告诉你,我岑毓祥马上代表那劳岑家人是坚决不同意、坚决不允许的!!”岑毓宝睁着大眼刚刚想方设法犟劲的回击之际,可是在一傍的岑毓琦已经开腔了:“毓宝兄,你离开离别那劳才十多年,难道、难道是你在昆明的奉禄不那么好吃啦?思念起那劳来了?!”岑毓琦此时此刻也不知道三哥岑毓宝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因为什么事突然回来,岑毓琦这个“曾经的风流”人物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摇晃着头。
岑毓宝看着“牦牛”的哥哥吹嘘及“风流”的弟弟无奈摇头,便说:“毓祥哥,毓琦弟,你们可能不晓得离开故土的滋味!还是那首诗说得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惟恐迟迟归。而且我岑毓宝想得特别急切!去年的深秋本来想带着老伴回来的。我本来以为兄弟还像几年前一样放着一串长鞭炮,硝烟中欢声笑语不断。可是……唉呀呀,那劳还是过去时的那劳,天还是从前的天!可是、可是……嗨——”
一八九八年农历八月十二日早上,在“宫保府”历来早睡早起的岑毓宝,天刚刚蒙蒙亮就起床,带着舒畅的心情,与毓祥哥、毓琦弟两人在宫保府前堂楼书房里争论关于变革维新的事宜。岑毓宝把自己的深思熟虑了但一直埋藏在心中的话儿说出来了,“二哥四弟,我岑毓宝虽说挨过三冬严寒,受些挫折坎坷。现在就要看到梅花了啦!我坚信:一个能够把升起月亮的躯体,必然能够驮住无数次的日落!把那劳寨更名为维新村,目的是把整个那劳寨子的人全部动员起来,反对以慈禧太后的后党!”岑毓祥、岑毓琦等在场人一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岑毓祥就不信岑毓宝他能够有“顺手揽住火焰,化作漫天大雪”的本事:“哎呀呀,三弟,你真是个鼠辈——朝廷什么地方对不起我们岑氏?”岑毓祥大声地问岑毓宝;岑毓琦也说,“是呀,是朝廷培植并树立我们那劳岑氏,让我们那劳岑氏当上官做上吏……”不等岑毓琦说完话,岑毓祥便接着说道:“三弟,更不能忘了,是朝廷给予我们岑氏在昆明这个平台,差一点被你造就了岑家军呢!”岑毓宝终于等到说话的机会了,他说:“二哥四弟,我岑毓宝不才,所以诸多方面都需要你们的帮助和支持或者说是担待。”
岑毓祥边喝水边责备岑毓宝,“老三呀老三,不管你怎么说都好,你想把那劳改成维新村,我岑毓祥坚决反对!”岑毓琦:“我也反对!!”之后,岑毓琦又加重语句:“我岑毓琦也坚决反对!”岑毓祥扳着面孔说,“就是说……就是大哥还活着也是反对的!”岑毓琦又附合,“毓宝哥,我坚决反对你的想法。你呀,做叔叔要有做叔叔的样子,不要带坏春煊侄儿啦!”岑毓祥大大咧咧地吹虚“欢迎你岑毓宝来到那劳这个现实世界,它糟糕得狠,但是你会笑着爱上它的!”岑毓祥语重心长地劝说道:“三弟!退一步,着眼于大局。这样才是你毓宝吞下一头鲸的方法,即每次只咬一口。”
岑毓祥和岑毓琦担心岑毓宝火爆暴脾气的,现在是考验岑毓宝脾性的关键时刻!
岑毓祥岑毓琦在等待岑毓宝充满火药味的回敬时。怎料到,岑毓宝却说出了信心满满的、内涵深刻的话:“我岑毓宝坚信,岑毓英大哥在天之灵肯定会赞成我岑毓宝的想法和做法的!银白色,十月似坚果,早霜如锡,闪闪发光!!”
岑毓宝自从跟随大哥岑毓英走南闯北,多年来他的脾气或是脾性,已被岑毓英的宽容他人的性格影响或是“重装”了……
岑毓祥和岑毓琦还想说什么,可岑毓宝却说:“不过,不急的。”
岑毓宝对岑毓祥哥、岑毓琦弟说:“你们的意见我只能作为参考,我岑毓宝从来没有说过假大空的话。老实说吧,我岑毓宝喝过很多高度酒,也放过不该放的手——从前不会回头,往后也不会将就!”说罢,他十分快速地拿起岑毓琦面前的空杯子,向刚刚要说话的岑毓祥老兄讨一口水喝;当负责倒茶水的岑毓祥得到的岑毓宝“谢谢哥哥”之后,岑毓宝立即快言快语说道,“岑毓英大哥做人的原则是‘一个人最可宝贵的是德行,何必一心追求那荣誉呢?有道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所临之事,无论巨细,莫不慎之又慎:一事不慎,则贻四海之忧;一念不慎,则贻百年之患’。”说至此,岑毓宝喝了一口酒,才一字一顿地,“凡帝王政治、圣贤心学、六经要旨,无不洞彻原委;至孝性成,竭诚尽敬;励精图治,辟前古未辟之封疆,服从来未服之方国。要知书达理,多才多艺,著作吟咏,莫不精妙。且要学成文韬武略,能文能武,挽弓射箭,发必中的。”
岑毓祥和岑毓琦几次想插嘴,但都因岑毓宝连珠似的话而不能插嘴。
“至于天文历数、乐律图绘,必集古今中外学术之大成;领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忠恕之道的深刻内涵;理解孔子的忠、信、笃、敬的思想,即笃者,厚也;敬者,慎也;忠者,无欺诈之心;信者,不说假话。使自己成为一个学问精深、见识广博、待人谦恭、礼贤下士之人。只有如此,才能容天下难容之人和事。这是大哥岑毓英的做人一贯主张。”岑毓宝一口气说下去:“我岑毓宝现在代替大哥宣布:你们两个必须有这种思想境界!而要达到这一境界,就必须选择有德行、有才干的人作为自己的师长和朋友,以学无常师的心态虚心听取这些人的规劝和忠告。切记:此乃我和大哥数十年来做人做事的心得,希望你们以及岑氏子孙记之行之!’”
岑毓祥和岑毓琦他们知道,岑毓宝因不满朝廷的腐败而转向康有为、梁启超倡导的维新变法,此时岑春煊的思想观念也已倾向康有为、梁启超。为此,岑毓祥和岑毓琦等族人们心里十分着急。所以兄弟俩联手对岑毓宝实行种种限制,岑毓祥他们在软禁岑毓宝时告诫岑毓宝,“老三,你现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违背了大哥岑毓英的遗愿‘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岑毓祥边拨胡须边责怪:“你不是曾经说过一句话么?叫‘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做朝廷的事,为朝廷立功’。你的维新变法思想及行为方式是反朝廷的,更有甚者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侄儿岑春煊!”
岑毓宝长叹一声:“哎呀呀,祥哥哥,您别抬起我岑毓宝啦!我是不单曾经说过‘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做朝廷的事,为朝廷立功’。现在我岑毓宝的维新变法思想及行为方式是以光绪皇帝为代表的维新派,而以慈禧荣禄为首的‘后党’为代表的是反动的、腐败的,对外屈辱的投降派。老实说,光绪皇帝对慈禧的专横很有成见,对朝廷的日益腐败衰落也十分忧虑。她们对内腐败,外强中干、腐败衰落、迂腐的朝廷,我岑毓宝宁死不屈,而不再为‘后党’的朝廷做一分一厘的事,立一分一毫的功!故人笑比中庭树,一日秋风一日寒!祥哥哥,你别在说大话了,我们岑氏族人能够得到大清朝廷的重用和亲信,是我们岑氏家族的‘三生有幸’!可是,祥哥哥和琦弟弟,比起外省来,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可你们却……”
朝廷朝廷朝廷 砌
岑毓琦说,“宝哥呀哥宝,莫非你是把不住这世间美好脉搏,还是你哪根神经损坏了或者是出了问题?怎么能够这样自私自利呢?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顾全大局,跟随叛匪康、梁,带坏家中年轻气盛的春煊!”岑毓宝正色道:“琦弟弟,说话必须注意分寸,决不能信口开河!我不是把握不住这世间美好脉搏,也没有哪根神经损坏了或者是出了毛病。我的神经系统特别特别的正常!实话告诉你们吧!在昆明市,我不动声色地指挥他们宰了8个‘后党’人物……这次回归那劳,除了刚才毓祥哥哥所谓的过‘八月十五’之外,还要组织队伍前往……”岑毓琦打断岑毓宝要说的话,愤怒地:“所以,我毓琦弟不得不利用副家主的权利限制你的各种形式的活动!!”
岑毓祥又以老大身份慢条斯里地说,“哎呀呀,故乡安置不了你的肉身,从此有了漂泊,有了远方!嗨——人生如梦,我岑毓祥投入的却是真情!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哪。”
岑毓宝动了真诚地:“哥哥,如果我的喜悦是烟,那么,您的存在应该就是火啊!毓祥哥、毓琦弟,我岑毓宝希望伸出一只手搂抱你们跟你们聊天;伸出双手搂抱着你们,和你们共享胜利果实!!”岑毓祥:“三弟,哥哥觉得,逆风的方向不适合你飞翔。”岑毓祥看看岑毓琦,说,“哥哥认为你的前面有众多的大臣阻挡着。”
见岑毓琦想说话,岑毓宝马上接着说道:“毓祥哥哥和毓琦弟弟,你们怎么啦?我岑毓宝理解你们已经患上健忘症了,现在你们全部忘记岑毓英大哥的为人和处世了?”岑毓宝站起来伸展着腰身,“我岑毓宝觉得,逆风的方向最适合我飞翔。祥哥和琦弟,你们认为前面有众多的大臣阻挡着。只要我岑毓宝自己不投降!再说,我岑毓宝并没有忘记我所说过的话,而且我还编成山歌唱呢:‘哎唷——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哎哟呀;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哎哟呀!’。问题是我们要为哪个朝廷立功的事!还有,你们所谓的维新变法思想及行为方式是反朝廷的,更有甚者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侄儿岑春煊!其实不然,你们肯定知道!侄儿岑春煊敢作敢为,他的目光看得更远更大更高!侄儿岑春煊敢于率领营伍越过沙漠,奔赴护驾!在护驾路上,他还提出一系列富国、强国措施……我们的侄儿岑春煊思想观念很新很潮很OK!不是我岑毓宝影响了侄儿岑春煊!倒是侄儿岑春煊影响了我岑毓宝!!”岑毓宝知道爱好吹牛的岑毓祥和“曾经风流和风光”的毓琦弟弟心中不爽,于是乎不能让他们有说话的机会。岑毓宝连续不断地有意放慢放小音量:“你们自己想想吧!毓祥哥和毓琦弟自己这一生中,除了让世人叫做‘牦牛’、‘风流’美名之外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要说有的话,岑毓琦就是‘慎提仙件’!”
原来,思子楼是岑毓琦为了纪念自己的长子岑景恒而建的。岑景恒自幼聪慧过人,而且是一表人才。有一次,一位外地人到广南任职,路过那劳,礼貌地去拜访岑毓琦,被门卫挡了驾。这位官员一再求见,而门卫回答道:“大老爷有话,午休不能会客。”此官员知道岑毓琦故意拒绝,十分愤概,就在贴子上写出四个字交给门卫,说:“待你家老爷睡饱后交给他。”于是策马而去。晚间,门卫把字帖呈献岑毓琦,打开一看发现贴子写的是“慎提仙件”四个字。岑毓琦见到又是“提”又是“件”,以为是奉承之贴,喜不自禁,忙揣酒杯。而在他身边年仅十二岁的岑景恒忙说道:“爹!把这四字撕掉吧!”岑毓琦说:“字意很好,为什么要撕掉?”岑景恒说“这贴子是骂人的。……”岑毓琦更加惊问:“何以见得?”岑景恒答:“‘慎提仙件’每个字各去掉边旁,不是‘真是山牛’了吗?”岑毓琦听了幼子的话才恍然大悟,急忙撕烂字帖,唾骂门卫。岑毓琦见其子如此聪颖,更加钟爱有加。岑景恒十八岁结识了一个农家女子,岑景恒冲破封建门第界限,与其相爱。但封建思想严重的岑毓琦以门不当户不对为由坚决反对岑景恒的婚姻大事,并以名门贵子不宜娶农女作媳妇。于是乎另请媒人到定安周家大户聘了一个儿媳妇。岑景恒与农女爱情破灭了,忧郁成疾……岑毓琦急忙为儿子办了隆重的婚礼,娶周氏姑娘来充喜。就在礼乐声中,岑景恒断气了……岑毓琦便兴建这座“思子楼”。
…………
岑毓祥和岑毓琦被岑毓宝一连串的近乎直白挖苦的话刺痛后,便不再言语了。
“毓英大哥还常说:与洋人打交道,其要有四:言忠信,行笃敬,会防不会剿,先疏后亲。国家一旦遭遇列强凌辱,就不能丧失大节,与社稷共存亡!”
本来,这次岑毓宝回老家的目的就是要寻儿时的梦的,那劳寨子下游有个小村叫那阳。过去那阳村旁有条那阳沟,那里曾经沧海,因为是奶奶邓氏和江大嫂为了逃避叶正邦的追杀而在那里躲藏几年……
岑毓宝和岑烟霭、岑毓灵首先去看望那阳村口的一座桥,那座桥上岑毓宝小时候经常和岑毓英大哥在那里钓鱼。那是一座用五根3丈长的楷杷木穿帮搭建,村里人经常走,当年岑毓宝他们训练有素的援滇民族兵也曾从此桥走过。现在副将岑宽德、都司梁忠义、千总覃德义、外委岑舒霖、岑朝善等先后阵亡了,永远离开了这个小山村。岑毓宝同乡亲们商量,是不是大家捐点钱,在新建的石拱桥上建一间廊房,制作一块叫“思念桥”的匾,写上先烈们的英名,流芳百世,激励后辈。大家说很有意义,赞同捐款。随后到了土地公坛,叔母拿了一簇香,点燃后给岑毓宝三炷,说:“你也敬敬土地公。”
岑毓宝接过香,触景生情地思索良久。小时候逢年过节,奶奶带他敬土地公,祈求平安,逢凶化吉,消灾避难,心里有多少愁苦就有多少祈求。“儿时望星光,举手若能摘;于今七尺身,天高不可即。”岑毓宝随口喃道。
如今到土地公坛却是另一番心境,岑毓宝似乎在祈祷:万事顺遂,心无所求,只是想还儿时的一个愿:做个实实在在的人,让维新变法能够天遂人愿!
在那劳寨,岑毓宝应亲戚之邀到他们的家里吃饭。岑毓宝爽快地应邀,并且直接名点谁谁家庭煮什么样的菜,在哪家吃蒸地瓜,谁家吃南瓜,谁家吃芋头煮梅干菜,谁家吃薯煮粉干,谁家吃糍粑,一一交代清楚,叮嘱就吃这些云南昆明难得吃到的家乡菜。
轮流到各家用餐,主人除了备好岑毓宝点的菜,还是有鸡、鸭、鱼和猪肉。岑毓宝说:“不是叫你不杀鸡鸭吗?”亲戚们都回答:“这种鸡鸭是自家养的。”当主人把煮好的鸭子肉端上桌来,那股久违了的香气便扑向岑毓宝的鼻翼,他禁不住挟着一块没有剔除那颗肉阍的鸭屁股塞满了嘴巴,等待吞咽之后又尝一口鲜美无比的汤,才说,“哈哈!终于吃上了一块正宗的鸭屁股,那味道实在是既香甜又可口,远非城里人吃的嚼之无味的肉食可比。”
“嘿嘿,这就是我想吃的儿时食品,那劳现在摆在饭桌上的是城里人羡慕的,鸡鸭猪鱼都是自己养的,喂谷子,食草,吃虫,吃虾,吃取之于田野的饲料养大的。”岑毓宝自幼爱好吃鸡鸭的头和屁股,就说那鸡鸭屁股吧,他的吃法常常是煮沸了半生半熟就用手把整个拳头般的屁股往嘴巴里一塞,然后就围绕着火灶津津有味地(有时候还需要用手捂盖着嘴巴)说“香,香啊!”
那劳人都懂得岑毓宝酒量大,因而特别酿制了头酒(即50度以上的酒),岑毓宝说:“喝着那劳自家酿的香醇爽口的糯米酒,把盏贪杯人自醉,旧事重谈老顽童,离家前的旧事竟如山泉喷涌,源源不断,娓娓道来,引得大伙儿哈哈大笑。有时候,岑毓宝自我自言自语‘我好像变年轻了,又变成童言无忌的山里娃了’啦!!”
岑毓宝对岑烟霭、岑毓灵说出了自己原先的计划:“我这次回乡,本来想与岑毓祥岑毓琦办个山庄的,让城里人来吃农家饭菜,喝农家酒……再看看那劳四周的秀美山川。‘玩’那劳农家的‘乐’!但是哟,事与愿违!想不到岑毓祥岑毓琦他们两人竟然反对我的事业。所以我就打消这个念头!”岑烟霭、岑毓灵听了岑毓宝这些话语,由于声情并茂,岑毓灵险些流了口水……他用双眼盯住岑毓宝那高大的身段,心里暗自敬佩:“毓宝贤弟真是真金不怕火炼,而且思想观念很棒,难怪乡人认定为‘三英雄’啊!”
岑毓宝接着说:“那山庄的名字就叫‘山里人家’,除了农家饭菜,还可以烧烤,泡药浴,观水车瀑布。过几年种的桃树、枇杷树、毛竹。到山庄来玩,正月看桃花、三月啖枇杷、四月数春笋、五月尝蜜桃、七月吃野菜、十月啃甜蔗、十二月吃冬笋,一年四季游人不断,到山庄来尽情享受口福和眼福,还可以洗药浴。”
岑毓宝和岑烟霭在昆明城洗了两次药浴,用山苍子、石菖蒲、桃树叶、姜苗和艾草熬成药水,装在木桶里,浸泡起连骨头都酥松了。“古代的帝王就用木桶洗澡,”岑毓宝对岑毓灵说:“我们也洗了一回皇帝浴。”岑毓灵、岑烟霭叫岑毓宝给山庄题几个字,他欣然提笔,写下了鸡扒似的四个字“乐在自然”。
住在那劳老家,每天早上岑毓宝起床后,站在弟弟新建的荣禄第旁,眺望后龙山,如黛青山,近岭远峰,蜿蜒叠嶂,薄雾缭绕,浓淡相宜,灵气活现,恰似一幅描绘的山水画,美不胜收。之后岑毓宝情不自禁地直抒胸臆:“家乡真美!回老家的感觉真好!我岑毓宝渴望着春天出游的快乐,渴望聆听大自然的声音,渴望花、鸟、树木林木和小溪流水的盎然生机带给我别样的生活情趣。愿意在春风得意之时读山、看云,寻访花的信息,感受梦意与春光!”接着充分发挥自己的编辑编辑山歌本领,唱道“西芹百合葱姜蒜,我会常常把你念;土豆茄子西兰花,孜孜不倦烤腊肉,三鲜鱼肚甲鱼汤!”
岑毓宝回到那劳寨的第三月,便与岑烟霭、岑毓灵秘密组织“维新团”,还不管岑毓祥、岑毓琦的反对,把那劳寨改名为“维新寨”。先后派人到泗城(现广西凌云县)、靖西、云南省的广南和罗平县、贵州省的兴义、安龙等地招兵买马,发展组织,准备在云南省城进行维新变法,配合北平的戊戌变法。
岑毓灵十分小心翼翼,大有前怕狼后怕虎的顾虑。但面对现实的岑毓宝却说;“变法是大事业,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的。今天中国没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所以国家不能昌盛。纵然变法失败了,我是应该流血献身的,中国人还没有为变法流过血,我愿以死来答报圣主!”
岑毓宝知道,在驮娘江和西平河交汇处上游、距离那劳寨子约五里的地方,有个叫渭袍(“渭袍”壮语即“深沟里面的密林”之意)的“风水林”,那里有一片原始森林,被那劳寨的村民们奉若“神林”。这片原始森林南北长约300米,东西宽约70米,位于那劳村的西侧,是一个狭长的峡谷地带。谷底一条由南向北的小溪将森林一分为二。林里腐叶满地、古木参天、百鸟唱和,是让人忘却尘俗烦恼的理想之境。这片森林里,不仅有“活化石”之称的沙椤树、银杏树,而且许多其他国家保护级的珍稀树种,如金狮榔树、枫树、香樟树、蓝电树、楠木等也处处可见;兰草、蕨类、姜科以及其他草本植物由于得天独厚的条件也全都长得高大舒展、厚实茂盛;初夏时节,你还可以在这里看到花卉王国中的奇葩“红蝴蝶”。
岑毓宝小时候曾经多次听说,那劳村民们称这片原始森林为“风水林”,谁也说不清这片森林里到底有多少种珍稀的动、植物资源,因为从来没有人真正的进入过这片森林的腹地。不仅仅因为林中古木参天,浓密处已无法见到日光,只能靠手电、火把等照明。而且对于那劳的村民而言,这片森林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具有灵性,即使它们已经枯烂也不可随意拾取,拿了林里的草木会触怒神灵,给家庭甚至整个村寨带来灾害。
说起这片“风水林”或者说是“神林”的由来,连村里的寨老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对这片森林顶礼膜拜。只听老人说,远古时那劳一带森林密布,人迹罕至,因而得名渭袍。有一年不知何故,渭袍周围突然鬼火四起,火势凶猛。大火持续了半个月方才渐渐熄灭,大片的森林在这场大火里化为灰烬,惟独这片“神林”丝毫未损。于是人们觉得这片树林非常神奇,认定这是一片神树林,其中的一草一木都有灵性,从此便对它加以保护和崇拜,年年每逢节日必杀牲奉祀,祈求神树林保佑全寨平平安安,五谷丰登。
祭神仪式:壮族人喜欢聚族傍河依山而居,每个村寨都有自己的寨老,他是整个村寨大家庭的家长。寨老一般由村里年长的、最德高望重的男性出任。在古代寨老就是一个村寨的最高领导,管理村寨里的一切事务,寨老主要职责就是率领全村人进行各种祭拜祖宗和神灵的活动;调解村里的一些邻里、家庭纠纷;在民间活动中,作为村寨首领负责对外联络和交涉等。自然,村里的祭神活动都必须是在寨老的主持下完成的。
壮族自古就是一个尊老崇祖的民族,那劳寨子也不例外,他们把对“风水林”的奉祀仪式和对始祖夫妇的灵位的祭拜连在一起的。在这片神树林里有一座小山坡,坡顶上有个很简陋的小木屋,供奉着一对最早来这里定居的夫妇的灵位。陆氏寨老说从自己的家谱来看,他这一辈已是第32辈了,所以这对始祖夫妇应该来此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
春节里,拜祭祖宗和树神的日子是正月初三。大概在这天上午11点,由村里的唢呐手、长号手开道,寨老率领一村老老少少几百号人在快乐的乐声中奔向神树林而来。寨老说唢呐开道、鼓乐喧天,是为告知祖先和树神们:我们来朝贺你们了!感谢你们这一年保佑我们寨子平平安安,人民百姓丰衣足食!
到了神树林后,寨老首先率领数十个男性老人去山顶木屋祭拜始祖。这些可以祭拜始祖的必须是60岁以上且身体健康的全福男性。聋的、哑的、身体有残疾的都不能去;女性无论老少在这种时候都不能去木屋。不难看出,男尊女卑的思想至今仍然是壮族社会的一个主导思想。在众老人祭拜祖宗时,其余的人可以远远地站在山腰看,或自由的在山脚玩耍。
这些族中的长老级人物到了木屋后首先把贡饭呈上,把香、蜡点上。贡饭是一桌非常丰盛的酒菜,猪头和猪尾巴是必不可少的两道菜,它们代表的是一头整猪。过去,盛大隆重的祭祀活动总是以一头活猪做祭品,要当场见血于始祖灵位或神树之前,而且全村人在祭祀活动结束之后将找一空旷地大快朵颐,欢宴狂饮。那时,全寨的3个村民组每年轮流准备贡饭,他们称之为“办斋”。办斋的费用主要来自村民的捐助,一般一家出一块钱。壮族在出殡时,必以铜鼓开道,以驱鬼怪。这面铜鼓每年轮流保管于村民家,以每次10元的价格向外村寨的人出租。每年的所得全部用于办斋,由保管铜鼓的这户人家负责。
贡上斋饭、点上香蜡后,老人们肃立于始祖灵位前,由寨老念一篇纪悼文章,文章内容无非是感谢祖先和神灵的庇佑使全寨人畜平安,粮食丰收云云。念完后将之焚化于始祖灵位前,之后全体老人默哀,敬酒,敬饭,烧纸钱,最后放一串鞭炮。
祭完祖先和树神之后,老人们也下山来跟大家一起玩。娱乐活动主要包括唢呐、笙、萧的表演和交流,男女对歌,做游戏,放炮仗等。这要持续三个小时左右,然后人们陆续的离去。参加祭祖的老人会把这桌斋饭抬到办斋的那户家里,一起把它分享吃掉。
农历的三月初三是一年一度的敬山神、树神的节日。这一天不用全寨的人都参加,只要寨老和春节参与祭祖的老人就行了,也不需要办斋,只要准备一只活鸡,三斤猪肉,一斤酒,香蜡纸烛即可。老人们在始祖木屋中把那只活鸡作为祭品当场杀死在灵位前。拜过祖先、树神、山神后,几个老人再把那些肉、鸡自己煮熟吃掉。
禁忌与惩罚:在那劳村中,有着关于这片神树林的诸多禁忌,连寨老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些禁忌的,他们只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自己的长辈去神树林里祭拜祖先和神灵。当时父母就告诫他们:这片风水林是我们寨子的保护神,它为整个寨子带来平安和幸福;千万不要违反了祖宗传下来的禁忌,否则得罪了神灵,他们会降罪于我们的。最主要的禁忌有三个:
1、不能擅自拿走和取用神树林里的一草一木,只能任其在林中自生自灭。所以,神树林下那些腐烂了的树木及藤条,四处恶臭,臭气臭氧熏地熏天……受万物有灵论的观念影响,那劳的村民们坚信神树林里不光是树,就连花草也都是有灵性的神灵。如果受到冒犯,它们就会惩罚冒犯他们的人;如果罪过太甚,神灵不仅会降罪于冒犯者,还会迁怒于旁人,甚至殃及整个村寨。2、不许说不敬神的话,做不敬神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片神树林里。对神灵必须虔诚,说不敬的话,也会冒犯神灵,带来灾祸。3、看见别人偷拿神树林里的财物,切不可跟随,也不可劝阻,要装做没看见,赶紧走开。神灵不但会降罪于冒犯者,还会迁怒于旁人,因此好心去劝阻的人也有可能也会遭殃。所以看见砍伐或拾取森林里木材的人,不要阻拦或劝说,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遵从古老的禁忌,赶快走开。
“三字经里不是有言说么?人有短,切莫揭;人有私,切莫说!”——可以说:此时此刻,那劳人氏很显然就是庸人中的中庸!!
寨老说:“千百年来,为了让渭袍这片神树林守护着我们的家园,一代接一代的村民都能愿当中庸庸俗之人,谨记着这些禁忌,守护着这片神树林!”
那劳寨老和村民们都一脸严肃地讲到了村寨里好几个冒犯神树林而遭到神灵惩罚的故事。寨老说:村民们的生老病故,都跟渭袍这片守护着他们幸福和安康的神树林密不可分,一切的因果都源于神灵的恩赐与惩罚,神灵可以恩赐你钱财,也可以轻易地拿走这一切,甚至连你的命。所以至今为止,钱财的诱惑还没有大过神灵的威慑。
在那劳,如果有谁提到渭袍,说到神树林显灵,人们都会说起村里的两个年轻人。大约在十年前(村里的人们对时间没有确切的概念,他们大多以结婚或盖房作为一个标记点,叙述事情发生在此之前还是之后。故而这件事情问了好几个人,还是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时间。),村里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们俩平时在村里没干过什么坏事,是公认的好后生好小伙子。但是他们却不守村里的禁忌,认为那么好的木材倒在林里腐烂很可惜,不如拿回家派些用场,而且反正又不是砍的,是在林里拣的,树神可能不会降罪在自己身上,于是偷拿了神树林里的木材回家。过了没多久,两个人相约去其中一家摘辣椒拿到集市去卖。晚上两个人睡在田埂上,半夜其中一个突然醒来,莫名其妙地用一块大石头砸瞎了另一个人的一只眼睛。第二天,当地的官差就关了凶手,后来通知他们家里,交6000元钱就放人。但他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后来他莫名其妙地就被枪毙了。瞎了眼睛的那个因为有一天惹怒了他的父亲,被他父亲用锄头敲打死了……村里人一致认为这就是神灵对他们的惩罚,每一个违犯了禁忌的人都会受到如此惩罚的。
两个当事人都已不在人世,他们的家人也讳而不言,所以其中的诸多细节已无法考证。村里人也只知其大概,人们谈及提起时,更多的是把它作为一个警戒,教育孩子要敬神、畏神,而从不细问细推它的缘由。对他们来说,它只是一个绝好的违反禁忌、遭受惩罚的例子。
“壮族尊夏禹为先祖,与先秦的‘骆越’人有密切的历史渊源。在壮语中,‘骆越’即‘垦食骆田的越人’之意,”岑毓宝为了说服族兄岑毓灵支持他的思想观念,以便顺利进行组织当地具有维新思潮的周围人士神不知鬼不觉地秘密集会,于是说:“壮族相信凡树神之所在,即山神之所依,所以每个村寨都会选择三到五棵百年以上的大树作为神树,村民们称其为‘风水树’,任何人不得砍伐,并在特定的节日里对其礼拜,以祈求神灵保佑。这种人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寨子人的所为,是一种愚昧落后的思想观念。而我们是见世面的人,再说我们都奉行无神论者,你说我们活动地方应该选在哪里?”
“这个…这种……维新虽说是件很时髦的事业,我担心那劳人不能接受,你看……”见历来做事比较稳重的岑毓灵吱吱唔唔没有做正面回答,所以岑毓宝自己作出决定:“老兄,你的担忧也有道理,但是要想成就一桩事业,是决不能前怕狼后怕虎的!必须有为维新而奋斗到底的决心!听我的,集会地方就在渭袍沟!”
岑毓灵睁大眼睛盯住岑毓宝,说:“渭袍沟是那劳寨子的‘风水’宝地,就怕寨老晓得后责怪呢!”岑毓宝知道渭袍沟对岑毓灵的威胁和镇吓是巨大的。于是这个话题暂且不说,而是秘密商讨如何组织具有维新进步思想观念的那劳、西林及泗城(现凌云县)、靖西、贵州省的兴义、安龙等地的中青年人秘密来到渭袍沟集中的事宜。
岑毓宝:“毓祥兄,毓琦弟,这几天我陆续收到春煊的来信,他说现在京城变法维新形势十分可喜,各地的维新组织、学会、学堂、报馆、书局纷纷成立,尤其是湖南的谭嗣同、天津的严复等等,他们都讲了物兑天择、适者生存的道理,变法维新已经成为大势所趋啦!”
岑毓灵:“三哥,你就尽管吩咐我们去做事吧!”岑毓宝紧紧握住岑毓琦的手,说:“老弟,你也知道万事开头难。现在呢你就去找几个兄弟来当你我的助手,记住:所找的人必须品行、德性正直,而且有组织和沟通能力强,能说会道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你我打理后勤工作。是吧?”然后,岑毓宝便把他思索很久很成熟的维新变法方案一一介绍给岑烟霭、岑毓灵等人。
岑毓灵出去找人了,岑毓宝与岑烟霭则谋划如何带领维新人员进入渭袍沟里面进行了细节上的部署。
几天后,岑毓宝和岑毓灵、岑烟霭等几个人偷偷溜进被那劳人视为“风水林”的渭袍沟。真是不进入不知道,岑毓宝他们索溪而上,发现曲径通幽,白鹤崖、野蕉林、寿龟潭、宝石岩、藏金洞等大小瀑布层叠分布,形态各异,似乎每个瀑布都有一个神秘的传说。潭中溪水清洌,游鱼可数。人行走在山水之间,沐植物精气,看生态美景,听飞瀑鸣琴,闻鸟语花香,其乐无穷。
所以,岑毓宝他们感概:“这渭袍沟壑,满山树藤缠绕,参天遮日,尽显幽静迷人,山上原始森林、原始次森林,始终四季郁葱。”
岑毓宝感叹:“这里还堪称物种宝库,包括各种名贵中草药在内的珍稀植物种不计其数,更有娃娃鱼、穿山甲、白鹇、原鸡等众多珍稀动物。”
“都说成功只有一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一生!”岑毓宝对岑烟霭兴奋地说,“真是:春赏烂漫山花,夏拥云瀑烟岚,秋醉金霞万朵,冬玩十里雾气……一年四季,渭袍带给人的都是新鲜、愉快和美的享受!”
刚刚被岑毓宝、岑毓灵、岑烟霭说服的族人岑毓芝、岑毓斌、陆正常等人,也不例外地感叹渭袍沟的神秘。岑毓斌说:“毓宝哥,你选择这种地方真是太伟大了。你看:大自然有着削石成崖,飞瀑成潭的妙手……”岑毓芝抢过话头,“此山源自高山石缝清澈、甘甜的水便汇集落差不一、层层相连的天然瀑布群,纯天然的山水风景便宛如人工用心设计般的精致。”
只见渭袍沟里森林茂密、古树葱茏,植物活化石桫椤以及大量的珍贵植物遍布其间,娃娃鱼、白鹇等珍稀动物不时出没。
当岑毓宝他们正准备返回之际,突然发现渭袍沟一个山谷里的小溪边发现了一棵蕨类植物,该树树干一半躺在地上,就像一把靠背椅,主杆长约4米,直径约25厘米,叶子长约2米。
岑毓宝在附近还发现了几棵稍矮些的桫椤树。于是乎,岑毓宝他们被这种连见都没有见过的又树又花着迷了……
年届56的岑毓芝道,“其中以有‘植物恐龙’之称的沙椤树最为出名,渭袍沟有沙椤树达四五百株。”
回来的路上,岑毓灵兴奋地举起双手,惊呼:“啊呀,成群的飞瀑、大片的原始森林,同时它还是神奇的大自然空调,夏天行走其中,就如进入巨大冷气空调室,冬天则倍感温暖。”
的确,岑毓宝对他们此行,发现渭袍沟内大量的空气负离子,整个渭袍沟成为巨大的天然氧吧,极高浓度的空气负离子吸之如同洗肺,沐浴于“植物精气”中,完全达到医学治疗和保健的功效。
回到家后,岑毓宝查阅相关资料得知,这种名叫桫椤树的树种,经辨认,确定为蕨类之王——桫椤树!桫椤树在距今约1亿8千万年前的中生代侏罗纪时期十分繁茂,和恐龙同生共荣,成为生物界在远古时代地球上的重要标致。经过第四纪冰川的侵袭,桫椤仅在一些低纬度的适宜生态环境生长并繁衍至今,被科学界称为“活化石”。桫椤虽为木本植物,但茎干木质较差,茎干富含淀粉,可食用。当时,是恐龙的主要食物之一。
岑春煊把他所探听到的维新变法情况通过信函向远在桂滇黔边陲那劳寨的三叔岑毓宝做了汇报:
一八九七年初康有为应侄儿邀再次到桂林,仍在叠彩山景风阁居住、讲学达半年之久。此时康因在京“公车上书”提倡新学而名声大噪,地方绅士周璜、唐景崧及我均与康有来往,并共同发起组织了圣学会,创办了《广仁报》,设立了广仁学堂,力主维新,对广西影响极大。
到一八九七年底,各地已建立以变法自强为宗旨的学会33个,新式学堂17所,出版报刊19种。同年,德国强占胶州湾,全国百姓人心激愤。十二月,康有为第再次上书,陈述列强瓜分中国,形势迫在眉睫。一八九八年一月二十九日,康有为上《应诏统筹全局折》,一八九八年二月,谭嗣同、唐才常等人在湖南成立了南学会,创办了《湘报》。四月,康有为、梁启超在北京发起成立保国会,为变法维新作了直接准备……康有为的上书内容不是单纯的写几句爱国抗倭的大话,他系统地提出了希望光绪帝下诏:鼓天下之气、迁都定天下之本、练兵强天下之势、变法成天下之治的方略,要求朝廷狠下迁都的决心,然后动员全国之力,与日本作殊死较量。
“为了把维新变法推向高潮,康有为、梁启超等人在北京出版《中外纪闻》,专门报道革新变法。同时,《时务报》也在上海创刊,成为维新派宣传变法的舆论中心。而严复先生在天津主编《国闻报》,成为与《时务报》齐名的在北方宣传维新变法的重要阵地。”
岑毓宝接着把京城岑春煊的来信的内容提要详细介绍给部属和老乡们,并且说:这次“公车上书”的主要内容:一是拒和,主要是以反对签订《马关条约》,请求皇上处分权辱国的大臣;二是迁都,迁都西安,以利再战;三是练兵,加紧练兵,将对日赔款移为军费开支,大量购买枪炮;四是变法,发奋变革,推行“富国”、“养民”、“教民”之法,只有变法才是“立国自强”的根本。
晚上,就在岑毓宝听从岑春煊提示的如何努力做好岑毓祥、岑毓琦的思想工作,让他们都支持维新变法的事情。岑毓宝把屈原的话“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的理解进行了十分到位的说教后,
又用荀子的话针对性地给予岑毓祥和岑毓琦进行了“洗脑”:“你们呀,必须学会‘雨声、风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别再当那种‘井底之蛙’或者是‘酒醒不见牛干吧’啰!同时切记顾宪成的名言: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峪,不知地之厚也!”
岑毓宝拿起那个随身携带的马骨胡,轻轻地拉了两调,喝了一口酒,才笑眯眯地预测:“这次‘公车上书’,虽说未能如愿阻止《马关条约》的签订,但它可能会因此而引发了大清国为爱国救亡群众运动的斗争方式,拉开了资产阶级改良派正式登上政治舞台的第一幕。它冲破了清王朝严禁读书人干预朝政的制度,更可能会是中国历史上空前的壮举。康先生也可能成了维新运动的领袖。”
岑毓宝接着往下宣读岑春煊的信函:
“公车上书”二十多天后,康有为又写出《上清帝第三书》,提出了变法的步骤。这次,康有为成功了,光绪帝阅读后认为很好、很有许多毅然的改革之志!
光绪帝认为这些变法主张有利于挽救清王朝的危机,因此非常重视,立即命令阁员抄录三份,一份是呈给慈禧,一份留作廷用,以备阅览;另一份抄发各省督抚将军议处,并据此连发两道上谕。这是维新派取得光绪帝支持的开端,但同时也遭到顽固派的猜忌。一个月后,康有为《上清帝第四书》时,提出的“设议院以通下情”政治主张,就因没有门路而搁浅了。
“没有实权的光绪帝不甘心当傀儡!”岑毓宝像是自言自语,其实,他是有意对岑毓祥岑毓琦等人说的:“光绪帝他想利用维新派的变法才能和勇气来夺取政治权力和挽救清王朝统治的危机,因而热衷地支持维新派。以光绪帝的老师、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龢为首的地主阶级开明派对以慈禧为首的顽固派十分不满,翁同龢寄希望于光绪帝,而且对维新派也表示支持。”
岑毓宝耐心地对岑毓祥哥和岑毓琦弟解说:“或许,在今年年初的一场春雨里,折射出了三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年轻的皇帝急于变法,急得丧失了政治生存的基本理性;老师傅要这个学生皇帝当新康熙,却完全忽略了新时代的新要求;慈禧太后却想着怎样在不丢失自己政治地位的前提下保住祖宗的基业。为此,关键时刻不惜像光绪皇帝拿掉翁师傅那样为紫禁城换马!”岑毓宝边饮酒边对岑毓祥哥哥和岑毓琦弟弟说了心中的猜测。
就在那劳维新团在渭袍沟接受赴昆明援助戌戍变法的关键时刻,岑毓宝再次接到京城岑春煊“百日维新”期间与康有为的对话的情景:
康有为先生对中日战争状态之时局十分关注,他的一番话再次点中了我春煊的脉:“李鸿章怂恿慈禧太后‘中国不得与日本国抵抗到底’!李认为日本‘人强我弱,人智我愚,人勇我怯’而与倭寇订立了不平等条约。”春煊侄儿我也想不通,我海军号称亚洲第一,陆军号称兵员百万。但朝廷自上而下,任人唯亲,军官以贿成,兵士无战心。如此临敌,焉能不败?!康先生愤然地问:“为什么我弱我怯?其实不然,强将手下无弱兵;反之亦然,将怯则兵怯,官蠢则民愚。可我国的官将如果真是既怯又蠢吗?官场之中争名夺利之时,哪个不是智勇兼备!诛杀异己、鞑伐学说,哪个不是又狠又毒辣?如此能说我蠢我怯我弱吗?”我春煊当即拱手说:“康先生指斥时弊,对官场的愚顽,勇于内斗而怯于外战的毛病,骂得淋漓尽致。但是请问先生,此病因何而得,又如何方能治愈?”康有为说:“我国人民以泥古不化为美德,以祖宗遗训为楷模!今日列强并起,雄雌互斗。但朝廷上下,却仍沉浸在一统天下的梦中,视万国为夷狄,以百官为奴才,将百姓当草芥。满清朝廷被英国发动了两次鸦片战争,但没有彻底清醒!现在又与日本宣战,但梦也只能醒了那么一小会。说白了:既是一统天下,便无国的概念,而爱国之心又从何谈起?!这是一道举国上下应该举足轻重的思考题……我康有为已经找到鞭鞑大清国腐朽的突破点!”但愿三叔您在那劳见机行事,密切注视京城及昆明的维新动态,更祝愿您心想事成!
每次集会,岑毓宝都来到渭袍沟上的那棵树干一半躺在地上,像一把靠背椅(主杆长4米,直径约25厘米,叶子长达2米)的恐龙时代的物种桫椤树,他说:“我为何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主席台呢?这是因为,在渭袍沟发现的最能体现变法维新的、也是希望这种维新像这些种子一样永远‘活着’的石头似的植物。”
“应该说,在清王朝最高决策层中,恭亲王奕算得上精明能干。他毕竟是对外部世界还是有所了解,一定程度止认识到中外之间存在的差距,处理外交事务也有一定能力。然而,恭亲王奕在对外事务方面,总的指导思想是:尽量避免与列强的直接对抗,力图使列强在‘二十年内不致生事’。”谙熟清王朝内幕的岑品蔚认为:“为此,恭亲王奕在与外国侵略者打交道的过程中,实行所谓的‘外教信睦、隐示羁縻’的基本方针,在可能的范围内以让步、迁就来满足外国侵略者的欲望。”但是,恭亲王奕现在已经成为被迫害的人了,岑毓宝边抬酒杯边说:“哈哈哈!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一方针计策并没能换来中外的‘和好’,边疆地区危机四伏。这就充分说明了这种‘外教信睦、隐示羁縻’方针政策是个狗屁不如的东西!”岑毓宝通过别的渠道又了解到:面对光绪帝推行的新政,慈禧悄然无声地招来张之洞,询问他对于目前的新政有何看法?
张之洞以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慈禧太后,说出了自己对新政见解。
慈禧太后说:“实施新政,其路还很长,仓促行事,势必无果而终!我建议,此事当从长远考虑,等待理明事显,再作决定也不迟。”张之洞接过话茬儿:“依臣看,维新之事,不可趋于极端。从前臣也曾有维新克旧之声,因为今日时移事异,变局频繁,视今日之情势,革故鼎新,已成必然。”
慈禧太后:“但祖宗成法,华夏旧俗,必不可废弃。”
“对对!”张之洞随风摆柳地,“惟西法中有利于中国之进步者,才能采用它。”
……
岑毓宝清楚记得,前些天他曾对岑毓灵、岑烟霭等人说过,“这是一个系统的资产阶级变法维新的政治纲领,它发展民族资本主义,实行‘能者竭力,富者纾财,共赞富强,君民同体’的君主立宪政体,并提出了变法的具体条例。”岑烟霭气愤地,“可惜啊,都察院以条约已经签订、无法挽回为借口,拒绝接受这份万言书。”
“这次‘公车上书’的主要内容是:拒和、迁都、练兵、变法。”岑毓宝对岑毓灵、岑品蔚、岑毓琨、岑毓茂、韦国泰、韦国隆、岑宏辉等人等人谈了自己的看法:“诸位弟兄,既来之则安之。历来母后临朝,自古所诫。有史以来,只有宋朝一个宣仁太后,史称她作女中尧舜。此外,如汉唐时代,母后当国,外戚、内竖,这种的污垢把一朝锦绣山河搅乱得不可收拾。”岑毓宝呷了一口酒,跟老乡们说起自己从史料上读到的,“所以,史家悬为厉禁,将母后临朝的制度视为蛇蝎一般。说它是覆宗的祸水,既误国又殃民。”
岑毓灵、岑品蔚、岑毓琨、岑毓茂、韦国泰、韦国隆等人静静地听着,岑毓琨插话:“据史料记载,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时,几个大臣曾经反对。”岑毓宝接着说:“但是,他们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都被慈禧一个一个扳倒。”岑毓宝狠狠地喝干了随身带着的酒,把空了的装酒瓶慷慨激昂地丢弃后才说:“杀的杀,死的死。满朝文武吓得屁滚尿流,哪个还敢出来作梗?!”
“也许是老天有眼,”岑毓宝激动地站起来,插着腰说:“此时国势危急,首先是洪、杨在桂平作乱,其次是赖、张捻军出没大河,朝廷下大力气才能平息叛乱,刚刚想缓一口气,不料列强各国乘乱相逼,一八四零年英法八国联军长驱入京,于是乎慈禧和光绪帝不得不西逃之夭夭。”
岑毓灵等人默默地听着岑毓宝,像是在听老师讲课似的。岑毓宝看看大家,接着说:“慈禧皇太后得到报应了:咸丰死于热河,接着同治帝又驾崩,慈禧又选择只有4岁的光绪为帝。”
岑烟霭:“专横跋扈的慈禧太后已经成为垂帘听政专业户,所以她特地选择了又是一个小皇帝,这样她才能得以借口继承训政。”
“直到光绪帝结婚亲政,慈禧退隐颐和园,名为不亲朝政。”岑毓宝:“不料中日战事起,光绪帝自愤自强,恨不得立刻斡旋,转败为胜,此时此刻,光绪皇帝把康梁新党引为知己,戊戌变法期间慈禧暗中却注视着光绪帝,尤其是她拥有一大批顽固不化的老臣……嗨,前歌谁嗣?后诵孰杀?莫,莫!莫!!”
那天傍晚,太阳正在西方山头上,岑毓宝看看即将西沉的太阳,当作岑烟霭、岑毓灵的面,便随口喃道:
踯躅一年尽,凄凉万里身;
不才甘作吏,举目竟无亲。
铜鼓驱残腊,蛮歌迟晓春;
团乐煨骨拙,暮色起苍茫。
原来,渭袍沟这个地名因岑毓宝和岑毓灵兄弟俩在那劳附近的渭袍沟里秘密组织具有维新进步思想观念的广西西林那劳、西林及泗城(现凌云县)、靖西及贵州省的兴义、安龙,云南省的广南、罗平等地中青年人秘密集会和训练而被那劳人岑毓祥兄弟俩称之为“乌鸦团聚”之地……
六、多才多艺,振兴家国
记得一八七六年秋月母亲谢氏病故后,岑氏兄弟都从昆明回来,抵达那劳后他们都在哭丧。岑毓宝利用哭丧之余,悄悄来到驮娘江和西平河交汇处。此时,两岸楠竹在秋风的吹拂下“喳喳”作响,望着那劳寨边那些已经开始残缺、坍塌的沙质泥土围墙和只剩下南、北、东、西四道闸门、两座岗楼,寨子中凋零的古榕树及懒洋洋的炊烟,再看看儿时那个充满智慧并变幻莫测但如今已经开始破败的水碾房,岑毓宝心里一阵茫然:“这就是生我养我的故土?!那劳寨——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腊月初,岑氏兄弟忍着悲痛将母亲谢氏的尸体葬在那劳寨北的那讪山上,岑毓宝对几个兄弟及家人说:“我们的官场在云南,但根基根源却在那劳,我们募勇离开那劳前夕曾经发誓: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不留家产给子孙后代是我们的过错,现在我要在故土那劳大兴土木,修建岑氏宗祠,立义学、兴私塾,为故土出力。大哥,您认为如何?”
岑毓英听着岑毓宝的话,不得不另眼相看,“哎哟,真是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我们岑家真的出了个是‘三英雄’啦!”
岑毓英、岑毓宝两个说真干实、勇于任事的天性没有改变,他们早已带来云南工匠石匠进行勘测房屋地基……
“现在南阳书院已峻工,我要着手为岑氏族人后代做点有益的事。”岑毓宝对岑毓祥、岑毓琦他们说,然后亲自写信给远在桂林的岑毓英。
岑毓英接到岑毓宝的信函后,便分别写信邀请昆明、开化、桂林、宜山等地较有才学的旧交或先生前来任教,然后急急赶回那劳寨。
到家后,岑氏兄弟商量。岑毓英说:“我们那劳寨早在嘉庆20年就开始有半专业的壮戏班了,北路壮戏的根就在那劳寨。”岑毓宝加重语气说:“对对,我们为何不借此机会,举行一次壮戏盛会,迎接那些远道来书院任教的先生?”岑毓祥岑毓琦赞同大哥三哥的意见,于是就着手分工协作起来:岑毓宝充分发挥自己的酷爱壮戏的特长,除了指导那劳壮戏班排练、表演外,还亲自出马演饰武旦角色;并发挥自己的绘画特长,与21岁的王抱运新为壮戏班绘制戏服和戏帽,为舞狮队制作狮子、罗汉、弥猴等等道具面具。
岑毓宝虽说没有读过书,但他的聪颖和爱好却得到充分的发挥,从小酷爱绘画,口袋里常装带各种各样的彩石,随时随地在路边、庭院、野外岩石上乱涂乱画,尤其是他能够把“宫保府”建筑群中的各种壁画、石狮、石人、房屋,临摸得惟妙惟肖。每次回到那劳,岑毓宝经常站立在“宗祠堂”的照壁前,凝视壁上的巨龙画像,然后构思作画,因而逐渐形成了独具匠心的铜鼓纹画。到了现在,岑毓宝的铜鼓纹画更加精湛。
这次回家,王抱运新带着一坛自酿的高度酒前去拜岑毓宝。岑毓宝把自己的这种手艺即铜鼓纹画传授给生于一八七七年即光绪三年的王抱运新。面对21岁的王抱运新及乡村民众,岑毓宝说:“纹,即铜鼓纹;锦,即壮锦。既然是溶合了这两种艺术的表现手法,就包涵有两者的一些表现手法特征。我初步概括了一下纹锦画有以下几点特征:1、线条要简单,不宜复杂;2、色彩简单,多用色块表达个体;3、既取于鼓纹和壮锦的表现艺术,又要能回归于鼓纹和壮锦创作,也就是纹锦画能很好的做为的铜鼓和壮锦稿图。4、有立体感;5、图画运用好残缺、片段、区块的表现手法;6、纹锦画色彩以红、黑、白为基本色,对比鲜明强烈,能够产生强烈的视觉冲突效果;7、多采用几何形图案来装点衬托、整体布局。”岑毓宝喝着茶水,又说:“壮锦可分织锦和绣锦两类。织锦以细纱为经,丝线作纬,经线一般为原色,纬线按成锦人的构思配以不同的色彩。绣锦工艺手法多变,可分为平绣、剪贴绣、挑绣、包绣、缠丝扣绣、布贴叠绣等手法。平绣是在布上绘图案,用绣花针穿上不同色彩的丝线进行刺绣;剪贴绣是取硬纸片或布片,剪出图案造型,再以平绣手法按造型绣。挑绣是依锦布的经纬线绣制几何图案造型。包绣是选色彩艳丽的布块先剪出花、鸟、鱼、虫等造型,下面垫衬棉花,再把它绣在锦布上,以求图形的立体浮雕效果。缠丝扣绣是先取彩色丝线数根缠织成一粗彩线,再按图案要求以扣结模样订绣在锦布上。布贴叠绣是取有色锦布剪形,按构图先订在锦布上,再在订上去的图形上采用平绣、剪贴绣、缠丝扣绣等手法绣出一些小图案。就OK了!”
岑毓宝亲自指导王抱运新作画,他说:“壮族铜鼓纹案,内容丰富、图案别致、花纹精美,常见的有方格纹、字纹、水波纹、云纹、回字纹、编织纹、同心圆纹以及各种花草和动物图像,内涵意义:宇宙是由天、地、水三种物质构成的,”岑毓宝手把手教王抱运新:“天轻天在上,地重地在下,水在天地间。”王抱运新问:“什么叫‘三堺三王制’?”岑毓宝答:“所谓‘三堺三王制’之意就是说,宇宙分三界,上界是天空,中界是陆地,下界是海洋;三界既独立又互相依存。”见王抱运新似懂非懂,岑毓宝站起来为王抱运新解惑:“创世神布洛陀使万物分成‘都卜’(公的)和‘都乜’(母的),只有公母结合才能生成世界。先民们按照这一意识制作的铜鼓,鼓面正圆,代表天(上界),天的中心是‘塔稳’(太阳纹),代表日神,天空还绘有身为‘越祝之祖’的‘骆’(飞鸟),鼓边纹饰为能向天神传递人间信息的‘嘎’(青蛙);鼓身代表地(中界),是人和各种动物居住的地方,通常绘有羽人、牛马、干栏建筑及各种图案,特别突出‘洛莫’(剽牛祭神)及‘介泐’(划船竞渡)等习俗;鼓足代表水(下界),是水族居住的地方,通常绘有波浪纹和水生物图案。壮族先民在制作铜鼓时还特别注意其音响,并按声音高低来区分公母,意思是使公母互相感应,促进万物生息繁衍。”
岑毓宝呷了一口茶水,接着说:“至于如何画龙点睛地绘制一幅纹锦图,我就不具体介绍了,识不识货在于你对句町文化有多了解,认识有多深啦!”
岑毓宝把铜鼓纹和壮锦的表现手法及自创的色块画法溶合、提炼,给我们展现了一个不同于其它画法的全新的作画表现手法。“总之,纹锦画是一种溶合鼓纹与壮锦的特征表现艺术。”
岑毓宝对岑毓祥、毓琦说:“弘扬北路壮戏的根,就是弘扬那劳寨!”岑毓英也说:“对对,三弟说得好,弘扬北路壮戏的根就是弘扬那劳寨!更为了庆贺南阳书院的峻工。现在是发扬英雄用武之地时候了,你们就具体筹划吧。”岑毓宝说:“我们暨分工又合作,大哥负责邀请社会名流的事,二哥发挥您的理家长处,就负责操办各路戏班的吃住问题。”岑毓英十分满意岑毓宝的办事能力和风格。
此时此刻,岑毓宝想,“我们岑氏兄弟自大哥岑毓英在云南发迹后,几个兄弟跟随成为朝廷的官宦。岑毓祥哥虽说是闲居的补用知府加按察使衔,分省补用道;岑毓琦弟虽是个闲居的分省补用道加盐运使衔,但可以说是门庭显赫。”岑毓宝最后告诫岑毓祥岑毓琦两个:“为了显示气派,我们必须让所有的参赛壮戏班的那些人像‘鸡落白米缸,贪吃不回头’。”
安排岑毓祥、毓琦的任务后,岑毓宝用一个下午,点了广西省的平六、平塘、那渡、者来、央架、那达、定安,云南省的剥隘、阿用、弄坦、弄桑和贵州省的安顺共12个外地戏班。岑毓宝一面派人前往通知,一面叫人在宫保府大院前面的草地上搭起向南、向东、向西3个戏台,工匠们以大树作桩、横条为架,上面铺着木板。
几天后,三个与人一样高,长宽各2丈的戏台立起来了。
岑毓宝看着三个戏台搭成了,一些戏班也陆续来到,便兴致十足地叫大哥写了几副对联,庆贺南阳书院开课暨北路壮戏班演出团开幕式。
春满南阳世袭南阳八百年威风凛凛光祖德,
勋垂西粤爵封西粤三十代瓜琶绵绵振家声。
大地自乾坤漫疑蜃幻,江声流日夜定有龙吟。
北极有星皆拱护,闸门无日不亨通。
福里仁为美,安居德有邻。
前襟带水后枕崇山石牛相反堂局宏开足见物华天宝,
左绕绵帐右兴崎峰金鼓四震联拱旋声预占人杰地灵。
南阳派别宗支盛,驮水肇基世泽长。
晚上,岑毓宝边拉马骨胡边用壮语唱山歌:
很更苞油茶,很沤把定安;耶更包油好,耶沤肖飞尤。(汉译:想吃油茶果苞,想娶定安女子;想吃白茶果苞,想娶“鹰姑娘”)。
要知道,祖父岑秀岐不单是武功能手,而且也是个有名的山歌手。所以岑毓宝自幼受到山歌的熏陶,长大后就能够以歌代言。
西林县城定安,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重镇。清康熙四年西林建县后,定安人丁最鼎兴时曾拥有3000多户12000多人。定安山城曾建有文府、武帝府、守城府,古称“三府”,东坛、西引、太平三街,孔庙、药王庙、北帝庙、文昌庙、城隍庙、关帝庙、观音庙、北府庙,古称“八庙”,岑毓宝经常到唱山歌关帝庙和北府庙去。一次,“三月三”歌节在关帝庙会上开赛,岑毓宝背着家人悄悄去听唱山歌,由于关帝庙唱山歌三天三夜,岑毓宝也是三天三夜不睡觉。
那劳距离定安约30里,一条驮娘江把上游的那劳和下游定安连接串通起来。岑毓宝经常和同伴下去定安赶街或采买东西。
尤其是跟随岑毓英大哥投奔云南后,岑毓宝唱的山歌,已经达到随兴而作,随意而唱,歌词幽默,押韵顺口。
平时,那劳寨上遇到喜事或者白事,只要岑毓宝在家,经常登门,以歌代言,问寒问暖。每年逢新春佳节,那劳寨上父老都轮流宴请岑毓宝,岑毓宝去作客时都是端起酒碗,一边唱歌,感谢父老乡亲。
七、出征之际,畅游庄园
岑毓宝得知:一八九八年即光绪二十四年恰巧是农历的戊戌年,戊戌变法期间,岑春煊赶赴京都,与维新派人士诸多往还。百日维新进入高潮之后,岑春煊屡屡上书条陈变法事宜。他向光绪帝呈递主张对内外冗滥官员进行比较彻底的裁汰的奏折,深为光绪帝赏识。后光绪帝颁布了轰动一时的裁官上谕。
岑毓宝心中无数次地坚信了自己的信念,刚才已经暗地里通知岑烟霭、岑毓灵等人,决定于明天(即农历七月十三日)四更天率维新变法部队急行军赶去昆明,准备配合在京城发动的“戊戌变法”运动。于是,他已做好最坏打算。此时,他虽说闷闷不乐,但迈着健步,走下楼梯,默默无言地步出宫保府大门,他要把这个曾经属于他们几个弟兄的、现在只不过是由岑毓祥哥和岑毓琦弟两人暂时管理的岑氏庄园仔仔细细地巡视一遍:
“宫保府”座西朝东,院后依山,大门傍水,前为村舍包围。分前厅、正厅、后厅、厢房和佛堂,府外筑青砖围墙,高两米。府前部分南北各筑一道闸门,青石柱门框,所有的亭台楼阁雕龙画凤。
望着南北两门青砖柱子刻的对联,岑毓宝嘲讽地喃喃:“哈哈!岩狼邑大岳,草木含青色。江山助磅礴,文物照光辉。哈哈哈!这简直是对岑家人的极大讽刺!”
“宫保府”正门门框雕刻着对联“簪缨世胄,启战门庭。”入正门是前堂,两旁陈列着大刀、长矛、火炮、火枪等数百件兵器;前堂楼上为书房,展览各种字画、匾额和书籍。过前堂是天井,长为15米,宽10米,用大青砖铺设;由天井入正厅,天井和正厅两旁各有两列厢房,各分前后两部分,前部分作接客厅,后部分为家丁居住。过正厅到后厅,后厅后部为神龛,设香炉香案,神龛用榔木制作成框架,并在木头上雕龙画凤。框中竖写着:
南阳堂
岑门堂上历代纪念宗亲之神位
右侧竖写:九如东厨司令灶王府君之神位左侧竖写:本堂福德兴隆旺相土地之神位
两旁的对联为:
封侯万里思怀远,采食千家念上林。
后厅两侧各有厢房,为岑氏家眷居住,后厅后面还有佛堂。正厅、后厅之间南侧另有一列平房,为囤积粮草和加工粮食专用,内有石磨、木碓等。
岑毓祥、岑毓琦两个不紧不慢、不急不燥地跟随岑毓宝之后,此时两人都默不作声,但他们心中都在盘算着同一个问题:“岑毓宝今天有点反常,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不是为了带他的‘乌鸦’团队出去昆明闹事?”
岑毓宝哈哈大笑后又来到前厅,看着廓檐两侧那伸出的“八”字墙,前厅正门有一面照壁,照壁上有浮雕弥勒大佛;进前厅上有三级青石条阶,廓檐两旁各立一对石狮、石童,雄狮口含一颗可以转动的石球,雌狮背着一子狮,一男一女,立于台阶两侧的石墩上,面带微笑相视,造型生动。于是再喃,“石童啊石童,你肩扛大鼓,觉得累不累呀?……唉呀呀,还装作迈步态呢,”接着看看岑毓祥他们,说,“你们呀,怎么回事?怎么老是这么跟踪我?简直是装腔作势、步我的后尘而让人莫名其妙——哈哈哈!!”
狂笑过后,岑毓宝稳步来到另一处,这里就是北闸门,距离此门3米开外,立有四面石碑,前一面石碑刻有:文武官员到此下马。岑毓宝边喃边转动到后面三块的石碑,这里全部刻着岑毓英一生的功绩。
岑毓宝清楚记得,大哥岑毓英在建造这座庄园时,叫岑毓宝组织昆明工匠们在前厅正门上方悬挂“宫保府”正楷书,匾高一米,宽60公分,红底黄字,匾框浮雕9条彩龙,龙头高仰,嬉戏翻腾,栩栩如生。
岑毓宝神速地来到距“宫保府”80米处的“南阳书院”,他首先进入院门,再到前厅、后厅、左右厢房,尤其是当他来到后厅时,面对屋内设的孔子牌位,深思良久,自言自语:“这个又称圣座牌子位,是大哥最最器重的地方,而且门外廊檐下立有教训座,那些违犯规矩的生员,就得面对孔子位置,跪在用卵石砌成的教训座处思过。”岑毓宝突然跪在用卵石砌成的“教训座”上,向圣座鞠躬:“圣人啊,我岑毓宝对不起您了,我理解您的忠、信、笃、敬思想,即笃者,厚也;敬者,慎也;忠者,无欺诈之心;信者,不说假话。使自己成为一个学问精深、见识广博、待人谦恭、礼贤下士的人,只有如此,才能容天下难容之人和事。明日,为了实现我维新的目标,我把自己的一百多斤的骨头奉献给那劳维新村!!”
荣禄第位置紧靠南阳书院,坐西朝东,视野开阔。大门前可俯视驮娘江与西平河汇合处的一片良田,是四弟岑毓琦的府第,岑毓宝看着这座占地面积1500平方米的荣禄第又喃道,“这荣禄第是因岑毓英大哥有功于朝廷,先父岑苍松随之受追封为‘荣禄大夫’以此封爵命其新宅为‘荣禄第’的,现人们称之为‘宫保新府’呢。”岑毓宝沿着外围墙的南、北各一道闸门,闸门上设岗楼,以前有保镖守卫,现在那些境况已风光不在了。府内有前厅、后厅、厢房、后楼等,形成两座四合院。岑毓宝看着前厅大门上方“荣禄第”红底黄字的行书木匾,进了大门抬头看看横梁上刻有“分省补用道观察使”,说:“这些就是毓琦弟的官职。其实,毓琦弟的真正官职为二品顶戴盐运使。此官衔亦不小矣,可能他认为比起他哥哥来太小了,反而刻上一个‘补用道观察使’这样一个闲职,太守旧太迂腐太……哈哈!大可不必!无可救药了!!”岑毓宝摇摇头,全然不理睬身后的岑毓祥、岑毓琦两个。
岑毓宝又走马观花地来到坐落在荣禄第右上方10米处的思子楼,这是岑毓琦为纪念夭折的长子岑景恒。楼区占地面积约500平方米,楼体四方形,三层,二、三层为木楼板,魏体黄字木匾“思子楼”悬挂于二层正中。下层原置泥塑观音菩萨和佛像,摆设各式香案、香炉,有专人供奉香火。门外廊檐下墙面绘有“竹林七贤”等图画,楼外原有围墙包围着的园区,园内遍种花草、果树。
增寿亭位于“宫保府”北侧约30米处,因呈八角形状,故称八角亭。共3层,内径3米,高12米。底层为砖墙,内壁绘天上诸神并以篆书题字;二、二层为木结构,顶层盖瓦。原来,岑毓祥的3个儿子均未满20岁夭折,岑毓祥认为此属命短不祥,须还愿消灾,于是建造此亭,内置棺木,供奉香火,求神灵保佑,以增阳寿。
岑氏宗祠位于“宫保府”右后约100米处,占地约800平方米,分前后院,后厅是神堂,两厢房是陈列室,前后厅之间是天井,天井中间的方形石台上有绘着飞鹤的六角形亭子,名叫鹤亭。前厅中间是大门,大门下来是12级台阶,方形大院外对着大门有一面照壁,壁面画巨龙戏珠。
岑毓宝马不停蹄地前往位于驮娘江北岸与那劳村遥相对应的老街屯中央的孝子孝女坊。他知道,侄儿岑春煊于一八八五年秋中举,历官光禄、太仆少卿,广东、甘肃布政使。八国联军进犯北京时,他勇敢机智,毅然率部“勤王”,在危难中,一路护卫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到西安。于是很快升任陕西巡抚,后因“山西教案”又到山西省任巡抚。
事实上,义和团运动最早爆发于山东,当时担任山东巡抚的毓贤默认了义和拳的存在进而鼓励他们的行动,并且将义和拳改名为义和团,两名德国传教士在此期间被杀。毓贤虽然曾一度被停职,但并未失去保守势力的宠幸,很快就被任命为山西巡抚,一些外国使节就此向清政府提出抗议,他们的举动进一步激怒了毓贤。当袁世凯把山东义和团赶入直隶的时候,毓贤于一九00年四月带着十几名担任卫队的义和团成员和满腔的仇恨就任山西巡抚。上任伊始,毓贤就极不明智地在会见山西北境教区副主教富格辣时失尽礼节,之后又痛斥对义和团存在不同看法的下属,并为义和团配备了数百把钢刀,对进出山西巡抚衙门的义和团首领奉如上宾。在毓贤的支持下,义和团运动在山西如火如荼地爆发了,太原的东夹巷教堂、大北门教堂以及一些教会医院、教会学校先后被焚烧,而城内的外国传教士则被毓贤以保护安全为借口全部监禁于猪头巷客馆。不久,慈禧密电各地督抚杀绝洋人,全国数十名督抚中,唯一一个执行了慈禧密电的就是毓贤。
此后,义和团在城内散发传单、毁洋伞洋帽、逐杀不愿退出教会的教徒,当时也有一些政府官员入教,千总李富因此被杀。太原郊区的几支义和团也开始设坛拜神,杀戮教民,焚烧教堂,教民们躲入教堂避难,与前来攻打的义和团激烈交战,相互攻守之间的伤亡更加深了难以化解的仇恨。王郭村、古城营、三贤村等地的教堂被攻破之后,发生了残酷的报复和杀戮,分别有多达数百名甚至上千名包括妇孺老幼在内的教民惨遭屠杀。据统计,“山西教案”席卷全省79个州县,被杀教士191人,被杀教徒6060人,被毁教堂、医院225所,被烧拆房屋两万余间,后果之严重,全国少见。
岑春煊因事到军机处找荣禄,此时见岑春煊不请自到,端方冷冷地说:“你岑春煊不是历来勇胜于谋么?目前山西乱事,非你岑春煊不能承担此重任。”于是一致推荐岑春煊到山西任巡抚。荣禄把推荐诏书送到慈禧那。慈禧考虑再三,直到一九0一年四月二十九日慈禧才下得决心叫岑春煊担任山西巡抚。
就在岑春煊忙于山西全省的兴教图强之际,接到远在桂林的长子岑德固的来函:“德固以振捐移奖得主事,打算于辛丑年补行庚子年科中式举人,朝廷通知入京会试;现在母亲也十分思念您,儿子奉母命带她到武汉城治疗。”
23岁的岑德固和母亲刘氏一起,风尘仆仆来到湖北省武汉时,刘氏突然病故。岑德固悲痛至极,致信禀报岑春煊,悔责自己照料不周,因过于思念母亲,便决定以身殉母于殡仪馆。仆人从他的衣袋里找到他临终前写的绝命书:“男大不孝,以身殉母。”同时还找到给湖北按察使岑春冥的信函:“愚孙以身殉母后,抛尸于长江,以赎不孝之罪。”岑德固以身殉母的事感动了时人,两江总督的张之洞和湖北巡抚端方联合上奏,请求清政府旌表岑德固以身徇母的高尚行为。慈禧和光绪深受感动,下谕:“岑德固行为实属纯孝之风,可嘉可敬。着信旌表,并列入国史馆《孝友传》予以表彰。钦此。”谕令文书层层下达,湖北省武昌、广西省城桂林和岑德固的家乡西林那劳等地,由国库拨款兴建“孝子坊”作为纪念。全国上下掀起学习岑德固孝顺父母之风。
岑毓祥和岑毓琦兄弟俩为纪念早逝的几个子女,借朝廷旌表岑德固孝道之机,自出银两建造了坊高10米,宽9米,厚0.7米,全用青石条块精砌筑成。坊顶立着观音坐莲雕像,3层飞檐,层层雕龙刻凤;有3道拱门,正中拱门刻“孝子孝女坊”和岑德固、岑景恒、岑增寿,孝女岑寿茹、岑惠仙、岑珠姑、岑菊仙之名。两边拱门上方刻有“天柱地维”、“极云真守”等题词。4根拱门石柱分别固定在4块方形青石墩上,石墩前面上方各置一个石鼓,鼓上雕一只石狮,鼓体还刻有龙、凤、鱼等图案。
岑毓宝在岑毓祥、岑毓琦的秘密监视下,于当天——一八九八年即光绪二十四年农历九月七日——傍晚老街下到来到驮娘江与西平河交汇处,看见一排独木舟靠在河岸边,便随口念叨起来:
独木刳成艇,
人生少此行,
眼前翻石浪,
耳畔镇滩声。
野岸堪煨饭,
饥肠岂问羹?
停桡寒月上,
遥映获花明。
接着当作兄弟的面,赤身裸体地洗了个澡,才幽雅地从驮娘江畔回到宫保府,与岑毓祥一家同桌吃了饭喝了酒……
一想到明天凌晨就前往昆明援应京城的“戊戌变法”了,岑毓宝默默不语地向岑毓祥岑毓琦敬酒,再敬酒,三敬酒……
就在此刻,岑烟霭把刚刚收到广东布政使岑春煊从广东省寄出的信送给岑毓宝:
三叔见信如见面:这一年春末夏初,北京充满了蜕变的气氛。因为大家都知道,年轻的光绪皇帝热烈地支持变法。不过守旧的势力则集中向康有为攻击,不但攻击康有为,还攻击与光绪帝最亲近的翁同龢,使得翁同龢和康有为都不能留住京城。康有为曾想离开北京,可是又怕翁同龢也被迫出京,则大臣中没有人可以主持变法,于是便写了一个奏折“请定国是而明赏罚”,请御史杨深秀代为呈递,又另外写了一个奏折请翰林侍读学士徐致靖上奏。光绪帝看到了这两个奏折,更增加了变法的信心。……“百日维新”开始后,清政府中的守旧派不能容忍维新运动的发展,有人上书慈禧太后,要求杀了康有为、梁启超;奕劻带着光绪帝第23号诏书上革了职的礼部尚书侍郎去颐和园跪对慈禧说:“光绪正把大清国的船儿驶往死路上,请太后再次出面垂帘听政。”御史杨崇伊多次到天津与荣禄密谋,甚至宫廷内外传言将废除光绪,另立皇帝。光绪帝听说后立即派遣信使去召袁世凯前来宫里面商对策……三叔啊,侄儿知道您的性格和为人秉性,别怪侄儿不恭,在此特别提醒:您的人生之路十分坎坷曲折,虽然被乡人称赞为英雄,但对于维新变法的事,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决不能鲁莽行事!
岑毓宝看了岑春煊的来函后,维新变法之心由原来的信心十足变成了十分低落,甚至预感到岑毓祥的“你的维新变法思想及行为方式是反朝廷的,更有甚者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侄儿岑春煊!”的戏言即将变成现实!岑毓宝没有心情吃喝了,急匆匆回到宫保府他住的房间,一个人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岑春煊复函:
侄儿,来函收悉。毓宝叔叔读了你的信函,整个身心和希望都寄托在维新变法上了。现叔叔和岑毓灵叔伯俩在那劳附近的渭袍沟上秘密组织具有维新进步思想观念的那劳、西林及泗城(现凌云县)、靖西,云南省的广南和罗平县、贵州省的兴义、安龙等地招兵买马,中青年人秘密集会而被岑毓祥和岑毓琦等那劳人称为“乌鸦团聚”之地,毓宝叔叔秘密告知岑烟霭和岑毓灵伯父于一八九八年农历七月十三日四更天就率八百多名“乌鸦”前往昆明城,在云南省配合京城的“戊戌变法”运动……临行之前叔叔要以畅游岑氏庄园的方式,掩人耳目……在渭袍沟有人问:“如果我们的维新事业失败了,怎么办?”我岑毓宝当作数百个热血沸腾年轻人的面,说出了自己思索很久的心里话:“就是死,也是不足惜的!”可现在……现在叔叔该怎么样做好呢?叔叔不是怕死,倒是为了、为了国家的前途着想啊……
装进信封后,心“卟卟”急跳的岑毓宝又喝了一口酒,才拿起马骨胡拉了几调驮娘江调壮歌:
哎呀唷,哥屯没有鹰哩依呀哎,鹰从哪里来停哩依呀哎,哥乡没有凤哩依呀哎,凤从哪里来临哩依呀哎。哎呀唷,是远还是近哩依呀哎,属友还属亲哩依呀哎,请喝茶一口哩依呀哎,请答话一声哩依呀哎……
唱罢山歌,岑毓宝的心跳才平静了一些,但却半点睡意也没有。岑毓宝躺在床上,心里诅咒起慈禧来:
她娘的!慈禧这个叶赫那拉氏,满洲镶蓝旗人。生于一八三五年十月,一八五二年五月入宫,封兰贵人,居储秀宫。一八五四年晋封为懿嫔,一八五六年生皇子载淳(即同治皇帝),晋封懿妃。一八五七年又晋封为懿贵妃。一八六0年英法联军攻占北京,咸丰皇帝携皇后钮祜禄氏,懿贵妃叶赫那拉氏及皇子载淳等逃往热河行宫;一八六一年咸丰皇帝病重,下诏立皇长子载淳为皇太子,命载垣、端华、肃顺等八人赞襄政务,称“赞襄政务王大臣”。分别赐与皇后钮祜禄氏及皇太子载淳“同道堂”,“御赏”玺,作为即位后下达圣谕的符信。咸丰皇帝病死热河,载垣等八大臣辅政热河行宫“烟波致爽”殿,载淳即位,改明年为祺祥元年。十月,又改明年为同治元年。皇后钮祜禄氏晋封皇太后,称母后皇太后,上徽号慈安;懿贵妃叶赫那拉氏以载淳生母身份晋封皇太后,称圣母皇太后,上徽号慈禧。慈禧为独揽朝政大权,视载垣、端华、肃顺等赞襄政务王大臣为敌,联合恭亲王奕发动北京政变,废除了八大臣,授恭亲王奕为议政王,慈安、慈禧开始垂帘听政。因这一年为农历辛酉年,史称“辛酉政变”。自此,慈禧大权在握。慈禧统治时期,朝内依靠亲信,地方依靠曾国藩、李鸿章等;对内镇压人民革命运动,对外勾结外国侵略势力,出卖中国主权,以维护摇摇欲坠的封建帝制政权。一八七四年底,同治帝载淳死于养心殿平安室,皇后阿鲁特氏,因慈禧太后待之甚虐,亦吞金而死。同治帝没有儿子,慈禧立醇亲王之子(即慈禧胞妹之子)载湉为皇帝,两太后再次垂帘听政。一八八一年慈安皇太后不明不白地暴死后,慈禧便独揽了朝中大权。
“慈禧自己号称是中国三大女杰之一,她的爱情经验和她一生的传闻一样精采。年轻的慈禧,是一个长相清秀俏丽而又聪慧过人的满族少女,皇帝选秀时被挑选进宫,从此便开始了不平凡的人生。由于当时慈安皇后一直没有儿子,慈禧却替咸丰生下皇子,地位瞬间提升,也奠定了日后著名的垂帘听政的基础。慈安皇后突然亡故后,母凭子贵,生了同治的慈禧在紫禁城呼风唤雨。因早在慈禧备选秀女进宫之前,慈禧就和恭亲王奕有过一段恋情,所以甚至有人质疑,同治是他们瞒着咸丰而生的私生子。
“也有传闻说,在戊戌政变中立下大功的荣禄,才是慈禧的真正情人。他总是能在紧要关头出对策,深得慈禧信赖。两人越走越近,绯闻也在宫中不胫而走。至于慈禧和李莲英之间的关系,在民间也有说法。慈禧对李连英的依赖,大大超过太后和奴才之间关系。更为吸引人们的眼球的是,慈禧太后与比她小五十岁的英国男子埃德蒙·拜克豪斯(Edmund Backhouse)的跨国恋情……慈禧索求无度,会用道具、春药增加性爱力度。有时也会休息片刻,与拜克豪斯谈论英国维多利亚女王。但史家特维罗伯不敢直接采信拜克豪斯的铺陈,他参考数十份其它数据,甚至比对李莲英的日记,认为拜克豪斯入宫时十分自信‘自己是万人瞩目的焦点’,慈禧并不‘爱’拜克豪斯,只是把他当作性玩乐对象而已。”
岑毓宝记得,在昆明时曾和岑烟霭谈论到慈禧容貌问题,一直没有见过慈禧的岑烟霭问岑毓宝:“慈禧到底美到哪个程度?她是如何得以‘垂帘听政’的?!”
岑毓宝答:“慈禧没有高贵的血统,没有显赫的门第,但她有美色。她是凭借着在一场名为‘选秀’的选美大赛获胜者而胜出后被选入宫的。”至此,岑毓宝很响地喝了一大口酒,才答:“慈禧究竟美到什么程度?用她自己沾沾自喜的形容是‘宫人以我为美,容貌美到遭人嫉妒的程度’。”
岑烟霭思索许久又说:“现在在下从零星见到的慈禧晚年的画像,即使从审美角度来看,慈禧依然可以称之为端庄。”
“慈禧皇太后在妙龄时,真是一位风姿绰约、明媚鲜明的少女,这是宫中人所时常称道的;就是在渐渐给年华所排挤,入于老境之后,也还依旧保留着好几分动人的姿色咧!”岑毓宝边抚摸他的马骨胡边喃喃。
“然而后宫佳丽,个个优秀,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美女,皇帝身处其中,移情别恋、见异思迁是常有的事。”岑毓宝让岑烟霭把马骨胡拿出去挂在原处,说:“对于慈禧来说,维护与巩固皇帝的专宠,还需要具备别人无法替代的潜质。其中,慈禧有一项后宫嫔妃们无人能抵的能力——能读写汉文,这在满族妇女中是极其可贵的。因此,慈禧是宫中嫔妃中的既能掌握满语又能读写汉语的‘双语’模范。 ”
岑烟霭:“听许多朝廷大臣说,作为一个女人,慈禧既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毓宝大叔,您认为呢?”
“先说慈禧幸运吧。慈禧获得了这个时代女人难以得到的地位。慈禧并非出身于世代簪缨、钟鸣鼎食的显贵之家,要不是在她17岁的时候凭着选秀的偶遇,进入紫禁城,从而为她搭建了扭转乾坤的政治平台,她的命运与千千万万普通女孩子又能有多大差别?”岑毓宝边喝酒边说,“慈禧是靠着一步步的钻营,从贵人到嫔,又靠着幸运地生下了咸丰帝惟一的皇子,从而‘母以子贵’,被晋封为妃、贵妃,直到皇太后,并藉此‘垂帘听政’。”
岑烟霭托着腮静静地听着。
“再说慈禧又是不幸的吧。她的不幸在于作为妻子和母亲,她27岁丧夫,中年丧子。虽然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使无数王公大臣匍匐在脚下顶礼膜拜,却无法得到一个普通女人所能得到的男欢女爱,也无法获取一个正常的母亲所拥有的儿女绕膝、含饴弄孙的幸福。”岑毓宝站起来踱步,“我们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在被高高宫墙所围筑的禁宫中,孤独地度过那漫长的日日夜夜。”
岑毓宝在床上边摸弄怀里的马骨胡边想不通。说真的,岑毓宝生命词典里面根本没有怕“死”这个字,更确切地说他不怕死!“但是,现在……没有勇气是因为大儿子已经先我而去了,但二三四五儿子还没长大成人,我还得肩负着照顾家人的重任,可是我活的实在太不快乐!并且太过于窝囊,是个废物!!……我一直在考虑,其实真的下定决心只是一瞬间的事,我甚至认为活着比死亡还要痛苦,我原本想完成我所肩负的任务才走向另一个世界的。我没有抑郁症!没有!!而且是个文武双全的、在家乡人眼里算得上英雄的八尺男子!只是……”岑毓宝太痛苦了,上至清王朝的慈禧太后及后党,小到那劳岑氏家族如岑毓祥、岑毓琦等守旧派。一想起这些,岑毓宝就是想以死来解脱。
睡不觉,岑毓宝干脆从床铺上骨碌碌地翻身而起,他先喝下一大口酒,然后四处寻思该怎么样结束自己的生命…服毒?咬碎舌头?他认为太痛苦了,还是、还是……听人说吞服金条也可以死的,但是也不例外地痛苦……此时此刻,岑毓宝他想到项羽自刎乌江的壮烈行为。经过了十几分钟的思想斗争,岑毓宝认为:人一出生就在自己的哭声成长,而且最终还是在别人的哭泣中死掉!现在,我是为了“维新变法、救国图存”而死,因而“走”得其所!于是,岑毓宝心情十分舒畅地认为“人生需要活成两种样子:发光和不发光!不发光的时候,都是在为发光做准备!”:
岑毓宝还是决定吞金而死!直觉或责任感或是使命感告诫他:吞服金块前我要给光绪帝写下《维新变法折》,否则就对不起大哥和春煊侄。
“微臣岑毓宝认为:崇祯皇帝和皇上您有着很大的相似,你们都想重振江山社稷为己任!但崇祯皇帝是因为多疑而最终失去了江山,皇上您却可能是因为没有实权而抱憾!真是‘泥沼满地艰如许,千古因循一变难’。康有为先生为此倡导了‘能变则全,不变则亡;全变则强,小变仍亡’,中国所以面临危亡,就是由于保守旧法不知变革所致。而要推行新政,就必须走明治维新之路!此次变法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微臣希望皇上您能大张旗鼓地把吏治改革作为突破口,废弃八股,倡导新学,学习西方资本主义各国在军事技术上的一套长处,引进西方的先进工业技术,自己制造船炮,抵抗侵略、克敌制胜,广开言路,兴农富商,切实把大清帝国改变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国家,那是四万万炎黄子孙就会感激您、拥戴您。
微臣岑毓宝纵观京都和全国变法大局,对于外交有自己的粗浅看法:目前列强环伺,瓜分中国的话经常出现在西方报端,导致中国时局危急。现实是:西方列强一纸照会,要索取某地,要挟某地,总署马上无论如何割地赔款……列强们所谓的瓜分之说,而今天此国索要一地,明天彼国索要一地,中国版图再大再广,岂能满足列强们的虎口?俗话说:民为邦本,邦本固则国富强!可以说,现在中国大局还算稳定,但云贵边陲及全国民众如此贫困,万一民心因困苦而动摇,那大局就不堪设想了。”这就是微臣岑毓宝心理的话——岑毓宝于一八九八年即农历戊戌年七月十三日凌晨
写罢,岑毓宝伸着腰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床前边踱着步,嘴里喃道:“传统的思想和价值观,是我们民族智慧的结晶,传统的经典是民族心灵的庞大载体!这些是我们民族生存和发展的依据,是我们民族几千年来屡遭灾难而不会解体的凝聚力!!如果任此文化遗产在下一代消灭,我们将会是民族的罪人、历史的罪人……”岑毓宝冥冥地想:一个人从孩提开始,一直到生命的结束,他会不停的思考一个问题: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要到哪里去?同样,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也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否则他就不能确定自己的位置和未来的发展方向!
静静地坐了一会,便慢腾地翻出一块白银,来到宫保府的门槛上……真是人之将死其遗憾也多,岑毓宝目前最最的遗憾是,他一生忠爱的岑氏“摔搏”术,因为自己“走”了,就没有了传人,即将要失传了。他思绪万千,所以边感叹:浩瀚的中国武术星空中,岑氏“摔搏”武技就像一颗流星一样,在许多祝愿者都还没有来得及合掌许愿之时,它已经划过天际,瞬息即逝!现唯一的希望是关注岑氏武技的人们能够有更多人的“摔搏”武技,使它得到有识人士的参与和开发…边想边把金块吞咽下去,之后慢慢移动到宫保府的右边门墩上,仰面朝天,面对端峰沱水,大有把所有的遗憾寄托于那劳的山河之慨。
此时,岑毓祥看着岑毓宝离开自己的家后,便和岑毓琦神秘对视良久……岑毓祥问:“四弟,你知道阿宝哥今天为什么这样反常?”
岑毓琦想了想,说,“不知道。老弟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反正我发现宝哥今天不太正常,是不是他突然想不开而以死来解愁?”
“我也觉得他很反常,”岑毓祥突然想起刚刚岑烟霭过来叫岑毓宝出去,“是不是他突然心血来潮又有什么样的新想法了?该不会是发神经吧?”
“该不是吧?看看,他现在回到房里又拉又唱戏,真不知道葫芦里卖什么样的药!”
“但愿不是。”
“嗨——哥宝呀宝哥,你现在是自我折磨哪!何苦呢?慈禧太后老了,所以没有办法接受那些改革派所谓的‘遵循陋习’、‘干预新政’等事情呀。”
岑毓祥听了岑毓琦的话,突然想起醒悟似的,“是不是毓宝弟要在某一天要率领他的乌鸦团出去闹什么样的维新事?”
这一提示,给岑毓琦突然产生同感,“二哥说得不错,我发现近来岑烟霭、岑毓灵几乎每天都来与毓宝哥见面,而且都是神秘兮兮的。宝哥今天这么反常地把整个宫保府看了又看……是不是过几天要拉他的那群‘乌鸦’团伙出去哪里搞造反呢?”
“见鬼!”岑毓祥这个极牦牛的人突然触电似的站起来,在房屋里踱着步,“嗨呀呀,他们那伙‘乌鸦’一旦出去肯定没有好事,实在是丢人现眼!!”
“那、那我们该如何办?”听岑毓祥这么说,岑毓琦也急了,“二哥,这种丑事是千万不能出门的,否则我们的声誉、满清朝廷对我们岑氏族人的奖赏都化为泡影了。我们该怎么办才好啊?!”岑毓琦也站起来,在房子里紧张地踱步,双手更是不知所措地搓着。
“怎么办?怎么办?!”岑毓祥显得更加焦虑,他使出洋烟杆,岑毓琦急忙替二哥点火。岑毓祥最后下了决心似地,把烟杆一丢,悄悄地对岑毓琦耳语……本来,岑毓祥和岑毓琦他们两个的计谋是:这几天必须看住盯紧岑毓宝,不能让他出门去外面做出对不起岑氏家族的事情。
第二天凌晨,扫地的仆人打扫宫保府时,才发现岑毓宝死不瞑目地、歪斜而扭曲地靠在宫保府的左边门墩上……
岑毓宝的死讯传到正在酣睡的岑毓祥那里,他急匆匆地赶到宫保府门面,看到岑毓宝歪歪斜斜地、痛苦地坐在左边的门墩上,似乎在自杀前夕曾经垂死挣扎过的……岑毓祥便大声嚎啕起来,“宝弟呀宝弟,你怎么回事呀?你怎么会这样啊!乌乌乌,乌乌乌乌……”岑毓祥显得十二分的悲痛,“阿琦弟啊呀,怎么办哎哟……四弟哇、四弟,三哥岑毓宝死了,不知是怎么样死的哇……”
哭声传到荣禄第岑毓琦那里,岑毓琦也显出十分惊讶,本来,岑毓祥和岑毓琦他们两个的计谋是:这几天必须看住盯紧岑毓宝,不能让他出门去外面做出对不起岑氏家族的事情。
岑毓琦边嚎啕大哭边三步并着两步来到宫保府前,见岑毓宝安祥却睁大眼睛坐在门墩上,然后拥抱着门墩上岑毓宝死而不僵的尸首,使劲地摇曳着,“乌乌乌,宝哥呀,你怎么会如此想不开,竟然吞金自杀呀!乌乌乌……”
岑毓琦哭,岑毓祥也哭。也许,岑毓祥和岑毓琦在内心深处是宽恕了的,但命运没有给岑毓宝机会。仇恨与宽恕,这是一个古老的话题,永远无解……
哭声引来了那劳四方邻居,人们都听说岑毓宝吞金自杀死在宫保府的门墩上,便一传十,十传百……
“岑毓宝大叔,恳请您的宽恕,如此匆匆就走了啊呀,”本来打算凌晨就出发前往昆明的岑烟霭十分忏悔。
“怎么这么想不开呢,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要选择这种吞金方式呢?太可惜了!”岑毓灵得知消息后,抱着岑毓宝的尸体说。
岑毓琨、岑毓茂、岑毓流等那劳寨子的弟子们都说:“毓宝叔叔、叔父,您给那劳寨子带来不少快乐,大家都怀念您!”
“毓宝兄弟,你……一路走好!”
岑毓宝的死亡被岑毓祥他们视如寇仇,他们立即派人骑马赶往昆明,给岑毓宝的次子岑兆鸿、三子岑兆凤及岑毓宝的侧室徐氏报讯。因岑毓宝是违反朝廷、而且是反对慈禧太后而吞金自杀的,按照壮族和岑氏家族的惯例规定,岑毓宝的尸体不能放置于正堂,而是放在侧卧室内。岑毓宝的尸体是被岑毓祥、岑毓琦等那劳寨老们草草了事地装进了棺材,然而却不能盖棺定论……
此时的岑毓宝,静静地躺在宫保府侧翼的棺材里,仿佛他是在离开了忙碌的人们或是暂别喧嚣的城市,逃离压力沉重的工作环境,远离生活中的苦痛、烦闷、拘束、枯燥,回到自己的那劳老家,放松生活的步调,做一回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游山玩水的闲云野鹤,让生命奏出更美丽动听的理想乐章……也许,他躺在棺材里,正在欣赏着大自然的“春赏烂漫山花,夏拥云瀑烟岚,秋醉金霞万朵,冬玩十里雾淞”……一年四季,驮娘江和后龙山及那劳那些肥厚肥大的田垌带给人的都是新鲜、愉快和美好的享受!看,后龙山上一棵棵苍松翠柏树木,松枝轻轻摇摆,仿佛在向人们频频招手,欢迎投入母亲的怀抱,放飞自己的心绪,适情适性地消遣,让疲惫的心灵恢复自然活泼的生机……眼前霎时展现出一幅如锦似绣的南疆画卷:那些肥得流油的田垌像茫茫沧海舒展,奇峰像海中的仙鸟拔地而起。而且,在画卷中央,一座小山像一尾鲤鱼摇头摆尾,头朝山门,极像在演示鲤鱼跳龙门的古老传说。
听到老爸的死讯后,岑毓宝的次子岑兆鸿、三子岑兆凤等二十多人终于一八九八年农历七月二十七日从昆明赶到那劳寨。
面对岑兆鸿、岑兆凤,岑毓祥、岑毓琦等那劳族人们不禁想:岑兆鸿、岑兆凤终究是岑毓宝亲生子,他们的到来肯定与那劳岑氏族人有着不能调合的矛盾。
这个曾经于一八八一年(光绪七年)岁试取入西林县学附学生员癸未岁试取得了第一名顶补禀膳生员甲申科试考取一等第一名、乙酉科试未考取西林县学拔贡生并已为人父的岑兆鸿,长得酷似岑毓宝:身材魁梧,办事干练果断又极具胆识。在对岑毓宝的遗物进行整理时,发现岑毓宝曾经做一首诗进行了预测:“一轮红日东方涌,约我黄人捧。感生帝降天神种,今有亿万众。地球蹴踏六种动。勇勇勇!绵绵翼翼万里城,中有五岳撑。黄河滔滔流水声,能令海若惊。东西禹步横庚庚。行行行!怒搅海反喜山撼,万鬼同一胆。弱肉磨牙争欲啖,四邻虎眈眈。今日死生求出险。敢敢敢!”和“总之,由于维新派的推动和皇上的倡导,在短短的百日之内,民众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自由;民族资本主义工业第一次获得法律上的承认;资产阶级思想文化获得了广泛传播,封建旧学受到沉重打击。所以,百日维新在中国历史上是有进步意义的,康先生曾兴奋地赞颂百日维新扫了两千年之积弊,顺四万万之人心!真可谓‘百日变政,万汇昭苏,举国更始以改观,外人色动而悚听。’康先生的说法虽有点夸张,但说明百日维新确实反映了新兴资产阶级的利益。”等等心得体会。
岑兆鸿、岑兆凤及跟随两个孝子前来的亲戚们不理解:“为什么被老家人认定是‘英雄’的岑毓宝的棺材不能放置在宫保府正堂,而是放侧室呢?”
岑毓祥以长者的口吻对岑兆鸿、岑兆凤说:“壮族有凶葬的习俗。对那些凶死在外的人,如被谋杀、枪毙、落崖、溺水、暴毙的年轻人和那些在外病死的人,则采用凶葬的形式。你们的父亲就是晚节不保的吞金而死的。所以尸体不能在宫保府里的大堂上,只能停棺在侧室内,现在你们是否请道公为其作简单的超度?”
岑兆凤也于一八八七年岁试考取西林县学第三名附学生。他们都具有岑毓宝的性格特点,岑兆凤说:“老爸的是非功过朝廷自有定论!他一生忠心耿耿地为国为家奉献,为了响应康、梁的维新思潮,毅然决然回乡……”岑兆鸿也说:“老爸是不是吞金自杀目前还不能定性。但他为了继承大伯父的遗愿,为了中国边陲百姓的安宁,为了抵御北洋军阀乃至朝廷后党的腐败和黑暗,毅然杀死几个后党,然后辞官回老家创办‘维新’,可是却遭到你们的反对!”
“你、你们兄弟……”岑兆鸿的话惹怒了岑毓祥、岑毓琦等族老,岑毓祥怒吼起来:“你们这种吃里拨外的野崽!竟敢说三道四?哈哈!真是什么样的野种生育什么样的野崽。”岑毓琦也不例外地:“真是的,这种‘野鬼’一般也不能埋葬在祖宗的坟地里。”
岑兆鸿、岑兆凤等默默不语地听着岑毓祥、岑毓琦的谩骂,岑兆鸿最后回敬:“二伯父,小叔子,请原谅我们的鲁莽。不过,我们所说的也是事实。如果说是冒犯了你们长辈,我也不想让你们原谅。”
年已64岁的岑毓祥听了孙子岑兆鸿诚恳的说法后,便收敛道:“眼下的问题是在于如何处理你们的老爸的后事。”
岑毓琦:“对对!你们两个的意思是……”
岑兆鸿:“既然老爸不能葬在祖宗的坟地里,我们就把棺材抬回昆明去,让他跟他的长子我们的哥哥岑兆熹在一起做伴。”
岑兆鸿和岑兆凤传承岑毓宝的火爆性格,他们立即组织那二十个亲戚做好抬灵柩的准备工作,于第二早晨天未亮就扛着老爸的灵柩,沿着后龙山往西平、龙滩直至广南方向赶路………
那劳寨子之后的龙山,山势蜿蜒绵长,脉络清晰,山势蓄而有劲,几条山脉环聚于寨子之外,形成龙围虎扼,前山朝拱,后山并列的上等穴地。从地理风水角度论,只待地运气数到来,建房、葬坟得吉地的人家就会“寒门生贵子,白户出公卿”。
岑兆鸿和岑兆凤边抬棺边思考着,岑兆鸿感叹:“正所谓:‘明哲挺生自有气数,贤豪崛起自有功名’啊!只可惜老爸是野死,要不……”不等岑兆鸿叹息完,岑兆凤就说:“没有什么可惜,那劳后龙山再好,但终究穷乡僻壤,而且岑毓祥伯父、岑毓琦小叔子等那劳寨佬们对父亲的死很冷漠。现在,就让父亲跟他的长子岑兆熹葬在一起作伴吧。”岑兆鸿边喘着粗气,许久才叹息起来:“实在是遗憾!也实在可恶!!他们呀几乎没有什么兄弟情谊……”岑兆凤边赶路边气哼哼地说:“大不了,从今以后,我们就别把那劳当成故乡啦!”
……经过长途跋涉,岑毓宝的遗体终于抬回到昆明城,关于老爸的棺材能不能进入大堂,岑兆鸿和岑兆凤意见一致:能!但是必须再次找熟悉壮族风俗的人重新入殓。
找谁呢?就在岑兆鸿和岑兆凤及其侧室徐氏苦苦思索之际,年近九旬的云鹤居士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岑兆鸿和岑兆凤及其侧室徐氏喜出望外,他们看着头发花白、身着道服、神情爽朗的云鹤居士,便十分诚心地恳求云鹤居士当入殓仪式的主持人。
云鹤居士也不推脱,笑眯眯地接受了。他等待孝男孝女到齐后,就宣布:“于午时讳 岑毓宝公入殓。”
云鹤居士按照壮族习俗,家中长者死后,通常要找风水先生帮助寻找一块风水宝地埋葬。云鹤居士认为,岑毓宝能够葬到一块宝地,将会给子孙后代带来幸福和运气。云鹤居士说:“那些被称为宝地的地方,也被称为龙脉、龙鼻子或龙眼。一般是在死前就已经选好坟地,也有在死后才找坟地的,总之必须考虑地形地貌,让家人满意。”
装殓时,棺木内四角和中央分别放置五枚金属币并用草纸折成三角钱,在棺内底板上排列成鳞甲状,意为死者将骑上麒麟到阴间去;并在棺材底铺上一层稻米或草木灰,再用白布铺上。将尸体仰面平放棺中时,头部要靠在棺木的大头,用稻草或布匹制成枕头,再放入一些孝女送给死者的布料和衣物,最后盖上一层白布。诸事完毕,就可以盖上棺板了。盖棺时,道公要念相关的经文,然后用三枚长钉把棺盖钉牢。因为岑毓宝是男性,就以左二右一打钉。打第一钉时,云鹤居士念“一钉天开如子”,第二钉时念“二钉地辟于丑”,第三钉时念“三钉人生于寅”。
“这三钉寓为天、地、人之意。”云鹤居士说。
入殓完毕,岑兆鸿和岑兆凤等孝男孝女们便放声大哭,以示与岑毓宝诀别。
之后,云鹤居士坐镇指挥,他说,“棺木要以男左女右的位置放在厅堂内,用一幅布遮住祖宗神位,以免冲犯祖宗。”接着又交待:棺材头垂下一张布幔,设一张方桌,桌上设死者灵位,点灯燃香,供亲友前来吊唁。在两旁地面铺上席子,供孝男孝女日夜坐席守灵。
岑兆鸿和岑兆凤按照云鹤居士的意图指挥仆役们把岑毓宝的棺材摆放好后,接着又要听从云鹤居士的说教:一般要请资深的道公来做道,超度亡灵。岑毓宝公“做道”送魂,一般有三种规模。大型的称作“送终”,由“师公”带领徒弟5到7人念经七天七夜,场面盛大,念的经文有《布洛陀》、《二十四孝》等。期间,道公们按资排辈轮番上阵,在“八音”的伴奏下,唱诗诵经,通宵达旦。中型的称为“开路”,“师公”带徒弟1到3人,念经三天三夜或一天一夜,没有“八音”伴奏,只有一副锣鼓、一只钹或木鱼,这种规模多为家境平常人家的首选。最小规模的称作“点眼”,只请一名道公到场念经。最后道公用油纸点火照死者眼睛,意为引导死者到阴间去,便草草了事。你们要做那种“道”?
岑兆鸿和岑兆凤互相看着对方一眼,岑兆鸿说:“老爸虽说做官几十年,但他都是我行我素,遵循岑氏族人的一脉相承:一世人廉洁自律,耿直奉公。按照他生前意愿只能是入土为安的。”可是岑兆凤则说:“既然毓祥伯父和毓琦叔叔如此对待老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葬礼要搞最大的。七天七夜!”
面对兄弟俩的不同意见,云鹤居士只能来个折中的:“这个……依老夫看,一要看死者的身份,二要看主家的经济能力。现在死者是家族长老,德高望重,主家又有经济实力,那么‘做道’的规模就大,时间也长。反之则小搞小闹。”
岑兆鸿和岑兆凤看着云鹤居士,兄弟俩又把目光转向徐氏,徐氏只顾难过。云鹤居士只好折中:“这样吧,老夫来作主:为老爸爸‘开路’!”
岑兆鸿和岑兆凤都赞同云鹤居士的提议,于是为岑毓宝遗体的“开路”在岑兆鸿和岑兆凤的关注下进行了三天三夜……
此时此刻,云鹤居士已经把精力放在选择出殡、下葬时间上了。“出殡、下葬时间颇为讲究,”云鹤居士开始扳着手指头查看岑兆鸿和岑兆凤他们的生辰八字:“首先要考虑的是此时不能和家中后人的生辰时日相冲,否则相克,被克的人日后会多灾多难。”为这,壮族有的人死后,迟迟不能出门。有的虽然出了门,也没法及时下葬。往往要在野外搁置数月方可入土。
出殡时,先由岑兆鸿扛一支幡走在前头引路,岑兆凤及孝子贤孙们有的提着装有鞭炮、纸钱的篮子,在前面一路燃炮、撒纸钱。云鹤居士身着道服,一路敲锣打鼓,手持利剑在前开路。灵柩紧跟云鹤居士之后,披麻带孝的孝男孝女一路哀哭,一路簇拥在灵柩四周,亲友送葬的队伍走在后面。
行进途中,灵柩绝对不能着地,一直扛到墓地。下葬前,云鹤居士在一只公鸡的脖颈轻抹一刀,然后抛进墓穴中,公鸡挣扎着跑向坟前方向则视为吉利。云鹤居士还把谷粒抛向空中,以表示让死者到阴间丰衣足食。随后由云鹤居士边念经文,众人边将灵柩及陪葬物放到墓坑。在归途中,云鹤居士不得再敲锣打鼓,孝男孝女及送葬的人们也不得再哭,不得回头望。人们回到主家门口时,每人都要在装有柚子叶或桃叶的盆里洗净手,以去邪气。
云贵总督崧蕃和黄槐森带着复杂的心理前往岑宅参加悼念,一路上崧蕃深有感触,可以说岑毓宝的被扁对他来说触动是很大的,古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如果处理不好,对崧蕃以后当官之路或者是有害处的。
崧蕃对黄槐森说:“岑毓宝给人的印象普遍不错,责任感很重,忠厚直爽,人情味浓,讲究孝道,外粗内秀,侠义尚武,深受儒家文化的熏陶,特别讲究人际关系和尊卑等级,爱走群众、平民路线。家庭观念强,很适合做总督;但岑毓宝的乡土意识很重,地域自豪感强,有时候爱讲究老乡情谊,显得很迂腐。”云贵总督崧蕃叼了一口茶,黄槐森说:“但是,还是老话说利好,‘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事实上,岑毓宝是因为抵御袁世凯及皇太后对他的不信任才反正的啊!”
崧蕃不得不承认,现在朝廷中要求的都是“大而全”的全才,容不得下属半点缺陷,见下属一“短”即横加责备,不予以重用。因过份求全责备,使得许多地方官员的积极性、能动性和创造性得不到充分发挥,造成像岑毓宝这样的边地人才没能得到百分之百的发挥!
黄槐森:“应该说疵不掩玉,尤其是岑毓宝的战功……”
云贵总督崧蕃力陈岑毓宝的战功,“人尤其是地处西南地区的官吏,应该是长短相伴,强弱相随。一个有着明显长处和强项的官吏,也必然有着明显的短处和弱点。”
黄槐森:“诚如古人所言:‘偏才’并不‘偏’,关键在于截长补短,成就‘全才’。”
崧蕃:“古人云:良将没有放弃的人才,明主没有不要的学士。进而言之,朝廷若是苦苦等候‘全才’不如善用‘偏才’。而将‘偏才’有效地整合成‘全才’,还在于当局者树立正确的人才观,把着眼点放在官员的长处上并运用好。只有这样才能挖掘‘偏才’的潜力,使‘偏才’尽心竭力,且对‘偏才’的短处和缺点适度地包容、才能将官吏的潜能发挥到最大化!”
岑兆鸿和岑兆凤及其侧室徐氏期待着崧蕃的表态……
八、帝后较劲,戊戌败政
岑毓宝下葬后,云贵总督崧蕃、云南巡抚黄槐森、云南布政使唐树森经过协商,才把岑毓宝的死亡(自杀)奏报朝廷,然而,慈禧太后正忙于与光绪帝进行“窝里斗”,没有时间来处理这种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光绪帝身长五尺九模样,相当瘦弱,但神情坚毅,高鼻阔额,黑亮的眼睛,丰满的嘴唇,洁白整齐的牙齿,面部表情一直带着微笑……但双眼总是笼罩着不得志的或者是忧郁的眼神,总之,光绪帝是个标准的东方男子汉。
翁同龢是光绪帝的启蒙老师。这世上,老师难当,尤其是皇帝的老师更难当。光绪第一次去上课,是被太监抱进去的。那年他只有六岁。但就是这个六岁的小学生,却要先学射箭,接着学蒙古语、满语,最后再学汉语!最恐怖的是,四书五经的内容,甭管读懂不懂意思,都要先背下来再说。除此之外,光绪每天还得去给慈禧太后作礼节繁琐的请安,以便于学习和实践各种礼仪。当然,光绪的老师有很多,远不止一个翁同龢。甚至一度还包括了教习西文与西学的外国老师。但是,和光绪感情最深、关系最微妙的莫过于翁同龢。其原因,除了翁师傅深厚的汉文造诣之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在于,翁师傅总是设身处地地站在小皇帝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判断得失——翁师傅前后伴随光绪22年,这种付出从未间断。
一天,翁同龢突然拜访了康有为。康有为听到佣人的禀报后,连忙跑出门外,说:“有为不知大人到来,未曾远迎,敬望原谅。”翁同龢抬头打量康有为,说:“老朽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康有为把翁同龢让进屋中,敬了香茗,说:“后生上书皇上,屡次而未果。是不是我太不知天高地厚,过于急迫了?有为自知才疏学浅,还望大人多多指教。”翁同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我们一见如故。对于维新变法,我不太懂。但我读了你的文章,觉得说得在理。”说到这,指着桌子上的《中外纪闻》说:“你们编印的《中外纪闻》很有成效,人们十分重视。”康有为说:“《中外纪闻》每天编印一期,每期印刷一千多本,宣传变法,介绍西方各国国情。”康有为抬举茶杯吸了一口,“为了研讨西方社会,我们还组织了强学会,欢迎大人来参加活动。”翁同龢点点头说:“我听说了,强学会每十天集会一次,研究救国图存之法,很好。以后我也来参加。”康有为比较满意地说:“来参加的人很多,连袁世凯大人也捐了会费,做强学会会员。”翁同龢突然转了话题:“皇上读了你的文章,十分赞赏。等到时机成熟,老朽把你向皇上引荐,你就可以当面向皇上陈述你的变法之见。”康有为激动地握住翁同龢的手,说:“谢谢大人,晚生愿意为维新变法运动竭尽全力。”
“光绪皇帝对慈禧的专权很有成见,对朝廷的日益腐败衰落也十分忧虑。”翁同龢告诉康先生,“皇上从康先生等的变法主张文章中看到振兴王朝的希望,感到只有依靠你们,才可能打击太后的势力,巩固清朝统治和自己的地位。所以才派出我翁同龢来找你康先生的。”
一晃,小皇上长大了。翁师傅操心的事情也更多了。翁师傅没有看过新书,只能知道过去的历史,所以他懂得只能是帝王之术、强干弱枝、居中驭外,是不可坐视权臣得势,更不容许权臣结为后党乱政。他懂制衡,但不是在多国环境中制衡外部强敌,而是在内部制衡李鸿章——就是说善于“内耗”。他也懂太后不应干涉政治,但不是为了确立新的宪政制度,而是将专制大权从太后手中转移到他学生光绪的手里。所以他常私下想“李鸿章是个怪物,这个怪物手里既有洋枪队,又有新式海军,还能调动两艘排水量七千多吨的巨型铁甲舰。这比安史之乱时的节度使可怕多了。何况,这个怪物不在遥远的塞外,而就在天子脚下。最关键的,这个怪物还是西太后的宠臣”。翁同龢每想到这一点,就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无论如何,收拾乾坤,应从收拾李鸿章开始。因为打倒李鸿章是一举两得之举:第一,可以削减官员的实力;第二,可以斩断西太后的手臂。”无数次,翁同龢如许开导他的学生。而且自己身体力行,处处与李鸿章较劲。
可是,李鸿章毕竟有平发捻、办洋务、守北洋的大功,又有太后做靠山,有一群职务显赫的老部下帮衬,有新式海陆军撑腰。要干掉李鸿章,谈何容易?所以要忍耐,要等待。
终于,机会在甲午年到来了。这一年,朝廷因为朝鲜问题和日本发生了冲突。在翁同龢看来,这是天赐良机。而光绪的悲剧,毋宁说是从他看日本地图的那一刻起就被注定了。他问日本是小国还是大国,正表现了他的一个很单纯的思维:大可以战胜小。其实,这也正是翁师傅的意思:只要大家都齐心协力,大就可以胜小。但遗憾的是,这个认识是错误的。国家面积的大小不等于国家的强弱,大清国是很大,但内部问题重重,能释放的战斗力太少了;而经历了明治维新的日本则恰好相反。可惜,翁师傅没有看到这一点,光绪也没有看到这一点,他们想,与日本的战争固然会很麻烦,但总归是不会输的,并且还可以借机削弱李鸿章。而一旦战争打赢,功劳就是皇上的,太后就要真的一步步退出中国政治舞台了。
年轻的光绪帝热烈地支持变法,他决定召见康有为,但一些守旧派却坚决反对。恭亲王奕说:“按照祖制,四品以下的官员不能被皇上召见。皇上若有话要问,可以命令大臣代传。”光绪帝有些生气,只好说:“请总理衙门传康有为,听听他的意见,然后转述给朕。”一八九八年一月三日康有为被召到总理衔门,向李鸿章、翁同龢、荣禄、张荫桓五大臣申述变法主张。
康有为生于咸丰八年,号长素,广东海南(今广州市)人,出身于地主小官家庭。父亲早逝,跟随祖父学习古代典籍和诸子百家,还读一些介绍西方国家制度书报。他在21岁时曾到香港游历,对西学颇感兴趣。24岁到北京参加顺天乡试没有考取;南下路过上海时买了许多西学的书籍回去研究,逐步形成了他的改良主义思想观念,力图使中国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资本主义的强国。他认为要改革就必须得说服皇帝。因此,一八八八年十二月十日他利用再次到北京参加顺天乡试之便,也由于当时中法越南战争失败,他十分痛心。于是写出一封五千字的《上皇帝第一书》,主要内容是强调变法的必要性,建议光绪赶紧“变成法,通下情,慎左右”,指出中国外患连续不断,国内百姓困苦贫困,长此以往,不实行变革,国家不被外国灭亡,也将被百姓推翻。他呼吁皇上快快实行变革,再也不能迟疑不决了。康有为以无官无职的平民百姓的身份,冒着杀头犯上的风险,直接向皇帝陈述救国大计,这在当时确实是惊世骇俗的壮举。但上书为封建顽固派所阻挠。他曾经三次去到大学士徐桐处请愿,徐桐不但不接见,反而被认为是狂傲之生而责斥。
康有为的《上皇帝书》没有能够转交到皇帝那里,只能在坊间刊刻流传,第一封上皇帝书立刻传遍了北京城,有同意的,有佩服的,也有反对咒骂的。由于保守、顽固守旧派的阻挠,此次应考康有为本应考取第三名的,主考官徐桐是个极端守旧派,他读了康有为的试卷,看到他的名字就大骂道:“如此狂生,不可中!”提笔勾出康有为的大名。康有为上书皇帝未能如愿,考试又名落孙山,心中只是怏怏不快。
一八九一年,康有为回到广州万木草堂开馆讲学,因提倡新学而招致毁谤,生活费难以为继,恰逢西林人岑春煊由四川回广西,路过广州时,因敬佩康有为的学问,力邀康到桂林讲学:“康先生,您是个学识渊博之人,而且您积极倡导新学,十分具有维新思想。为了延揽维新人才,您就到桂林去吧。”一八九四年冬,康有为在岑春煊的陪同下由梧州乘船到桂林,在叠彩山景风阁住宿、讲学,共40天。当时拜康有为门下受业的有王浚中、况仕任、龙焕纶、龙朝辅、黎文瀚等知名人士,康有为以《春秋公羊传》、《荀子·非十二子》为讲学内容,并撰写了《桂学答问》,主张孟、荀两派不可偏废。讲学之余,康有为常率弟子游山玩水、投壶习礼、题诗作赋、刻石留名。著名的有在龙隐岩刊刻的《观元党人碑题记》、在风洞题刻的“康岩”、“素洞”等石刻,及《重居风洞》等诗12首。
再说广东新会人梁启超,因久闻康有为大名而拜师康的门下。梁启超中高等身材、面清目秀且高高鼻梁下那双浓眉大眼里透露着机警的聪慧,康一下子就喜欢了这个学生。“好吧,”康有为道,“为了使腐朽的大清国这棵古树能够重获获得新生,咱俩共同努力奋斗,为光绪帝推行新法!”
梁启超:“好!让我们目击时艰,共同创办《中外纪闻》等,实现变法维新!”
康有为的主张中有许多触及了皇族的利益,揭露了官僚主义的腐朽。李鸿章、荣禄十分反感,荣禄是慈禧的亲信,他听后气呼呼地说:“康先生,你不知道大清祖宗之法是不可变的吗?”康有为不慌不忙地:“不不不!祖宗之法原是为了治理祖宗的疆土的和百姓的,现在祖宗留下的疆土都快要保不住了,死守那些祖宗之法还有什么用?其实不然,制度是不可能不能变的,比如说,这总理衙门,就是后来才设置的。再说,你能够找到‘祖宗之法不能变’这么一条么?”
“这个这个……”荣禄被康有为问住了,满脸通红。李鸿章怕荣禄太难堪了,连忙打岔:“康先生,你主张变法,我们同意;请问应该怎么入手呢?”康有为胸有成竹地说:“我认为应该从改革法律和官制入手!”李鸿章满脸傲慢,声色俱厉地质问:“照你说,朝廷的六部衙门都要撤销,一切法律制度都应废除吗?”康有为并不惧怕,镇定自若地答:“诸位大人都明白,当今天下,已与过去不同了。过去的法律制度有些已经成为时代的拌脚石啦!既然如此,就应该改革,或者废除。实际上,我们今天受害于列强,国危民穷,其根源就是这种旧法律制度所造成的。世界上没有不变的东西,都应随着时势之变而变。墨守成规,是没有出路的!”李鸿章无言以对,脸颊一白一红的,笼罩着怒气。翁同龢怕引起麻烦,便换了话题说:“好啦好了。康大人已经将变法主张申述明白了。下面谈谈如何筹办所需的款项吧。”
第二天,翁同龢把康的申述以及与荣禄、李鸿章的“舌战”经过向光绪帝作了汇报。光绪帝听后,更加坚定了变法维新的决心。
自从进入一八九八年即农历戊戌年后,老北京城就风波不断,新闻迭出。这不,四月十一日刚死了恭亲王奕,四月二十七日,整个北京城就又哄传起了又一个天字号新闻:曾经给皇帝当过老师的军机大臣翁同龢“下岗”了。
四月二十七日,是翁同龢的生日,具体说,是他的69岁生日。本来,这似乎是个好日子。因为久旱的北京,终于迎来了一场春雨。这场春雨自凌晨一点就开始下个不停,虽然不大,但已足以稍解民困。时任军机大臣的翁同龢这些天一直在为春旱担忧,所以也不顾69岁高龄,竟为这一场春雨激动得不能成寐。这股子激动劲儿一直延续到上班时间,翁军机看奏折也比平日效率更高了一些。但是,接着就出现了凶兆:皇上召集军机大臣议事,却特地安排翁师傅不用进来。对纵横于官场的人们而言,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
翁同龢索性一个人独坐看雨,这一看就看了一个多钟头。其间,老人的心情可想而知。密议的结论出来了,这是一份措辞严厉的上谕:“协办大学士户部尚书翁同龢近来办事多不允协,以致众论不服,屡经有人参奏,且每于召对时,咨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见于词色,渐露揽权狂悖情状,断难胜枢机之任。本应查明究办,予以重惩。姑念其在毓庆宫行走有年,不忍遽加严谴。翁同著即开缺回籍,以示保全。特谕。”其中,“毓庆宫行走有年”一句,说的就是翁同龢多年当小皇帝老师的往事旧功。
在甲午战争之前,光绪对翁师傅是言听计从的,但自打甲午战败之后,他就变了,变得越来越痴迷于西学了,甚至和李鸿章、张荫桓这些洋务官员越走越近。最后竟然因为看了康有为的上书而要全面变更祖宗制度起来,这令翁师傅痛心疾首。光绪更急,只要能把中国文化传下去,把中国人给保住不灭绝,自己这个皇帝无所谓。是君主专制,还是君主立宪,看什么对国家有好处,咱就怎么变!翁同龢无语了,他困惑地想:皇上疯了吗?他坚信皇上不会疯,于是,他更加痛恨那个上书的康有为。这种恨,和他让光绪越来越难以接受的爱,最终葬送了他的政治生命。
本来,因为翁师傅推荐康有为,光绪一度还挺高兴,高兴他和翁师傅终于又有了共同语言。但没想到,当光绪在四月初七兴冲冲地和翁师傅说起康有为时,翁却忽然异常冷淡地说:“臣与康不往来。”这令光绪很惊讶,忙问缘故。翁说:“此人居心叵测。”这一下光绪更奇怪了:“这个人不是你引荐的吗?既然居心叵测,但你以前怎么不说?”翁说:“臣近见其《孔子改制考》知之。”光绪对此说法很不以为然,要知道,翁师傅当初力荐康有为时,可是说过其才胜臣百倍的话。第二天他又和翁师傅说起康有为,翁同龢便把昨天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光绪便强令翁去找康有为,翁同龢索性打起官腔:“可以让总理衙门办嘛。”但光绪坚持让他去办,要翁亲自传知和康关系密切的张荫桓,去索要康的著作来看。翁师傅也硬气,继续抵制,甚至反问小皇帝:“张某日日进见,何不面谕?”
这一下,光绪彻底愤怒了。而翁师傅似乎觉得还不过瘾,在被罢免的前几天,他和皇上又屡起争执。先是二十四日光绪要在宫内接见外国使节,翁同龢以为不可。二十五日,学士徐致靖奏保康有为、张元济、黄遵宪、谭嗣同、梁启超为“通达时务人材”,光绪思贤若渴,当天就想召见,但翁同龢却主张“宜稍缓”。二十六日早朝,光绪想赏给张荫桓“宝星”(勋章),翁又表现不爽。而光绪不仅决定赏给张荫桓一等第三宝星,还刺激老师傅说:“李鸿章也可赏。”或许,那一刻翁师傅就已经预感到不妙了,但他还不清楚问题到底有多严重。
其实光绪对翁师傅已经忍无可忍了,现在光绪一门心思地快速变法,也顾不得许多了。谁对变法有微词,就要拿掉。哪怕这个人是和自己有师生之谊甚至情同父子的翁师傅。这样想着,光绪亲自提笔书写了罢免翁师傅的上谕。
公元一八九八年六月十六日清晨,光绪帝在颐和园仁寿殿召见了时任工部主事的康有为,这是他们君臣初次会见,年轻的皇帝用兴奋和亲切的颜色和康谈话,先问康的年龄籍贯和出身,然后便叫康陈述政见。康有为十分感激,跪拜起来:“皇上万岁!万万岁!臣康有为愿意为皇上实施变法肝脑涂地!”光绪帝打量着康有为,吩咐道:“坐下讲话吧。”
“谢谢皇上。”康有为侧身而坐,“皇上,眼下四夷交迫,列强要瓜分我国,外国侵略是永无止境的,中国已到了存亡的关头!”
光绪帝:“这都是那帮子守旧派的人弄成的啊!” 康有为:“皇上您很圣明,既然知道守旧派弄得这样糟,就该变法维新,否则决不能自强。”
光绪帝眼睛一亮,问:“你的文章我读了,很有道理和见地。你说说,按照你的变法,如何才能顺利进行?”康有为从容不迫回答:“皇上变法决心已坚,现在需要的就是果断和果敢的行动。首先是要制定改革官制与法律,否则只能是事变法不变,于事无补。”光绪帝点头后,康有为带有些疑虑地问:“皇上,恕我直言,虽说皇上知道不变法,就会亡国,为何迟疑不决呢?”光绪帝微微叹息,向门外张望一眼,低声说:“一言难尽。我处处受人牵制,哪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呀!”康有为感悟所谓的“傀儡”的深刻涵意,沉默一阵说:“皇上的处境臣明白。皇上目前的变法必须有专断独行。不然,老是受制于腐朽势力,那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目前,可做一些能够可以做到的事,现时朝廷中大多数人思想观念守旧,不能依靠他们,需要重用维新人士。”光绪帝摇摇头,为难地:“那些守旧大臣我没有权力赶走他们。”康有为看着光绪的样子,只能如此安慰道:“慢慢来吧,维新大潮会冲走他们的。皇上可能不知道,现在全国变法维新之势已经成为星星之火,在各地漫延开了。各地的维新组织、学会、学堂、报馆、书局纷纷成立,共有50多家。总之,维新变法,已经成为大势所趋啦!”光绪帝想来想去,最后说:“我想,先任你为总理衙门章京(主持文书工作),任梁启超为大学堂主事,并主持译书局事宜。所有的变法由你起草颁布实施。”康有为跪下谢恩:“皇上放心,臣为皇上变法虽死不辞!”
康有为于是写了一个奏折“请定国是而明赏罚”,请御史杨深秀代为呈递,又另外写了一个奏折请翰林侍读学士徐致靖上奏。光绪看到了这两个奏折,愈益增加了变法的信心。光绪帝明显感到反对的空气也很浓厚,在维新人士和帝党官员的积极推动下,因此光绪帝便请人转告慈禧说:“儿不能做亡国之君,如不付儿全权,宁愿让位。”慈禧听了很生气,就叫人告诉光绪说:“皇帝要办的事,太后我决不阻挡。”于是光绪乃根据杨深秀递呈的奏折,召集全部军机大臣开御前会议,六月十一日下诏书“明定国是”,这是清王朝末期一篇最重要的诏书:
“数年以来,中外臣工讲求时务,多主变法自强。诏书数下,如开特科,汰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学堂,皆经再三审定,筹之至熟,甫议施行。惟是风气尚未大开,论说莫衷一是,或托于老成爱国,以为旧章必应墨守,新法必当摈除,众说纷纭,空言无补。试问今日时局如此,国势如此,若仍以不练之兵,有限之饷,士无实学,工无良师,强弱相形,贫富悬绝,岂能抵御列强们的船坚甲利之兵?朕维国是不定则号令不行,极其流弊,必至门户纷争,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积习,于朝政毫无补益,即以中国大经大法而论,五帝三王不相沿袭,誉之冬裘夏葛,势不两存。现在特明白宣示于中外大小诸臣及王公士庶,各宜努力向上,发愤为雄,以圣贤义理之学植其根本,又须博采西学之切于时务者,实力讲求,以救空疏迂谬之弊。专心致志,精益求精,毋徒袭其皮毛,毋竞腾其口说,总之化无用为有用、以成通经济变之才,京师大学堂为各行省之倡,尤应首先举办,着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会同妥速议奏,所有翰林院编检,各部员司员,大内待卫,候补候选道府州县以下及大员子第,八旗世职,各省武职后裔,其愿入学堂者,均准入学肄业,以期人材辈出,共济时艰,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致负朝廷谆谆告诫之至意。”
公元一八九八年六月十三日,光绪又下另一道上谕:“翰林院侍读学士徐致靖奏保通达时务人才一折,工部主事康有为、刑部主事张元济,均着于本月16日豫备召见。湖南盐法长宝道黄遵宪、江苏候补知府谭嗣同着该督抚送部引见。广东举人梁启超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察看具奏。”
变法开始了。一份份变法诏书发布了,紧接着,维新派的骨干分子谭嗣同、杨锐、刘光第、林旭被任命为军机章京,参加批阅奏稿,起草上谕的工作。
慈禧起初是不反对变法的,当光绪帝把变法诏书请她阅示时,她只是这样告诫光绪的,“变法也是紧要的,但不能违背祖制,不能损害满族权势,方准施行。”因为变法中许多问题都是洋务派的主张并实行了,所以慈禧都不过问。
为了推行新政,光绪帝在维新派的策划下,下令革除抗拒新法的后党、礼部尚书怀塔布等人的官职。这些令守旧派吓得神志颓丧,跑到颐和园向慈禧太后哭诉,历数皇上的不是,要求慈禧重新执政,慈禧笑而不答,但她已经暗暗策划反扑了。
变法第四天,慈禧就召见光绪,说:“皇上,变法变到祖制上了?听说你只听那康、梁的话?还有,宫里,你为什么整天跟珍妃那妖精混在一起?皇后和瑾妃哪里得罪你啦?你为何不肯见她们?”
面对慈禧一连串的质问,光绪只能跪着对慈禧说:“母后息怒,更不能听信谗言。孩儿不敢了。”看着这傀儡式的光绪,李莲英便进一步作出挑拨离间,他在一旁冷冷地说:“老佛爷,听说皇上要拆退宫中的太监,那我们可就活不了啦。”原来,李莲英有个小妹,年方十八,秀色可餐。因李莲英得宠于慈禧,至佛香阁乘机随入,该女孩子聪明狡黠,不亚乃兄,以此得慈禧太后欢心,慈禧曾经呼为大姑娘而不叫其名。自光绪结婚后,李莲英就开始巴结光绪帝,希望得到光绪的欢心。并多次让自己的小妹暗送秋波,可光绪却我行我素,置之不理。如此更加得罪了李莲英。慈禧瞪了李总监一眼,骂道:“多嘴!我跟皇上说话,你插什么嘴!”李莲英连忙说:“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事实上,光绪帝结婚后,十分讨厌皇后和珍妃的姐姐瑾妃,皇后不仅仅因为她是慈禧的侄女,还因为她反对维新变法,屁大的事都要向慈禧报告。至于珍妃的姐姐瑾妃,也是如此,整天在慈禧面前讨好逢迎,光绪见了她们就厌烦,所以极少到她们那里住宿。而珍妃却不同,她虽说比光绪小五岁,但却十分懂事,珍妃关注国家大事,支持光绪变法,而光绪也很爱她。因此遭到皇后与瑾妃的嫉恨,继而又遭到慈禧的迫害。甲午战争年代,慈禧曾把珍妃贬为贵人,以此来羞辱光绪和珍妃,一年后才恢复妃子称号。
光绪帝知道反对的空气已经很浓厚,于是他犹豫许久,才下决心说,“儿不能做亡国之君,如果……如果不……”他心中十分痛苦,因为慈禧抓住自己的软弱无能弱点,让自己一步一步走进她设计的陷阱,变成了她的傀儡……慈禧皮笑肉不笑地问:“那个妖精现在哪?”光绪答:“在门外。”
“叫她进来!”
珍妃应召走进殿内,急忙跪下说:“奴才给太后请安!”慈禧讥讽道:“我可不敢当。我现在要当作大伙儿的面说清楚,如是有谁敢惹我一时不痛快,哼哧,我可叫他们一辈子不安宁!太不像话了,我还没有死,就有人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光绪看看珍妃,懵了,他收到了珍妃投来鼓励和信任的目光。可他开口说话时却竟然变味了:“母后息怒。儿不敢怠慢母后。”慈禧伸手按子按左脸,咳嗽一声说:“那好。今后……”慈禧犹豫一下——她这个揽权独裁者已经成为霸道者:“今后凡是任命二品以上的大臣,都要亲自到我这儿谢恩。再有,派荣禄任直隶总督,听清了吗?”光绪心中真像热火燃烧一样,眼泪直往肚子里流。若是按照慈禧的说法,就等于说是毁坏了自己的变法前程。而荣禄任直隶总督,朝中大臣全部倒向慈禧一边,而且兵权也是掌握在这个老太婆亲信的手中。光绪心中恨透慈禧的专横与愚昧,但又惧怕她的阴狠毒辣,所以试图强硬一下,说:“儿、儿不能按母后的话去做。”
慈禧听了很生气,她伸手按了按左脸,训斥光绪:“你敢?!”慈禧见硬的不行,便软硬兼施起来,“皇上啊,你、你就先派荣禄任直隶总督,听清了吗?”尽管光绪心中那把热火已经燃烧了,但他知道现在自己无力反抗她,只好说:“儿按母后的话去做。但……”
“没有但是!”慈禧阴着脸武断地说:“我早就说过,你实行变法,我不管,只要你不丢祖宗的牌位,不剪下辫子,不裁减大臣,不任用维新派小人。我就什么都不管了。我也该休息了,跪安吧!”
其实慈禧并没有休息,她时刻监视着光绪的一举一动。李莲英见缝插针,给她出个馊主意,让光绪皇上到天津阅兵,阅兵时让荣禄发动兵变,逼光绪让权给慈禧。慈禧犹豫了一下就答应让荣禄上奏,请皇上于十月十九日赴天津阅兵。
面对慈禧一系列化的反扑,光绪帝已经预感到危险了,他在颐和园仁寿殿再次召见了康有为。光绪问康有为:“上次你在总理衙门向李鸿章、荣禄等人的谈话翁老师已传达给朕了。现在天津阅兵,朕预感到期间有阴谋。你看朕应该如何办?”康有为:“皇上,眼下四夷交迫,列强要瓜分我国,中国已到了存亡的关头,中国本来应该是团结所有的力量一致对敌的,可是、可是那些内耗怎么会是永无止境的啊?!”
光绪:“这都是那帮守旧的人弄成的啊!我们变法,手中没有兵权,处处被动。”康有为说:“皇上您很圣明,一下子就弄清了病源。天津阅兵,肯定有阴谋。既然知道后党和守旧派弄得这样糟,是否把袁世凯拉到我们这边,以对付荣禄。”
袁世凯,一八五九年九月十六日出生于河南项城的一个官僚世家,早年两次乡试未中,或许也就因此他一生厌恶科举。弃文从武以后,他投靠淮军,一八八二年八月朝鲜发生壬午兵变,李鸿章奏举袁世凯任驻汉城总理交涉通商事宜的全权代表。甲午战争爆发前夕回天津,一八九五年十二月由荣禄、李鸿藻奏派扩练驻扎天津小站的新建陆军,小站练兵奠定了袁世凯一生事业的基础,在这里他培植了一批后来成为民国风云人物的亲信徐世昌、段祺瑞、冯国璋、王世珍、曹辊、张勋等,是个长袖善舞之人。此时维新变法运动兴起,袁世凯捐资参加强学会,被人们看作是一个新派人物。
光绪帝同意康有为的建议。七月二十九日光绪帝召见袁世凯。光绪帝降旨表彰袁世凯,赏袁世凯为侍郎衔,并说了许多嘉奖的话。袁世凯千恩万谢,表示永远效忠皇上,“皇上您这样圣明,目的是要让中国富强,翻一翻巴掌就能做到。”光绪帝说:“现在的大患在乎民智不开,民智不开是因为用八股作考试文章,现在朝廷里群臣济济,却没有一个担得起革新重任。”
次日,当袁世凯到颐和园向慈禧谢恩时,慈禧问,“袁世凯,皇上封你侍郎,是件好事。你说说,皇上召见你时,他还说什么?”袁世凯做贼心虚地跪在地上,抬头看看左右,他的见风转舵之心就显露出来了,他老实巴交回答:“太后,臣知错了,皇上问我‘如果叫你统率军队,你肯忠贞不渝地效忠朕么?’我说:‘当然报答皇上厚恩。’皇上接着又问了新军的情形。”慈禧双眼紧巴巴地盯住袁世凯,问:“除此之外,他还说什么?”袁世凯是个聪明机警且政治触角敏锐的人,面对任命自己并统治大清37年的慈禧太后,此时此刻却冒出冷汗:杀害荣禄这一道御旨,不是荣禄的催命符,就是我袁世凯的催命符。而荣禄,是多年来对我提拔知遇的恩人啊。袁世凯暗想,于是回答道:“臣不敢再隐瞒了。”于是把事情的经过合盘托出……
这些天,北京和天津到处都在传言:一说维新派要谋害慈禧;一说守旧派逼光绪前往天津阅兵时把他废黜;还有的说慈禧要毒杀光绪。光绪被这些传说困扰,便于八月一日写了一封密诏,让杨锐立即交给康有为,杨锐出宫后打开密诏一看,上面写道:“朕皇位难保,望你等设法解救,朕心中很着急,只望你等了。”
八月二日再写了另一封密诏,交给林旭,让他立即带给康有为。林旭知道事情紧急,第二天与杨锐一起找到康有为。康有为把梁启超、康广仁、谭嗣同等召集来,读了第一封第二封密诏。第二封密诏上写:“形势大变,康有为、梁启超要马上离京。你们可迅速出外,你们的一片忠胆热肠朕已心领。希望你们爱惜身体,将来为国家办大事,立功业,也就不负朕的希望了。特谕。”读完光绪帝的特谕急件后,康有为、梁启超、康广仁等面面相觑,急得抱头痛哭。康有为说:“我们必须救护皇上!”谭嗣同说,“皇上意思是让康梁你们两位立即离开北京,袁世凯处我去,请他出兵勤王。”
八月三日深夜,谭嗣同密藏光绪帝密诏,单独来到袁世凯在北京的寓所。袁世凯有些吃惊,但又好像早有预料似地,问:“谭大人深夜来访,定有要事相告。”说着便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接着请谭嗣同坐下。谭嗣同说:“袁大人原谅,这么晚了来打扰,实在是不得己的。听说皇上召见了大人,大人对皇上的印象怎么样?”袁世凯感慨万端地说:“圣上英明,袁某感恩不尽。”谭嗣同又说:“天津阅兵式的阴谋,袁大人知道不?”袁世凯点头哈腰:“有些耳闻,但是不知真假。”谭嗣同激动地说:“真的!太后及荣禄等旧党欲加害皇上,确有其事。你看,我带来了皇上密诏。”说着取出光绪帝的密诏给予袁世凯看。谭嗣同说:“皇上大难临头,只有你有能力去救他。你既然忠于皇上,当竭尽全力营救才是!”
“自然,”袁世凯说,“袁某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谭嗣同看了看袁世凯的眼睛:“袁大人,”他对这个位极人臣之上的袁大人心有疑虑,“若是你贪图富贵,就去颐和园向太后告密,把我抓了杀了,你便可以升官发财。”
听后,袁世凯站起身,满脸庄严地也是厉声地:“你把我袁世凯看成什么人了?皇上有难,勤王救驾,这是你我天经地义、不可推辞的责任!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袁某万死不辞!”
谭嗣同:“好!谭某佩服大人。现在荣禄与太后欲废掉皇上,靠他们手中有武力。你只有想办法杀掉荣禄,然后发兵围攻北京,包围颐和园,叫太后不要再干涉朝政。此举成功,袁大人当是第一功臣。只不过荣禄兵权在握,恐怕不好对付啊!”
袁世凯平静地坐下,拿起水烟筒,装上烟丝,抽了一口,说:“不难,杀荣禄就像是杀条狗那么容易!”
谭嗣同再次看着袁世凯的眼睛,对他的话尚有疑虑,说:“此事人命关天,事关重大,万万不可大意!”
袁世凯拍拍胸部说:“放心吧老弟,袁某需要速回天津布置。事不宜迟,明天就行动。”
谭嗣同站起来,双手抱拳,深情地说:“那就拜托了!愿袁大人一切顺利,我等候大人的喜讯。”
第二天是八月五日,袁世凯进宫上朝,请准返回天津。光绪帝再次召见他,对他说:“你先返天津,朕很满意你的护驾心情。希望你抓紧抓好军队训练,报效社稷。”光绪帝不能说得太直白和太多,他知道,到处都有慈禧的耳目。袁世凯心领神会,说:“感谢皇上圣恩。”光绪帝看看左右,又叮嘱:“变法维新,为了国家,爱卿一定尽力。”袁世凯再次叩头:“臣遵旨”
袁世凯离开宫殿后,就乘火车回到天津,一下火车就直奔荣禄家,一五一十地把光绪帝和谭嗣同的行动告诉了他。荣禄听后气呼呼半天说不出话。他再也不顾及袁世凯,立即赶到北京,奔到颐和园向慈禧报告。
八月六日早上天刚亮,慈禧就赶回紫禁城,满脸杀气地闯进光绪帝的寝室。光绪帝见慈禧满脸杀气,知道大事不好,连忙哭丧着脸下跪说:“向母后请安。”慈禧咬牙切齿地对光绪帝说:“你好大的胆!你入宫时年仅四岁,我立你为帝,扶养你成人,至今二十年了。如今你翅膀硬了,变法变到我的头上了。你忘恩负义,听信小人之言,妄图加害于我。你想想,你这种做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慈禧边说边抹着渗出的眼泪。
此情此景,光绪帝跪伏在地上,又气又怕,不知说什么才好。
见光绪帝如此傀儡和低贱,慈禧长叹一声,又说:“我想,你的命既薄又贱,不配当堂堂大清帝国的皇帝!传我旨意:就说皇帝病了,今后不再理事。朝政仍由我说了算。”接着把光绪帝“安置”在三面环水的瀛台中“养病”。
真是风云突变!站在旁边的皇后、瑾妃听罢,都吓得脸色煞白,木然不知所措。只有珍妃早己泪流满面,不忍皇上受气。珍妃冒死上前跪下说:“母后息怒。皇上变法是为了大清社稷,若有所闪失,望太后饶他。”慈禧本来就讨厌珍妃,认为光绪帝的变法,就是有她教唆的一份。现在又竟敢为光绪帝辩解,所以大怒,骂道:“你这种不知害臊的东西,你也配跟我讲话吗?!”珍妃一不作二不休,反正今生今世能够为自己心爱的人申冤也许就是这回了,于是干脆放开胆子讲:“皇帝为一国之主,太后怎么能随意废立呢!”珍妃的话还没说完,慈禧就冲上前,抡起胳膊,给珍妃一个响亮的耳光:“把这骚货给我拖下去囚禁起来!”从此以后珍妃被打入冷宫,终日以泪洗面,不见天日。
软弱无力的光绪帝被带到瀛台(现中南海的东南部分)幽禁起来,变法失败了!
“慈禧太后卷土重来,她以不可一世的独断专行降下懿旨,把所有的维新党人全部捉拿归案,尤其是康有为、梁启超和谭嗣同等骨干分子要统统砍头!”岑春煊正在和两个正、副总文案岑炽、张鸣岐交谈。眼下,岑春煊对岑炽、张鸣岐他们的话全然不顾,一门心思关注起三叔岑毓宝的“吞金身亡以谢天下”来……
九、壮志未酬,虽死犹生
岑毓宝下葬一个多月后,云贵总督崧蕃才被清王朝诏书到京城,再次把岑毓宝在那劳“吞金”而死的情形奏报,慈禧太后听说便若有所思后又是若有所失,慈禧说:“谁别有用心推翻后党……谭嗣同、岑毓宝等的死就是榜样!!”于是命令军机处、总署内阁等相关部门把岑烟霭、岑毓灵等跟随岑毓宝搞维新活动的骨干分子流放到新疆地区。
一直视岑毓宝为死对头的袁世凯听到消息后,假惺惺地说,“可惜啊可惜,堂堂正正做人做事做布政使并代理过云贵总督的三英雄,竟然回到那劳宫保府上吞金而死了。真是可惜啊!”然后上香,“岑毓宝兄弟,好好上路吧,希望你在天国里进行那些戊戌变法吧!”
但是,那些忧国忧民的官宦及大臣们如岑毓宝之侄儿岑春煊等人却发出与清王朝守旧派的大臣们不同的反应:
“在岑氏‘一门两总督’中,岑毓宝的盛名自然比不上岑毓英,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一位英雄被历史永久地记忆。”
“同一支血脉诞生,同是从西林那劳村走出,岑毓英病逝昆明,荣耀地陨落异乡,惟有岑毓宝悲愤地回归了故里,为了维新事业有成,竟然受到岑氏族人的限制,结果沦落到不得志而吞金自杀的田地。实在可敬又可悲!”
“把自己所有的理想追求全部投入人生的人,内心必然是错综复杂的。岑毓宝叔叔的一生,奔波多于平静,磨难多于顺利。甚至在他生命的最后,仍然忠诚于希望国家强大的理想。但因为清王朝的软弱,他抗法保边的意志受到严重打击;因为清王朝的腐败,却使他觉得连支撑生命的理想也最后破灭了。”岑春煊在日记本上如此记录:“这才是造成悲剧的原因所在!!”
岑毓灵在被迫流放到新疆的途中,十分伤感地说:“岑毓宝文武双全,因为有了对民族大义的追求,无论是死于战场或逝于故乡,历史的年轮上都会有他的痕迹。岑毓宝是悲剧式的英雄。既是英雄,人们便会纪念他。”
“岑氏一门两个总督,抗法保边英名传。历史会记住为国家、为人民作出过贡献的人们。”岑烟霭在准备离开家乡浪迹新疆时,心情沉痛地:“岑毓宝在后人的心中树起的,同样是一座丰碑。”
“岑毓宝的悲剧,让人不禁想起项羽自刎于乌江。”岑春煊向正在昆明家中守制的岑毓宝次子岑兆鸿、三子岑兆凤致函,他不无遗憾地写道:“……当年项羽兵败,若他为刘邦所杀,或失败后再渡乌江,都不如临江死得痛快,都不能留给历史永远的回味。西楚霸王对生命充满希望却举起了自刎之剑,岑毓宝叔叔在失意的郁闷中也吞下了致命的金块。英雄的殊途同归却使生命更加灿烂辉煌。三叔岑毓宝作为去势者先走了,你们作为后生,是否要继承他的遗愿?!这就是说看你们的造化吧!
记住:中国社会对于志士仁人的要求,向以‘修身为本’。而‘修其身’必先‘正其心’,‘正其心’必先‘诚其意’;‘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不断地反躬自省,方可‘内圣外王’,人人都像尧舜。毓宝叔叔的一生所履行的,也正是这种高尚的道德原则。壮志未酬身先死,这种原则与抗法保边的壮志合而为一,才能将自己‘行将定格的生命价值’又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毓宝叔叔不愧为一个继承中华古代先圣先贤高贵传统的君子,不愧为一个凝聚着我们民族伦理道德精华的伟丈夫!正是:英雄特立清末功,碧血丹心耀史中;千古英魂归故里,化作星辰照天空。文韬武略时无比,凛凛叱咤卷风云;旷世功勋震朝野,流芳万古照后宗!岑毓宝叔叔,您走好!!侄儿:岑春煊铭。”
岑毓宝的次子岑兆鸿、三子岑兆凤轮流手奉岑春煊大哥的信函,思潮起伏,思绪万千。
至此,人们禁不住回忆起毓宝平凡的童年不平凡的经历——
十、童年立志,磨杵成针
一八三0年二月十二日谢阿四去世后,岑苍松悲痛欲绝。谢锡宽和岑秀岐两位老朋友对这门婚事相当遗憾,为使岑谢两家能有一个长久的姻亲关系,也为了使岑毓英能够得到更好的照顾,一八三二年二月中旬,谢锡宽决定把尚待闺中的三女儿谢阿三嫁给岑苍松做继室。
一八三三年九月岑苍松生育了二儿子岑毓祥后,岑苍松又连续生育两个女儿,直到一八四一年闰三月七日第三个儿子岑毓宝(字楚卿)才降生;一八四五年六月三日生育第四个儿子岑毓琦(字魏卿)。
岑毓宝生活的年代,正是中国武器由大刀长矛向土枪洋枪洋炮过渡的时期。随着军事技术的发展,武术的实用格斗性已不再像以前那样重要。正因为有了在战场上武术的威力远不及枪炮的认识,加上平日又忙于政治和军务,岑毓英没有时间亲自教授儿子,已形成岑氏特点的“摔搏”武技就在他的手上失传。当然,虽已在岑氏家族中失传,但在桂西民间并未绝迹。岑毓宝在岑毓英初任西乡团总和一八五八年募勇时,他曾亲任副总教头训练兵丁,一些“摔搏”武技因此而流入民间。
关于岑氏“摔搏”武技,岑毓宝少年听取大哥岑毓英的经验之谈,“岑氏的‘摔搏’武技有如下几个特点:(1)避实击虚,突施爆发力,以搏斗并摔法为主。(2)主动进攻,先发制人,或后发先至。(3)在搏斗时不与对方纠缠扭抱,拼劲斗狠,而是迅速近身封住对方的腿,以肩、肘、臀、胯、掌、膝为力点,运用反关节擒拿动作乘势转体勾绊掀,将对方摔翻在地,是一种区别于蒙古跤法的‘快摔’武技。”
岑毓宝摸着头奇怪地问:“居然有这么厉害摔搏实效?那大哥为什么不教授我们?”四岁的岑毓宝开始抱怨岑毓英。岑毓祥开始学会讲大话了,说:“秀歧祖父摔搏靡不过人,喜任武侠,周恤族党之贫者,邑人敬而惮之;岑苍松老爸爸负文武才;岑毓英大哥文武双全,武艺尤绝人。”
民间关于岑秀歧祖父的江湖故事流传很多很广,如《岑秀歧摔蛮牛》、《岑秀歧救王老汉》、《岑秀歧寻尸》、《岑秀歧闹羊街赌场》、《岑秀歧洞坚战群匪》等,从这些故事情节,可以看到岑氏爷孙用得最多的武技就是“摔搏”。
岑毓宝敬佩祖父的这种传闻,尤其是体恤邻里的贫困者,认为这就是做人最最基本功。
“滇黔桂民间有人流传称岑氏武术绝技为‘沾衣十八跌(摔)’。只要岑氏施展‘摔搏’绝技,就会招招奏效,威力无穷,立于不败之地。”岑毓英边教练边说,岑毓宝边练习边暗自发誓:“我岑毓宝必须让‘沾衣十八跌(摔)’绝招发扬光大!”
于是,少年老成的岑毓宝边悉心研究岑氏“摔搏”术源于何门何派,经过多年来的探索,岑毓宝终于得到有三种说法:一是有人认为其源于少林擒拿手;二是有人认为其出自宋朝武当丹士张三丰;其三是来自松溪内家拳术(此种拳术在明代抗倭英雄戚继光所著《纪效新书》中有记载)。
瓦氏为归顺直隶州(今广西靖西)壮族土官岑璋之女,自幼跟随父亲学兵法和武术,尤精双刀法。她的部将有24员也善于使双刀。明嘉靖三十三年(1554)奉朝廷之命,率领“俍兵”(壮族土司兵) 赴江浙前线抗倭,常以双刀身先士卒,斩杀敌寇首领,取得了王江泾战役大捷,名震江南。江浙一带许多豪杰少壮慕名拜瓦氏为师,素有“天都”侠少之称的安徽歙县人氏项元池从南京跑到浙江拜瓦氏为师,得到瓦氏的双刀功真传,后在浙江湖州建立绥翠堂武馆,专教瓦氏双刀功秘诀。他的名徒吴殳(江苏娄江县人)据师傅口传,写了一首《双刀歌》,热情歌颂祖师瓦氏夫人的武功及其双刀拳术的威力,其歌云:“岛夷(指倭寇)缘海作三窟,十万官军皆暴骨;石柱瓦氏女将军,几千战士援吴越;纪律可比戚重熙(戚继光),勇气虚江同奋发;女将亲战挥双刀,成团雪片初圆月。麾下健儿二十四,雁翎五十各翕忽;岛夷杀尽江海清,南纪至今推战伐。天都侠少项元池,刀法女将手授之。己亥(1575或1635)春抄遇湖上,霜髯伟干殊恢奇。谓予长矛疏远利,彼已缜密须短器。绥翠堂中说秘传,朔风六月生双臂。”(《借月山层汇钞》收吴殳《手臂录》卷四)吴殳又写《短降长说》一文,进一步论述了瓦氏双刀武功的特点及其在实战中的具体应用,称为“瓦氏双刀降枪法” (同上书)。从此,“瓦氏双刀功”就在浙江扎根,流传至今。
“岑氏‘摔搏’共有十八招,可以抵制各个角度进攻之敌,也可随机应变,择招从不同角度进摔敌人。”岑毓宝边练习边琢磨“摔搏”十八招中的“虎抱头”、“青龙抱柱”的出处奥妙处。他终于悟出:“‘虎抱头’与松溪内家拳中的招式名称、动作一模一样;而‘青龙抱柱’与少林擒拿手中的招式很相似。这其实并不奇怪,武技经过广大群众的不断实践,武术家的细心雕琢和传承互补,内涵日益丰富,形式日趋完美,技艺日见精臻。”
岑毓英对岑毓祥、岑毓宝和岑毓琦三兄弟说:“岑氏的‘摔搏’术经过两代人的传承,自然也会带上自身的技术风格及地域特点。如:‘跛子脚’就是从桂西壮苗舞步中吸取的。”九岁的岑毓宝感叹道:“我们岑氏传承的‘摔搏’武技,的确有其独特之处,真可谓‘武术奇葩’!但是如何传承后代就要同心协力才行。”
十五岁的岑毓祥便开始以一个牦牛的口吻说话了,他大大咧咧地说:“武术首先用于原始部落之间的争斗,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逐渐地成了用于为阶级斗争和战争服务的工具。现在我们岑家,毓英大哥12岁就是‘文武双全’;而毓宝弟呢,九岁时已经‘技艺绝人’了。”岑毓英则语重心长地认为:“这些都是事在人为。就说毓宝弟吧,他对武术极有悟性,只要他能够吃苦耐劳,并能够持之以恒,我们相信他会磨杵成针的!只有如此,才能给后来取得事业上的成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才能在社会的大风大浪中,把握住机遇,才能在群雄会聚的西南‘百蛮’之地脱颖而出!”
岑毓宝听后当即说:“大哥,您当我的师父吧!要不然……我岑毓宝发誓:一、精通文才武略,这是立足之本。二、必须静如弹出水,动如虎出柙。三、分清敌我,复仇刻骨铭心!”岑毓英、岑毓祥、岑毓琦三个都似乎不认识岑毓宝,岑毓琦捏了捏岑毓宝手臂上突出的肌肉,说:“三哥,我们都支持你练功,以后如果有人敢欺负我们岑氏族人,你就不能放过他们。”岑毓祥却不相信岑毓宝能够吃苦头,尽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岑毓英勉励岑毓宝:“三弟,大哥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你必须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岑毓宝是个有心人,为了使自己练出真功夫,在那劳寨子外后龙山坡上的草地上挖一个坑,深两尺,长两丈,每天早晨都坚持在腿上绑着沙袋,天不亮就出去来回跑几百遍,然后才练习从坑底往上跳。他给自己作了规定:每隔十天,土坑要加深一个巴掌。等到浑身大汗淋漓后才离开后龙山坡,慢慢来到驮娘江与西平河交界处的河湾里搏浪,搏击,然后摸几条鱼回家。
一八五0年二月,不满九岁的岑毓宝便经历着洪秀全、石达开等在广西桂平发动了金田起事的动荡,这个以拜上帝为晃子的烽火此伏彼起,滇、黔、桂三角地带的各族民众趁机起事;而清王朝的官吏们却有恃无恐,任意征收捐税,烟馆、赌馆到处开设,械斗与日俱增……使岑毓英和岑毓宝兄弟幼小的心灵深处迷惑不解,于是萌生了乱世出英雄的思绪。
由于上述原因,地处滇、黔、桂三角地带的西林县成了个三不管的死角,兵匪恶霸发现这里山高雾重,土地肥沃,适宜种植罂粟;于是引入罂粟种子,秘密种植后发现有厚利可图——罂粟,两年生草本植物,其果桨成品又称大烟或洋烟——竟而扩散。每年初春,罂粟开花,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山沟田园间一片缤纷;三月收浆正是这里互相残杀之时,土豪劣绅们都趁机大肆抢收,造成三角地带乌烟瘴气。有人曾书写一副对联:“春来也,芙蓉开满地;时至矣,炮火响连天。”至今仍流传着乡民的歌谣:“古障干戈起,祸出大烟床;良田种鸦片,三月产黄桨;争权又夺利,遍地枪声响。广南去行劫,西舍来分赃;发财数千万,羊街成赌场。你控我为匪,我告你为娼;官无能剿抚,人民受遭殃。大火烧村寨,牛马被抢光;恶者入匪党,善者走他乡。治安三不管,匪瘴染盲肠;何日罂花谢,百姓得安康?”
在鸦片是“禁”还是“弛”的争论中,清王朝大员中的二十余位总督、巡抚、将军,完全赞成黄爵滋奏议禁烟的仅有四人,湖广总督林则徐说:“陛下圣明,恕臣直言。烟毒日盛,查禁不严,致使我大清国白银外流……如此下去,我们的白银不断地流入了洋人的腰包。国库空虚,后果不堪设想啊!再加上鸦片的毒害,百姓们身体越来越坏,将来没有人种地,没有人做工,连个能够打仗的战士都找不到,陛下,那可如何是好?”
道光帝接受严禁派主张,开始向各地方下发有关“禁烟令”,清王朝并且同意林则徐在虎门销烟。
可是,自太平天国起义以来,清王朝连正常统治秩序都成问题。团练经费经常难以到位,各级团练为了壮大自己,于是就介入能迅速获取厚利的鸦片商贸活动中。西乡团总(含今岩茶、介廷、那劳、那佐、西平)岑毓英曾在大庭广众面前宣称:“鸦片商贸所获得的利润成了当地团练主要来源。”
叶正邦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在县令面前挑拨离间:“岑毓英率队攻打县城,企图复辟土司制度驱走流官。”
县令授权叶正邦查办此事。因此,岑、叶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经常发生械斗,尤其是叶正邦和岑毓英又都是县丞选用,岑毓英后来又在龙滩杀了叶翔(叶正邦贩运鸦片的保镖),更使叶正邦耿耿于怀。
一次,叶正邦把到定安做生意宾州(宾阳)客商货物全部扣下,宾州客商找岑毓英替他们要回来,岑毓英看见两个衙役从袋子夹缝里拿出一小包用油布包好洋烟!叶正邦发话了:“来人,把宾州客商赶出定安。岑团总,你贩运鸦片,该当何罪?”岑毓英此时才真正理解“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的滋味。
一八五二年十二月底,“朝廷两鸦片贩子已从广南窜入西林西乡,令你带人伏击抓捕。”接到县太爷谕令后,岑毓英带着11岁的岑毓宝等人冒着刺骨的山风伏击贩毒分子,然而贩毒分子竟然是曾经教授过自己武艺的朱师傅,于是冒着被革职甚至坐牢放走师傅。
叶正邦得知后向县太爷禀报,“岑毓英不但自己贩运洋烟,还放纵朝廷通缉的毒犯,该当何罪?!”
县太爷半信半疑:“确有其事?叶正邦,我命你率勇前往那劳寨搜剿岑毓英!无论如何都把他请到县衙来。”
“岑毓英啊岑毓英,我要把这次放纵朝廷要犯当成你的坟墓!”叶正邦率人马趁夜将那劳临河三面包围了,一时间,驻扎在那劳寨的西乡团练惊慌失措。面对危急,自幼就对军事着魔并偷偷跟随大哥训练拳脚的岑毓宝,此时此刻静定自若地对岑毓英:“大哥,您命令大家把睡觉的竹席卷成筒,分别安放到那劳寨护城墙上,同时擂鼓。”
岑毓英当即按照岑毓宝的计谋做事,黑夜中叶正邦隐约看到那劳寨护城墙上架着几门大炮。得知岑毓英早有防备,自恃有火枪优势才不惧怕岑毓英的叶正邦,急忙下令队伍退出河外待命。天亮后,叶正邦才知道中了岑毓英的金蝉脱壳之计,岑毓英岑毓宝及家人早已寻机逃脱了。
就在叶正邦发誓非除掉岑毓英不可时,岑毓英也在寻找机会报复叶正邦。在后龙山上,岑毓英听着兄弟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研讨对策。年轻气盛的岑毓宝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我们主动出击。
岑毓英等大家都说了,略一思考,俗话说: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叶正邦家豢养许多广东籍家丁,而且训练有素。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兵书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是……
“还犹豫什么?大哥,打吧!打他个措手不及。”岑毓宝说。岑毓英惊异地看着毓宝:突然袭击?措手不及?“对,对!”岑毓宝说,“所谓的突然性,就是攻其无备,出其不意。现在,叶正邦的兵力前后不相及,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岑毓祥也说,“对呀,要是我们趁机给他来个突然袭击,使他众多的兵力优势变为劣势,主动变为被动!”
岑毓英立即将西乡团练的两百多兵士和那劳寨近百名的男人集中起来。岑毓宝率领那劳的男子乘着竹筏、独木舟、渡船,顺着涨水的驮娘江乘风破浪向县城定安挺进。岑毓英则带领团练的乡勇们急行军……到达洞坚寨河湾时,岑毓英的乡勇们遇到早已驻扎此地的叶正邦衙役。
叶正邦和岑毓英这对“老冤家”狭道相逢,自然是两眼血红、拔驽相向:叶正邦坐在马背,双腿夹紧马鞍,抽出阴阳剑,大笑起来:“哈哈,岑毓英,你终究来了,看剑……”
面对数倍于己的对手,岑毓英知道又上了当了。于是,他打了个唿哨——乡勇们听到暗号,便展开了殊死搏斗架式……岑毓英与叶正邦在驮娘江岸上刀光剑影,招招狠毒。叶正邦边交战边说:“岑毓英,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岑毓英答:“叶正邦,您我近日无仇,往时无冤,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
叶正邦哈哈大笑:“你这毒贩子,违抗朝命,放纵烟贩,并有欲带兵攻打地方县衙之嫌,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岑毓英:“这恐怕不是您的真正意图,您真正意图是:一是打垮竞争对手,独揽县丞;二是排挤生意对手,独霸烟草市场。”
叶正邦:“岑毓英,我对也着,错也着,总之我今天要你的狗命!”说着一剑直刺岑毓英的心胸。岑毓英用青龙剑挡住叶正邦要命的阴阳剑,利用自己娴熟招式,将叶正邦的阴阳剑击飞。叶正邦见势不妙,朝山岗大喊:“官兵们,启用大炮!”
岑毓英回头一看:只见山岗上,排列着数门大炮,其中一门大炮已炸响。岑毓英见状,边撤退边对宏蔚说:“是不是有官兵前来援助?你们快撤,我断后。”
宏蔚眼尖,他用手一指:“大哥,毓宝弟他们来到了。”
双方搏斗已接近晌午,山岭上,草地里,沟壑中,七零八落地躺着兵士、乡勇们的尸体……
这时,叶正邦看着岑毓英的乡勇,全是以一当十地与自己的衙役搏杀,更是恼怒。于是高呼:“冲啊!杀啊!!官兵,快用大炮轰;乡勇们,赶快冲锋陷阵,将岑毓英及那劳人砍尽杀绝。”衙役们于是从四面八方冲向岑毓英乡勇们……
岑毓英叫苦起来:“我们寡不敌众,眼看大势已去……”岑毓宝见状,当机立断地:“大哥,您快跳河逃吧。”
岑毓英叫道:“不,我们兄弟生同一锅饭,死同一堆坟!”
岑毓宝暴躁地:“大哥,别忘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走,我和弟兄们断后。快!”
岑毓英听后,干净利索地给叶正邦的几位助手每人一刀,然后大声说:“那劳众位弟兄,后会有期。”说罢跃入波涛滚滚的驮娘江水中,在水中随波逐流了数里后,才游往河口的朋友卜衣家中。
岑毓英被叶正邦打败的事在西林境内传得有鼻有眼。“大家听着:不管是谁,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捉拿到岑毓英,重奖!”叶正邦多次带兵前往那劳,没有发现岑毓英的踪影。于是对那劳寨发难:“只要你们劝回岑毓英,让他投案自首,否则株连全寨!”
叶正邦又说:“你们知道驮娘江有一种名叫岗鳅的鱼儿,最大只能像人的拇指那么粗,而且除了骨架,周身没有多余的肉,人们捕获时只能用油来煎,从来不用它来做鱼生吃么?”于是口出狂言打赌:“岑毓英成人,岗鳅做鱼生。”
河口寨有二十多户,卜衣家的院子在村头,为了防盗,卜衣在院子外筑了五尺高的围墙。夜晚,躺在竹床上的岑毓英手脚冰冷,但额头及身子却冒汗。原来,叶正邦带数百衙役围困河口寨,全寨的男女老少都被叶正邦赶出家门,集中到寨子中的空地上,连采药回来的卜衣也被抓起来了。
“完了,完啦……我岑毓英要被……”正当岑毓英无计可施之时,一直关注岑毓英下落的杨永清突然赶来:“阿英,我来也。”边说边从床上背起岑毓英冲出房门,越过五尺高的围墙,他将岑毓英放在草丛中,然后朝叶正邦的衙役摸索过去,利用他的蛮力,快刀斩乱麻地将两个衙役杀死,盗出两匹马,让岑毓英朝西北方逃走。
岑毓英对前来看护自己的陆朝汉、杨永清说:“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小路到新寨后,逃往岩茶寨去。”
岑毓英撑着杨永清递给的拐棍走他们三人来到新寨寨子前的梯田坎时,病态十足但自信倔强的岑毓英站立在田间,将手中的竹拐棍狠狠地插在田间,转而发出肺腑之言:“叶正邦啊叶正邦,你欺人太甚,赌我岑毓英成人;哈哈哈!我要倒插竹子能生根发芽!!今生今世,我非要‘岗鳅做鱼生’给你看看!”
第二天傍晚,在岩茶覃朝明吃过饭,岑毓英对杨永清、陆朝汉说:“现在是午夜,明早我们北上云南省找出路。”
不料,岑毓英到岩茶的消息让叶正邦安插的高个探子探听到,叶正邦亲率一百精干衙役前往围剿。凌晨四点,叶正邦率的飞马队已包围了岩茶寨,叶正邦亲自大叫:“岩茶寨的各家各户,你们大家听着:谁留容、窝藏朝廷要犯岑毓英,不但株连九族,而且株连全寨!”边说边直径奔覃朝明家,他用阴阳剑在谷子堆上来回剌着,问:“覃老头,你们父子将岑毓英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快说!不说,就将你们替罪!”在此危急之际,一位忠诚于岑毓英的衙役骑马前来禀报:“叶大人,岑毓英一直藏在河口寨附近。”叶正邦一听,心里暗暗叫苦:难道岑毓英会分身术?事到如今,我只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于是半信半疑地指挥:“五十人留在这里继续守侯,其余的跟我赶至河口!”
事实上,覃氏父子早已派覃修启到村子外探哨,见有一队人马杀气腾腾直奔岩茶来。岑毓英在火塘边急得团团转。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岑毓英提着青龙剑,要与叶正邦拼命!刚想冲出门,却被覃修纲拦腰抱住:“英哥,阿纲懂得您的心情。不过你们三个人,怎能打过他们一大帮?”覃氏父子临危不惧,让岑毓英蹲藏在角落装谷子的大立箩筐里,上面用稻草遮盖住,才避过了搜捕……岑毓英从大立箩筐下钻出来后,跪在覃氏父子面前,叩着头说:“十分感谢你们全家人救命之恩。叶正邦为了当选县丞,紧紧抓住我侠义的纰疵不放,要置我于死地。我岑毓英身陷囹圄,你们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而是拔刀相助。”
覃氏兄弟乘着黎明前的黑暗,悄悄溜出后门,避开叶正邦的兵丁,把岑毓英三人送上去云南罗平的山道……临别时,岑毓英拿出自己随身的青龙剑,递给覃修纲:“倘若有一天我岑毓英有出头之日,请带这把剑去找我。”
岑毓英他们来到罗平县后,听说镇外的板桥寨有个矿山要矿工,于是以强健体质和吃苦耐劳的资本进入了矿山……为了组织护矿队,岑毓英潜回西林带朋友们一同去矿山,与岑毓宝、岑毓灵、杨永清、陆朝汉、岑宏蔚等巧探矿区诸事,和劫矿匪周旋……
一天下午,岑毓英冒着狂风暴雨跑了近80里的泥泞山路,但紧赶慢赶,来到罗平窦御史家,岑毓英说:“窦大人,卑职此次拜谒,是想和您磋商、探讨一下用兵之道。”
窦御史与岑毓英就军事思想进行了研究和探讨后,窦御史说,“你不像有的人,只懂得冲锋陷阵。过几天,窦某要给你引见一位管兵之人。”
当窦御史向滇西总兵福升引荐了岑毓英。双方抱拳施礼后,岑毓英说:“今天得以拜见总兵大人,实在有幸。”福升听完岑毓英的侃侃之言,心想:从军事理论角度来看,岑毓英是个难得之才,滇西清官正需要这样的得力干将。于是答应收编进滇军一总兵军营。
回到板桥矿山,岑毓英立即招集兵士,第十天傍晚来到滇西。福升敬佩岑氏兄弟的动作迅速:“哟,岑助剿真是兵贵神速呀。好,你就先带乡勇们驻扎待命。”
春节后,岑氏兄弟奉命会同都司何有保进剿赵州城的红岩要隘。到达红岩城外五里处,岑毓英、岑毓宝等人趁黑摸到红岩城墙根,探知城内的兵力后,岑毓英、岑毓宝与何有保商量进攻红岩城计策……何有保根据岑毓宝作战方案及意图作了分工:“岑助剿,你率领兵士从石匣村、大东村方向攻;我率队自熊家营和斑鸠进发,步步逼近红岩。”
岑毓英赞成说:“对,岑毓宝这套方案很好。何都司您居左,岑毓英我居右,把红岩逼成一座‘前死后生’的孤城,然后再一处一处瓦解。”
四路清军像四把利剑直插红岩,炮弹声、厮杀声在红岩四周的栏栅城墙响起。
此时此刻,何有保急躁地前来与岑毓英、毓宝商量:“怎么办?我们已攻打一昼夜,除了枪毙城墙上部分逆匪外,官兵怎么也破不了城门。”岑毓宝看了看天空,胸有成竹地说:“今晚等月亮行至‘箕’和‘轸’星宿的位置时,就有一场‘戏’要看。”
“什么样的‘戏’?”何有保不解地问。岑毓英:“毓宝弟已安排好了。到时候您就明白。”
午夜时分,月亮踽踽而行。当它接近“箕”、“壁”、“翼”、“轸”四星时,红岩城的栏栅门突然起火,火借风势,顿时火势迅速猛烈起来……
“红岩之战是我们入云南打的第一场大胜仗。毓宝弟的神机妙算——巧借风势进行火攻,真是帮了大忙。”何有保、岑毓英等人纷纷向岑毓宝祝贺。
朝廷议政王军机处于八月降旨宣谕岑毓英在攻打赵州的红岩城中骁勇善战,特赏戴蓝翎,岑毓宝神机妙算著特别重用。
“我们岑氏兄弟终于混出一个人样了,今后,为了朝廷的荣耀,我们要誓死报国!”岑毓英兴奋之余,与岑毓宝等策马走上大山之巅,欣赏着大自然的秀丽景色,岑毓宝即兴吟咏道:
登高望远目及处,
万物静观皆自得;
普通天地有形外,
思入风云变态中;
闲情逸致从容事,
此时佳境与人同;
富贵不淫贫贱乐,
男儿到此是豪雄。
岑毓英知道,三弟岑毓宝多才也多艺,他经常会编山歌和唱山歌。他唱的山歌多是驮娘江调壮歌,一般是五字四句或六句。这种山歌有“哎唷”调和“欢达来”调两种唱法,起句声音高而尖,落句慢而低,曲调优美动听。在政余或者战余,岑毓宝经常会同从那劳村出来的家乡人唱山歌取乐,想不到他还会念诗歌呐。
在西林老乡聚会上,岑毓英叫岑毓宝默默地盛着三盅酒,岑毓英要把酒朝着西林那劳方向,向列祖列宗敬献。恭恭敬敬地朝那劳方向倒了三盅酒……岑毓英当晚就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到岩茶覃家;十余天后,覃修纲带着岑毓英当年送给的青龙剑,前来投效。
十一、回籍募勇,壮志援滇
年底,岑毓宝随着岑毓英等人回到广西西林县那劳寨。他们这次回来有两个任务:一是回家省亲;二是回来筹措资金招募兵勇。岑毓宝他们决定用最具军事理念和眼光训练出一支训练有素、吃苦耐劳、能打硬仗的民族子弟兵部队。
黑色的天空上透出些红色,地面与远树显得更黑了;红色渐渐地与灰色融化起来,有的地方成为灰紫的,有的地方特别的红,而大部分的天色是葡萄灰的。过了一阵子,红中透出明亮的金黄色来,紧接着,东方的早霞变成一片深红,红霞碎裂了,霞光万道:横的是霞,直的是光,道路两旁野松柏、野杉木的枝干上染上了金黄色,早已不安分的云雀、公鸡等飞禽走兽的啼鸣声,已经合着马帮的赶马调,吵醒了山岭。
“叮当,叮当。”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铃声,划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晨曦中,夹杂着一声声悠扬的赶马调。一队20匹马的马帮,从云南省罗平县城启程,朝广西省泗城府西林县挺进。
自古以来,作为西林县丘陵地带的主要商运工具的马帮,一年四季都经历着滇黔桂三角地带的风雨洗礼。
那些赶马的男子汉,身穿或白或蓝色大褂,或黑或蓝裤子,脚穿草鞋;或背或戴竹编雨帽。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越过丛林,边么喝着马匹边趟开喉咙吼着歌:
哎呀——生爱花来死爱花,爱花爱了不归家;爱花死在花了不归家;爱柳死在柳树丫……
歌声嘹亮,但却越来越粗鲁:
哎呀——白天梦见妹拿丝,忍不住心花怒放;勒俏那白腿里生就一汪油,香死我胯子下的小毛芦……
赶马的汉子边走边豪情地唱山歌边朝西林县马蚌区走来……
走在中间的马锅头(马帮主)岑建明是应岑毓英、岑毓宝两兄弟之邀而放弃已经预定好了的烟叶、云耳和田七,把20匹马全部无偿地任由岑氏兄弟使用。岑建明对岑毓宝等人说:“伙计们,天黑前我们要赶到八达州。”乘着机会,岑毓宝替代马锅头心里盘算着:“20匹马,如果说是一半是烟叶,一半是云耳、首乌和田七及土特产等,运回广西那劳等地脱手,起码也是七十两左右的收入啊……要是不撞劫匪,就吃定了。”听了岑毓宝的话,马锅头的脸上却露出欣慰的笑容:“你们兄弟在外出生入死,弟兄啊,目前各地匪乱四起,为了闾里的安宁,为了那劳寨及周边村庄民众人人平安来往和商人安全经商,你们岑氏兄弟自从组建西乡勇团以后,就为保卫乡村做出生死考验了。我们赶马的……”
到达八达州后,马帮涉过驮娘江,沿东岸顺江直朝那劳寨挺进……
善于思考的岑毓英和极具军师景气的岑毓宝对云南省群雄四起的动荡局势作了分析,岑毓宝说:“战场是人们高度发挥能动性的场所,情况千变万化,战机稍纵即逝,临敌应变全靠指挥员审时度势,因势利导。领兵打仗,对作战方案做出决断,对营伍发号施令,是国君与正卿的职责范围。作为将帅,率领营伍就在于机断处置,发号施令。但不能兵无定额,随战随征。”
岑毓英感悟:“尤其是军饷取资于敌可以,但必须有规章;否则将出现军备废弛。对于新募的兵士,必须注重训和练,而训最为重要,否则就会造成营伍素质低、集体观念差,这样就会导致营伍里拉帮结派、聚众斗殴、酗酒滋事、吸食鸦片、淫秽民众。特别是军纪松懈,这样不但对战局不利,而且会影响士气。”
至此,岑氏兄弟清醒地意识到:必须拥有自己训练的兵士,否则难以效命疆场。岑毓宝更大程度上认为:目前群雄四起,自己训练的兵,更有利于培植个人势力,不断壮大自己的力量。
岑毓英、岑毓宝在覃修纲、岑宏蔚等人的帮助下,下半年开始筹资募勇。“内府”岑氏子弟岑毓灵、毓芝、毓琛,龙言寨的岑宏辉、岑宏芳,洞城寨的岑毓光等岑氏众子弟及三乡四邻的岑德宽、岑富有、岑善朝、岑舒霖、梁忠义、王文化、覃德义、罗均德等近千人,纷纷投身于岑毓宝兄弟的麾下。面对众多的壮乡弟兄,岑毓英任总教练,岑毓宝任副教练员。
田州县城东部有个叫做敢壮山就是布洛陀和姆六甲(又叫姆洛甲、姆禄甲、姆勒甲)生活过的地方。相传,每年农历二月十九日是壮族始祖布洛陀的诞辰日,左、右江各地方的年年三月都有人赶来唱歌。从前歌圩期间有师公跳神打斋醮。道公念经做道场等隆重祭祀活动,举行纪念壮族始祖公布洛陀仪式。
西林县那劳寨的土司岑氏家族,历来与田州岑氏土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得知岑毓英兄弟回籍招兵买马消息后,田州县衙也赠送一份请柬给岑氏兄弟。由于大哥岑毓英忙于筹划团练经费及其他事宜,岑毓英只能叫老三岑毓宝替代自己去田州县的敢壮山去祭奠这位壮族始祖——布洛陀。
岑毓宝带着表兄岑毓灵、岑毓光两个族人于二月十日从那劳起程,二月十九日那天,岑毓宝等人来到位于田州县城东部那贯村后的敢壮山。据当地人说这敢壮山也叫春晓岩,从这一天起,人们就一直给敢壮山布洛陀神位烧香供祭品,并举行祭祀布洛陀的仪式,由麽公念诵“布洛陀经”。而真正的歌圩则是三月初七、初八、初九。岑毓宝还了解到:这三天除了对唱山歌、抛绣球外,还举行唱戏、舞狮、舞龙等。
岑毓宝边哼着山歌边顺着蜿蜒的山道走,当他们与外地应邀而来的人一起来到敢壮山南部半山腰的一处池高约30米、宽约50米的陡峭石壁,整块大石构成岩厦形状,岩厦下面就是“奶茶”池塘。当岑毓宝正在考虑到这个形似鸳鸯的池子时,当地人才告诉他:“这个水池我们叫‘奶茶’。‘奶茶’壮语就是‘奶水’之意。”相传布洛陀与姆六甲生活在姆娘洞内,生有许多孩子,这些“奶茶”就是专门供给孩子们吃的。池塘宽6米,进深4米,深近3米,样子像半个月亮,里面有泉水冒出,蓄在池内长年不干涸。石壁上长有榕树,榕树根须发达,像蜘蛛网一样攀爬在石壁上,几根粗壮的根茎伸出石壁,腾空下插于地,十分奇观。
岑毓宝仔细观看着这些比秋冬季驮娘江、西平河清澈的水都是从敢壮山腰石缝隙渗透出来的,于是对这个池塘肃然起敬起来,并与岑毓灵、岑毓光虔诚地跪拜着。
离开“奶茶”池,继续往上走,一个独立的岩洞出现在跟前。洞口坐北朝南,是敢壮山南麓的第一个山洞。这个洞被壮族称为“敢对”,是看守人居住的岩洞,就是说帮助布洛陀和姆六甲守护神居住的岩洞。
姆六甲岩是个下落洞,洞外西侧有块天然石块垒成个平台,平台南北走向,这就是举行祭祀活动时作为伙房之用。
“我们田州人一直把姆娘岩叫做姆六甲洞,而敢壮山附近村庄的寨老们都把它叫做‘姆娘栏’。”岑毓宝他们懂得壮话中的“姆”是母亲,而“娘”的意思是“年轻的”,“栏”就是房子。“姆娘”则为壮族女性始祖神。姆六甲在壮族麽经中多有出现,是一位创世女神,有经诗写成“姆六甲”。
从“姆六甲”向东南,经过一段小台阶就进入了祖公庙。祖公庙朝东南,前面有个百多平方米的半圆环形平台,庙宇的地面有一些长方形石条、门墩。平台外围呈环形,半环形周长约35米,全部是天然石块筑成墙体,墙体内填土,高处有4米多,石块有大有小。
经过祖公庙继续往前走,就来到通天岩。通天岩又叫布洛陀洞。洞内到处都是钟乳石,通天岩为“敢布洛陀”。相传布洛陀曾在此洞居住过。该洞是个长百多米、分外洞和内洞。洞口朝东北,从洞口下去约3米,进入外洞洞底,洞底比较平坦,四处堆砌乱石。外洞长约30米,宽约15米,顶部开有天窗。从外洞需要经过一条长约8米的隧道,内洞分左右两个支洞,右支洞较短,左支洞长且光线不足。支洞内生有怪形钟乳石,其中有一大面长的极像男根的象形钟乳石,世人们都说它是布洛陀的生殖器。
布洛陀洞外顶部都是石头,这种石头尖利锋锐,好似犬牙交错。在没有泥土的石头上,长着高大的榕树、木棉树及其他种类繁多的乔木和灌木。
“大家看哪,那里有一棵雌雄同株的大榕树!”岑毓宝他们边往上爬边叫喊。果然,那里有处一块独立的大石头,高约5米,长约3米,宽约2米。石头上长着一棵大榕树,树分5根枝杈,形如打开的一把伞,树枝上缠绕藤蔓和寄生小树,树的根茎自上而下咬紧大石,如铁筋箍桶一般。在大树大石的下面,是平坦的天然石坪,约有15平方米,榕树的根茎从大石向下爬,如果蜘蛛网般定格在石坪表面,有粗有细。尤其是那株雌雄同株、生命力极强盛的榕树,其根部可分泌一种酸性物质溶解石灰岩,所以在田州一带很多。
在敢壮山顶部南侧,一块天然大石上有个天然蓄水池,池呈椭圆形,直径约一米,长年积水不涸,周围有高大的木棉树和茂密的灌木林,当地人叫做“崆茶漏”,意思就是茶酒池。
沿着茶酒池再往上爬,终于到达敢壮山顶。岑毓宝站在敢壮山顶远眺,北部、西北部和东北部都是崇山峻岭,多为土山,面对这众多的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和沟壑交错,稻田星罗棋布,一群群牛马在田间地头居闲情逸致地吃草,岑毓宝的触景生情,便想起儿时放牛情景来。
壮族人氏自古有图腾崇拜:有在从事渔业时,主要崇拜对象是对其生产造成极大危害或是带来好处的动物、植物,也有因怜惜为他们劳作一世的牛马崇拜的动物,也有因为壮人喜欢艺术品形象而把它们雕刻到铜棺铜鼓上的动物纹饰,尤其是西林一带经史学家考证认定是西汉古句町国属地、武帝时期设立句町县(与古夜郎等国相邻)后,联想到西林县东部的那佐达下有条人腰粗红色老鸦藤从西洋江南岸延伸到北岸上。这条大藤几百年来一直没有干枯,更有甚者红藤子的断尖处竟然结有一朵大红色奇花;而且红色藤条的根部和断尖处分别有两个壮语名叫“角勾”(藤子的根部)、“巴林”(藤子的尾巴)。当地人感到十分奇异,都认为这是一根具通人性的怪藤,是神藤——“角勾”、“巴林”的合称就是“勾林”,这无形中与“句町”的壮话音符是完全相同的——那就是:一条红色的老鸦藤。
“在桂黔滇三角地带,句町(即红色老鸦藤)是壮族民间的一种自然崇拜物。”岑毓宝用唱歌的语调神侃,“这里的子民们长期以来,都认为老鸦藤通人意,晓人语,凡人不能触动、砍伐,否则就会被神藤弄疯成癫。”岑毓光更加说:“难怪哪,桂黔滇三角地带的子民们仍不敢进入老鸦藤生长之地,甚至传说:猎人进入老鸦藤地就被老鸦藤迷失方向,猎犬不愿意吠,猎枪也打不响……在壮族村寨,凡是过年过节,在敬奉土地、山神的同时,还须给附近山坡上的老鸦藤贴上红纸,点上香,撤几把米,以示敬供。”
牛图腾:那劳寨人至今还过“牛魂节”的习惯,“牛魂节”就固定在每年农历四月初八进行(也有的固定在每年农历六月六日)。为了慰劳辛苦了一年的牛,农历四月初八,那劳寨每家每户都杀一只鸡,做一些糍粑和粽子,点上香,在太阳落山前由家长向牛栏作祭祀:在牛栏上挂一小箩,筐中装有嫩草;用田螺做牛眼,竹笋做牛角,袖子当牛身,拿几个粽子给牛吃。当天还禁止打牛,牛从早上到晚上停止劳动。而那劳岑氏族人则特别重视要在牛栏烧纸,蒸黄黑两色的糯米饭,黄牛喂一团黄饭,水牛喂一团黑饭。
“‘牛魂节’与壮族人爱护耕牛的传统有密切联系,在它生产的早期阶段,可能与图腾崇拜的祭祀有关。”岑毓宝对岑毓灵、岑毓光说。岑毓光突然想起什么,问:“我们岑氏族人为什么不吃牛肉?”岑毓灵说:“你呀,这就是我们家人都把牛当作图腾来崇拜了的,还能吃它的肉吗!”岑毓宝笑呵呵地做了进一步的解说:“从我岑毓宝的理解角度看,牛图腾的起源,是由于原始农耕业发展起来后,原来的低级农业过渡到更高级阶段,造成人们对起重要贡献的自然力进行了崇拜和祭祀。”
岑毓光醒悟了,可他就是不明白,是什么时候把青蛙图案镶入铜鼓中,作为壮人的图腾。“这个……”岑毓灵也不甚清楚,所以两个都看着岑毓宝。岑毓宝把话题又引向蛙图腾上来:“关于壮族铜鼓上的蛙饰,我个人的看法是:古代壮族图腾,蛙饰是图腾形象,蛙饰与铜鼓结合,铜鼓就是成为图腾,它依附‘神灵器’,这种有着神秘可畏的原始宗教观念。”
的确,在广西各地方壮族一带都把祭祀青蛙当作一个节日。尤其是那劳寨,古时候,每年旧历大年初一,一大早起来,男女成群竞相到田中捉青蛙,先捉到的为青蛙头,装入竹节,两人抬着回家,然后到村子里挨家挨户歌唱。然后再择吉日送青蛙上山安葬,坟茔上竖起长幡。一些地方还赋予蛤蟆极神圣的力量,认为日食、月食的发生都因为蛤蟆吞食日月所致。那劳人还有禁吃青蛙的习俗。岑毓宝最后说:“青蛙不仅能够预告晴雨,而且是稻田生产的益虫。壮人的蛙图腾可以从铜鼓纹饰、民间传说和风俗习惯中找到根据。那劳岑氏壮族崇拜青蛙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希望氏族和果实能够具有青蛙那样惊人的繁殖能力。”
从地貌上看,敢壮山山体由下、中、上三级别组成,整座敢壮山生长着龙眼、马尾松、大小叶榕、台湾相思、木棉等130多种植物,在这个地地道道崇山峻岭中,主要与石头极为密切。
“传说:天地水原来由黑黄白三色气体凝固成一个石蛋,里面有三个蛋黄,经过千万年的孵化,三个蛋黄分别孵化出雷王、龙王和布洛陀。”田州人神侃:“后来在拱屎虫的帮助下,石蛋爆裂。于是不但生成了天地,而且还诞生了壮族始祖布洛陀和姆六甲。”岑毓宝听后回敬道:“古时候天地不分,只是一块坚硬的石头,在空中不断旋转着,一天,旋转的石头突然裂成两片,一片上升为天,一片下沉为地。”岑毓宝把随身带的马骨胡拨弄一通,接着说:“天地形成之后,布洛陀便着手制造万物,取火。从此世界才被创造出来。”岑毓灵、岑毓光知道岑毓宝在为那劳人说话,于是鼓掌。
此刻,岑毓宝的思绪频道却转入另一个区域,那就是:“壮族的宇宙观——他们认为宇宙源于天地水,形同三鸟共一嘴。”
“总之,石头应该说是人类生命的母体,与人有着‘血缘’的关系,石头还是布洛陀创世的基础。因此,作为方圆数十里惟一的一座石山,敢壮山成为布洛陀的栖息地,是有一定的文化基础的。”岑毓宝十分自信地说出这番话,然后把头移向南部,那里前方十公里外就是右江,于是忘乎所以地想起自己在那劳驮娘江听说的“鳄鱼图腾”崇拜的传说,“这‘鳄鱼图腾’崇拜是因为这鳄鱼过于凶残,让原始壮族人在捕鱼经济带来极大的破坏,鳄鱼在水中可以倾覆船只,吞噬人蓄。原始壮人在畏惧这种动物之余,便在自己的肌肤上刻上鳄鱼的花纹图案。这鳄鱼于是成了壮族人氏崇拜图腾的标志和符号。”
正月山道花,二月野蔷薇;三月山芝麻,四月山姜花;五月野八角,六月水葫芦;七月苦瓜花,八月芥菜花;九月杨柳花,十月结婚花;十一月结果花,十二月熟果花。
好花红,好花生在高岩中。哥想伸手摘朵戴,又怕岩翻惊动龙。好花鲜,好花生在岩上边。哥想伸手摘朵戴,怕踩岩崩惊动天。好花多,好花生在那边河。哥想伸手摘朵戴,一来隔水二隔坡。妹是那边一苞藤,朵朵花开十八层。哥想爬藤去连妹,又怕藤断两头崩。
岑猛
“《花歌》是采用了以花喻人的艺术表现手法,以花来比喻自己心爱的姑娘,比喻贴切,情趣盎然。”岑毓光赞叹不已,岑毓宝则说:“在那劳,这样以花喻人的歌谣可以说是俯拾皆是,以至于当地人把情歌称之为‘花歌’。壮族这种花人合一的生命哲理观,具有非常深厚的文化底蕴和深远的文化影响。”岑毓灵也说:“这种花人合一的生命哲学观,源于壮族始祖女神姆六甲。”
原来,传说宇宙间只有一团由大气结成的东西,由屎壳虫来推动。后来飞来一只神蜂,利用它钢一样的利齿,把这团东西咬破,出现了三个蛋黄一样的东西:一个飞上天,成为天空;一个飞到下边,成为水(海洋);在中间的就是大地。大地后来长草,草上开了花,花里长出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的女子,这就是人类的始祖母姆六甲。姆六甲受风而孕,撤了一泡尿,润湿了泥土,姆六甲按照自己的模式捏成人形,后来就有了人……
岑毓宝他们回到那劳,同时也带回了很多关于敢壮山布洛陀、姆六甲的传说及思想理念。
岑毓英已把所招募的近千名壮族子弟交给副教练岑毓宝。
“今天,我十分荣幸地告诉大家,我们招募的事宜暂时靠一阶段,从现在开始强化训练!” 岑毓宝十分敬佩大哥岑毓英,“仅仅十多天,您就招募了近千名的民族兵士。敬佩敬佩!兵贵神速,明天早上就首先是集训,大哥您也到场作讲话。”
岑毓宝对大哥岑毓英和岑毓光、岑毓灵及近千名壮族兄弟宣称:
“说到训练,我们必须说到的壮族的历史名人,自然不能没有一个人,这人是个女人,她的名叫瓦氏夫人。”岑毓宝顿了顿,“许多人乍一听,还以为瓦氏夫人姓瓦,其实她姓岑,瓦是她的名,壮语叫阿花。在当地壮语中,瓦和花是同音同义词,因此,小时候的瓦氏夫人应该称作岑花。”
岑毓英听着岑毓宝浑然一体的话:
“是的,瓦氏夫人如果没有那次远征,肯定入不了史册,更不会让人记住。”岑毓宝说,“岑花生于明弘治九年(1496),是归顺州(今广西靖西县)土官岑璋之女。瓦氏夫人自幼聪慧好学,能文能武,一面攻读诗书,一面习武练艺,还懂兵法,胸有谋略。她天生丽质,性情豪爽,好打抱不平,助人为乐。她16岁那年,因父亲担心被田州(今广西田阳县)土司岑猛侵扰,遂将她取配给岑猛为妾。因两人同姓,到夫家后岑花改称为‘瓦氏夫人’。瓦氏夫人不幸的是嫁错了人,一生过着忍辱负重、孤苦伶仃的生活。”
原来,明嘉靖六年(1527),岑猛因袭扰四邻,残害无辜,被明朝廷讨伐。在这次战争中,岑猛长子岑邦彦战败身亡,岑猛他自己逃到了归顺州岑璋处,结果被大义灭亲的岑璋设计毒死。人面兽心的女婿岑猛死亡后,年幼的长孙岑芝便承袭田州土官。
岑芝年幼,瓦氏夫人只好代理知州职务。瓦氏夫人署理州事期间,励精图志,善理州政,发展生产,开办学校,安定社会秩序,赢得了族人的爱戴和拥护。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岑芝被征调至海南岛,不幸战死疆场。于是,瓦氏夫人担起了抚育岑芝之子岑大寿、岑大禄的重任。她一如既往地一边掌管政务,一边哺育曾孙。
一五五四年,倭寇再次侵扰我国东南沿海,所到之处,烧杀虏掠,无恶不作。明朝廷委派兵部尚书张经总督抗倭事宜,张经曾经镇压过岑猛,深知“俍兵”(壮族土兵)的厉害,便急忙征调“俍兵”和湖南“土兵”(湘西土兵)前往东南沿海抗倭。
瓦氏夫人知道,曾孙年幼,国命难违。瓦氏夫人毅然请命出征。时值秋天,已经58岁的瓦氏夫人被授予“女官参将总兵”。亲率田州、归顺州、南丹州、那地州、东兰州“俍兵”共6800余人,经广西、广东、江西、江苏、浙江等省,于一五五五年三月十三日,抵达前线金山卫。
趁俍兵初到立足未稳,倭寇出动3000余人突然进犯金山卫,瓦氏夫人受命率队迎击,杀得倭寇四散逃命。俍兵初试锋芒,虽无斩获,但也令倭寇尝到了苦头。4月20日,倭寇4000多人进犯嘉兴,瓦氏夫人又是一马当先,率领俍兵英勇杀敌。在友军的配合下,把倭寇包围在王江泾一带,一举歼灭倭寇300多人。给倭寇以毁灭性打击,取得抗倭的首次大捷。在6月陆泾坝战役中,俍兵又斩获倭首300余级,烧毁倭寇船只30余艘,倭寇闻风丧胆。俍兵连连告捷,屡建奇功,大大鼓舞了抗倭军民的斗志。
然而,被史上称为昏君的嘉靖皇帝终日沉迷炼丹,不理朝政,把大权交给了奸臣严嵩。大权在握的严嵩伙同其义子赵文华狼狈为奸,陷害忠良,将功勋卓著的张经残害致死后,连瓦氏夫人和俍兵也受到了株连。目睹了朝廷的昏庸黑暗,更是不满张经无辜被害,瓦氏夫人借口年老体病,于当年8月带着俍兵踏上了回乡之路。
“‘花瓦家,能杀倭’。瓦氏夫人和俍兵虽然离开了,但这首歌颂她的民谣在江浙沿海却广为流传。因俍兵‘杀贼多’,瓦氏夫人后来也被封赏‘诰命二品夫人’,民众和俍兵则称她为‘石柱将军’,” 岑毓宝说,“但这些虚荣并不足以理疗她心中的伤痛。瓦氏夫人班师回田州后,不忘祭祀家庙,告慰亡灵,还厚恤随军的士兵。不久,身心俱惫的瓦氏夫人病逝于田州,享年59岁。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似乎是一个真理。侬智高义旗一举,千万民众跟随,轻而易举就弄件黄袍加身,还做了十个月的皇帝。他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或许,这就是正义,这就是历史,这就是尊严。”岑毓宝最后总结道。
在训练前夕,岑毓英、岑毓宝利用岑氏老前辈——田州抗倭女英雄瓦氏夫人四十多年积累而成的《岑家兵法》“四不许”和“五斩”来约束部下。即:不许欺压、骚扰百姓;不许奸淫掳掠;不许纵马残踏禾苗;不许违抗军令。五斩即:临阵不听令者斩;退缩者斩;言惑者斩;敌人冲袭而乱者斩;敌以金帛遗地拾者斩!
岑毓宝接着宣布:“除了‘四不许’和‘五斩’之外,凡敢于冲杀,砍下敌人头颅者赏;跃马挺枪,破敌人锐气者赏!为了严密指挥,必须自上而下、职责分明,那就是:岑毓英大哥为统帅——我岑毓宝为千人之将——岑毓光等为百人之将——十人之将——士兵。”
练兵场上,只见一方一块的兵阵不时变换着各种各样的队形和阵势,有舞刀的,有使枪的,有挥藤牌的,有弄狼牙棒的;或击或砍或剌或挡,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岑毓英站在驮娘江与西平河交会处的河石上,对刚刚拉练回来的岑毓宝等兵士说:“弟兄们,大家辛苦了。兵书说: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大家知道,士气是营伍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下面由三弟毓宝弟结合历代战史做训练前总动员。”
岑毓宝迈出方步走到民族兵士们面前,掏出他那支马克手枪,说出了段与这次训练有极大关系的故事片段:“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岑毓宝在宜良认识了一个日本浪人,那个日本浪人因为生存问题不得不流浪他乡,认识了我岑毓宝后,被我那种‘始于礼、终于礼,顽强果断、宁死不屈’的性格所折服,于是把我岑毓宝视为铁哥们。而且把他谙熟的跆拳道路全部教授给我岑毓宝。他说:‘跆拳道起源于韩国,跆(TAE)意为脚踢;拳(KWCN)以拳头打击;道(DO)以‘始以礼,终于礼’。以培养忍让谦恭、礼仪待人的美德和顽强果断、自信坚毅、积极向上的武道精神。”据岑毓宝介绍,他利用与日本狼人接触的时间苦练跆拳道,岑毓宝充分运用自身的肌肉、关节活动来调整身体,使跆拳道变成了全身性的运动。“经过一段时间艰苦卓绝的训练,使这种起源于韩国的跆拳道技艺在我岑毓宝身上发扬光大,它既能够强健体魄,塑造体型,同时又能够达到防身抗敌的作用。另:我岑毓宝偷偷学习《孙子兵法》,并且经常与大哥岑毓英研讨古代战争的得失。有时候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但最后意见一致的多。”
岑毓宝利用自己自学成才军事理论,对各族兄弟说:“著名的齐鲁长勺之战中,鲁国武士曹刿曾明确提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作战原则。现在,我们要夺敌人之气的方法是: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他扫视着大家一遍,说:“兵力不在于愈多愈好,只要不轻敌冒进,并集中兵力、判明敌情,就会取胜的。《孙子兵法》提出了‘治气、治心、治力、治变’战法,其治气、治心讲的都是精神因素;孙子又提出用兵八戒:敌军占领山地不要仰攻,敌军背靠不要正面攻,敌军假装败退不要跟踪追赶,敌军精锐不要去攻击,敌军的饵兵不要去理睬,敌军退回本地区不要去正面拦截,包围敌军要虚留缺口,敌军已到绝境不要过分逼迫。这是用兵法则,希望我们用心去体验领会。”
民族子弟兵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岑氏真是站得高望得远,他们不枉读那么多年的书。”
有的说:“岑毓宝利用他深厚的军事思想,点拨了我们的思想观念。这是你我的福气,咱们得了岑氏兄弟智将啦。”
某日,岑毓英正在率领乡勇们在后龙山腰训练,县衙一兵士突然前来禀报:“岑大人,县城周郡守有事相求:请岑大人率团前去围攻匪人陈义顺、吴廷光等。”岑毓英跟岑毓宝商议后,岑毓宝说:“为了检验这群以壮族为主的少数民族兵,那就利用他们的高涨情绪,由我亲自出马,帮助同郡守的忙吧!”
岑毓英思考之后,立即同意岑毓宝亲率兵士前往,并迅速歼灭匪人陈义顺、吴廷光等。
那劳寨子不知是得益于驮娘江和西平河交界处或者是田垌肥沃,或者是人的观念问题,很流行欧贵篼很兰(通俗的说法就是男人出嫁,这种婚姻方式在桂西北驮娘江流域比较流行)。别的地方,多发生在只生男孩或只生女孩的人家,还有一些家境不好,娶不起老婆的男子。所以被史学者喻为“驮娘江畔女人国”。
阿姑家没有生男孩子,所以决定“招赘上门”,而且是看中了岑家排行老三、而长得有棱有角且极具英雄气象的岑毓宝。阿姑作为一家之长,已经派媒人到岑毓宝家去说媒,并且取得到岑毓宝妈妈谢氏的同意了,本来说好趁着岑毓宝回乡招兵买马之际,举行“上门”仪式的。可是即将入赘当新郎官的岑毓宝却借口年龄还小、而且忙于训练而迟迟未能如愿,急得阿姑像热锅上的蚂蚁,频频找到岑毓宝的祖母邓氏及生母谢氏,让她们也劝劝岑毓宝尽快答应完婚。阿姑的理由是:“男子‘出嫁’不用什么彩礼,新婚洞房及铺盖我们已经筹备好了。毓宝只需择个良辰吉日,穿上干净的衣服,由两三个亲友陪同送到那边家,吃一顿饭就算完事。”阿姑再次恳求道:“毓宝到那边家后,也不用改姓氏,生儿育女都从岑姓。家里的妹就喊他做‘哥’,我们俩老把他当‘儿子’啦。”
岑毓宝对驮娘江流域的壮族青年男女“能冒能造”定终身大事十分了解。主要有父母包办、自由恋爱、媒妁介绍三种状况。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可以通过自由恋爱喜结良缘,而相当一部分则要靠媒人的帮助谈婚论嫁。许多人即使是自己对的象、谈的恋爱,最终也要通过“合八字”或中间人来定婚。媒人说婚,通常要进行若干次。第一次去女家,若女方父母有意,则以便饭招待。如果是一厢情愿,那就不再登门。若双方有意,往返三五次后,就可议定亲事,并以“合八字”订婚。订婚礼品通常要有银饰,有若干笼鸡鸭,若干担糍粑,让女方分送给亲戚,举行婚礼时也是如此。
岑毓宝的第三个阿姑之家就处在西平河边,母亲谢氏与岑姑家订了娃娃亲,那个姑娘陆姓,比岑毓宝大一岁,长得健壮结实,眼下已是寨子里的劳动或者说是居家理财的能手。
岑毓宝心中有数,那劳人往往女孩十来岁就被定亲,十五、六岁就出嫁。这种父母包办的婚姻,除了早婚之外,过去还盛行姑表婚。这种叫做“姑表婚”的习俗,在那劳寨已经成为家常便饭。阿姑家之女必须有一个嫁给舅家儿子为妻,这种做法有还人情“债”之意,也就是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传统。
晚饭后,岑毓宝带着复杂的心情来到西平河边阿姑家,刚一进门,岑毓宝没有找阿叔(那劳寨自古以来时尚招女婿上门,即姑丈,壮话叫“欧贵篼很兰”,只有建议权但没有作主和决定权。),见到了阿姑就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岑姑,孙儿知道自己的年龄不小了,本来应该是结婚了的。但是,岑姑您也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孙儿过几天就要带兵去云南。为了不耽搁表姐的前程,我决定退婚!”
“你要退婚?!”岑姑听后一惊,“大道理阿姑不懂,阿姑这一辈子命苦,没有男孩子,本来希望把你欧贵篼很兰,与表姐共同养育我和阿叔的。想不到你……”
“岑姑呀,孙儿绝对不嫌弃‘欧贵篼很兰’的,就是即便不能‘欧贵篼很兰’,孙儿也肯定会经常会来帮忙做工的,另外……”
“别说了,表姐和你从小在一起长大,而且玩过家家的,另外你们的‘八字命’岑姑已经请人合好了,是个很难得的好签!”
“阿姑,孙儿怎么样跟您说才好呢,过几天孙儿就带兵到云南昆明城去打仗啦,打仗这种东西是很残酷的,如果命运不好随时随地都会‘更冒雄’(子弹打中)。”
“不管怎么着,你去打你的仗,表姐就是等到老也要等待你!”岑姑坚决地说。
那劳寨的壮族在男女定亲时,并十分讲究彩礼,认为男婚女嫁,是喜结姻缘,并非买卖。要是嫁女,往往都是由男方来择定吉日,请三五个能说会道的长者,只带一头小猪或一、二十斤肉,加一坛酒、十几斤米送到女家。
岑毓宝在很多方面都有自己的独特思考:“壮族女子出嫁一般都要过‘哭嫁’和‘骂郎’这一关。有的地方女子出嫁时都要哭嫁,真真假假都要装出不情愿的哀伤的样子,让人听了怜悯有加。有些地方新娘就用带着哭腔以山歌的调子,来骂前来迎亲的新郎。当新郎挂了红带,拜完女家祖宗出门后,后面又有新娘的‘十伴娘’齐唱‘送敌歌’送新郎。歌声句句骂人,尽挖苦羞辱之能事。这种骂郎习俗,被认为是古代女子对抗抢婚的遗风。”
真的,驮娘江一带有一种拦嫁的婚俗。当新娘离开自家庭院,还没走出村子,便有一群好姐妹前来拦住迎亲队伍。这时,来迎亲的新郎和亲友只好停下来说好话央求,并施展其口才,最终说服前来拦嫁的姐妹们放行。旧时,那劳一带的壮族在姑娘出嫁时,搭起一个用芭芒杆捆绑成的“梯子”,格数为双数,中间点上一盏双芯油灯,谓之灯梯。新娘在拜别父母亲后,便从灯梯上一步跨过去,直出大门,再坐上花轿。此举意为前程艰难,但步步光明。
岑毓宝十分感谢自己的经历,使他能够看懂读懂壮族的许多风俗,尤其是许多婚俗丰富而有趣。在广西西林县等地流行一种夜婚习俗。婚礼当晚,新郎带领村中二三十个伙伴打着火把去迎亲,走到新娘所在村口,会受到数十位村姑的拦截,并对歌进行盘问。小伙子们必须以歌对答并得到姑娘们允许,才可得以进门迎亲。还有一种夜婚习俗,男女双方各有数十名伙伴相陪,来到事先约好的地点相会。这时,女方阵容中有几个伴娘装扮与新娘一模一样,以假乱真。在夜色的笼罩之下,男方必须分辨出真假新娘,然后派人冲入伴娘群中“抢”走新娘。姑娘们则想方设法多方掩护,男方“抢”到新娘后,以盘歌来对付女方“反争夺”,并且战且退。姑娘们顺水推舟,在后边假意追赶,实则送亲。
岑毓宝亲眼目睹过驮娘江一带的壮族,结婚时还有背新娘、砍梯、拆桥、对歌等独特婚俗。新娘出嫁时,由一个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同族男子或新娘的父亲背着出门外。这时,新娘要脱鞋,到了院子才给穿上,表示她的脚印已经出了家门,日后一心忠于夫家。同时也暗示姑娘离家并不情愿,而是被人背走的。新娘出嫁,一般不骑马也不坐轿,而是由十几位伴娘陪送。到了夫家,要给新郎的一双鞋和一套衣服,给家婆、伯娘各人一块围巾,给家公、伯伯各人一条腰带。进入夫家时,要踏过临时架设的竹梯上楼,再走过一道“新桥”进入洞房。新娘登竹梯、过竹桥后,一位父母健在的男青年立即将竹梯砍断,并拆除“新桥”。“砍梯”、“拆桥”的说法是,新娘此生后路已断,今生今世永落夫家,安心生儿育女。当天晚上,伴娘要与寨上小伙子们对歌。新娘次日回门,新郎当日或次日接回。第二天晚上,伴娘仍然要与寨上小伙子对歌,连唱三夜,内容有茶歌、赞歌、情歌等。有些青年男女还通过这种机会相中了自己的意中人。
当岑毓宝把阿姑家的“招赘上门”想法合盘告诉岑毓英后,岑毓英说:“三弟,这是大哥强行拆散你的前世缘分和福份啦!眼下哥哥需要你的军事家才智,咱俩还要到云南干一番事业呢!不过,这事是你的,还是你自己作主吧!”
“我决定暂时不成亲,等待事业有成后再结婚也不迟。”
“对对,”岑毓英拍拍岑毓宝的肩头,说:“明代桑悦有诗曰:‘男女分行戏打球,清歌互答自成亲。’清代《广东新语.粤歌》中记述:‘良人(壮人古称之一)之俗。幼即习歌,男女倚歌择偶。女及笄,纵之山野,少年从者数十,以次而歌。视女歌意所答,而一个留,彼此相遗。……约为夫妇,及倩媒以苏木染槟榔定之。’这种‘唱歌为乐,答歌为媒’的活动,与壮族传统的古骆越、西瓯遗风和审美情趣有关。壮族在歌墟上对歌的内容,主要有见面歌、求歌、接歌、盘歌、盟歌、思歌、别歌、约歌、甜歌、信歌等。”
岑毓宝拥有这种强壮的体质,是跟他年幼时打木槽活动有关的。打木槽活动一般在大年初几举行。最初由少女用木棍或扁担来击打木槽、谷斗之类的木具,奏出各种不同的节奏和音调,边打击边歌唱边舞蹈,吸引众人围观,尽情欢乐。寨上的青年男子听到敲击声和歌声后,便自然聚拢到一起,与少女们配对边敲击木槽边对山歌。往往是大家敲击一阵,就对一阵山歌,在取得乐趣之时,从中也增进了友谊。
“在驮娘江流域,青年男女多利用赶街、帮工、到亲戚家做客、给新生儿送礼等机会对山歌,或互相试探,或互相倾诉爱慕之情,表达爱意。若双方有情有意,会互赠礼物,女的送男方布鞋或绣花鞋垫,男的则送小镜子、手帕之类的玩艺。”岑毓宝感叹道:“只可惜我很少能跟表姐打过木槽,所以之间一直没能磨蹭产生爱慕之情。嗨唉——这,到底是福是祸?”
“经过半年的筹资与训练,我们已拥有了一支人心齐且具有战斗力的民族子弟兵队伍了。”岑毓英对岑毓宝说,他十分敬佩岑毓宝的军事才能,说:“三弟你辛苦了,之所以能够有今天,完全是因为有你毓宝弟的相助。嗨,真可谓是上阵兄弟兵哈哈!”
次年二月初,座落在酷似公象脖子上的岑氏院落外的草坪上,阵阵寒风吹拂着茂密的榕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古榕树下,邓氏决定要用鼓声来激励孙辈们的斗志。
上午七点钟,邓氏微笑着坐在那面大鼓前;她身后的草地上站着继配谢阿三、江氏和那劳“内府”及周围寨上近五百村民;岑毓英、岑毓祥、岑毓宝三兄弟站在乡勇前,注视着正在击鼓为他们送行的祖母。
邓氏微笑着,眼睛盯着岑氏三兄弟,很有激情地由慢而快、抑扬顿挫地击打着鼓面,边击拍边用她那清脆壮话喃着焚香拜佛,接着对岑毓英三兄弟说:“阿英、阿祥、阿宝,奶奶在这两棵古榕树下亲自为你们击鼓送行,这是壮家最隆重的送行礼俗。老话说:人心换人心。你们不能收了葫芦忘了瓜,既然乡亲们拥护你们,那你们就得告诉大家一句话。”
岑毓英朝着祖母和全体送行的村民下跪,大声说:“奶奶、母亲,寨上的父老乡亲,十分感谢你们大家冒着二月寒风为我们送行!在这阵阵鼓声里,饱含着奶奶和寨老们的希望和期待,更寄托着红土地对安宁和富裕的渴望。这是一声声的晨鼓,也是一声声叮嘱:祝愿儿孙一路顺风平安!我们在这里向那劳父老乡亲表示: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
岑毓宝看看两个哥哥,说:“奶奶、母亲和各位寨老,儿孙去了,儿孙们将永远记住这鼓声中的句句叮咛。”说完,深深地向送行的人们施了三个叩头,接着发挥自己编山歌和唱山歌的特长,即兴谱曲了岑毓英的那“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那支首口号式排比类型的山歌(那是驮娘江调的壮歌“哎唷”调和“欢达来”调两种唱法,起句声音高而尖,落句慢而低,曲调优美动听)“哎唷——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哎哟呀;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哎哟呀!”
此时此刻,河岸上、榕树下,一阵阵“哎唷——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的送行歌声汇集成合唱腔,歌声强烈更嘹亮……
在云南省城赫赫有名的何有保、何自清父子接待了岑氏兄弟的人马。在野地习武场里,近千名壮族兵士早已列出方阵,展示着“岑氏阵法”。
何有保父子俩注视着这队“奇兵”,问:“岑毓英兄弟,这些神奇的阵法都是你们亲自创立的?”岑毓宝答:“我们岑家是行武世家,祖辈们早就创立了岑家兵法,我们只不过是把它发扬光大而已。”
“真是眼见为实。”何有保以前只是听说过的……何有保说,“今天终于看到了壮族兵士的厉害啦!毓英、毓宝贤侄,十分感谢你们在云南省回乱四起之际募勇而至。”岑毓英谦逊地说:“这是侄儿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接着喝令毓祥、毓宝停止练习,然后叫陆朝汉、杨永清出列:“二位大人,壮族兵勇重视武艺,更看中一个勇字,不勇敢的兵,仅武艺高强是没有用的!陆朝汉,你要使出浑身的武功朝岑毓宝打!”陆朝汉和杨永清拉开架式,“嗨”的一声掌拳腿同时分上中下三路直捣岑毓宝。岑毓宝展示“劈山救母”招,但陆朝汉灵巧避让……岑毓宝的双脚刚落地,陆朝汉和杨永清顺势来招“后砍前踢”,好在眼明手快的岑毓宝使出“横刀接刃”,才保住脑袋,但岑毓宝却被踢出丈许远。岑毓宝使了“青龙抱柱”绝招,陆朝汉觉得岑毓宝双手已即将扼住自己的脖子,于是施展了致命“蝙蝠掏心”招,只见岑毓宝“啊”的一声,翻滚在地……在一旁的何自清以为岑毓宝认输了,不料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连脸上淌的血迹也不抹,又摆开架式……
岑毓英对围观的何有保、何自清等人说:“一个壮族兵士可以如此战斗到死,他不会轻易认输的。”何自清鼓了掌,说:“岑毓英贤弟,你初来乍到,我就把宜良现状跟你说说。宜良县城的马鸿先、马良玉逆匪,作为滇东回民逆匪的领袖,他们自立门户,以白旗为号。他们认为:自己虽说不比滇西的兵马大元帅杜文秀和滇南兵马大元帅马现齐名,但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蓄发易服,宣布革命,缔结汉回为一体,与满清朝廷反叛,恢复中华。其野心可大呢。”
极善于审时度势的岑氏兄弟知道自己的“立足点”必须有清王朝的得力干将来支撑。于是岑毓宝说:“感谢二位大人对岑毓英哥的全力支持。俗话说:人各有志。但我岑毓宝万语千言只有一句话:忠君爱国!岑毓宝愿意与自清兄长结为金兰之好。请受贤弟一拜。”与养父一起联合打江山的何自清,眼下在清王朝的眼里正是呼风唤雨之时。此时,听了岑毓宝的话,深有感触地说:“岑贤弟,起来吧。贤弟所言极是,做人,必须有个志向。现在,你们被派往云南东路兵营,负责宜良县城的北城抓防务。”
岑毓宝说:“我这个从那劳寨走出的、没有祖业和靠山,全凭自己的能力和奋斗!”这个破落土司、耕读后代此时就萌生了岑家军,他暗自发誓:“为了清王朝的荣誉,我要率领岑家军,誓死做个忠君效国之人!”
一天早晨,岑毓英检阅了从西林老家带去的营伍,说:“各位兄弟,现在国难当头,我们官兵必须做到——”兵勇们一齐高呼:“一、步调一致,一切行动听指挥!二、惠济民众,安抚百姓!三、军纪严明,禁止杀害良民,奸淫妇女!四、全力以赴,用心打仗,争夺城池,死而后已!”
岑毓宝说:“好!不过,你们的誓词里,应该加上: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做朝廷的事。”
岑毓英接着说:“现在宣布朝廷旨意:调派所部到东路防剿……”
当年四月的一天早晨,岑毓宝、覃修纲和宜良守备陈开榜、把总张福保等人站在戒严的战壕上。
岑毓英背着双手,在壕内踱步,他正在考虑如何倾听岑毓宝和刚刚任命为书签的李凤书等人分析战术,岑毓宝分析道:“马鸿先占据县城中;马良玉占领城东;现在奉命攻打汤池离马良玉占据的城东最近。孙子说:善于指挥作战的人,能调动敌人而不被敌人调动。”李凤书看看岑毓英,十分明确地指出:“现在我们要攻打汤池之敌,是个高台深垒、防御森严之地。”岑毓宝站起来,踱步:“好在我军现在已是休整、部署和准备在先,只要我们能避实击虚、攻敌必救之地,我军就会取胜。”李凤书、覃修纲、蔡标等人点头称是。
通过听取岑毓宝、李凤书等人的分析,岑毓英终于发布命令:“现在,我带两百精兵率先插入汤池城中心;毓祥弟率三百兵士从西路进攻;毓宝弟率五百名兵勇居中,等侯增援;覃修纲率三百名兵勇围攻汤池城;陈开榜、张福保各带五百人马护卫。让敌人成瓮中之鳖!”
岑毓宝提议:“入夜,大哥你的精锐兵士才能直插汤池城边。”就在官兵们砍树枝、割茅草,准备立下行营时,汤池城里的白旗军领袖马良玉说:“我们要乘清妖未能立足之机,分路进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白旗军乘着夜幕,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近岑毓英的兵营……岑氏兄弟负责探哨的兵士发现情况,悄悄往后传递:“前方有逆匪。”
岑毓英问岑毓宝:“逆匪急不可待地主动出击,说明他们早已作好打硬仗的准备。我们该怎么办?”
岑毓宝告诫岑毓英:“假如敌军人数众多,又阵势严整地向我军前进,对付的办法就是兵贵神速……乘逆匪尚不知我军有备,打击他们意料不到、没有戒备的地方!马鸿先、马良玉与我军进行拉锯战,其目的是想拖累拖垮我们。”岑毓英点点头,紧紧握住三弟之手,严肃地:“现在,我们必须使他们由安逸变疲劳、由饱食变饥饿、由安宁变奔命。”
面对白旗军的强大攻势,岑毓宝提议由自己带小分队设法前往施家嘴、七孔坡白旗军营地,寻找机会攻打该处各营……
当年五月,岑毓宝又向岑毓英建议:“现在战略需要将营伍转移到南盘江畔。”
岑毓英遵照执行岑毓宝的意见,把营伍转移到南盘江畔。接着又根据军师李凤书的建议,让岑毓宝安排部下:“张福保把总,在我们迁移营伍之际,逆匪肯定前来围攻。你们的任务是:组织精干兵勇装扮成逆匪模样,潜伏在汤池后山的松树林里,等待逆匪。把总米洪顺带着兵士守卫山岭;大哥亲自带把总陈大开到江边扼守水路。”
见滇军在迁移,马良玉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都督、参军,你俩率领白旗军义士,分头前去围堵,一定要把岑毓英的清妖歼灭在迁移途中。”当白旗军率领数千人马争先恐后地向宜良兵勇扑来之际,埋伏在山腰上陈开榜、张福保也跟随举着白旗混入白旗军中,汤池的白旗军们以为是同伙,等冲锋陷阵后,滇军的兵士们才变魔术似的变换了旗号,于是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展开了。决战之中,滇军陆路、水路同时并进,四处出击;汤池的白旗军也是顽强抵抗……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第三天的二更天,锣鼓大作,岑毓宝的兵勇们趁着暴雨,从水陆两路四面攻城,令城内的马鸿先、马良玉两将帅措手莫及。
这一战,岑毓宝将马鸿先刺死,城内的白旗军都已缴械,但马良玉乘乱逃跑……最终以岑毓英、岑毓宝兄弟所率的壮族子弟兵大获全胜。岑毓英因围剿宜良白旗军有功,特奉以知县留云南补用,并加知州衔。岑毓宝、李凤书因谋略得当而成了岑毓英左右手。
十月,岑毓英对整装待发的数千名官兵说:“各位兄弟,刚刚接到省督的命令,要我县派遣部分兵力前往路南县城,援助路南那些盘踞在板桥的逆匪。现在请听我岑毓英之令:岑毓宝和张福保率部分兵力到板桥南面部署;其余的将士跟我到土官庄,见机行事。”
岑毓英边急行军边对陈开榜等人说:“回人彝族听信汉族不法分子的唆使,与清王朝作对。此战他们肯定吃亏,我们不妨对他们发出告诫——凡愿意接受招抚的,官军热烈欢迎。”
陈开榜说:“岑县令,彝匪肯定不会接受招抚,因为他们的兵马大元帅马现向来自以为是,而且刚愎自用。”
“开榜贤弟的意图是……”岑毓英看看岑毓宝,不语。岑毓宝耐人寻味地说,“开榜兄弟,现在我你所用的军械和粮饷全是朝廷的良民所资,其实真正的回民、彝民都知晓清王朝的剿抚兼施政策,我赞同大哥的剿抚兼顾计策!”
果然不出陈开榜他们所料,回人彝族们并不听信岑毓英的离间之策,举兵抵抗……攻克板桥后,岑毓英做了进攻路南城区的布置:“这场战斗,岑毓宝、张福保把总立了大功。现在,张把总带着你的兵士驻守板桥;毓祥、毓宝和陈开榜三人继续带着人马接受路南县令的调遣。我要回宜良筹措粮响和军火。”
十二、为报国恩,忠孝难全
一八六0年大年初一正午,在宜良县城,岑毓英与岑毓宝一左一右地扶着刚刚从那劳来的邓氏,到后花园中,一面品茶,一面晒太阳。别看邓氏已经83岁高龄了,还耳聪目明,十分健谈。她告戒岑毓宝他们:“好男儿志在四方,阿英阿祥阿宝你们千万别叫女儿情长所左右,应该做个忠、孝、礼、义的人。”岑毓宝知道奶奶之言实在至理,他时刻铭记邓氏的话,决定以剿灭乱匪为重,为岑毓英大哥在群雄并立的云南省宜良县打出一片属于岑氏家族的新天地后才结婚。
岑毓宝是个传统的“孝道”的人,他知道现在奶奶不是缺少金钱,更需要的还是精神安抚,这是决不能可以忽视的。那些缺少道德、伦理的教育,缺乏了这样的观念,就会让人以太忙了而推脱尽孝的责任,而实际上恰恰是忽视了人生中有意义的部分。很多人并不那么讲究“孝道”,但却不能不讲究亲情!中国人太匆忙了,缺少了给父母含饴弄孙、舔犊之情等的天伦之乐,而恰恰是这些最简单的却是最重要的,人们往往把人最基本最平凡的享受给忽视掉了。我们应该反思一下该怎么活,活得更有意义。了解了这些最平凡却最重要的感受,所谓两代之间的矛盾也不再成其为矛盾。对老年人的赡养不再是衣食无忧,而是强调精神需求,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依靠。所以给父母一种精神上的依靠,也是一种赡养的方式、一种孝敬!
一天晚上,岑毓宝在家里照顾生病了的邓奶奶,“奶奶,喏,您洗脸洗澡脚吧!”岑毓宝把奶奶抱到特制的木桶边,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细心地侍候邓奶奶。岑毓宝帮老奶奶梳梳头,之后又捏捏老奶奶的肩。这份心意让老奶奶十分满意和感动。老奶奶哽咽着说:“毓宝孙,现在奶奶老了,更需要的是精神上的赡养。生活条件好了,经济不愁了,以前看到子女、孙子拿点钱带点东西回来总觉得开心的感觉已经不复存在了。宁可只是看看孩子有没有胖了瘦了,心甘情愿为他做顿饭,这些都会让我们获得一种经济上无法获得的愉悦,来自心理的这种感受会更持久,也更真实。”岑毓宝边捏捏肩头边答,“奶奶,以前并没有意识到您对孙子的需要,直到现在孙子才知道这些,孙子现在才明白奶奶对于孙子一定也有这样的失落。现在孙子们总是沉浸在忙、忙、忙的生活中,却不知道生命的真正意义在哪里。我们需要的不是再多的金钱、再多的世人认可,其实仅仅只是为了您老人家的那一个会心微笑而已。”邓奶奶紧紧盯住,再次哽咽道:“当你们把父母摆到和孩子一样的位子上时,来自父母的会心微笑也会给你们带来愉悦的。随着平民百姓的生活有了很大提高,随着我们老年人也不再为经济状况烦恼,因此赡养方式无疑要发生变化。”邓奶奶换汤不换药地继续说,“现代社会的竞争非常激烈,常会提到时间、竞争、选择这些生活模式,这将会影响到你们、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其实现代中国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变化,不再完全受传统束缚,尤其在商品社会中,这种关系的变化显得更为剧烈,这就要求你们调整传统的生活方式。当基本的物质需求都能够满足的时候,人们的追求也就更多了,精神上的需求就出现了,这也是一个社会进步的标志。”岑毓宝深刻地感觉到,现代社会的标志是理性化,不论是社会安排还是人际交往,利益最大化成为理性选择,而亲情做不到理性化。即使奶奶您说,可以把父母放到养老院,有人照顾起居饮食,还有医疗上的保障,但人是一种感情动物,这种理性的安排中仍然会有感性成分出现。怎样才算孝顺,这是一个现代人需要面对的问题。现在已经无法完全按照家庭提供的养老功能来赡养父母,应该更换一种新方式,既体现理性的一面,让生活有人照顾;同时又顾及亲情。我们应该思考一下,近几十年的教育中有一些问题:既要提倡传统的“孝道”,但确实应该让人知道除了经济追求,人还有精神追求,这并不是你可以忽视掉的。
岑毓宝进一步想,“在社会过程中缺少了一些道德、伦理的教育,缺乏了这样的观念,就会让人以太忙了而推脱尽孝的责任,而实际上恰恰是忽视了人生中有意义的部分。”
岑毓英、岑毓宝某天奉命到外地打仗,岑毓宝临行前特意来到病危的邓氏病榻边,他忍着巨痛对邓氏说出了心理话:“奶奶,孙儿此次出门,实在是为报国恩忠孝难全啊!您就由岑毓祥哥看护,安心养病吧。等到我们把乱匪打败后,建立起岑家军,到时候云南省乃至整个西南地区、整个中国都太平了,我们几个孙儿就送您回那劳。”
邓氏十分满意岑毓宝的行为,她安慰岑毓宝说,“哎唷,阿宝啊,虽说你们离开那劳时发了誓: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但你年纪也不小了,可至今还不能找个婆娘,奶奶实在放心不下啊!”
岑毓宝知道这个他自己编出来的誓言,于是说,“奶奶说得对,我们必须做到: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但奶奶是个相信缘分的人,您不是经常说:缘分缘分,有缘才有份。再说儿孙又不是独眼龙——一眼看中哪。奶奶,您会长命百岁的,儿孙要上前线了,您就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吧。”接着拿起马骨胡当作邓氏的面快乐地弹唱:“有缘相遇,无缘相聚,天涯海角,但愿相忆;有幸相知,无幸相守,沧海明月,天长地久。”
一八六0年正月十九日,傍晚,北风呼啸,天空乌云密布,眼看一场暴雨就要来临。邓氏躺在岑府内的病床上,喘着粗气,一遍又一遍喃着:“阿英,阿宝怎么、怎么、还不……还不……阿英阿宝,你们做得……”早已作好思想准备的毓祥已经派人告知岑毓英和岑毓宝:邓奶奶突然生命垂危。毓祥握着邓氏的手,告诉她:“奶奶,英哥和宝弟正在回来的路途中。”
入夜,一阵闷雷过去,接着就是狂风,再接着就是大颗大颗的雨。雨一来就猛,就密。岑毓宝顶着狂风暴雨,风风火火地回到家,来不及卸下战服,就直径到祖母的睡屋里去:“奶奶,奶奶。阿宝回来了。奶奶……”
邓氏被岑毓宝唤醒了,她睁开昏花的老眼,慢慢伸出右手,分别抚摸着岑毓宝的手和脸,颤抖、缓慢地从喉咙挤出话儿:“毓宝…毓宝…阿宝啊呀……你们要告诫毓英哥和琦弟们,要一心……一意……地、忙你的、大事,及时…找到一个婆娘……不……不可……负……负我……”
此时,岑毓英也冒雨赶回来了,见邓氏如此,便紧紧地握住邓氏的手,岑毓宝按住邓氏的人中,点了点头:“记住了,我们一定好好做事,一定……”
岑毓宝的话没说完,84岁的邓氏带着微笑和因岑毓宝没有老婆而产生小小的遗憾而离开了人世。悲伤的岑毓英、岑毓祥、岑毓宝尽管泪流满面,却忍着巨痛料理后事。
云南藩署派人前来吊唁,并宣布:朝廷让岑毓英、岑毓祥、岑毓宝扶柩回原籍西林那劳寨处理后事。
岑毓英、岑毓祥正积极做好扶柩回那劳寨的准备工作,岑毓宝虽说戴着孝,但邓氏临终前的话,让他回味无穷:为人儿孙,孝当竭力;为人臣,忠则尽命。大丈夫处事,必须想光前裕后的事……
当岑毓宝得知张亮基总督奏留毓英哥哥留营带团练攻剿并已经得到清王朝批准时,岑毓宝便义无反顾地跟从岑毓英大哥留营做军师。他对岑毓祥说:“二哥,现在东南边的逆匪又攻克路南城池。滇省局势动荡,战事不断,民不安生。”
他们商量后,岑毓英觉得岑毓宝说得在理,最后安排把邓氏的尸体暂时埋葬在宜良,等战事稍息后才将奶奶的尸骨移回那劳寨埋葬,家中的事岑毓祥担待。
岑毓英、岑毓宝与参将何自清见面后,并连夜率兵抵达路南州。
路南州的白旗军联合陆良白旗军入侵宜良的北屯,岑毓英派遣岑毓宝率兵勇防卫。三月初,白旗军攻陷了宜良县的碧落甸各营垒,作为宜良岑家军首领的岑毓英不得不与岑毓宝研究战略战术。岑毓英说:“碧落甸各营垒现在又落入逆匪之手,我们该怎么办?”
岑毓宝想了想,说:“板桥是一个军事要地,现在逆匪再次占据,我们不能孰视无睹;我们要亲自率精锐前往围剿。等到何自清攻克紫玉山滇南白旗军营垒后,再与我们会军路南境内。”
果然不出岑毓宝所料,七月,岑毓英部会同何自清攻破滇南白旗军于塔山,全部拔掉对方的粮台,同时毁灭板桥营垒三十多座。
此时,岑毓宝与李凤书经过细致商讨后,对战事做出新的布置:一是由何自清亲自督兵勇冲过桥头堡,拼死力攻破对方营垒五座。二由岑毓英和岑毓宝攻破附城营垒后,再与何自清会军城下。
然而,板桥城内的彝族农民军将领杨辉南凭借有利地形,与岑毓英兵勇进行顽强抵抗,宜良军队损失惨重。
岑毓宝经过两天的观察,发现农民军的主力在北闸门,而驻守东北门的却是一些散兵游勇。于是找来何自清和岑毓英,说:“攻坚则瑕者益坚,乘瑕则坚者益瑕。目前逆匪的兵力是:北强东弱。现在我的意图是:攻东门而留北门。”
何自清扑闪着眼睛:“攻东门而留北门?你的意思是……”
岑毓宝解释道:“如果我们现在把攻击的目标选在敌人的坚实之处,去啃硬骨头,那么不仅坚实之敌打不掉,连敌人薄弱之处也变得坚实有力了。反之,则不然。”
夜间,清兵们用楼梯从城东北关而上,火攻其了望台,杀伤滇南白旗军数千计,岑毓英、岑毓宝的兵马也遭受重大伤亡,但州城又回到岑氏兄弟兵勇手中。然而,此时驻扎在鹅毛寨、李子箐的滇南白旗军,与滇军殊死搏杀,反复冲关!滇军失利,岑氏兄弟陷入滇南白旗军的包围之中。此时,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一颗石头,击中骑在海骝马上的岑毓英。身手敏捷的岑毓英坠下马后又飞身上马,海骝马吼叫一声,驮着岑毓英朝宜良清军的营房飞奔而去……此后,彝族首领赵发率众兵勇来投效岑氏兄弟,赵发说道:“战得正酣时,靠近岑毓英公,却听闻一阵震霆般的声音,之后瞥见一个黑虎跃起,岑公已经突围而去了!岑公乃是神人啊,所以不敢抵抗,我赵某愿意率队归属您这个神机妙算的岑公。”岑毓宝看在眼里,岑毓英却笑而受其降。
此时此刻,岑毓英对岑毓宝弟越来越周密的军事思想大加赞赏,而他倚靠岑毓宝的计谋战术最终取得了胜利。
“路南州逆匪肃清,岑毓英叙功奉旨以同知直隶州补用加运同衔,兼署路南州州事。”何自清向清王朝奏报岑毓英的战功,二十几天后,清王朝传旨意到达路南州城。
根据岑毓宝的战略战术,岑毓英担任路南州同知直隶州补用加运同衔后后,又移剿澄江。滇南白旗军前来侵袭,被清军屡次击败。岑毓英又奉旨兼署澄江府知府。
滇西总统兵马大元帅杜文秀得以专心攻占了鹤庆、丽江、剑川、缅宁;东面逆匪李芳园打算留踞楚雄五城;其他逆寇仍然流窜,陷禄丰、富民、嵩明,企图进取昆明。滇南农民军兵马大元帅马现联合昆阳杨振鹏和新兴田庆余营伍,开始对省城发起第三次围攻。
“现在张亮基总督欲委任毓英哥为提督,接办西路军务;又想委任毓英哥为布政使。而此时,邓尔恒率马椿龄来到省城约省绅孙钧,抚澄江、新兴之回民,议粗定而督抚有隙,何自清部勇入督署鼓噪,杀知县雷炎。”岑毓宝对族弟岑毓灵等人说。
此时正值咸丰帝“龙驾”崩于热河,十多天后云南奉到哀诏。岑毓英和岑毓宝在澄江兵营行礼成服,他们陷入极度的悲痛中……岑毓宝告诫岑毓英:“应该说,作为一位忠君的西南将帅,且长期处于贫寒之区,知道战争是最充满劳累的领域,要想不被劳累所压倒,就需要有强健的体力和精神力量。”
岑毓英承认:“我虽说有这种体力但却没有这种抗拒悲痛的精神素质,造成了自身无法承受的打击。”在接下来的澄江之战中,岑毓英兵士被农民军大败后单骑逃回宜良。
同年十月,白旗军由路南攻宜良,城内的回民献出宜良城池,岑毓英被俘虏,由白旗军押送到省城郊外的万寿宫交给马现。马现一见到岑毓英,心里极不服气,双手抱拳,然后自己站起身踱着步……
一八六一年春,滇东南白旗军也因不满清朝廷的独断专行,乘机挑起省城事端,烧毁了被满汉占据之地,一鼓作气收复了武定、禄勤及昆明城属地的渔村各甲,回、汉、夷—清王朝把彝、满、苗、白、壮等民族称为夷——各族人民纷纷响应……而督抚们却将错就错,竟以回民顽固不化为辞而下令“滚军”:即一村滚一村、一县滚一县,并限滚军到时,各处汉人务将回民消尽……更有甚者,昆明县司青盛出示告示民众言辞,内有“格杀勿论”一语,民众则误传为“各杀”,遂于一八五六年四月六日在省城内外搜杀回民,强悍者多数逃避,老弱病残者被杀害数以万计。
“东西方回民如果说能联合起来,定能将整个昆明围成孤城。”马现想,便亲自前往大理与滇西总统兵马大元帅杜文秀相互呼应。此时,杜文秀在大理起事已有年余,而且声势浩大;见到马现后,杜文秀表示愿意联手,并授予马现为副手。但有勇无谋的马现不愿意寄人篱下,从此两人之间开始产生矛盾。
“我马现如今虽说有大片江山,但整天与清王朝作对也不是好法子,嗨……我该怎么办?”马现经过几天辗转反侧,寝食不香:“现在,滇西兵马总统大元帅杜文秀以大理为不拔之基,誓与满清决一死战,恢复中华,此志向是好的。但杜文秀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他想在大理另立国都;并没有与广泛的回民同胞密切联络,也没有协同作战之意;否则,省城空虚,若要乘胜进攻,驱逐满官鞑虏,易如扑蝇。可以说,他的目的只是志在保境安民而已,实无大志。”此时,岑毓英的话又一次回响在他的脑际……
马现骑着黑色的山东马,从临安(建水)来到昆明城郊,约何自清出城面诉。何自清说:“马公,是不是关于招抚之事?”马现回答道:“正是。但你们清王朝官吏没有值得我信任的。”
“你不信任我,连徐之铭中丞也不信任?”
“他呀,能当到巡抚这个位置,全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一套。”
来到徐之铭处,徐巡抚伸张着手欲握马现,马现不理。徐之铭尴尬地问:“那你的意思是……”马现直截了当地说:“在滇省,我只信得过信誉素著的岑毓英。让他亲自去临安回营跟我定议。”
岑毓英带着岑毓宝、覃修纲、陆朝汉、岑宏蔚、蔡标等前往临安。
岑毓宝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位虎背熊腰、结实健壮的白旗军首领,说:“爽快!马兄长,你我今后是同食清王朝奉禄,更理应秉性忠心,舍死为国。”
马现被岑毓英岑毓宝的人格魅力所征服,于是过来紧紧拥抱岑氏兄弟,一阵长久的拥抱之后,马现举起双手激动地发誓:“作贼贱民没有好下场的,而在绿林中行侠作义、济世为贫也很无聊。因此我跳出三教外,不在五行中,一尘不染,万虑皆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此乃我本意。我焉能跟伊斯兰教为伍?叛反国家?作那无父无君之事?”
岑毓宝动情起来:“好!您我永世不相负,为了大清,更为了黎民百姓不遭受涂炭,同甘共苦,同心协力,同仇敌忾!”
天上没有云,阳光暗淡下去了,金黄色的云雾变成了一片褐色的微光,把马现这间大客厅装饰得暖意融融……
“岑贤弟,你们今晚就在寒舍留宿。”马现说。岑毓英道:“兄长留客,为弟岂敢不听?”
“马兄长,现在您我身为清王朝官员,主要的敌人是那些违背朝廷、惹事生非的民族败类。但……”岑毓宝看看马现,欲言又止。
马现说:“贤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何必吞吞吐吐?”岑毓宝盯着马现整整一分钟,才下决心说:“马现兄,为弟想:您这马现之名读起来很顺口,但若是改成如龙则更妙。”马现睁着大眼,奇异地看着岑毓英,再看看岑毓宝,说:“改名?!贤弟的意思是……”
“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岑毓宝摊开双手,说:“您英勇善战、心直口快,是个勇于冲锋陷阵之人;但您的名字显示不出大清国将帅的豪气。自古以来,中华就被世人喻为龙,如果您用‘如龙’的话,就更能显出您那如虎如龙的飒爽神风。”
“‘如龙’?贤弟你对取名与人生命运有研究?”马现睁大眼睛问。岑毓英笑笑说:“人人都有一个名字,名字就是一个人的代号。然而从另一方面想,一个人的人生历程,与名字是有关系的。”岑毓宝:“古人就发明了阴阳、五行、生肖、五格刻象等取名方法。这是试图以此趋吉避凶,取个好名,大富大贵。”
历来信奉佛学、阴阳学的马现想想,觉得岑毓英和岑毓宝的话颇有道理:天有五星,地有五方,人有五脏……五行相生则万物谐和;五行相克则诸事不顺。民俗取名中的重要规范之一,就是五行相生,平衡则吉;五行相克,偏缺则不吉。“如龙”这名字,恰好说明我马现如龙如虎。于是笑哈哈地说:“好,好!往后,我就改用如龙这个名字。”
数天后,徐之铭接受了马如龙交出所占据的新兴、昆阳、晋宁、呈贡、嵩明、罗次、易门、富民各城。
由于岑毓英的安抚工作做出了成效,徐之铭上奏清王朝,要求给岑毓英代理云南布政使,并加按察使衔、赐花翎。
桃李盛开的三月清晨,岑毓英带着美好的心情与岑毓宝滇池边晨练。岑毓宝的心情与滇池一样美丽、富饶,他心情舒畅地小跑。
“昆明是祖国西南边疆的一块宝地,它土地辽阔、山川壮丽、资源丰富,是人类重要的发祥地之一,具有悠久的历史、古老的文明。”岑毓英踌躇满志沐浴在春色明媚、湖光饱满而艳丽的滇池湖畔,湖滨柳絮吐蕊,青山映照在湖水之中;冷月如霜,风景时隐时现。带着马骨胡的岑毓宝边漫步边弹奏:“王子山高哥莫怕,上山有妹陪哥走;若想览尽人间境,劝哥大胆上山头。驮娘江深哥莫愁,下河戏水妹陪游;江中鲤鱼乐打挺,哥哥你游到哪头?彩云飘飘随风走,哥哥去了妹难留;驮娘江边放鸭子,妹站江边盼回头。”
岑毓英踏着岑毓宝的山歌声漫步,岑毓宝则抒发着情怀:滇池啊,多少年如一日,清晨,一阵细雨,将素有“春城晴雨表”之称的滇池湖上蓊开、莺啼红树、白鹭群飞;夕阳下,数不清的船只驮着欢欣笑语而归……湖光山色笼罩上一层薄薄的光晕;这一层光晕,让滇池无形中增添了一些暗淡和冷漠,艳丽就在这黯淡和冷漠中成为妩媚……真是应了徐元杰《湖上》所写的: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风天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
于是,岑毓宝吟咏起辛弃疾的《汉宫春》:春已归来,看美人头上,袅袅春幡。无端风雨,未肯收尽馀寒。年时燕子,料今宵、梦到西园。浑未办、黄柑荐酒,更传青韭堆盘。却笑东风从此,便薰梅染柳,更没些闲。闲时又来镜里,转变朱颜。清愁不断,问何人、会解连环。生怕见、花开花落,朝来塞雁先还。
岑毓英接到清王朝颁发的任命他为代理布政使任命书,立即写下《谢代理云南布政使恩折》……就在岑毓英踌躇满志、运筹帷幄当儿,张亮基奏称,滇省诸事有刻不容缓之势。云南的军务牵动清王朝的神经。润八月八日,议政王军机大臣传谕:
湖南巡抚潘铎带着清王朝议政王军机大臣的谕令前来接任云贵总督(潘铎,字木君,江南进士),由湖南赴滇。
就在潘铎等人精心查处内患之际,他的心腹前来报告:“临元镇代理总兵马如龙出师攻打临安(建水)的团绅梁士美!梁士美密调昭通镇守备杨盛宗率兵赴临安,与梁士美内外夹击马如龙。”潘铎知道如此一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于是派遣善驭悍将的岑毓英前往谕解调停。
马荣在五华寺刺杀了督臣潘铎后,岑毓英、岑毓宝得知消息后,立即找来岑毓祥、岑毓崎和覃修纲等人,分析了当前形势。岑毓宝:“马荣在五华寺刺杀了督臣潘铎后,又纵兵闯入总督府戕杀云南知府黄培林、昆明知县翟怡曾和在籍侍郎黄宗等数10名官员,昆明城里势同鼎沸,形势十分危急。徐之铭知道后改装躲避到马德新家,按察使、粮道等均易服逃匿。”岑毓宝边掏出马克枪静定地:“把总督杀了?马荣实在是太心狠了。你们说,我们应该如何对付?”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岑毓琦睁大了眼睛。
岑毓祥、覃修纲也急得一时想不出什么应对办法,只能在那里干着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岑毓宝说,“昆明城和滇省现在已到生死存亡关头。弟兄们,为了滇省的存亡,我们这些民族兵必须来一次生命承载能力的自我超越:为了信念而战!”
“对对,为云南为昆明安宁而战!”众人纷纷表示支持。
岑氏兄弟将家人全部搬到一楼居住。岑毓宝接着对母亲谢奶奶、大嫂江芳姑和赖香娘说:“现在是昆明城池最危急时刻,我们历来世受国恩,有社稷之责!母亲、大嫂,柴、米、油、盐阿英阿宝已给你们备足了,你们大家这几天就暂不出门。”岑毓英边布防边告诫,“是啊,现在是昆明城你死我活时期。我和毓祥、毓宝、毓琦四兄弟誓与逆匪决斗到底,力保藩署!”
就在岑毓祥、岑毓琦、覃修纲他们忙于准备器械时,岑毓宝在门内踱着步,思忖:“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目前虽是兵单粮缺、士气低落之时,惟有以忠义激励士兵,拔其豪杰,尽其所长!”于是向大哥建议:“当机立断地设下鸡血宴,向众位亲军宣布!”岑毓英不用多想就接受老三的话:“我岑氏兄弟受国厚恩,有社稷之责!我们现在要舍全家,誓死与昆明城共存亡。各位将士,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省难当头,我们是食大清之俸禄,我们作为大清之兵士,应该——”
众将士被岑氏兄弟激情所感激,纷纷喝下血酒,誓死相从:“全力以赴,用心打仗;争夺城池,死而后已!”
岑毓宝以凝重的表情,走向队列,为兵士们一个个整理军容风纪:“好!不过,你们的誓词里,应该加上:吃朝廷的饭,穿朝廷的衣,做朝廷的事,为朝廷立功!”
蔡标,贵州威宁人,因家庭贫困而来到云南宜良县开设汤饼小摊。蔡标生得结实健壮,虎性十足。他遇事善于思考,不久就组织宜良、路南当地民众成立团练,自己任团总。岑毓英入云南省宜良县时,蔡标当即跟随毓英之师,攻打宜良、路南州而升任把总。马荣戮杀潘铎、占踞省城时,在外执行任务的蔡标知道后立即率带数10名敢死兵士,潜入毓英府上,叩门而入。岑毓宝惊喜万分:“我们岑氏兄弟誓死与昆明城共存亡,你不怕死?”
蔡标作揖道:“您不是常说‘吃朝廷之饭,穿朝廷之衣,就得做朝廷之事’么?今日我就是要全力以赴,死而后已!”
岑毓宝紧紧拥抱蔡标:“好样的!现在我们是兵单粮缺之时,你能誓死相救,此乃天助我也!”
蔡标问:“有刀枪军械吗?”
岑毓英看看岑毓宝,岑毓宝答:“有!”
蔡标环视四周,说:“我们寡不敌众。末将立即前去为您募兵士!”说罢便冲出门,乘着暗夜前往宜良、路南纠集旧部近千名前来投效。
岑毓英岑毓宝率领兵勇来到阵地,岑毓英将龙泉阿太剑拔出鞘,大声说:“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集中兵力,誓死保住藩署及马荣企盼踞守的城东南礁楼!”岑毓宝指挥的兵勇一齐声喊:“誓死保住藩署及马荣企盼踞守的城东南礁楼!誓死保住藩署及马荣企盼踞守的城东南礁楼!”一场短兵相接开始了,回民军屡次攻城,均被岑毓宝的兵士击退。
岑毓宝利用战斗相持的间隙,派遣兵士进行反侦察。被派去侦察的兵士回来报告:“马德新、马荣、李俊几位将帅知道我们兵单粮缺。为了迷惑和牵制岑毓英大哥,他们正打算在昭灵观寺院与岑毓英议和。”
果然不出所料,马荣奉马德新入居督署,之后派遣徐之铭送马荣写的谏书到毓英的兵营。
岑毓英台鉴:
伪满非中国民籍,而云贵总督潘铎则狗仗人势,作恶多端;故此戮杀。你及岑毓宝乃滇省难得之文才武将,则反为满清朝廷效命。今日马德新、李俊及吾在昭灵观寺里与你进行和谈,如何?纵然你勇谋兼备、士气高涨,但却兵单饷缺。再且,你我无冤无仇,你何必为满清朝廷卖命?总之,事到如今,你若是大丈夫,你就单枪匹马而来,若不敢来,便是懦夫!要不,就等死!何去何从,请自揣!!
马荣致书
正月16日
看过马荣的信函,徐之铭不失时机地劝告岑毓英:“岑藩台,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马荣等连潘总督都杀了,你何必那么认真?倒不如与他讲和。”
站在一旁的岑毓宝摩拳擦掌,眼睛紧紧盯住徐之铭,说:“目前要逆匪三军之气容易,可要夺马荣等人的心,惟一办法是以治待乱、以静待哗。”岑毓英不加思索地说:“马荣逆情反复,如今所谓讲和者,意在离散臣的军心!我决定单枪匹马赴会!”
徐之铭无言以对,待徐之铭悻悻离开后,岑毓英告诉岑毓宝他们:“等下大哥要到昭灵观寺会回民将帅,你们就坚守阵地!我们兵勇不多,面对十倍的回匪,如果他们都来攻打,也是死,倒不如单骑前往交涉,见机行事。记住:如果我回不来,你们就派兵护送奶奶等家属逃出城。”
岑毓祥及弟兄们都为岑毓英担忧:“大哥,您还是多带几个人吧。”
岑毓英说:“苍天有眼,带人多了反而被人视为软弱,我不如独自前去!”岑毓宝却默默不语地为岑毓英的独到之想法而准备。在岑毓宝、覃修纲的装扮下,岑毓英头戴白帽子,腰别洋手枪,骑着海骝马只身前往。
昭灵观寺院,为中国宫殿式建筑。大殿正门悬“道自西传”匾额,楹联为“清真根底原清无伴侣无配偶独一无二至高无上”、“哲海令耶自祖传圣教受磨砺有始有终正大光明”,侧面石柱上的对联是“拜真主道堂里香烟缥缈经声琅琅,赞穆圣寺院内庄严静肃祈求拳拳”。往里是长方形的天井院,整体建筑采用中国传统的建筑艺术,分前后两部分,后部建筑包括礼拜大殿,南北经堂,门楼;前部建筑由寺门、外院、照壁、井房,沐浴室组成。
马德新一见,惊讶地站起来:“岑藩台,你怎么只来一个人?”
岑毓英环顾四周,李俊、马荣那边到场8人,反问道:“怎么?不准我一个人来?”
马荣用审视的目光逼视着毓英,岑毓英也以平静眼光注视马荣。就在对方愕然之际,岑毓英笑笑说:“马参将,你我近来没有冤,以往也没有仇,现在我岑毓英收到你的信就匆忙过来了。你们要谈什么?”
马德新身着伊斯兰教服,显出满腹经纶的架式,他看了看众人,慢条斯理地说:“好吧,今天,我老夫受马荣及抚臣徐之铭等大帅委托,组织大家在昭灵观寺和谈。”
岑毓英面对8个如临大敌的回民将帅慷慨陈词:“德新老爸爸、马参将,徐抚臣,你等已得省城,可喜可贺!现在你们胁迫我来,我如笼中之鸟!连总督大人都能死在马参将的刀下,我岑毓英更死不足惜了!我的观点历来是:让过去了的事情成为历史,但我的未来不是梦。现在,你们请岑毓英来是什么目的?请说。”
岑毓英一连串话,说得回民们一时哑口无言。马荣背着双手,说:“岑藩台,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必多言。你、你此时有何想法?”
岑毓英说:“古人有话:得城池者得天下。你等既然已得城池,就请勿扰乱闾里,设法安定民心,现在昆明城内许多人都举火自焚。民众全部毁灭或逃亡,只有一座空城,有什么用?!”
马德新暗自思忖:岑毓英真是个勇谋兼蓄之人。然后对马荣耳语:“岑毓英此举是以一人决定省城安危,杀了他,我们会后悔的。”
马荣犹地问:“那——岑藩台的意思是……”
岑毓英胸有成竹地说:“大家心平气和地议和!德新老爸爸是回汉两族民众公认的德高之人,现在省难当前,可以先称平南王。”
马荣一听,心中忧喜参半:喜的是能推出自己心目中的精神领袖;忧的是伧促上任怕马如龙怪罪自己。所以小心翼翼地问:“老爸爸,可称王乎?”
马德新沉默一阵,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们的意图实在太荒唐了,我怎么能以洁净之身,处于危疑之地?”
岑毓英看出马德新的心思,说:“既然如此,可暂时不称平南王,等总兵如龙回归省城再决定,现在可以先请老爸爸暂时护理总督。”
岑毓英看看马荣、李俊、徐之铭等人,见他们默不作声,便把手挽住马德新,说:“老爸爸,您对此有何看法?”
心怀叵测的马德新转念一想:岑毓英说得对,回汉不能这样自相残杀下去了,不能了。于是说:“这、这……为民谋利,我老夫就暂且代理云贵总督吧。”
……
岑毓英把马德新推上前台,让他出面制止流血事件;暗地里派人剖腿夹带腊纸书送到临安(建水)马如龙处,责如龙率部回省城救援:
总兵大人鉴安:
弟毓英今敬乞求:昆明城回民贼势猖獗,马荣等叛党攻击藩署,总督潘铎等官员已被马荣戮杀;我毓英率勇与叛党战于辕门内,马荣败踞于五华书院,回部抢劫街市,居民多举火自焚,省垣大乱。作为朝廷忠臣,你我责无旁贷。愚弟请大人速来援助!十万火急!!
岑毓英
正月17日
马如龙看过信函,痛哭道:“我以前聚众复仇,未敢叛逆;现在马荣戮杀总督,占踞省城,朝廷震怒,我回教无法面对世人啦!!我与毓英所走的人生之路不同,但他的为人和处事都令人信服;且我们是同师同宗、志向相投。今朋友有难,我要拔刀相助。”于是立即给梁士美写信。
梁总兵大人台鉴:
俯伏呈书,我刚刚接到署云南藩台岑公毓英函称:昆明城回民贼势猖獗,马荣等叛党攻击藩署,总督潘铎等官员已被戮杀。士美公你素来挥笔倚马可待,操戈震撼山岳,乃滇省之雄才良将,令人景仰。现马荣聚众闹事,戕官害民,致使署府摇拽,省垣大乱,形势十万火急。忠贞者为国为民,岂能为自己之恩怨而水火不容?现万望共释私仇,摈弃前嫌,以雪公愤,和衷报国。恳请梁公赏脸为是。
马如龙
正月20日
马如龙在临安(建水)城郊外与梁士美会面。如龙抱住梁士美说:“士美公,你能既往不咎,前嫌尽除,实在感谢,感谢。”
梁士美答:“毓英公素来谋略兼优、勇于任事,且言而有信;马兄长历来威震滇省,勇敢善战。你们的事,就是我梁士美的事。马兄长,何时动身?”
马如龙大大咧咧地说:“好!士美公历来侠义好助,舍己救人。如龙我愿意将十门开花炮和数百枝后堂枪送给你;过两日,你我轻装前进,直达昆明西南,援助岑毓英。”
“这样,我梁士美也选派健将劲勇前往援助。”
两天后,如龙和梁士美的10000人马旗幡招展、号带飘扬地开赴昆明城西南。一路上,官兵和乡勇相继传递着如龙之令:“十万火急,星夜赴援;入城后,立即进入各自哨位。”
正月22日,马如龙率部来到省城,他连宅第都未进,就立即进入城外作战地域。夜,伸手不见五指。马如龙、梁士美分别率兵马与城内的毓英、毓祥、毓宝、毓琦四兄弟及蔡标内外夹击。岑毓宝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激战中,回将李俊被乱枪打死;马荣只身逃走到滇东南马联升处;被回民乱军重重围困的昆明城终于解除危机。
十三、忠君体国,保卫昆明
“马荣事变”后,四川、贵州省的大吏们惊闻云南省城叛乱,于是将大概情形向总署和军机处奏报,说马荣之乱徐之铭是知道的,却于滇省危急而不顾;而岑氏兄弟却临危不惧,以谋略决定省城安危。五月初军机大臣宣谕:马荣之乱,徐之铭其实是知道的,却于滇省危急而不顾,玷污了巡抚之职,因而褫掉徐之铭巡抚之职,听候治罪。授劳崇光署云贵总督,贾洪诏署云南巡抚,著岑毓英免升知府以道员补用;鉴于何自清已自行出走四川,著马如龙署云南提督。
朝廷褫掉徐之铭巡抚职务后,曾多次传谕徐之铭入京待罪问审。可昆明城平定后极力粉饰的徐之铭却迟迟不肯前往,而昏庸的朝廷亦睁只眼闭只眼,仍然让徐之铭把持滇省军政大权。岑毓宝对这种事情实在看不顺眼,他多次与族兄弟岑毓灵边饮酒边神侃大山:“都说北洋军阀愚腐,哪知后党更腐败!哈哈哈!来来来,兄弟——喝酒!”
云贵总督劳崇光在贵州省摇控署云南提督如龙防守省城,筹办粮饷军火;令布政使岑毓英率军进攻滇南。六月,岑毓英在军师岑毓宝、李凤书的随从下,率滇军从昆明西上到西路大营,与诸将商议分道进兵:以一军攻大姚州;一军攻景东镇元;一军攻云南赵州;一军越险深入攻宾川、邓川;岑毓英和岑毓宝督各军攻楚雄、镇南,兼顾四路往来策应。又飞檄永北、鹤丽官绅相机进剿,牵制寇援。
楚雄府位于云南省中部,东通昆明,西去大理,北走四川,南达思茅、景洪,是省城昆明与大理府之间交通要冲,更是兵家必争之地。谁一旦把扼住此地,谁就拥有主动权。
岑毓英岑毓宝的官兵经过艰苦奋战,终于攻克了楚雄及大姚县。岑毓宝与岑毓英在楚雄大营里探讨军事问题,岑毓英说:“我军分道进攻和相机攻取的战略计划已初见成效,目前滇西逆匪因兵分力薄,顾此失彼。”
岑毓宝则说:“我军必须发扬快机动、打硬仗的优点,力争明年元月再攻克云南的赵州、宾川、邓川、浪穹、鹤庆,然后分道进规大理上下关。”
“对对,岑毓宝兄弟的意见最稳妥,我军必须以楚雄为基地,然后分兵先后进取,等到我们占领了大姚、永北、邓川、宾川、浪穹(今洱源)、赵州、云南、鹤庆、丽江等地,再逼近大理的南北门户上下两关。”李凤书补充说。
岑毓英根据两位军师的意图,率兵先后拿下了大姚、永北、邓川、宾川、浪穹(今洱源)、赵州、云南、鹤庆、丽江等地后,他们部队的主力却被大理白旗军阻挡于镇南和姚州,无法前进。
当年腊月底,大理白旗军在上关大败滇军,并收复邓川、浪穹、鹤庆、丽江;不久,又败滇军于下关,收复云南、赵州、弥渡。
杜文秀乘胜派马得才率领援军从弥渡、三街间道插到镇南清军侧后,突然向滇军发起猛攻。听说马得才亲临前线,岑氏兄弟立即率带亲兵赶赴离下关一百二十里的三街,马得才率着大理白旗军从弥渡三街间道绕到岑毓英官兵的侧冀,突然袭击了滇兵。由于猛然遭受偷袭,滇兵个个抱头乱窜。
“别慌,别乱……找好掩蔽处,消耗敌人的子……”那“弹”字没说出,一颗子弹就击中岑毓英的头部,“哎呀——我……”岑毓英身子一晃,鲜血从他的脑门流出,岑毓宝、李凤书两人不顾岑毓英反对,将他背离三街。
在下关营地里,头扎白布的岑毓英看着被弥渡大理白旗军打得狼狈不堪的滇兵,十分痛心。
守侯在一旁的岑毓宝说:“胜利的营伍总是先有胜利的把握才寻求同敌人交战的,高明的指挥官所打的仗,总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又不放过击败敌人的机会。历来,战斗没有固定刻板的规律,因而作战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打法。”
岑毓英听了岑毓宝的话,顿时醒悟了,说:“是啊呀,俗语道:能采取敌变我变而取胜的,才叫做用兵如神。唉,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锋芒毕露!”
“大哥,俗话也说: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可不能一错再错啊!”岑毓宝再次警告岑毓英。
痛定思痛后,岑毓英命令:“全军撤回楚雄!”
岑毓宝以他特有的气质,带着岑毓英登楚雄的最高点进行散步,岑毓宝边陪伴岑毓英边抒发情感:楚雄以“恐龙之乡”、“腊玛古猿”、“元谋猿人”、元谋土林、狮山牡丹、紫溪山茶、彝族十月太阳历、彝族风情而闻名于世,而且这里冬暖夏凉,气候宜人。
“云南回乱明明就是在搞分裂国家活动的却被一些名利心重的无良官吏说成了起义,中国的历史太可笑了,哈哈!”岑毓英踏上楚雄这块神奇的土地,心灰意冷起来。
岑毓宝听后漫不经心地说:“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有什么好论说的?云南回乱18年之久,杜文秀这个冒牌回民并没有提出什么闪光的思想,也没有什么推动社会进步举动,后期反而想借助英国支持建立独立的王国,分裂我大中华。”岑毓英接着愤愤地:“土匪就是土匪,还搞出个起义的名头出来!”不料岑毓宝却把话题一转,说:“在禄丰恐龙山,你会看见全球保存数量最多、最完整的恐龙化石,你甚至会有一种站在恐龙骨架上的感觉;在元谋,你不仅可以目睹距今170万年以前元谋猿人的生活环境,而且还可以通过土林发现地表的苍桑之变及其根源。”
四月,东路有警。岑毓英奉徐之铭之命督军旋省东征克沾益、平彝,解除危急后又返西路督攻。时值岑毓英正采纳岑毓宝的“攻城打援”战术,先后攻克定远县,围攻镇南州,在普朋击退来援的西路白旗军。
就在西征开始顺利之际,滇东南农民军马联升、马荣攻占沾益,扰乱宣威、马龙,东路因情况危急而求援。而此时,徐之铭病重不能理事,省城官绅担忧有内患,纷纷来函督促岑毓英兄弟回顾根本。
“现在附省各城都被白旗军占据。大哥,经历着潘铎被杀事件后,您对徐之铭想以抚局解决滇省混乱局面的做法有何看法?”岑毓宝说出心中的疑虑:“嗨,诸回戕官吏,踞城池,逆迹昭著,非专意于剿,断不能归于抚!”
岑毓宝对云贵的现状进行了深层次的分析:“自一八六三年三月到本年三月,你我两次西征,攻克滇西十余城,然而,由于滇东南逆匪在东路不断攻城掠地,两次西征同时又两次被迫回顾东路以确保省城,陷于两线作战的被动局面,被逆匪牵制得精疲力竭,西征各城又大半不守。”
岑毓英气呼呼地,大有埋怨之意:“我曾期望攻下大理来消除在潘铎被杀事件时朝廷对自己所持的怀疑态度,但结果事与愿违。”稍许,岑毓宝又自言自语:“多年的官场生涯,使我们意识到,当今为官,没有皇上的信任,要办大事是不可能的。现在办军事,若兵勇不能打仗,则不成事;不成事,则太后看不起。因而我建议:以宜良、路南为根据地,加意联络滇西绅团,组织一支人心齐、严明军纪、严格训练、具有战斗力的亲兵和团练,来应对动荡的滇省局势。”
的确,潘铎称岑毓英、岑毓宝人甚耿直,屡著战功,岑毓英代理藩台,细心任事,是有用之材。潘铎被害后,岑毓英岑毓宝又赢得新任总督劳崇光的赏识,说岑氏兄弟为张国威,力勉图进,其才可大用。
岑毓宝背着双手在房屋里踱步,不容置疑地说:“真的,您毓英大哥的两次西征,督抚上司却以两种不同意见反映到清王朝。后来,刑部尚书赵光做了比较公正的分析、评判,清王朝采纳了他的建议,才赏赐大哥您为布政使衔并勉勇巴图鲁(勇士)名号。”
到滇省纵横驰骋已十多年,东击西捣,岑氏兄弟对云南省的山川地势、战略要地和对民众的安抚措施、各族白旗军的攻剿办法都有了经历和挫折,更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
十多年的戎马生涯,尤其是两次西征的失利,使他们对云南的政事和军情成竹在胸,从而更清醒地认识到:大理府的杜文秀兵力强大并且有蔓延之势,一时难以歼灭。要想平息大理府白旗军,宜于东面建立一个牢固的根据地,然后先东后西,从全局去把握战争。事实上,滇省的各族起事军最大的弱点是缺乏统一的军事组织和严密的军事计划,各行其是,使力量难于集中。又鉴于省城为如龙所控制,与岑氏他们实在不相容。而马德新、杨振鹏等回民军将帅与总统兵马大元帅杜文秀暗中有通,旋抚旋叛,游移不定。
“曲靖是滇东大郡,既联络东川、昭通、开化、临安,互相犄角;”岑毓宝对岑毓英大哥说,“且扼黔、蜀入滇门户,省城粮油之所出,距昆明城不远,屹然为省东重镇。”岑毓英知道岑毓宝的意思:“因此我们要选择曲靖作为根基,兴利除弊。”
“曲靖府位于云贵高原中部,历来被古今人称为省会屏藩、入滇码头、入滇门户、入滇锁钥、入滇第一州,尤其是沾益城立于高山之下大川之上,古人称其地理位置‘位处川黔之错秀,势接乌蒙之险要’。”岑毓宝进一步分析道。
“在马如龙进攻滇西之前,杜文秀恪守以楚雄、镇南东西分界,‘各守疆界,各行其是,不相侵犯,仍通互市’的协议,主张首先巩固滇西,必要时向川、黔发展,以免与滇东南白旗军发生冲突。”岑毓英也说。
尽管由于太平天国起事的失败,云贵总督劳崇光仍然力主“进剿”,清军对大理政权的威胁越来越大,杜文秀仍然不准备向东发展。直至马如龙进攻滇西,首先毁约,杜文秀才感到如果仍遵前约,无异于作茧自缚,加上这时清王朝在云南的统治力量比较薄弱,劳崇光病死后,暂任云贵总督张凯嵩托病逗留四川,新任云南巡抚刘岳昭所率湘军尚在贵州,布政使岑毓英率所部清军赴贵州镇压猪拱箐、海马姑苗民农民军未归,只有马如龙率15000残兵败将,龟缩省城。因此,杜文秀此时提议东征昆明,为绝大多数大理白旗军将领所接受。
一八六七年春,杜文秀召集内外十八司分析军事形势。在这次会议上,杜文秀提出:“首先,眼下省城空虚,正是大举进攻的好时机。其次,杨振鹏秘密邀约我杜文秀攻打昆明。”多数大司认为,这是里应外合攻打省城的最佳时机。只有李芳园提出:“现在四川空虚,而且四川的将帅昏庸,不如举兵攻打唾手可得的四川,灭四川后朝廷向云南的接济粮路也中断了,那么岑毓英、岑毓宝、马如龙自然归附我军。”
可惜,这一战略未能得到杜文秀的采纳。杜文秀力排异议,把这次大理白旗军东征的目标定为四个步骤:“一、先攻昆明省垣、二、出师桂林、三、直趋武汉、四、大举北伐。”
东征方案既定,安排谁为总领呢?此时,杜文秀陷入了痛苦的思虑中,因为杜文秀有说不出口的忧虑。
原来,大理政权内部出现了江里派和江外派的分化:以澜沧江为界,江西以杜文秀为首,保山、腾冲、乌索等地的将领为江里派。蒙化、永平、下关、大理、剑川、鹤庆等地的将领为江外派,江东以马金保、杨荣为首。
极善于思考的李芳园建议:“我的意见是杜大元帅必须亲自前往督师,否则群龙无首,实在是兵家之大忌。”
但杜文秀没有采纳。因为在权力的分配上,杜文秀倾向于江里派,这可以从杜文秀的亲属上看出来,比如杜文秀的大哥杨占鹏,官居大都督,负责镇守乔后盐井,但其权利并不亚于大司,人们都称之为“大元帅”。杜文秀的叔、舅、姑、表、女婿等授重要职务的也不少。造成江外派甚为不满,但又不好明言。特别是“陈、宝之乱”后,杜文秀开始对江外派的一些主要将领产生了疑心。如果接受李芳园的意见,杜文秀亲自出马,那么把大理政权交给谁呢?杜文秀知道,大司衡杨荣、大司空李国伦、大司卫姚得胜、大司寇李芳园,都是文武兼备的人才,都比自己的女婿蔡廷栋强,都可以胜任。但自“陈、宝之乱”之后,把这样的重任委以这些人,杜文秀是放心不下的。扬威大都督蔡发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惜已阵亡,他儿子蔡廷栋袭文职,武功了得,智谋上乘,但又怕众大司不服。
最终,患得患失的杜文秀决定:“由我18岁的大女儿杜凤杨代帅,马国春为主政,李芳园为参谋,杨荣为监军,蔡廷栋为都督。调集大理、楚雄、丽江、永昌、顺宁、永北、蒙化等20余万白旗军,内十八大司保内政,外十八大师倾师出动,向昆明挺进!”
从这个重要人事安排,李芳园不难看出,杜文秀在用人的指导思想上发生了变化,抬出年迈体弱的马国春不过是为了堵住大司们的嘴,实则是把大权交给女婿和女儿。杜文秀为了保全大元帅的地位,已由过去量才用人、任人唯贤的做法趋向任人唯亲。这无疑为东征失败埋下了重大的隐患。
东征战役前夕,总统兵马大元帅杜文秀发布了《帅府布告》:
窃闻文能安邦,武将定国。五帝凭礼乐而有封疆,三皇用征伐而定天下。事分顺逆,人能[有]良能。此次出师,纯为满人夺我中夏,主政二百余年,视人民为牛马,以姓[性]命为如草木,伤我同胞,灭我回民,是以用彰天讨,罪有应得。今统十万之众,假以北[东]征,凡大兵所到时,但有钱粮军器马匹夫役,一律应付。倘有抗令不遵,仍蹈前车[辙],大兵一至,蝼蚁不存。故此公告,宜[各]禀遵。
《誓师文》:
此次出师,本为兴汉,戒勿滥杀。如临其境,如遇其民,各当发明宗旨。但得汉回一心,以雪国耻,是为至要。统兵官等须知仁义之师,以道德为甲胄,以亲爱为戈矛,以相应为攻击。
我军有三事焉:始则锄满,次则扶汉,三则除奸。而彼军反对,然后戈矛相见。彼杀我先杀,彼止我先止。战胜攻取之际,毋肆掳掠,毋贪财货,毋凌妇女。遇官吏顽梗不服者,杀之。良善被挟者,抚之。诸恶元凶,法所必诛,严加惩办,理宜不赦。
《兴师檄文》:杜文秀总统兵马大元帅杜,为兴师五路,收复全滇,除残暴以安良善事:
窃思滇南一省,回汉夷三教杂处,已千百年矣。出入相友,守望相助,何尝有畛域之分?慨自满清僭位以来,虐我人民二百年余[于]兹矣。妖官偏袒为计,石羊起衅,池鱼皆殃。强者逞鸱张之威,弱者无鼠窜之地。尔时百姓危若倒悬,可恶妖官[犹]安(犹)然高枕,置苍生于不问,弃黎庶其如遗。甚至汉强则助汉以杀回,回强则助回以杀汉,民不聊生,人心思乱。
本帅目击时艰,念关民瘼,不忍无辜之回为汉所杀,更不忍无辜之汉被回所伤。爰举义师,以清妖孽。志在救劫救民,心存安回安汉。至大事之图成,惟天命之是听。无知妖官,穷谋诡计,倒行逆施,杀协镇者封以协镇,杀都游者授以都游。高明退身,庸愚堕计。始也助汉以杀回,今也助回以杀汉;继也助汉以杀汉,今则助回以杀回。鸿沟之血未干,乌合之师突至;妄思螳臂以当车,奚啻鸡卵之击石。
今者小计略施,月奏三捷;雄师半出,功收数城。然妖官未除,祸根犹在,全滇不取,亿兆难安。况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用是师兴虎队,将选龙骧,粮运千仓,饷筹百万,枪炮再(在)其前,弓弩列于后,长矛伏中,短刀相接,分五路以并进,效一怒而安民。剑戟横空,胜气腾云,千里旌旗蔽日,威镇雷动九天。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这些重要文告“剑击横空,胜气腾云”,控诉和揭露了清王朝制造民族矛盾、挑起民族仇杀的罪行,宣布了大理白旗军东征的原因、目的和政策。
一八六七年四月,大理白旗军兵分五路,由十八大司率领东征,其中除扬威大都督蔡廷栋外,有大司戎马国春、大司衡杨荣、大司藩安文义、大司平马兴堂、大司寇李芳园、大司政刘诚、大司隶刘纲、大司令马清、大司勋米映山、大司阃马旭、大司徒马德才、大司卫姚得胜、大司疆段成功、大司征马德仲、大司藩李文学、大司农刘应贵、大司定马德善、大司骑马国玺。
这五路大理白旗军的兵力分别是:东北路由大司衡杨荣等指挥,出武定、禄劝,攻占富民,再东取嵩明、寻甸;东路由大司政刘诚、大司隶刘纲、大司勋米映山等指挥,沿滇西大道东进,经楚雄、禄丰,进攻安宁;东南路由大司戎马国春指挥,由禄丰下易门,占领昆阳、新兴,然后转战晋宁、呈贡;北路自鹤庆、丽江攻取永北;南路由顺宁、云州、缅宁攻取景东、镇远和威远等地。前三路为主力,后二路旨在防御清军两翼攻击。
杜文秀坐镇大理,指挥各路大军向昆明展开猛烈的进攻,一八六七年夏,大理白旗军打响了昆明外围的激烈争夺战。
东征昆明城初期,杜文秀大理白旗军占绝对的优势。首先是粮饷上,云南地方当局的财政捉襟见肘,平时主要依赖江南诸省的协饷,自太平天国战争爆发后,四川、湖南等省都自顾不暇,云南省当局只得靠捐输。名为捐,实则为勒索,但仍入不敷出,再加上官吏贪污的因素,严重时一年的收入仅能维持两个月的开支。杜文秀控制的地区较清云南当局广阔,税赋稍好于清军,而且杜文秀为了发动东征,已经早就做了充分的筹备。其次是兵力上,大理白旗军直接参加围城作战的约20万人。而清军方面,由于岑毓英带五千名兵前去攻打猪拱箐,岑毓琦又带领2000名前往猪拱箐参战;城内仅有马如龙的清军15000人,加上岑毓宝及各路援军兵勇围练约6000人,总计也不过2万余人。再次是两军的武器装备上,以回民为主的大理白旗军比滇军的汉人更有经验,他们通过远征商队从缅甸获得各种各式各国制造的大量枪炮(大多数为石火枪)。这些早被欧洲人淘汰的枪炮,由英国人售给缅甸人,缅甸人又转卖给大理白旗军。枪的数量不多,不够分配给所有的将士,通常是将一部分枪支交给长官,由长官分配给在前哨或在险要地点的官兵们。其他的兵卒则带长枪、大刀、燃火鸟。
大理白旗军使用的大炮,口径5至6厘米,长2.6米,铸铁的,装在能动转的架座上。而清军的武器射程只限于近得可怜的燃火鸟枪,大部分只装备了长枪、大刀之类的武器,使用的大炮是17世纪由耶稣会传教士监制,上面有教会的款识,带着一层厚厚的铁锈。
岑毓宝知道,防守昆明的滇军,是马如龙所部残兵败将,无法与白旗军相抗衡。正在贵州与起义军作战的云南巡抚刘岳昭,命令已经镇压了贵州猪拱箐苗民乱军刚回到云南的布政使岑毓英“严扼曲靖,控制省城”。岑毓英驻军曲靖,派出11000余清军赴援昆明、楚雄等地,企图阻挡大理白旗军向昆明的进军。
20万大理白旗军分路并进,尽管围攻楚雄的大理白旗军暂时受阻,但其余各部进展颇为顺利。一八六七年八月,大理白旗军刘诚部占领了黑、白、琅等盐井,控制了盐井的税收,断绝了清云南政府至关重要的财源;随后,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连陷广通、禄丰、南安、元谋、武定、禄劝,切断了楚雄与昆明的联系。楚雄清军孤立无援,军火粮饷皆缺,十一月二十一日,大理白旗军一举攻占了楚雄城。至此,大理白旗军控制了滇西全境,后路毫无牵掣,军锋直指昆明。
一八六八年二月,杨荣等部北路大理白旗军攻陷富民,西路军占领安宁。上述两路大理白旗军进至昆明城郊,后来又进占昆明西北的团山、大普吉、梨烟村、夏家窑、昆明西面的碧鸡关、高嶢、梁家河、普坪等村寨。随后,大理白旗军南路军攻陷易门。大理白旗军东征的节节胜利,使清军中的许多回民将领备受鼓舞,昆阳的杨振鹏、新兴的田庆余、澄江的张元林、曲靖的马天顺、寻甸的马世德等,“悉举所据地方响应”,杜文秀都授予大司之职。二月中旬,在杨振鹏、田庆余等配合下,南路白旗军袭占了晋宁、呈贡,随后即进占昆明城南的西岳庙、五华寺等处。至此,大理白旗军东征共攻克20多座城池,从北、西、南四面包围了省城昆明。
“人心惊惶,省城危在旦夕!”护理云贵总督宋延春惊呼。
一八六八年二月底,大理白旗军陷富民县安宁州,由安宁窜据昆明城北,城西南碧鸡关,四出焚掠,署提督马如龙令总兵合国安守西路,副将杨先芝守北路,知府岑毓宝军驻守昆明城,等待刘岳昭命令布政使岑毓英旋军援省城。
清王朝令云南巡抚刘岳昭率领所部湘军火速由贵州入云南,以解昆明之围。在刘岳昭到达之前,防守昆明的署提督马如龙因在城外作战屡败,退入城内,采取“以防为剿”的方针,坚守不出,等待援军。
大理白旗军把注意力用于诱降马如龙,但这个滇东南回民白旗军的叛逆者,由于已得领军提督,官高禄厚,对于大理白旗军的劝说不但不听,反而一再表明决心,声称他将“城存与存,城亡与亡”,“首可断,志不可断”!马如龙对滇西方向亲朋好友的来信不是烧掉,就是用墨涂掉,从不作回应。
大理白旗军与退守昆明城内的大理白旗军军职人员,如总兵合国安、参将马学林、守备马云龙等制定了一个里应外合的攻城计划。然而,由于事机不慎,城外发往城内的书信被马如龙部下截获。马如龙将合国兴、马学林、马云龙等20多名回民将领诱至席前杀害。还召集部将岑毓宝等表明心迹,决心“与城存亡,誓死不二。合总兵系我儿女亲家,杀不避亲,人所共见,只问顺逆,不问亲疏。”
马如龙杀了合国安等回民将领后,设立巡防总局,率领军民日夜登城防守,马如龙命令把自己的3万两家资和3千石米作为军饷,稳定滇省的军心,并做了周密的布置:东面以岑毓宝驻扎三桥一路,力保粮道和文报畅通;为了杜绝逆匪策反,全部撤消回民练兵,挑选汉族兵士守城,然后马如龙亲自督促亲军出击,以防为剿,等待岑毓英的援军。
一八六八年大理白旗军围困昆明后,岑毓宝找到马如龙,说:“现在,兵力居于优势的大理白旗军不是一鼓作气向昆明城发动猛攻,而是列兵城下,利用附城的寺庙、堡寨,筑墙挖壕,企图凭借坚固的营垒‘坐困’我军,不知道这些大理白旗军的头脑们到底想干啥?”
“干啥?!他们的意图很明显,那就是把主要的注意力集中于分化、诱降我马如龙啊!”马如龙说:“这种持久围困的作战方针是一个重大的失误,它使我军争得了调整力量、调派援军的时间。”
“无疑,这对于远离根据地的大理白旗军是极为不利的!”岑毓宝像自言自语,“而且,大理白旗军虽然包围了昆明,但出于拉拢你马提督的原因,对城东封锁不严,金马寺至宜良的通道没有完全截断,城内清军仍可由此得到粮食接济。”
马如龙:“大理白旗军此举,其目的是为阻截岑藩司的援兵,他们曾企图控制曲靖,但由于行动不迅速果断,此计未果。现希望岑毓英的援军已进到昆明城下,使形势变得复杂起来才好。”
岑毓宝觉得马如龙说得有理,于是说:“在省城昆明被围之后,护理云贵总督宋延春奏请清王朝:饬催督臣张凯嵩、抚臣刘岳昭各带重兵,星夜来滇,早平大理白旗军。但是,上年简放云贵总督的张凯嵩却—再以治病为借口,奏请开缺,实则是因云南问题棘手而不愿前往就任,长期逗留在四川,清王朝只好将其革职。”岑毓宝顿了顿,继续说,“我再次写信叫大哥声东击西,趁白旗军们不备之际移师援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好哇!”马如龙紧紧握住岑毓宝的手,岑毓宝说:“现在昆明的局势不稳定,我们大家必须联手起来,把围攻省城的大理白旗军视为共同的敌人。”
此时,张凯嵩被清王朝革职后,立即任命刘岳昭为云贵总督,岑毓英为云南巡抚。刘岳昭令提督李家福统带先锋各营由贵州起程来滇,赴曲靖驻防。岑毓英却正在曲靖整顿和操练兵勇。这时节,李凤书把岑毓宝的信函递给岑毓英,感叹:“在下就是不明白,马提臣为什么这样快就溃败了?”
岑毓英看过信,说:“毓宝弟分析得对,虽说东征的大理白旗军既没有在战略上取得任何突破性进展,只是在一城一池上与我军相持,如龙提督由于内奸,也很无奈。但现在的形势对各地逆匪已越来越不利,原因是缺少东路的有力响应,他们东征之势已成了强驽之末。我的方案是:由玉科率兵绕道四川会理,出奇兵抄袭逆匪后路;由毓祥留守曲靖,务必使省城粮道畅通。我根据岑毓宝的意图,督率滇军由曲靖赴援昆明!”然后向军师们授意。
第二天早上,兵士得知:二月十三日,岑毓英师出陆凉(今陆良)杀出血路,赴援省城!
周边的大理白旗军听说毓英营伍要经过陆良,急忙把驻防在宜良一带的主力军调往陆良坚壁防守。
岑毓英自率主力,进攻昆明城外的大理白旗军。由于岑毓英运用岑毓宝的“为了达成进攻的突然性”计策,率兵马来到半路后突然改变路线,取道马龙、宜良,直抵七甸。此时,宜良、陆良的农民军首领大呼上了岑毓英“声东击西”的当。
“二月二十一日,彦帅指挥滇军由距昆明城仅70里的七甸黄土坡、水海子一带长驱直入,与滇西白旗军交战。”李凤书给刘岳昭、宋延春、马如龙、岑毓宝回函:“彦帅说,必须在数天内把大小石霸、小板桥、官渡、古庭庵、金马寺等城池攻克,切断呈贡和江右馆逆匪的联络,之后进入昆明城郊外!”
岑毓英秘密地进至离昆明70里的七甸后,随即指挥清军由黄土坡、水海子一带向大理白旗军进攻,占领了大小石坝、小板桥、官渡等地,切断了呈贡和江右馆大理白旗军大营之间的联系。
岑毓宝、马如龙和李维述于三月初五初六日先后来到响水闸大营会商军务。
三月中旬,扬威大都督蔡廷栋、大司戎马国春、大司略杨振鹏、大司抚田庆余等率领数万大理白旗军,由呈贡猛攻小板桥要隘。清军扼守要隘,以逸待劳,挺住了大理白旗军的锐利攻势。待大理白旗军疲惫之时,清军猛然出击,将大理白旗军击溃。
接着,岑毓宝与大哥岑毓英联手,率领清军又攻占了昆明城东金马寺、古庭庵、大树营等地。打通了省城东面的通道,保证了城内外清军的粮饷供给。
岑毓英指挥清军继续向江右馆、石虎冈等大理白旗军据点进攻。大理白旗军凭借挖有地窖、交通壕和池塘的坚固工事,顽强抵抗,使清军的开花大炮难以奏效。同时,大理白旗军重新控制滇东通道,切断清军的粮食补给,驻守晋宁的大司治张元林在击败临安兵练之后,乘胜进攻呈贡清军;蔡廷栋、李芳园联合寻甸、嵩明等地大理白旗军,猛攻岑毓宝部清军占踞的杨林。
“今晚驻扎大树营,我岑毓英要与毓宝及东北城外各营将帅汇合!”岑毓英吩咐李凤书。
在东北城营地里,岑毓英与毓宝、修纲、宏蔚等人一起商讨昆明城的局势。岑毓宝说:“战争结果,就是决定于谁能截断对方后路,截断对方粮道,谁就获胜。我军的后路为曲靖,目前由毓祥兄驻扎接应;而逆匪的粮食军装火药都在富民县城,以接济围昆明和镇守寻甸、嵩明之军需,其后方是交通咽喉要地。故逆匪以重兵屯守寻甸、嵩明,谋断滇军后路,而我军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谋夺富民县城及寻甸、嵩明两州,以解省城之围。”呈贡、杨林同时吃紧,岑毓英听从岑毓宝“以杨林为东路咽喉”,只得“先其所急”,亲自率部增援杨林。
三月下旬,岑毓宝居中策应,省城人心初定。
新任云贵总督刘岳昭率2万余清军由贵州毕节到达曲靖后,他认为“必须进攻寻甸,方可早解省围,争保东路”,因而决定亲率所部湘军往攻寻甸,令岑毓英配合马如龙解昆明之围。岑毓英在解了杨林之围后,回到昆明城外响水闸大营,继续向昆明城郊大理白旗军据点进攻。清军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占领了地处呈贡、宜良进省要道上的石虎冈等据点,但由于寻甸、澄江、新兴等地大理白旗军不断供应粮米弹药,围城大理白旗军仍可长期固守,使清军无法解除省城之围。因此,岑毓英决定改变战法,由马如龙、岑毓宝坚守昆明,以一部兵力牵制围城的大理白旗军,而以主力围攻昆明外围州县的大理白旗军,企图先“去其羽翼”,然后集中力量消灭孤立无援的围城大理白旗军。岑毓英率其主力亲赴呈贡前线,指挥清军作战。这样,连同杨玉科部滇军在内,清军在昆明外围东、南、北三个战场上,与大理白旗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晋宁、呈贡为昆明以南的重地,驻守晋宁的大司治张元林、驻守呈贡的大将军马开义各率大理白旗军英勇作战,多次击败清军的进攻。岑毓英到呈贡前线时,正值晋宁等大理白旗军在击溃临安兵练之后,前来救援呈贡,他趁晋宁城内大理白旗军兵力薄弱之机,令署总兵梁士美部偷袭晋宁。
一八六八年夏,岑毓宝率军由江川(今江川江城)出发,夜行绕过大理白旗军的营垒,于凌晨前抵达晋宁城外。守城大理白旗军疏于防守,清军夺门而入。大司治张元林率大理白旗军英勇反击,驻扎城外的大理白旗军也入城与之配合,挫败了清军一举夺占全城的企图。岑毓宝一面令游击何秀林等猛攻呈贡,牵制大理白旗军兵力,一面派游击岑宽德等带兵2600人由水路援晋宁。昆阳杨振鹏率大理白旗军援救,遭水陆两路清军阻截,未能到达。清军攻占晋宁北面的归化,截断了晋宁、呈贡之间的陆路交通。接着,岑毓英又派总兵马忠等带兵3000名,由归化向晋宁进攻,截断了晋宁通江、昆阳的通道。张元林在孤立无援,形势危急的情况下,仍然率领导大理白旗军在城内与滇军相持。
岑毓宝见晋宁一时难以攻下,便令日夜不停地猛攻呈贡。大理白旗军仍英勇奋战,打退了滇军的多次进攻。负责援应的岑毓英“传齐各营,填壕而进”。清军四面架梯登城,冲入城内,奋战一夜,大理白旗军大将军马开义等3000余人英勇而死,呈贡终于失守。
清军攻占呈贡后,岑毓英即令岑毓宝、何秀林率部攻江,王正坤率部助攻晋宁,他本人也驰赴晋宁督战。杜文秀为救援晋宁大理白旗军,派张禧和马天朝率援军万余人前往,澄江大理白旗军也前往支援,为了阻止援军与城内大理白旗军会合,岑毓英调兵3000余赶至晋宁。清军向观音山进攻,经过激战,大理白旗军受挫,马天朝等战死。从澄江前来的援军也因清军的进攻而撤走。清军发动总攻,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弹药告竭,大理白旗军1000余人壮烈战死,张元林仅率少数人突出重困,转移至澄江。晋宁之战,相持77天之久,充分表现了大理白旗军将士顽强的战斗意志和精神。
呈贡、晋宁先后失守后,澄江日益孤立。身受重伤的张元林思想动摇,暗中向滇军乞降。这年底,滇军在张元林接应下,突然攻城,1000余大理白旗军士兵在战斗中战死。十月,澄江落入滇军之手。清军在南面战场上的胜利,打通了由省城通滇南的通道。岑毓英随即进驻省城昆明,与马如龙、岑毓宝一起策划向大理白旗军进攻。大理白旗军由于丢失了呈贡、晋宁、澄江等重要地区,昆明城下部队的侧后暴露在清军面前,处境十分不利。
为了牵制杜文秀的兵力,截断围攻昆明大理白旗军的后路,杨玉科曾奉岑毓英之命,率领清军数千人,由东川绕道四川会理州。从阿鸡鲁渡口渡过金沙江,进入云南。杨玉科联络当地的团练武装,采取声东击西的手法,于一八六八年三月至五月相继袭占了大姚县的苴却(今永仁县城)、元谋,占领了武定、禄劝、罗次等地。随后,杨玉科率清军向富民进攻。
杨玉科部的迂回行动,严重威胁着大理白旗军的后路。杜文秀派大司卫姚得胜等率军数万由大理东援。五月,大理白旗军由大姚、禄丰、富民三路齐进,分攻元谋、罗次、武定。杨玉科连吃败仗,退守罗次。驻守富民城的大司衡杨荣率大理白旗军尾追敌人,与禄丰大理白旗军一起进攻罗次城。滇军接连失败,杨玉科又退守武定。大理白旗军在收复元谋、罗次之后,立即集中兵力于武定方向,迫使岑毓宝再次派兵前往增援。大理白旗军以湿木柴堆积成比城楼还高的柴楼,上面架设枪炮,轰击城内清军,后来又挖掘地道,埋设地雷炸城,终于在十一月初占领了武定州城和禄劝县城。
一八六八年初,当滇西大理白旗军进至昆明城郊时,马如龙部将杨先芝、马天顺、马文成等率部倒戈响应,随即东进占领了寻甸和嵩明州城。寻甸、嵩明是昆明东北的门户。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寻甸、嵩明滇西大理白旗军与围攻昆明的大理白旗军互相呼应、配合,对清军威胁很大。当时,刘岳昭所部湘军仍在贵州,仅总兵李家福率领的少数先遣部队到达曲靖,岑毓英、岑毓宝则在昆明城下与大理白旗军激战,均无力顾及寻甸、嵩明。
刘岳昭于率军到达曲靖后,经过三个多月的准备,于八月开始督率所部湘军和新募黔勇2万多人,向寻甸进攻。其部署是:总兵李家福率部自马龙进,总兵谢景春率部自沾益进,总兵全祖凯率部自功山进,三路分进合击寻甸。七月,清军占领了寻甸东北的七星桥、清水沟、金所等要隘,扎营于近城的文笔山、凤凰山、望城坡等处,用大炮不断地向大理白旗军轰击。大理白旗军固守城内,顽强抵抗,清军久攻不下。年底,四川候补道刘岳曙(刘岳昭之弟)率领湘军2800名,由贵州到达云南,赶至寻甸增援,但仍无进展。
大司卫姚得胜、大司衡杨荣于攻占武定之后,即转旗东向,于十二月占领果马,进至寻甸城下。大理白旗军突袭望城坡清军,敌营中大火突起,四处逃散。次日黎明,总兵谢景春部仓皇撤退,副将贺连璧也弃营逃窜,大理白旗军乘胜占领七星桥、草坝等地。大理白旗军乘胜前进,向文笔山清军大营发起攻击,清军纷纷败退,逃往曲靖、马龙、沾益等地,寻甸随之解围。
寻甸一战,回民大理白旗军重创了刘岳昭部清军。刘岳昭哀叹:“诸军精锐大半损折,势难裹创复战”。岑毓英也承认:“此次寻甸失利,导致军心疲惫,城池大半遗失,全局几乎动摇”。刘岳昭因此受到了清王朝的严厉申斥,并给予“革职留任”的处分。
一八六八年底,昆明外围东、南、北三个战场的激烈争夺,大理白旗军和清军各有胜负,总的形势是双方处于相持状态。
此时,正在响水闸大营的岑毓英接到了清王朝的委任状后,便以感激之情写下了《谢授云南巡抚恩折》,表示“滇西各逆既蒂固根深,东南伏莽又养瘫贻患。正圣主劳心之日,为臣子尝胆之时。臣添抚崖疆,兼治军事,救民莫先于平贼,察吏首贵乎知人。惟有力任艰难,心存敬畏。读书未穷万卷,愧非文武之才;报国不惜一身,敢谢安危之寄。”
岑毓英两次骑着他的海骝马来到昆明城郊,巡视关防,并委任岑毓宝所部为游击之师。
岑毓宝暗下决心:“我虽说生长在边隅,知识浅陋,由牧令荐任司道,现在又擢升游击之师,未报国家。我大哥岑毓英如今是受命于滇省危难之时,经过反复筹思,我岑毓宝必须帮助大哥岑毓英起草一篇奏折《通筹滇事酌折》!文内必须明确:总兵、副将均是专职大员,任用不得不慎。惟武将中熟悉营务者或不知用兵,知用兵者或不熟悉营务,求其两全之才则固难,求其能独挡一面之才尤难。虽然营务可学,而知兵将兵之才难学。当此有事之秋,总以有勇知略为上。而将贵专谋,兵以奇胜;面对根深蒂固的滇西逆匪,不能不征兵筹饷,通盘筹划。而行军之要,先共艰苦,士卒方肯用命;用兵之道,选将为先,才能用将得人,则兵勇之强悍者可使驯良,柔弱者可使奋勇。我现在应该采用‘剿抚并用’、‘避坚攻暇’的方针和战术,分化瓦解、各个击破!”于是在岑毓宝的起草下,岑毓英给清王朝上《通筹滇事酌拟八条请旨遵办折》:
一、选定兵勇六万,分三路进取,轮班战守。二、兵勇勿须外募。当年川、楚之役,仁宗睿帝以他省兵勇而违背了‘人地相宜’之道;现拟就近调集本省练勇八万,从中汰选,以资得力。三、滇省绿营因承平日久,训练多疏,以致将不知兵、兵不知战;如仓促另募新兵,有名无实,不如应用娴熟之勇,加习营规,事半功倍。拟易勇为兵,从六万人中先选其奋勇者补足各营兵额,查其本能而置其位,核其技艺而对待他。待事平后归伍以复旧制。四、制定团练乡勇章程,其饷银由各地方筹捐,依照臣营旧章发给,不许格外多派;所需粮米赏需、军火枪炮、旗帜锅帐等项,由衙门筹措,以均民力。五、筹备军食。滇省土地贫瘠,加之常年遭受兵灾,田地多荒芜……现拟将地丁钱粮全数改为征粮米,仍抽捐厘款,待事平裁止,以纾民困。六、划定兵饷。各兵勇累受皇恩,二百多年来无不奋勇图报……现既易勇为兵,则饷银较勇粮稍厚……今试以半饷核计,每月需银八万两,本省税课厘金所入得半,其余待协济。七、改拨邻省协饷以济急需。八、选任镇将宜取知兵能战、不拘资格之人,现滇省共有总兵六员,副将六员,即拟一镇一协专办一路军务,以两班更换,其参将、游击以下各官亦按班分派随征,方能以资得力,亦可藉资激励……
当时滇军粮饷奇缺,发给勇丁的粮米每天一斛,月给盐菜三钱,并且常常拖欠数月。作为跟随岑毓英多年的幕僚李凤书从心底里敬佩岑毓英,他对赵藩说:“岑彦帅和岑毓宝的士卒沙场上挥戈驰马,身先士卒,真让将士们感奋。军心之所以不变者,全赖岑彦帅及岑毓宝能与士卒同甘苦。”
岑氏兄弟进驻昆明后,即派总兵李维述、参将张保和等配合杨玉科部向北线进攻,一八六九年元月,先后占领了富民、禄劝、武定、罗次等地。同一时期,杨荣、姚得胜率所部大理白旗军在东线作战。当杨玉科率部进攻武定等地时,杨荣、姚得胜为牵制清军,由滇东向昆明进军。二月,大理白旗军一举攻占省城东北重镇杨林。大理白旗军乘胜由长坡向大板侨一带进攻,占据昆明城东小偏桥、十里铺、羊层凹、牛街、兴福寺等地,使省城清军大为震惊。三月,由马周率领的一支回民大理白旗军也乘澄江空虚袭占了该城。
岑毓英听从岑毓宝意见,急忙调集杨玉科、张保和、吴永安、徐联魁、李廷标诸部救援省城。
在这最最关键时刻,岑毓宝把大理白旗军的主政马国春病倒的消息报告给岑毓英,“马国春已经病入膏肓,大理白旗军的军事指挥大为削弱。由于缺乏统一的领导和指挥,各部之间不能协调一致地行动,大理白旗军因而没能趁此有利时机狠狠打击滇军。
岑毓英、岑毓宝利用大理白旗军这个弱点,集中兵力向小板桥一带猛攻。“我们清军必须采取分割的战术,才能把大理白旗军隔为数段,然后各个击破。”岑毓宝授意。
经过近二个月的反复争夺,至四月底,小偏桥、十里铺、长坡等要地均被清军攻占,大理白旗军伤亡万余人。
在激烈的争夺战中,总督马如龙腹部中弹,虽然没有损伤肠子,但也几濒于死,幸而治疗得法,侥幸保住性命,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来。
大理白旗军屯兵昆明城下一年有余,由于战线过长,后勤供应难于保证,粮食弹药时有短缺,加之传染病流行和频繁战斗,部队大量减员,特别是久攻昆明不克,战斗意志大受影响,士气逐渐消沉起来。清军攻占小偏桥、长坡等地之后,即向杨林进攻。大理白旗军因大量伤亡,不得不撤出杨林。接着,岑毓宝由杨林、杨玉科由昆明合攻嵩明。
嵩明是大理东路白旗军的指挥部驻地,有2万人在此镇守。岑毓宝、杨玉科想出一个计谋,假装向大理白旗军投降,以原大理白旗军降将王开绪为交结,申以“盟誓”,并愿意纳金“以表心迹”。守将大司寇李芳园、大司平马兴堂与杜凤杨为防止被骗,提出让杨玉科单骑入城,意在劫为人质;不料岑毓宝、杨玉科提出让李芳园、马兴堂出城见面,暗地里布置伏兵,结果李、马二人均中计被俘。杜凤杨在城头见状,命令发炮攻击,但李、马二人被劫在清军手中,军心动摇,且清军四面合围薄城而战,不得已而迫降。这件事发生在五月初,是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战斗。李芳园、马兴堂及其部将后来全部被杀害。杜凤杨交马如龙管束,以召降蔡廷栋。后来,蔡廷栋在马如龙的庇护下逃脱(意在招降杜文秀)。杜凤杨则被杀于昆明白鹤桥旁的启文楼下(现在青年路、南太路、昆安巷交结点),围观者多达数千人。
年迈体弱的大理白旗军主政马国春闻讯,又急又气,在杜凤杨投降的当月病逝于昆明城郊万寿宫。从此,杜文秀东征大军从优势转为劣势。杜文秀为挽回危局,封蔡廷栋为大经略(武职最高官衔,仅次元帅),继马国春之后指挥东征大军。
在此期间,刘岳昭部将也率湘军向寻甸进攻,相继占领了七星桥、文笔山、望城坡等要隘,进逼州城。五月初五日,留守寻甸的大司理马天顺等动摇妥协,率军投降清军刘岳昭和李家福等部,寻甸、果马等地遂为清军占领。
岑毓宝握住马如龙的手说:“至此,清军完全控制了昆明以东地区,东路无敌,意味着粮道、饷道通畅,昆明之围基本解除。”
岑毓英、岑毓宝和马如龙坐镇省城,积极准备向围城大理白旗军进行全面反攻。他们除雇请外国人训练清军使用从国外买进的新式大炮外,并调集大量清军回昆明,其中包括岑毓宝和岑毓琦所率滇军、李家福所率湘军及马天顺等部降军。清军首先进攻城南大理白旗军阵地,李家地、老鸦营、大营寺等地均被清军占领。老鸦营失守后,城西大理白旗军大营江右馆的联系便被切断。岑毓英一面派副将张保和率部攻昆阳、副将范清率部攻安宁、总兵李维述率部攻广通、副将杨玉科率部攻元谋、副将何秀林率部攻易门;一面施行离间计,使大理白旗军将领不能团结对敌,反而互相疑忌。
“蔡廷栋不是一个称职的统帅。他在关键时刻不仅不能发挥统帅作用,反而制造将领间不和,给我军创造极大的战机。”岑毓宝认为:“大司疆段成功粮尽,向蔡廷栋和大司令马清求借,马清不借给。蔡廷栋置大局于不顾,有粮不借,于八月十三日,段成功一气之下向清军投降,将城南西岳庙一带20多处营垒全部献给清军。”
岑毓英、岑毓宝、马如龙乘大理白旗军内乱之机,指挥清军向城南、城西、城北的大理白旗军发动全面进攻。大理白旗军营垒多被攻破,仅存城南江右馆、城北马村、城西土堆三处,但兵力已不足万人。
八月十四日,岑毓英、岑毓宝、马如龙指挥清军合攻江右馆,大理白旗军总理内阁大监军杨崇章被俘,扬威大部督蔡廷栋、大司徒安文义退守棉花行。马如龙来喊话,要求大理白旗军首领“自相擒献”。蔡廷栋竟将安文义出卖给清军,向官兵屈膝投降。
江右馆失守后,城北马村和城西土堆更加孤立。驻守马村的大司勋米映山率5000名大理白旗军冒雨突围,转移到城西土堆,与大司政刘诚率领的2000名大理白旗军共同坚守。
至此,昆明东、南、北三面大理白旗军阵地完全丢失,元谋、易门、大姚、广通、安宁等地也已失守,尽管城西土堆仍由大理白旗军坚守,但其后路已被切断,对省城昆明不再有多大威胁。十一月十六日,西土堆失守,将士们直至弹尽粮绝,仍然全力拼杀,全体壮烈而死。
岑毓宝分析道:“大理白旗军省城包围战,历经一年零十个月之久。最后以大理白旗军的全军覆没而结束。”
马如龙也说:“杜文秀从1867年四月开始的东征战役,经历了二年零六个月,最终以惨败而结束。”
岑毓宝进而言之:“大理白旗军失败的原因,一是主观上,杜文秀选择东征的时机不是在太平天国失败之前,而是在太平天国失败四年之后,时机不恰当。二是不能正确用人,对东征这样重大的战役,身为最高统帅的杜文秀未能亲征,马国春、蔡廷栋、长女杜凤杨等人,难服众望,加之各大司互不团结,无法形成强有力的作战指挥中心。三是客观上,全国范围内的起事高潮已经过去,清政府得以集中更多的兵力和财力镇压大理政权。四是围省大理白旗军远离大理作战,补给困难,在清军收复昆明以西的州县后,东征义军后援断绝,不能不陷入困境。”
岑毓英:“大理白旗军这次战役结束时,杜文秀的20多万围省精锐兵力几乎全军覆没,严重地削弱了大理政权的军事实力。此后,大理政权被迫从战略进攻转入了战略防御。”
岑毓宝:“东征昆明是杜文秀起事以来最大的一次军事行动,也是云南以回民为主体的包括汉、彝、白各族人民在内的内讧的最高峰。它的失败,是云南大理白旗军战争由胜利走向失败的转折点。杜文秀也由此步入低谷。”
十四、打虎兄弟,上阵父子
“《史记.货殖列传》说:楚越之地,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不待更而足。在战国时,于越冶铸的青铜剑就很有关名气,其锋利能够‘穿透铜釜’”岑毓宝捧着一本《布洛陀》的书籍,坐怀不乱地研读着。“岭南地区的越人,则表现为铜鼓的制作,其铸造之精、雕镂之美,图案之丰富多彩,均为世所罕见……越人性习于水,在《越绝书》卷八称:越水行而山处,以船为车,以楫为马,往若飘风,去则难从。”
岑毓英的三个弟弟,自小跟随他在驮娘江上捉鱼摸虾;毓祥还跟他到广南读过书。自岑毓英募勇赴滇后,岑毓祥、岑毓宝便形影不离。
由于性格使然,岑氏兄弟在方圆百里得到了不同的品评:岑毓英作为老大,遇事沉着冷静,而且是个有勇有谋、勇于探索、敢于任事、诚实守信的人,被认识他的人说“用谋略、诚挚说服别人之人”。
老二岑毓祥事无巨细,是个婆婆妈妈的但善于理家的当家人,由于爱说大话,做事华而不实,所以在那劳寨子里被人戏称为“牦牛”。
行三岑毓宝,除了与大哥岑毓英具有的机智神勇、勇于任事及善于驭将等性格外,还兼有言必行、行必果和英勇善战的能耐,所以人们便赋予“三英雄”。岑毓宝除了糜蠛捞干鱼外,那五烧菜——就是把西红柿、茄子、辣椒、大蒜头、韭菜放到火碳上烘烤,然后用剪刀剪碎,放进碗中加入油盐,再加些许醋酸,等搅拌均匀后就可以吃了——是他的最爱,而且是越辣越喜欢(他通常是自制一碗指天辣椒沾水)。
岑毓琦呢,自一八七二年即咸丰十一年跟随岑毓英来到云南后,决心抛弃四书五经,走上战场建立军功。岑毓琦喜欢赶歌圩,人送绰号“四风流”。当他听说路南附近的彝民要举行“火把节”、彝民要宰食老黄牛,白天举行摔跤、斗牛、赛马等活动,晚上人们就点燃火把,举着巡绕住宅、田间以驱邪,最后就围在篝火旁,饮酒歌舞,尽情欢乐。闻此,岑毓琦找来一些彝兵令其教唱彝歌、跳彝舞。然后带上一些随从易服参加“火把节”。这事后来被毓祥知道,责备其不务正业,行事鲁莽。岑毓英知道后,却大加赞赏,并以此教育大弟:当今的人才,重在品格,重在才识,重在经验,重在吃苦耐劳和体察民情民俗;尤其是在民族杂居率最高的省份做官,要多了解民族风俗,多学习其他民族的语言,才易解决民族问题,搞好民族关系。
刘岳昭治滇之术历来以能尊重、服从岑毓英的意见而闻名。此时,极大关注岑毓英诸弟的刘岳昭以敬佩之情疏请清王朝恳恩给予毓宝、毓琦奖励。清王朝鉴于岑毓宝、岑毓琦转战云南,很快就殊批:知府岑毓宝,著免补知府,以道员分发省分,遇缺前先补用,并赏给额图珲巴图鲁名号。知县岑毓琦,著免选本班,以同知直隶州知州分发省分,遇缺前先补用。钦此。
岑毓宝、岑毓琦在府上接受清王朝议政王军机大臣宣谕后,岑毓英接着对岑毓宝等诸弟说:“嗨,我现在才真正晓得‘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意义所在。你们三兄弟都是将才,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亲兄弟。”
岑毓宝,“大哥说得好,日后,大哥您运筹帷幄,我们三兄弟各领一支营伍,不就成了‘岑家军’啦。”
“对对,我赞成三哥的意图,建立‘岑家军’。”岑毓琦站起来说。
岑毓祥看看两个弟弟,不出声。
“过去时我总想,大家以诚相待,目的在于歼灭逆匪,保家卫国;管他谁的人都一样,若在滇军中建立嫡系,便是自己先不诚了。”岑毓英叹了一口气。
岑毓宝,“这两年,人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眼下滇营军心涣散,势力日下。要不是‘岑家军’力挽狂澜,滇西回寇更难歼灭。”
岑毓琦终于开口了:“大哥顾虑的是。天下事,先下手为强。杨玉科和李维述是大哥一手提拔的,谅他们不敢与大哥作对。目前能与‘岑家军’对恃的只有马提督。”
“对呀——”岑毓宝看着沉默的岑毓英,知道他在想什么事情,便说:“大哥,您说话呀。”
岑毓英在想:巡抚的职位是一个省的最大的官员,我岑毓英现在掌握、主宰着彩云之南的全部权利。
是的,自从担任云南巡抚一职后,岑毓英不失时机培植个人势力,同时又能十分注意与督抚上司处好纵向关系,让他们在朝廷上替自己说好话,从而消除了清王朝对培养自己成为平滇栋梁的疑虑,为岑毓英的腾飞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于是说:“弟弟,你们都别说了。现在我已掌握一支有威力的武装力量,而且拥有足够的后备物资,又能受到上司的信任和举荐,在云南分门别户的群雄中,我的势力逐渐强胜起来。这是我个人崛起的一大转折,往后我要像一颗耀眼的新星,在西南的政坛上出现。只是,在平乱过程中,我与马公如龙尽管为谋求个人利益而明争暗斗,产生过一些嫌疑和矛盾,但尚能共同维护大局,使云南清方政局形成一个稳定的政治军事核心,并经受住潘铎被杀、劳崇光病逝等政局变动的考验,这些局势,不但没有削弱我们的凝聚与合作,反而使我们的联合势力越来越强大。”
三个弟弟不理解岑毓英之意。岑毓英说:“你们都各有长处。岑毓祥善于理家;岑毓宝、毓琦不畏艰难敢于任大事。在此,大哥特别提醒的是:带勇之事,千难万难,今后困难还多得很,要慢慢磨练;而且,要学会‘胜不骄,败不馁。奋勇中要慎重’。”
岑毓宝则愤然道:“大哥若要完成剿灭逆匪大业,还得靠我们自家亲兄弟。我担保,凭着人人奋勇的‘岑家军’,一定能辅佐大哥平定逆贼,建千古不朽之功勋。”
岑毓英听出岑毓宝言外之意:那就是建立岑家军,独揽西南地区大权!他望着慷慨激昂的三弟岑毓宝,眼中射出兴奋的光芒。岑毓英多么希望,当初从猪拱箐杀出的滇军将军,个个都如此痛痛快快地向他宣誓效忠啊!但可惜没有,就连他最信赖的杨玉科,也没有这样坦率地表白过。亲兄弟到底是亲兄弟,与外人就是不同,他庆幸自己多年来对诸弟的教育和培养。若把那些教诲比作耕耘,那么,现在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岑毓宝以他特有的性格说:“此次滇省军务,先因绿营废弃日久,兵不知战,仓促有事,募勇防备,而粮饷并无定数,勇营未立章程,事权分支久无成效。如果说建立了岑家军,在关于军需报销商谈时,也就是说无所谓的这些了!”
岑毓英十分欣赏宝弟的奋勇,尤其是他在民族军中的影响力:“毓宝弟真是勇而能战之骁将,要知道营伍没有随军辎重、没有粮食接济、没有物资补给就不能生存。但是现在大哥建议,老弟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如此既可以避免岑氏在云贵或者说是西南地区的势力,又可避免岑氏主导西南地区之弊。”
“这……”岑毓宝对大哥的小心翼翼极为不满,于是愤然地说:“这样,老弟我就只能保持我的观点——除了建立岑家军,还是建立岑家军!!”
连续几天,岑氏兄弟之间出现了情感上的裂变——岑毓宝与岑毓英、岑毓祥和岑毓琦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岑毓祥和岑毓琦对建立岑家军态度由生硬而变成模棱两可,认为还是毓英大哥的意图正确。
历来面对现实的岑毓英,此时此刻也陷入了痛苦的思维泥潭。他理解三弟的心思,谁不想建立自己的势力?谁不想争霸一方?但“岑家军”一旦建立起来,岑毓英这个口碑载道之人极很可能被清王朝视同儿戏,尤其是威震全滇的马如龙,马如龙这人历来仅听马德新的说教,而在下属跟前却只说不听。他认为人的见识本领,自古以来就是与官职大小成正比,官越大,见识本领就越大,即使上司的话听起来不大对头,你只管服从,错了,你也没责任。一次,马如龙正在召集会议,其副将私下与人议论什么,他瞪着那双浓眉虎眼,将那只厚大如熊掌的手掌狠狠地砸在旁边的小桌子上,大吼:噪什么噪?刚才我说什么话你听见吗?!可岑毓英到临安说服马如龙时,马如龙却用他的虎眼细眯地盯着岑毓英,暗想:岑毓英人不但果断,而且是一位很好的演说家,极富煽动力,他那声调和措辞中渗透着感情色彩,所以我马如龙服了他。的确,岑毓英的讲话很能够操纵听众的喜怒哀乐……甚至会导致许多朋友如杨玉科、李维述等等的人心背向。为此,岑毓英十分严肃地说:“三弟,大哥听出你言外之意:那就是建立岑家军,像袁世凯的北洋军阀一样独霸一方,主宰西南地区的军政大权!但……大哥最最希望你理解大哥此时此刻的处境。你想想,人生就像行走在锅头边缘上,锅里是滚水,锅外是悬崖!漫漫之路,我们能够走到今天是实在不容易啊!如果说我们一定要建立岑家军,肯定面临着派系的争斗,斗来斗去,哪里是我们兄弟的归宿?更重要的是,我们无法面对那劳寨的父老乡亲啊!”岑毓英抽了一口水烟,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些,接着换一种口吻说:“我们带勇离开那劳时,你们记得邓奶奶曾经对我们三兄弟说:‘彦卿、和卿、魏卿,奶奶在这两棵古榕树下亲自为你们击鼓送行,这是壮家最隆重的送行礼俗。老话说:人心换人心。你们不能收了葫芦忘了瓜,既然乡亲们拥护你们,那你们就得告诉大家一句话。’么?”
岑毓祥、岑毓宝怎么不记得?当时岑毓英大哥就朝着祖母和全体送行的村民下跪,大声说:“奶奶、母亲,寨上的父老乡亲,这阵阵鼓声里,饱含着奶奶和寨佬们的希望和期待,更寄托着红土地对安宁和富裕的渴望。这是一声声的晨鼓,也是一声声叮咛:祝愿我们儿孙一路顺风、平安。我毓英在这里向那劳父老乡亲表示:儿孙走得再远,也不忘记那劳;事业做得再大,也不忘记朝廷!”
此时此刻,岑毓宝把自己的马克枪放入枪壳里,然后拿过那个睡觉也忘不了的马骨胡,轻轻地哼起山歌。
岑毓英知道三弟的脾性,转而对二弟四弟说:“特别是毓祥弟,你可能马上要回老家处理家事;还有就是毓琦弟,你年轻有为,回老家后要时刻学习学习各民族的风俗,关键的时候召集一批民族兵勇前往昆明援助。”
此时,“牦牛”岑毓祥又开始吹牛皮:“我们岑氏家族自大哥在云南出头后,我和宝弟、琦弟跟随大哥从戎滇黔,都立了功。我历保至分省先补用知府加按察使衔和振勇巴图鲁名号,赏戴花翎,捐升道员二品封典;宝弟官至简放道二品顶戴按察使衔和额图珲巴图鲁名号,赏戴花翎;琦弟官至分省先补用道加盐运使衔,赏戴花翎……”
“岑毓祥哥,您是不是又牦牛了?”岑毓宝对岑毓祥容易满足于现状很有自己的看法:“这种虚荣心说明了很多问题:一是不思进取,满足于现状。二是正因为您有这种牦牛思想观念,所以我们才没有必要建立‘岑家军’!”
“这个……”岑毓祥不知所措,好在岑毓英打断他们的话:“和卿魏卿,别在这件事情上互相扯皮了。总之,你俩在管家和打仗上各有所长,现在要做的事千头万绪,但主要的是和衷共济,齐心合力进攻大理!”此时覃修纲、岑宏蔚等人进来了,于是岑毓宝便与几弟兄一道研究如何进攻大理府的作战方案。
在岑毓英的心目中,岑毓宝是个被视为“奇男子”的滇军将领,称得上是一名勇敢、正直的儒将楷模。岑毓宝功高不矜,淡白名利,抱定 “以寒士来亦寒士去”的信条,和杨玉科一样刚正不阿,嫉恶如仇,锄强扶弱。在平息滇乱中,岑毓宝、杨玉科和李维述三人功劳相当,但李维述只知骁勇悍战。岑毓宝和杨玉科除此之外,尚有神机妙算之策,如他们提出“兵则随时招集,饷则因敌所资”,极具哲理,也显示出西南将才的风范。
“只要大家同心协力,广大滇军携起手来,便可取长补短,相得益彰。”岑毓英绞尽脑汁,思考起滇军西进之所以缓慢并屡次失利的主要原因:“一是东南尚未肃清,不能集中全部兵力进攻滇西,特别是澄江、新兴两城,围久不下,实为省城肘腋之患;二是营伍纪律不严,诸将各不相下,像岑毓宝、杨玉科、李维述这类。”
岑毓宝在兄弟面前施展一阵岑氏摔搏拳脚,把不能建立岑家军化成一种动力,用在攻克大理的战场上。把他自己率领的滇军整理得井井有条,先是挖地道穿城点燃火药攻城,使大理府东面城墙被炸毁十余丈,因滇西白旗军死守,滇军仍不能进入。滇军接着用数门大炮列在城墙上,昼夜向下轰击,白旗军退守帅府和几座清真寺内。在战斗中岑毓宝不幸中了白旗军的炮弹,幸好是击中脚丫。
枪伤未愈的岑毓宝一拐一拐地亲临前线,一面为兵士打气:“兄弟们,加把劲,拼力朝城下开挖地道,以贯穿城内,数天之内定能击败逆匪。到时候,我亲自为你们请功!”一面督军奋力填扎缺口。几天后,滇军在数十道地道穴装置炸药,然后引火施放。
轰隆隆!轰隆隆!!随着天摇地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片片大理石和泥土飞向天空,那些烟雾混合着尘埃,久久地笼罩着大理府东南面。
经过数日昼夜鏖战,同年十一月十七日,滇军将大理府内的兵校场、莲花池一带回营全部被滇军夺取占据。
“杜文秀所有的心腹及善征善战之人全部退守紫禁城了。”探哨不断向毓宝禀报。岑毓宝他们商讨后,做出决定:“派遣兵士乘夜登梯攻城。”
岑毓宝、覃修纲自告奋勇,屡次率带兵士登梯攻打,但收效甚微。
十一月二十六日,就在李维述、杨玉科等人一筹莫展之时,岑毓宝经过细致观察,发现:“从此地只能攻入东南两层之夹缝,因为,我们在东南面逼攻越紧,大理白旗军就越集越众;不如四面出击,约时并进,使大理白旗军首尾不能相顾,如此,敌势必分,其力必单。”
最后决定:以副将徐联魁所部及都有司赵骞斗、董良粥等军攻正东;以游击李应举、张润等军攻正西;以副将蒋宗汉、蔡标,游击陆纯刚等军攻正南;以总兵段瑞梅等军攻正北。四面之外,又以游击覃修纲、都司马应麟等军分攻四隅。玉科率领副将和耀曾等各营中军亲兵,分驰策应,结成圆阵面面相联。参将雷应山一营官兵将刚刚运抵的二十门大炮排列在城墙上,让炮手昼夜环击。
一时间,大理府的紫禁城外,杀声四起,官兵们挥舞着大刀、长矛、铁棍、粉枪等武器,从四面八方冲向紫禁城。架在棋盘式的城墙上的开花大炮,嘭!嘭!!嘭!!!对准紫禁城内帅府处,连连命中目标,大理白旗军营垒中的木碉楼纷纷燃烧起来,守城守宅的滇西白旗军伤亡惨重。
杜文秀见状,焦急地说:“眼下事势危急,眼看我守护近十八年的大理府就要毁于一旦了,清妖太可恨了!我杜文秀苦心经营的城池决不让……可是,唉——就是死,也要死得其所!传我之令:巳刻,我要亲自督战出征。我就不信,清妖们是铁打钢铸的!”
粗身健体的蔡发春,两道浓眉直插额角入鬓,嘴巴下蓄着稀疏胡须;腰佩两把金钢匕首,骑在马上,说:“大清国的妖兵,你们进城来吃我的五形大阵吧。”大理白旗军们已摆好五形大阵:身穿白色服装个个张弓携箭,进入场地;穿青、蓝服饰则人人手持双刀;穿红、黑服饰的骑着高头大马,相继进入场地,列成一长队,人人手持双枪,屏气深吸,虎视眈眈,左冲右突。一时间,战场上刀光剑影、乱箭飞舞,兵士们被砍被刺时惊心动魄的叫喊声,彼起此伏,血肉横飞,死尸相枕。
大理的云千姿百态,尤其是寒冬腊月,苍山玉局峰头南侧时有一绺白云飘忽腾落,像一只巨臂向洱海频频招呼,又如一呼号呐喊的女性散乱不羁的怒发,这就是望夫云。传说南诏国王有一美丽公主与苍山猎人相爱,双双逃到玉局峰过着幸福生活。
滇军已将大理府城包围得水泄不通。岑毓宝、杨玉科、李维述等找到大理知府陈席珍,叫他传谕城内的回民:
限三天之内诚心诚意投诚,腾城缴械,以便赶造丁口清册,各归其业。如若不然,官兵一旦攻城,后果自负。此告。
三天的期限已过,大理府的回民将帅蔡廷栋、杨荣、马仲山等却无动于衷。
“马老,你作为大理府有威望的人,如果说你愿意做个对大理城民众负责任之人的话。就请你回去做杨荣、蔡廷栋等人的思想工作,向城里民众说明滇省及清王朝的剿抚意图;否则一旦兵刃相见,后果便不堪设想。”岑毓宝再三向回民首领之一、已向滇军投诚的马大鹏开导。
“好好,我愿意为祖国大业效犬马之力。”可马大鹏进入紫禁城后,以蔡廷栋为首的回民却传出话:“只许署太和知县陈席珍及一二武员带二百名兵士进城安抚;待半年后人心大定,方能举城归顺。”
“半年太久,我们要只争朝夕。”岑毓宝显得十分冷静而幽邃:“半年,其奸谋已显而易见。兵法谓:上兵伐谋……其下攻城。现在大理白旗军既以诈来,我们就冒昧地顺从逆匪的意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先麻痹他们;之后利用‘兵贵神速不贵久’的战术,乘大理白旗军不备之时,做出他们意料不到的打击!让他们措手不及。”
面对众将帅,岑毓宝抖开自己的谋略:“诸位,现在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一、拟派员挑带敢死之士二百人,暗带干粮短械,同太和知县陈席珍进城安抚,之后借查看伪帅府为名,混入紫禁城,夺据要隘,待后内外夹击。二、段瑞梅、徐联魁等派军潜伏于东城为先锋;蒋宗汉、蔡标等部潜伏于南城大营,作为左营;和耀曾、陆纯刚等军潜伏于西北二门,作为右营。三、上下两关及沿海各要隘,由范青、刘步龙等军严密防守。”岑毓英最后宣布:“现在,谁负责率带二百敢死之士入城,他关系到整个战局的成败。膺此任者,必须勇谋兼优,方能随机应变。诸位请自荐。”
面对这项最关键的重任,众将帅你看我,我看你,个个面有难色。沉默一阵,岑毓宝和杨玉科同时站起来,但岑毓英却听到杨玉科的话:“我玉科受国深恩,现在朝廷急需,我概然肩负,誓死以报!”
滇省官兵正在积极调兵遣将、准备全面进攻大理城前夕,岑毓英、岑毓宝与玉科登上大理府城外的高地上,鸟瞰着东临洱海、西枕苍山、城楼雄伟、屋舍俨然的大理府城,边漫步边交谈:“玉科提督,你对大理府了解多少?”
“杜文秀被推为总统兵马大元帅后,就将原来的大理提督府衙改为帅府,在周围新筑土城,称为‘紫禁城’。”
紫禁城为棋盘式的建筑,外墙用砖砌,上列雉堞,下环城沟,南、北城墙上修建巍峨的城楼。城内从南到北有5条街,从东到西有八条巷,弹石与引马石镶砌的路面,青瓦坡顶的屋面,“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的白族民居。在古城内还有不少的寺庙、书院、教堂等古建筑点缀其间,显得古意盎然。白色的帅府大门和帅府内堂大门及白虎堂,显示出杜文秀对白色的向往。
岑毓英、岑毓宝两人迎着呼呼北风,岑毓宝赞叹道:“哟!玉科提督,想不到你对大理府了如指掌,实在敬佩。”
稍许,岑毓英冷静地说:“你历来骁勇善战,曾多次率弟兄们浴血奋战,而且取得巨大战果,这是豪杰之举。不过我认为,改蛮攻为巧取更佳,懂吗?”
玉科点着头,说:“彦帅,请受门生一拜。”玉科说罢单膝下跪,朝毓英拜了三拜:“您认为学生此番能否获胜?”
岑毓英把玉科扶起来,说:“好,这话问得好。自杜文秀这个冒牌的总统兵马大元帅倡乱18年来,曾攻陷53城,西面扰及四川会理等州,东面窜踞贵州兴义各属,蓄发变服,铸印设官,伪造禁城,僭规王制,其逞志于滇省者,直欲追随金陵太平天国洪逆乱党而并驾一时。”岑毓宝不失时机地插话:“当年占据滇西不过区区一隅,现在为什么导致如火燎原之火不可遏制?只缘于大理府城天生奇险:以上下两关为锁匙,苍山洱海为藩篱。所以滇军先事东南而后专事滇西者,就是这个道理。”岑毓英接着说:“师久易疲,虽说以前所派之军已百战而俱捷,恐积年之患非一朝所能平。”杨玉科心情沉重地:“我现在最担忧的是,滇军全靠各省协饷,计自同治8年奏奉谕旨,每月给发滇饷银121600多两,迄今4年,所得不及三分之一。此次带兵出省,仅由军需局司道凑获银15000两,纯属草率进兵。”岑毓宝拍拍杨玉科的肩头,鼓励道:“好在你玉科提督统军数万,鏖战3年,积欠盐菜赏需为数巨大……”
岑毓英接过岑毓宝的话茬:“幸运的是,将士和衷,始终用命,不以师劳役久稍有懈心,不以饷匮军饥少萌退志,更不以巢坚贼悍视为畏途,才能一鼓作气荡平坚垒,歼除元凶。”
杨玉科谦虚道:“这是仰赖朝廷德威远播,圣武布昭,靖边境之干戈,务使全省灾黎重享升平之福,庶仰答天恩于万一。”
岑毓英和岑毓宝分别紧紧握着杨玉科的手,岑毓宝拥抱着:“玉科提督,你这次带兵入虎穴狼窝,千万要小心。”
杨玉科按照岑毓英岑毓宝议定的机宜,传谕了知县陈席珍。陈席珍按照滇军拟定的方略告示大理府城内的回民:“十二月七日我与杨玉科入城安抚。”
蔡廷栋、杨荣等见两百人马为数不多,便同意了。
……
第三天早晨,赵藩跑来向岑毓英、岑毓宝禀报:“彦帅、毓宝兄弟,大理府城已破。生擒了伪宰相马仲山、伪大司杨荣、伪经略蔡廷栋及杜文秀的儿女四人。”
十五、兄弟手足,祭奠同乡
昆明城的滇池湖畔,春光明媚,春花似锦,春雨潇潇,春风柔柔,柳枝娜娜;一八七四年春节初八,清王朝同治皇帝派议政军机处转回岑毓英的另行派员任总督和军事方略奏稿,并下谕:岑毓英向来勇于任事,联所深知。云贵总督仍著该抚兼署。将地方应办事宜悉心经理,毋许固辞。
岑毓英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他在谢署云贵总督折中表示:誓将布置边防、易勇为兵、规复营制、整顿吏治、安置流亡以及铜政盐法诸大端,认真经理!
在岑毓宝、赵藩、汤聘珍的帮助和补佐下,岑毓英把云贵两省的治理整顿思路进行了理顺,之后,军师岑毓宝提出:“滇省历来道路不畅、粮饷奇缺,我与各位及士卒们同甘共苦,虽说屡濒于危而百折不挠。士民感激,争相策效,同仇敌忾;所以能缓急相依,所向披靡。等攻克镇雄、宁州、开化、邓川逆匪后,想必滇中已靖。”岑毓英接着说:“到时我就规范营制,易勇为兵,让云南全省兴利除弊,百废俱兴。”全省内乱肃清之后,岑毓英、岑毓宝兄弟本着对国家、对百姓的负责,勉励全体同事为滇省的振兴作贡献。岑毓英说:“我和你们的生命是整个的,成败荣辱也是一致的,我的耻辱也是你们的耻辱。如今,内患肃清后,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巩固军心,挽回民心;禁吃空额,公平兵役!”
接着岑毓宝又把岑毓英在曲靖应用的治兵方略在云南全省铺开,并由大哥向军机处奏报:
自一八七四(同治十三)年六月起,除记名提督、总兵应给予赴咨部引见外,自候补副将到千把总,不论收标已否,全部一律进行课试训练:在省城的将士由督抚分课校阅,在提标、镇标的将士由提镇校阅,每月训练一次。考试以在马上放三枪或一枪;步箭五矢,步枪三枪,按马步中枪中箭的多少,分别列出一、二、三等;候补副将、参将、游击,如果考试成绩获得一等奖,赏银十两;获得二等奖赏银八两;三等奖赏银六两。候补都司、守备考取一等奖,赏给银八两,二等奖赏银六两,三等奖赏银四两。候补千总、把总考取一等奖,赏银六两,二等奖赏银四两,三等奖赏银二两。凡有能力考取一等奖三次以上之人,一有空位缺出,便酌情优先委任。至于外委,由某营照顾归某营之官自行考验,获得一等奖,补贴马料;二等奖补给战粮。等到课试训练二、三个月后,核计应考人员共有若干,再行报部核准。至于此项奖赏银两,不在例支俸饷内,拟令善后局司道另行筹款发给,每年共发若干,核实禀报核销,并于年终开单奏报。此皆与江南章程相仿,仰恳兵部核覆施行。
之后,岑毓英才腾出时间来考虑如何安葬江氏、赖氏尸骨的事宜。
回那劳寨?还是在广西省城桂林?道光年间他到省城桂林应乡试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昆明虽说有春城之称,但是此时此刻却已有丝丝凉意,每到冬天,来自西北利亚的红嘴鸥纷纷来此过冬,人鸥嬉戏是昆明城中的翠湖的冬季一景。
孝顺性情的岑毓英跪在江氏和赖氏的金坛前烧香,对同样跪拜的岑毓宝说:“西林县那劳寨离省府桂林二千多里,岑氏子弟读书应试既远又苦,极不方便往来。不如叫侄儿们将其母亲安葬在省城附近,然后购买房屋,侨居桂林,解除儿孙们的后顾之忧。”
“对对!”也许是岑毓宝这句话提醒了,岑毓英感激地看了看岑毓宝,接着对儿子春荣春熙说:“桂林府属的临桂县城东十五里处有座尧山,根据我测算,江氏、赖氏之命就符合那座山。春荣春煦,你们把两个母亲的尸骨运到桂林后,找个地理先生测定一下,分别把她们葬了。之后在桂林买下一幢旧屋,你们就住到那里吧。等我有时间回去后,才增置田宅,建立庙塾,作为长久之计。”
“可是,”毓宝提出自己的看法:“哥哥,那劳寨的房屋怎么办?”
岑毓英沉默一阵,说:“至于那劳寨祖屋及产业,我自己与大弟、满弟协商,留给他们经营。”
“如此也好!”岑毓宝知道,现在岑毓祥兄已经四十岁了,而且他的大老婆已经死了三年,新嫁的继配秦氏整整比他小二十岁;而且岑毓祥哥极善于管理家庭,让他管理那劳老家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至于风流成性的岑毓琦,刚刚二十岁就能够回去那劳养儿防老——说实在的,这种爱出风头的人我就是不喜欢!岑毓宝叨唠道。
春荣、春煦等听从老爸岑毓英、叔叔岑毓宝的话,护送两个母亲的尸骨回广西,在省城桂林的临桂县城东十五里处的尧山高高岭上掩埋了江氏;尧山带子岭上掩埋了赖氏;并于桂林城水东门内仁寿宫井巷,购买了一处旧宅。
三月的一天,岑毓英找来了岑毓宝、修纲、宏蔚、宏辉、王文化、岑富有、罗均德等广西西林县老乡,商量如何给副将岑宽德、都司梁忠义、千总覃德义、外委岑舒霖、岑朝善等先后阵亡的将士在西林县建专祠的事。
岑毓英说:“岑宽德等自咸丰六年起跟随我们支援云南省,转战十七、八年,他们阵亡后虽然屡次从优赐恤,但在西林县还没有建专祠。”岑毓宝接着说:“此外,那些历著勤劳、慷慨捐躯的兵勇更多。可怜忠魂流落异地他乡,如今已是全省安定,在撤师遣散勇营之际,我们作为生者,应该做点什么?”
“追念同胞,在西林县建立忠魂祠。”
“对,建忠魂祠。”
覃修纲说:“岑家兄弟历来够哥们义气,今天我愿意捐款建祠。”见覃修纲自告奋勇响应,记名总兵岑有富、补用参将王文化、罗均德、宏蔚宏辉兄弟等,纷纷答应捐资,在西林县建祠致祭:
臣所部的桂勇,大多数是来自广西泗城府西林县、西隆州、凌云县,现在已陆续撤师回籍安置。今仰恳天恩,赏准臣岑毓英与诸位桂籍将帅自行捐资,于西林县城建立故员岑宽德等专祠,其余在滇阵亡的西隆州、凌云县各属将士勇丁,一并附祀,春秋由官致祭,以彰忠尽之情。
光绪十三年五月十三日,岑氏兄弟以殷殷之情,为家乡战死沙场的将士写下“祭魂折”——出于一位壮族将帅应有的责任感和责任心!
此时,岑毓宝得知长子岑兆熹与世长辞的消息,正在百忙之中为这个刚刚得十八岁就夭折的短命鬼岑兆熹选择了坟地——云南省昆明县城外四十里的前卫屯村。
十六、苗疆安宁,制定章程
岑毓英在贵州省任巡抚时,作为军师的岑毓宝、李凤书等也跟随来到贵阳,在岑毓宝等人的帮忙下,岑毓英下达了关于召集贵州省提督张文德、镇远府总兵罗孝连、威宁镇南关总兵钟开兰及上游各营将帅先后到达省城贵阳。
“我们是奉军机处及总督刘长佑之命前来共同商讨军事章程《练军章程十二条》的。十分感谢诸位将军的到来,现在请岑毓宝、李凤书等几个道员讲话。”岑毓英开了场白。
岑毓宝也不推让,说:“治兵之术不是靠权力,而是靠威信;不是靠恐吓,而是靠榜样。各位将军只有自己以身作则,让兵士们看到榜样的力量,从而增强将士的凝聚力。”李凤书:“希望诸位将军要充分利用一切机会,使自己与兵士沟通,融为一体。”
张文德、罗孝连等人都表达了自己的观点,使会议取得了成效。
金秋,岑毓英对张文德说:“你我一起亲临军事武试考场会考,待会考结束后,我们就着手裁减冗员。”
十多天后,武举发榜,黄藻章等25人中榜。岑毓英带着岑毓宝等人在接见他们时说:“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知道,我国内患已清,为什么惧洋,造成外侮事件屡屡发生?追根究底是为什么?”岑毓宝望着大家,不见有人出声,便接过话头:“不是我们不善治兵,而是器不如人!世人都知道,英、法等列强自恃船坚炮利而横行海外。”
张文德、罗孝连、黄藻章等认真地做笔录。
“我岑毓宝曾多次说过,中国欲求自强,则必须学习外国利器,欲学外国利器,则必须寻觅制造武器的方法,师其法而必尽用其人!”岑毓英扫视大家一遍,提高嗓门:“现决定在贵阳创办兵工厂,制定‘智者效谋,勇者效力’的用人机制,利用洋人的骄悍之疾来警我数十年因循之弊,因灾而致福,化弱而为强。”岑毓宝说:“在学习外国制造武器方法的同时,必须做到:振纪纲,讲吏治,严惩贪官枉法之人;要图存,就得发奋图强,赏罚分明,彻底扭转社会不良风气;捐资设文武馆,兴学练兵,振我国威!”
岑氏兄弟按照自己的思路组织张文德等官员,讨论如何裁减冗员、达到整顿吏治目标的问题。
岑毓英、岑毓宝了解到,贵州省设立府、厅、州、县73个,闲杂职位93个。在职人员中,实缺候补府、厅、州、县合计共351个,勤杂闲职实缺共207个,其中未经引见且不符合体制的府、厅、州、县共138人,又没有接受核验的不符合体制的闲杂职位357人。
“贵州是个贫困之省,却聚集了1000多个职员,不但人浮于事,而且各职员守在省城,坐享其成,一旦得差得缺,得职得位,难免互相争执,贻害百姓。想要整顿吏治,必须先将冗员裁减,理顺仕途。”在裁员会议上,岑毓宝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岑毓英接着说,“诸位在贵州行走多年,也谈谈你们的看法。”
张文德及其他官员谈了自己的看法后,认为:“贵州早就期望有位说真干实的巡抚来清理黔省官场了。”
岑毓宝道:“现拟将不符合体制的府、厅、州、县及闲杂之职免除,其原有的官员全部撤换,勒令半年内按规定完成;如果有逾期的,勒令退回原籍,并向当地督抚说明情况。”岑毓英:“至于实缺候补人员中,有姻亲关系同在一省做官的,并曾经购置房产以及身家不清者,本来应该回避的,也应在一个月内自行检举揭发。如有隐藏不报者,一经发现,将严厉参办。”
尽管岑氏兄弟对贵州省官场和军营大刀阔斧裁减的做法极具艺术,并受到当地平民百姓的极大欢迎和颂扬。但也遭受身家不正或不廉之人的不满,他们虽然在岑毓英岑毓宝跟前不说什么,但背地里怨声载道,甚至动用起恫吓手段,但岑毓英岑毓宝却凭借正义感,继续他们的治理整顿方案。
“现已将上下游防勇一律挑选精壮勇士补足营伍兵额,”岑毓英对张文德说:“并抽调上游原来专抓防务的记名提督陶茂林、林从太等人,前往替换下游湖南防营,然后由我的旧部云南兵勇补充上游。”岑毓宝边擦拭着自己的马克手枪边说:“现在共设营务两个,统带15个,管带57个,各营兵士和衷共济,纷纷下决心训练成劲旅,抵御共同的敌人。”李凤书受岑毓英之托,宣布:“现在大家一起讨论我们订立的、由岑毓宝起草的《改防勇为练军条议章程》。该方案有12条,议定后由总督刘长佑前来最后定调。”
《改防勇为练军条议章程》12条是:
一、贵州现改防勇为练军,挑选绿营马步战兵补足兵额,按期安顿勇营,认真操防,练成劲旅,以备征调。统带、管带各官,不论文武,凡久经沙场者,都可以委派;原来所管带的人员,应当以军务为己任,责无旁贷地挑选精锐,淘汰老弱病残,认真操练3个月后,营伍确有成效的,立即分别补缺奖励。如果纪律不严明,防务废弛或有老弱病残者冒名充军的,都必须严肃参劾查处,决不留情。
二、编定练军营官,按照各营兵士数量为准,不得增减。至于统带、管带各官均可随时察看调换,而哨官必须由拔补千总、把总担任,希望一到任就熟悉兵士,以便稽查。打算从各绿营定额中提出4个或两个空缺职位,由千总、把总担任左右正副哨官,按照惯例支付薪水。
三、绿营马步战兵已经补充练军,所有的城池塘汛及各关隘,仍由守兵防守;各营都守及留营把总外委严加管理。所有练军及守兵必须造册登记,写清年龄、籍贯等,按月点验操练,以杜虚假。现在既然已整顿营伍,必须赏罚分明,练军守兵应一视同仁,互相比较使用。例如:在按月操练中,练军中技艺生疏的兵士先降为守兵,以观后效;守兵中技艺娴熟的人提拔到练军,顶替马步兵名额,以资鼓励。
四、制定绿营军需制度。骑兵一年拨支银二十四两,步兵一年拨支银18两,两样兵种每年付给3京石6斗(合36升)米,遇到闰年酌情增加。现在改防勇为练军,是顶替马步兵名额,一切粮饷都应当按章程支给,不得增减。只是练军各营所驻扎的要隘远近不一,米价也不一样。拟请兵部按照市场米价支付。
五、练军武器以枪炮为主,刀矛为辅。应仿照长江水师及东北五省练军章程,免除弓箭藤牌,操练枪炮。或打靶、或连环,以命中率为准。即:平时由哨官分操,旬由管带官监督操练,月由统带官监督操练,季度由营务道(相当于营长)会操,务必赏罚分明,达到预期目标。
六、练军旗帜、番号,一律按照绿营旧制,不得乱加。所更换的旗帜,以绿色为心,以五色镶边,分清左、右、中、前、后;分配番号时,则书写某营练军,在一旁注明哨队,以昭划一。
七、营务道每月原有的津贴费,应以此款作为开支,不另外支付薪水。其统带官拟定月支薪水银100两;管带官50两;游击官40两;都守30两;正哨官16两;副哨官12两。如果有实缺,副参将、副游击、都司作为统带、管带的,也只领应得的津贴,不另开支。至于哨官现在还没有补充千总把总实缺的,其薪水仍按千把总的津贴,如果已补实缺,也只领应得的款项,不得另给薪水。
八、赏不容滥,罚则必严;虚额之法,必须重视操练中的精细与懒惰。各营自从改章程编营伍后,不管何时何地,都必须听候督抚、提督或亲临点验,或委托点验。倘若有人报知有弄虚作假者,经查明是统带、管带、哨官、什长所为的,一则撤换,二则参革,三则军法从事。如果事情出在管带、哨官、什长的,统带官知情未报或失察的,分别议办。至于骚扰地方、奸淫掳夺、赌博成性的,军法都有规定,一旦触犯法律,军法重惩。
九、所征的兵员必须是最精锐的,其年龄在15岁以下、40岁以上者,不得滥征;游手好闲、拥有前科者,吸毒嗜酒者,不得滥征。已经入伍的吸毒其身体还健壮者,令其在一个月内戒掉,如果期满后未能断瘾的,立即辞掉。假若各营哨官因徇私舞弊而导致营伍损失精锐的,必须军法惩治。
十、地方如有紧急警务,经督抚、提督及营务处征调者,不得推诿。如果地方官遇到紧急情况,就近会商驻扎的统带、管带、哨官者,应当一面禀报一面分别轻重发兵会办,不得观望推诿,更不能借机生事。凡设有驿站之处,由营务处测量地段,分设营站,让文报畅通;如果有延误,分别参办。
十一、练军营内的一切文报,当由哨官报管带,管带报统带,统带报营务处,并分报督抚、提督及司局。文报要看实际情况,如果每月无开革借故者,准按月一报;如果有开革借故者,则必须按旬一报,以杜挪用。
十二、练军使用的军装、军火、锣锅、帐房、枪炮、旗帜、号挂以及阅操赏需,统带、管带、营哨各官的薪水,都有预定,全部由行政院和营务处等部门核实办理,之后由汇册作为练军经费报国家核销,等到练军撤师后,立即停止。
“黔省吏治、营伍,即著妥定章程,认真整顿,务须斟酌尽善,实事求是,以期经久可行。”兵部接到岑毓英岑毓宝上奏的《改防勇为练军条议章程》后,于十一月二十日下谕施行。
“我们岑氏的用兵之道是——”岑毓宝:“必使将识兵心,兵识将意,才像身之使臂,臂之使指,方能够运调自如。”
“而行军之要,先共艰苦,士卒方肯用命。”岑毓英补充道:“这就要求将帅与士兵同艰苦,而自己则每战,短衣帕首,辄为先锋,虽说屡受巨创,而百折不回。士民感其忠义,诚信争仗策效,谋输粟饷士,同仇敌忾,万众一心;故能缓急相倚,所向披靡。”岑毓宝看看岑毓英和李凤书,建议:“我们还要制定:凡是从事武官之人,必须注意训和练,而训最为重要。所谓练者,就是练习技艺、武勇、步伐、止齐;而训者,则是讲明朝廷养兵是为保卫民众、抵御外侮和安攘之道。”李凤书也说:“如今善于带兵之武官,仅仅练而不训,所以武夫悍卒不知尊君、和众立功,甚至常常扰民犯法而陷于大戾,都是因为不重视‘训’之过。”岑毓宝进一步说:“所以,平日宜将武经百将傅等书中之忠义、仁勇道理向乡勇们浅近讲明,让乡勇们心领神会,心悦诚服,并让这些道理在兵士心中烙上印。这就是‘得一智将胜得百勇将也’。”
经过对兵士执行严格的正规化训练。加之岑毓宝遵循“进不求名,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而利合于主”的思想,对“战道必胜、不胜”有正确的分析和判断。把将帅的选拔与培养摆在治军的首要地位。岑毓宝说:“用兵之道,选将为先,苟能用将得人,则兵勇之强悍者可使驯良,柔弱者可使奋勇。”
连续几个晚上,岑毓英、岑毓宝兄弟俩一个拿着水烟筒,一个拿着马骨胡,岑毓英边抽水烟筒边说:“国家财经艰难,百姓生计困苦,都因为我毓英奉职无能,上无法为朝廷分忧,下不能慰藉百姓,惭愧,惭愧。”
岑毓宝边拉马骨胡边思索:“我们生长在耕读之家,而且是从偏僻乡村那劳走来的,所以心中总是装着百姓的冷暖,时刻关注的是老百姓赖以生存的田产和土地。”
岑氏兄弟俩面对的现实是:贵州省被逆匪扰乱近20年,造成百姓户口凋零,田地荒芜,肃清内患后,多次招集人员来耕作,但报名者寥寥无几。
岑毓宝道:“原因是由于人丁稀少,粮食很难销售,如大定、安顺等府每石米仅值银5钱,秋粮一石照部章折征银一两零七分,米价过于便宜,必须卖两石米才能纳足税赋。所以邻省百姓不愿前来开垦,这就造成土地愈久荒、国赋愈常亏。”岑毓英:“哥哥在巡阅营伍时,经常遇到绅民面陈苦况,深感悯恻,我目击时艰,不能不为民请命。现打算上奏赏准将黔省应征秋粮一八八一年起,予限10年,如产米之区,准收实米,不产米及距城区遥远之处,按照市价折征,听从民便,以示体恤。”
岑毓宝托着腮,静静地听着。之后说:“大哥,现在黔省内患虽已肃清,但兵灾之后,民穷财尽,造成商贾稀少,各属所征课税、羡税大都是未能足额,除了思南府全数解纳外,其余府厅州县课税、羡税于三、四、五年均未能实征或短征。”岑毓英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痛心地,“究其原因就是地方遭受蹂躏太久,以致商贩惧怕,征解寥寥无几,实无以多报少!我的意图是:可否上奏朝廷仍照历届蠲免成案,免除其赔补?”
岑毓宝看了看这位壮族硬汉,作为一名长期身居贫困地区的中丞,在饷需两缺的情况下,能及时想出解决办法,实在令人钦佩。于是说:“大哥您刚到贵州,就整顿吏治,裁减冗员,操练兵马,修壑城池,询访民瘼,并以您军事家的妙计,铲除梵净山、湖南省属凤凰厅、董倒寨等处的顽匪,使所属地方应免的钱粮全部按照户部题过新定体制执行。在其他大臣眼中,您真不愧是西南军事家和实干家,了不起!”
岑毓英盯着三弟的眼睛,知道他说了心里话,便说:“我受命到贵州任职,需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诸如革除苗疆积弊、兴建苗学、革除征役等等。”
刚到贵州省任职时,岑毓英岑毓宝就听说位于修文和遵义两县交界的乌江,是四川、贵州两省交通要道,商人及文报络绎不绝,但过往的行人只能靠竹筏渡过,尤其是邮差经常在这里翻船落水,平民百姓十分担心受怕。
岑毓英和岑毓宝知道后,便萌生为老百姓在乌江上建造一座大桥。他们认真观测这条水流湍急、两岸全是绝壁的江,岑毓英问岑毓宝:“毓宝弟,要是在乌江建座石桥,中间的桥墩肯定很难稳固,即使暂时砌起来,也有被急流冲垮的危险。你看有什么办法呢?”
岑毓宝:“哥,在云南省我们所建造的金沙江、澜沧江铁索桥,是因为两岸有天然的石头可依附,才能牢固。”岑毓宝于是写信给曾经督促修建金沙江铁索桥的滇省外委刘洪勋等,希望他们能够前来帮助设计乌江铁索桥。
过了一个月,刘洪勋等人到达贵州省遵义城的乌江边。岑毓宝带着刘洪勋经过多次勘测,最后决定在距离渡口上游4里许的安猫口:“此处河面约20丈,两岸岩石露出河面1丈多,在此砌礅基最稳固。”说真干实的岑毓宝向岑毓英汇报说,“我们已估算,乌江铁索桥大概需要18000多两银子。”
岑毓英知道,“贵州省的正款不能动用,我只得写信求援于热心人丁宝桢和唐炯等大臣了。”
岑毓英致函丁宝桢总督,赞赏他关注滇黔两省的贫困和乐施好助品质,现在想在遵义与修文两城间的乌江河上建造长20丈、宽1丈多的乌江铁索桥,可眼下遇到建桥费用不足的难处。
丁宝桢接到岑毓英的信后,与四川省建昌道唐炯商议:“岑中丞、岑毓宝他们也许是命中注定了,他们心中时刻装着百姓的冷暖,每到一处都要修桥铺路,为当地百姓造福。现在他们已为乌江桥慷慨解囊5000两,走在你我前面了。”
唐炯对岑毓英岑毓宝勇于任事、说真干实的作派很是赞赏,于是和丁宝桢各捐银5千两银子,同时,滇黔官绅也踊跃捐款15000多两。
岑毓宝告诫刘洪勋等人:“这桥是千年大计,所用的必须是真材实料,让这铁索桥成为修文、遵义老百姓实实在在连心桥。”
一八八二年春节后,岑毓英岑毓宝兄弟俩根据贵州候补道罗应旒的建议,开始着手革除贵州苗族积弊问题。此时,恰巧遇见前来贵州巡视的刘长佑,岑氏兄弟与刘长佑总督详谈。
“经过近半年来往穿梭于上下游,视察了各州县府厅后,关于苗族积弊问题,除了采购营伍粮米之外,已经由前任粮道曾纪凤通令禁止;各属地段交错情况弊端,也已由我毓英上奏报请实施,勘查改正。”
刘长佑在充分肯定已经清除苗族积弊的同时,又问,“那夫马流弊呢?”
岑毓宝:“夫马流弊也已经多次命令禁止了,至于革除土司弊病,在和平年代确实有;但自战争爆发以来,土司们颠沛流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严重。”岑毓英补充:“现在我们拟分别良莠,命令各土司在所管辖范围内苗民,不准苛敛凌虐,不准包办钱粮,不准擅自代理诉讼,违反者立即革除治罪。”
“你们打算改变驻军方式呢?”刘长佑问。
“驻军问题已相传几个世纪,百弊而无一利;但如果改成收租,似乎也不妥,不如稍微变通,以清除积弊。”岑毓英告诉刘总督:经查实,驻军以十卫(比“所”稍微多)为准,每卫700至1000户不等,只设一个卫千总,除管理驻军外,另外的职责是收粮,似乎难于兼顾。岑毓宝告诉刘总督:“现在拟把各卫直接向附近的府厅州县缴纳,然后以各卫千总统一划归附近的镇协参将、游击管理,将驻军分为两班,与守兵一同操练征调,视其勤奋或懒惰分别奖惩。各处驻军拟定100户做一旗,如果有操练防守不力或不安守本分的,马上撤换,不许滥竽充数。”
岑毓英:“至于州府县厅的办公费用,均属低廉,不够办公所用。最近,贵州省已设立善后局,官员异常清苦,现拟将每月150两银的办公经费列为定例,今后若发现有掠夺百姓的,依法严惩。”
“贵州省下游的苗民种类繁多,而且散布在崇山峻岭中,他们因不读书识字,不知道理,常常违法乱纪。岑中丞你们对此有何打算?”
岑毓宝:“现在要想改变他们的陋习恶俗,不能不兴文重教。”岑毓英道:“前总督鄂尔泰曾经提请在各府厅州县设立义学,教育苗民,使他们遵纪守法,只可惜不能实现。”岑毓宝:“所以下游苗民至今尚未剃发改装,而且民风民俗世代相承,积重难返。”
“贵州的苗民素来野蛮刁悍,若要建立义学,怕是出力不讨好。”
“刘总督可不能这么说。”岑毓宝打了个比喻,“湖南省的凤凰、永绥、乾州等3厅,历来设立书院义学,谆谆诱导苗民子弟。”岑毓英:“朝廷还先后添置学额,并在湖南乡试中,每科要取中一名举人,几十年来一直如此。贵州省的铜仁府县也设有苗弁15名,苗兵105名,应仿照湖南三厅,设立义学取中名额,并且要求他们剃发改装,学习汉礼。”岑毓宝进一步解释道:“贵州省的清江、台拱、古州、八寨、丹江、都江、归化各厅,都没有设立苗弁苗兵,究其原因是国家太穷,财经太少,不能添置。”
刘长佑惊异地伸出大拇指,说:“设立义学,是中丞你们一大善举。我刘某代表贵州全省苗民向你们致敬。”
这时,岑毓英谦虚起来:“现拟将铜仁府县属的苗弁拨出10名、苗兵70名,松桃厅属的苗弁苗兵各拨出80名,分别在上述苗疆设立练军点,并选拔识大体的苗民头目前来管理。”
“那——”刘长佑顿了顿,问:“中丞的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地方治乱与否,是与教育有着极其重要的关系!创立苗学,是我毓英任职内的一大要务。”
是的,岑氏兄弟想起自己年幼时的读书经历,和贵州现在的学子求学心情比优越不了多少:“我们岑氏兄弟到贵州上任后,多方面考察各处文庙和书院,见许多文庙和书院或因年久失修或因战争冲击,已经多处毁坏。书院院长们束手无策,想筹措教学经费,又没有可筹之款。”岑毓宝:“经多方努力,现在毁坏的学院已逐步修复,我们面临的就是办学经费。”岑毓英:“我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添置举人经费20分,每月两课,共需要银子80两。在贵阳城有贵山、正本、学古三个书院,每年共需要6100多两,遇到闰年则应加银78两,遇到乡试年头就要加经费396两,拟由四川省代征收盐税开支。”
刘长佑问:“那新添置的义学呢?”
岑毓宝胸有成竹地说:“抽出田产,添设义学。所有的苗民子弟全部入学读书,按时完成授课和考试,使苗民子弟逐渐知书达礼,改变其野蛮刁悍之陋习。”
“至于新添置的义学学额,我毓英只能向朝廷求助!”岑毓英说:“既然已经叫苗民读书习字,必须使他们读有所获,学有所用。”岑毓宝插话:“大哥,可否向朝廷建议在贵州全省原有的学额外,像湖南省的凤凰等地一样,将贵州省没有设立义学的清江、台拱、古州、八寨、丹江、都江、归化各厅,一起赏给学额,以示特殊照顾?”
刘长佑看着岑毓英岑毓宝两兄弟,他们初步把乱遭遭糟糟的贵州省整治出成效,兴奋之余紧紧拥抱了两兄弟……岑毓宝边拉马骨胡边唱山歌:“哎哟——有教化才有风俗,有风俗才有人才;而良田常常地处边僻,那里土质最肥沃。哎哟——要使贵州全省人人有诗书之味,个个生忠爱之心,必须先立根基,使学校成为风气开广的地方,才能成就大众!”岑毓英对刘长佑握手道别:“贵州省原本地瘠民贫,现在正值大乱之后,书籍散失,物力凋零,可那些仁人志士还能捧经苦读,深明大义,著书立传,真可谓学者知归啊。”
刘长佑:“十分感谢你们兄弟为贵州省做出如此多的实事好事,如果说我能够像毓宝兄弟一样以唱歌代言,那你们岑氏兄弟对贵州的功劳就要唱三天三夜也唱不完啊!”
“为了解决贵州省义学、苗学教育经费这一瓶颈问题,我岑毓英要积德行善了。”岑毓英听了刘长佑的话,决心在贵州巡抚任内,给当地百姓留下一桩公德事。
说真干实的岑氏兄弟当即拿出1000两银子捐赠毕节县书院,之后又分别给丁宝桢、刘长佑、唐炯等人写信或面商,经过努力,丁宝桢慷慨解囊,给思南府书院2000两银子,唐炯给松桃厅书院1000两,刘长佑及布政使林启元、按察使张煦、贵西道曾纪凤、记名提督蔡标、威宁镇总兵任仕斌、大定知府程荣寿共捐献1800两给威宁书院,曾纪凤、候补知府杨熙瑞、毕节知县陈昌言等合捐1200两给毕节书院。
岑毓英替书院先生们感谢诸位捐款同僚和友人后,告诫书院院长:“让学士们知道,这是四川、贵州省官员们的厚望和期待。入院后必须虚心求学,戒骄戒躁,卧薪尝胆,学有所成,这样,才不辜负朝廷的育才盛心。”
开学的那天,岑氏兄弟一同受邀请去参加,并且讲话,岑毓英说:“非常感谢院长的盛情邀请。在这里,我希望在座的学士们,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的一切优点和缺点,而且能够战胜自己的弱点、不足和毛病,这样的人当然是英雄好汉了。”岑毓宝则说:“亲爱的学士们,你了解自己吗?坚强不屈、勇敢、勤奋、刻苦、孝顺、爱读书、爱运动,所有这些都应该发扬光大,可自私、自负、自卑、软弱、胆怯、懒惰呢?你能克服它们吗?记住:人贵有自知之明,对自己尽管苛刻,征服自己的弱点,正是一个人伟大的开始!”
十七、台防三策,相辅而行
一八七四年初,日本借口琉球人民在台湾牡丹社被番民所杀,放弃北进朝鲜及解决桦太(库页岛)转而南征台湾,显示企图侵占台湾的野心。五月,日本兵船自厦门到台湾琅璜(今恒春),日本陆军中将西乡以进兵台湾之事,照会闽浙总督李鹤年。五月,日军兵分三路进攻台湾番社,烧毁牡丹、高士滑等社,之后便长期占踞不走。清王朝视日军之举为侵犯中国领土,而日本则认为台湾后山为无主之地。清王朝认为日本意图侵占后山,于五月二十九日发出指令:“台湾后山的生番(高山族)地方,久隶中国版图,与台湾唇齿相依,各国觊觎已久;日本相距最近,难保不图谋侵占。且各国常有兵船驶往,以巡查为名;因利乘便,心存叵测。”
日军侵台,促成清王朝对海防之重视,提出“经营台湾,以杜外患,则成海防重要之一环……”战后台湾的经营,发端于沈葆桢,开山抚番为其第一要政。解除山禁、海禁,奠定日后开发之基础,正如沈葆桢所言:“抚番、开山实为豫筹防海地步,不但关系台湾安危,并关系南北全局。”沈葆桢七月抵台后,认为台地设防之事,刻不容缓,即积极调兵遣将,补充军火。至此,清王朝苟安软弱只得赔款消灾,在双方力量对比完全有利于中国的情况下签订《台事专条》……最后外交谈判转到北京,而台湾的防务并没有松懈。从五月到十二月三日,为了督促日军撤出,从大陆东渡入台的军队约有一万多人:其中唐定奎所率的淮军六千五百人,其次是福建、广东省的游勇。清王朝还下令福建省轮船听候指挥,随时调用,入台的大炮火药也正在转移。日本倭寇见中国坚决抵抗,尤其是受到其它列强的干涉,才放弃台湾番地而退到确保琉球土地,愿意以撤军换取赔偿,于是双方最后议定《中日北京条约》,日本获得50万两赔款后,侵台的台湾番地事务都督西乡从道下令,将琅璜地区日军完全撤离台湾。使一场原本一触即发的战争,急转直下。这一让步极大地刺激了日本的侵略野心。
“台湾防务,由原来的‘防内’变成了‘防外’。台湾事件平息后,李鸿章即致信沈葆桢,希望他久驻台湾,筹划经营,永远杜绝列强觊觎。”岑毓宝私下对岑毓英说。
军机处和内阁分别于一八八一年五月四日下达命令:命岑毓英赴福建省任巡抚,督办台湾防务。其中军机处的命令为:“台湾是南洋门户,历来防务紧要,日本倭寇因一八七四年在琉球旧案,未能允许其所请,该使臣悻悻而归;现在难保倭寇不借口挑起事端。我大清国应该防患于未然,严阵以待。岑毓英久历戎行,谙习军事,现在任命你迅速前往台湾,与福建省总督何璟一道会商布署防务,只求有备无患。开山抚番未尽事宜,亦当体察情形,次第经理,以为久远之计。该抚当随时前往该郡,实地踏勘,实事求是,认真整顿,不副委任。遇有紧要事件亦由该抚亲往督办。至于福建沿海防务,该抚应与穆图善将军、何璟总督妥筹办理,毋稍疏懈。”
台北气候温和,交通便利,城内环境幽雅、整洁,有“宁静之都”的雅称。台中市昔称“东大墩”、“猫雾栋”,周围土地肥沃,终年气候温和,盛产稻米、甘蔗、水果和烟草,不仅是台湾中部物产的集散地。这里最早曾是高山族平铺人居住的地方,名为岸里社。郑成功收复台岛后,大陆福建、广东沿海移民开始进入台中盆地一带从事垦殖。清康熙五十五年,总兵兰廷珍以其土地肥沃,易于耕作,遂招福建漳州人前来屯垦,至清雍正年间,人烟渐盛,形成村落,名为“大墩”。由于这一带土地已辟为良田,水源丰富,盛产稻米,而且因地表溪流落差大,沿河建起许多水车,碾米店毗连,逐渐出现了稻谷脱壳加工业,并由此发展成为台湾中部地区农产品集散和加工中心,这便是台中城最早的城镇雏形。到清同治六年,形成了顶街、中街、下街等市街,改称东大墩。一八七五年七月二十日,沈葆桢奏请在台北建一府三县,次年一月朝廷批准在福建台北艋舺地方添设知府一员,名为台北府,仍隶属于台湾兵备道。当时台北府所辖三县是淡水、新竹、宜兰,任台北府知府林达泉于一八七八年四月抵达台北后,而府治未定,只好暂时以竹堑厅署为府署;不料却于同年十一月三日死于任内,遗职由原淡水厅同知陈星聚署理。直到一八七九年四月,淡水与新竹分县后,陈星聚才在台北正式设立府治。并鼓励绅商在府城内预定地块,投资兴建民房,建立街道。
岑毓宝同时也了解到:台湾四面临海,往来的船只都以澎湖为关津,经西屿寄泊在妈宫,或八罩岛或镇海屿,然后渡东吉洋,四更始入鹿耳门。如果遇到台风或逆潮,船只都无法入岛,所以渡船去台十分不易。由于莆仙方言独特,不同于闽南话,在明郑成功时莆田人到台湾的比较少,清时见于史料上记载的也不多。但以战功或文化影响台郡历史的都占有较重的份量。在唐代,莆阳就有很多寺庙。这些寺庙都有很多精致的石雕作品。如南山灵岩寺(今广化寺前身)、城区三清殿、龟山灵感寺、囊山慈寿寺、涵江上生寺、芦崇圣院、太平山招福院,仙游大济三会寺、龙华万寿禅寺、仙门寺、盖尾龙纪寺、凤山九座寺等,尤其是建于五代末的枫亭塔斗山的天中万寿塔,各塔层石块都有石雕图案,如大力士、蟠龙、花卉浮雕、佛像、金刚力士等,而且都有卷草花纹,莲花覆瓣等组成的石雕。凤山的无尘塔也是建于唐威通年间,基座有莲花图案,底层下部八面刻有奔龙舞狮图案等。莆田的庙寺古塔都有古代石雕艺术作品,当时的石雕艺术大都有严谨粗犷朴素的艺术风格。宋代时期,莆田的寺塔石雕作品更多,石雕艺更趋精美、细腻。到明代,古建筑、古墓等都出现更精巧的石雕作品,石牌坊上的人物形象、车马动态、花卉形状,云龙浮雕等,工艺更精美、风格更细腻,很受后代人广泛赞誉。如“春宫嘉客”,坊雕工艺特别精致,采用透雕手法;宁海桥头的四尊石头护桥将军,雕琢得十分精细,高约3米,着装和面脸表情等都栩栩如生,连胡须都刻得一丝不苟,而且神态各异,情态毕现。可见当时的石雕技艺之高。清代的莆田石雕佳作更多。如仙游度尾的南潮宫,原为宋代书院,明代改为宫庙,清时重建重修,宫内石柱上有郭怀师徒历时60年精雕而成的蟠龙、麒麟、骏马、飞凤、花鸟、人物、云朵等图案,有一个荔枝根雕成的99只小猴组成的双耳三足香炉,更是美妙绝伦。还有仙游东门石坊上的石雕艺术精品等等,雕刻技艺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平。莆田黄石吴府大门外的两只大石狮,造型奇特生动,是石雕艺术的杰作;涵江铺尾的大石坊上,有大量的人物花鸟浮雕,有梭有角,明快精美,工艺高超。
在视察凤山、安平等海岸炮台之后,岑毓英一行于十月八日从台湾赶回台北。一路上,陪同视察的陈星聚告诉岑毓英:“岑中丞,位于彰化、新竹两县交界的大甲溪,每年春夏之交,山泉暴涨,浊浪奔腾,洪水泛滥,粗沙大石随波而下,冲决舟船,冲毁田园庄稼,溺死行人,久为地方之患了。”
岑毓宝随同岑毓英来到大甲溪沟壑边时,见过大世面的岑氏兄弟不禁望溪兴叹:“真是污泥与浊水俱流,飞沙与走石同泻。”岑毓宝说:“只可惜,那溪流气势过于磅礴,我要提醒大哥,让他把治理大甲溪放在任内来完成,造福于台湾民众。”于是细致地观察起来:此溪离海不远,两岸全是陡峭的山崖,宽约620多丈。
“由于地段过宽,既不能建桥梁;更由于深浅不一,加上乱石成堆,又不能渡船筏。”陈星聚等陪同官员议论纷纷。
岑毓宝对岑毓英耳语:“哥,您对这处大甲溪有什么看法?”岑毓英说:“军机处只命令我与福建省总督何璟一道会商部署防务,立求有备无患。其开山抚番事宜,也应加意体察,实事求是地整顿。遇到紧急情况,必须亲自前往督办。”岑毓宝语句十分坚决地:“大哥,新竹、彰化地处全台之中,四周又与前后山各番社相近。这里每逢雨季,溪流暴涨,不但冲毁了庄稼,而且军机处不是要求您把‘开山抚番事宜,也应加意体察,实事求是地整顿’么?这条大甲溪,是一道阻碍汉民与高山族之间的沟通和联络啊!既然军机处命令你我来台布置防务,就是说只要有利于民众的事,我们都必须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啊!”岑毓英被岑毓宝激将着,于是说:“自然,这是个有利于民众的事,但我们做事必须分轻急缓重啊!”岑毓宝知道轻急缓重的道理,但更知道说到做到的信誉问题,便说:“就是说事情有轻急缓重,现在可以先落实下来,以便有计划、有准备工作,只有如此,才能成为有一个说真干实的男子汉!才能成为远见卓识的军事家!”
岑毓英思虑许久,才说:“好吧,哥哥听你的。但须有一整套严密的筹划才行啊。”岑毓宝不假思索地:“这个,我早已心中有数。大哥,我们老家不是有下河捉鳖的吗?现在只有开挖河道,用篾笼、铁笼装溪中的乱石,修筑成长堤,形状如八字,将各股溪水约束在河中,疏入大海,才可以用船过渡;此外还得开凿堰沟,让溪水灌溉两岸的荒地,变害为利。”岑毓英想起在那劳下驮娘江捕虾兵蟹将的情景,所以点头:“等待下次渡台,我们要疏大甲溪入海!”
陈星聚说:“难得岑中丞如此关注,我们愿于冬季农闲之时,捐助夫役,听候分派。”
刘璈见岑毓英动了真心,便说:“所需篾笼等物,由台湾、台北两府旧存海防经费开支。”
岑毓英一听,高兴地说:“好哇,刘道员现在就命令各员,分头采办。待冬季时我毓英再次渡台,就开工!”
在台北府彰化县的桥孜图(或称桥仔头),岑毓英看见此处地势宽阔、平展又开广,尤其是背山面海,山环水绕,气势恢宏,又是全岛屿正中之地,控制全台,于是萌生了在此处建立省会的想法。
岑毓英找来陈星聚、袁开柝、吴光亮、张梦元等人,说:“根据桥孜图的地形,其形状略像八卦。我打算在此建造府城。希望诸位鼎力合作。”
陈星聚在一旁听着,暗自为岑毓英的壑智叫好:“计划在该地建立城池,实在是妙棋。”
“岑彦帅,”张梦元说:“您的设想很好,在下能为您做些什么?”
岑毓英说:“张道员、吴总兵,你们的任务十分艰巨:一是分路屯兵,严守陆地;二是添扎营垒,保守海口和炮台;建城楼的事就免了。我本来要亲自到前后山番社的,但听说何璟总督已经离开省城巡视营伍了,我得赶紧回去。”
陈星聚说:“岑中丞,您要回去?那建城的事,谁来办理?”
岑毓英看了看陈星聚和袁开柝,想了想,说:“你们都是在台年久的人,深得台湾官绅士民的爱戴和拥护。你们几位就争取动员绅士商人们集资投股,做前期工作。我争取在两个月后再渡海前来。”
陈星聚等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岑毓英说:“我知道,现在最大的难度是银子,银子!但我以为,银子可以筹措,而最重要的人心!只要我们大家的心拧成一股绳,天大的困难都不怕。你们说呢?”
“岑毓宝的建议,使得大哥岑毓英注重招抚高山族同胞,同时开发东部山区,疏通西部河流大甲溪,修渠引水以根治水患。”陈星聚深有感触地:“期间,岑毓宝还向岑毓英建议修筑台北城防碉堡,增设士兵,提高防守力量。”
岑毓英、岑毓宝十月二十五日回到福州后,边办理公务边找到穆图善将军,汇报了台湾的情况:“台湾自北到南,沃野数百里,粮食、茶糖、煤炭全都出自其间。有很多深受国际动物学者重视的珍禽异兽。其中特别珍贵的有帝雉、蓝腹鹇、云豹、黑熊等。海滨居民,有鱼盐之利。前后山番社出产樟脑、硫磺和各种竹木,如此富饶之地,外国列强怎能不垂涎?所以说:欲求台防,须求台治,欲求台治则须移福建巡抚驻台,以专责成。这是日后经营台湾的基本理念。”
穆图善认真地聆听着,不时也插话:“对于台防台治,彦帅和岑毓宝将军真是成竹在胸。”
“我岑毓宝经过悉心观察,台湾与内地不同,各省最多有一两面临海,而台湾是一座孤岛,四面受敌。兵法历来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岑毓宝说:“如果敌人由没有炮台之处登陆,抄袭后路,则中路的彰化、鹿港等处,就很难防范。”
岑毓英接着说,“现在彰化、嘉义一带,土匪出没无常,枪杀抢劫案件屡见不鲜,而且出了人命案后,土匪们往往逃避于前后番地,很少被抓获。”岑毓宝接过话头:“要是被他们勾结敌人,乘虚而入,整个台湾岛屿就四面楚歌了。”说着站起来,加重语气:“我岑毓宝认为台防首先要省刑薄敛,固结民心;其次是分路屯兵,严守陆地;再次是添扎营垒,保守海口炮台。三者要相辅而行,不可偏废。”
穆图善将军惊喜地看着岑毓宝,再看看岑毓英,说:“如此布防,颇切其要,尤其是把固结民心抗敌置于其首,鼓励台湾军民自保自救,是台湾抗法斗争行之有效的策略。”
“现在新授的台湾道刘璈已经到任,该员晓通军事,去年曾经渡台办理军备,熟悉地形;”岑毓英沉思良久,又说:“台澎镇总兵吴光亮、台湾知府袁开柝都是台湾元老,深得民心。”岑毓宝:“我拟将黔军2000名兵勇由记名提督吴永安、杨国发、何秀林、蔡标等率带全数渡台,联合原台湾旧部共计1100多名,除留守澎湖及各海口前后山外,拟分为三小军:一扎台南,一扎台北,一扎中路的彰化县。”岑毓英:“其军火粮饷也分屯三处,以备缓急之需。无事则认真操练,有事则相互应援。并严令各官员,一面招抚中北两路生番,查拿匪犯,一面修理城垣,整顿保甲。如有余力,再挑拨屯丁,作为坚壁清野之军。”
穆图善说:“你已体察这些问题并作了防范计划,实在难能可贵。我赞成你的方案。”
岑毓英意犹未尽,说:“至于台湾防勇,除署陆路提督孙开华所带的擢胜四营,前已奏明应撒回漳泉驻防外,尚有十二营,按楚军章程,505名为一营,370名为一小营。现在拟改大营为小营,每营裁减135名,共裁1620名。镇标练军的2540中,拟裁汰二成,共508名,此项勇饷兵饷即可节省。”
岑毓宝继续分析,“据何秀林等分带贵州安义镇左右两营,马步战兵616名,威宁镇右营马步战兵379名,松桃协左营马步战兵552名已陆续到闽。现拟将黔军全数拼为四营,更换孙开华原扎营垒炮台,兵数有盈无绌。”岑毓英又说:“所需饷银,按照孙开华原领之数,以归划一。”
岑毓宝:“并拟修筑大甲溪长堤,如此不仅有益于附近人民的长远生计,而且有利于眼前的军需,收到了‘常山之蛇,击尾则首应,击首则尾应’的效果。”
穆图善等不认识地看看这两位西南将帅,他认为西南地区因为有了这种兄弟俩人的岑氏族人的将帅,是西南滇黔闽桂的佳音。岑毓英接着说:“从黔省水运已抵达的8门开花铜炮,已由记名总兵雷应山等操练80名黔勇,单等基隆炮台修筑好后进行安置。”
一八八一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心系台湾的岑毓英岑毓宝再次乘琛航轮渡台。这次,他们是为了督办台北府城和大甲溪修建工程而来的。岑氏兄弟从福州载运器材前来台湾。次日凌晨,琛航号遭遇飓风,船只受阻,暂驻中港行辕等候消息。期间,据说作为清王朝兵部尚书的岑毓英心中忽然感到闪闪忽忽,坐立不安,本地士绅台湾参事陈汝厚乃保荐祈祷于本宫圣母,天骤转晴,指示航线,平安驶出中港。一八八二年一月三日,深航号轮船终于平安地驶入基隆港。
此时,岑毓英命令统领贵州省部队的何秀林,将台湾岛的所有炮台营碉全部布署妥当。六日到达台北府的艋甲,岑毓宝又命令贵州部队将孙开华提督原来驻扎的地方一一布防。
岑毓英怀着为民解困心情,曾在福州城向清王朝奏报:“彰化、新竹两县交界之大甲溪,地当冲要,每遇春夏之交,溪水泛滥异常,田地多被冲没,行人遭溺毙者,亦复不少,久为地方之患。现在办理台防,必使中途无阻,文报畅行,遇征调等事庶免迟误。臣上次渡台,据沿途官绅面禀前情,后行抵大甲,当即缘溪踏勘。查此溪离海不远,两旁皆山,宽有六百二十余丈。由于地段过宽,既不能建桥梁;盈水无定,又不能行舟楫。审度再三,惟有开河挖道,即以溪中乱石,用笼间杂铁笼装筑长堤,形如八字,将各股溪水束归河中,流入于海,即可用舟过渡,不致为害。另开堰沟以溉田亩,并将两岸荒地招佃开垦,于民生实有裨益。至于河堤须筑三四丈宽,中间杂种竹木,数年后根深蒂固,可期坚久……”一八八二年一月十一日,岑毓英岑毓宝再次风尘仆仆地来到了彰化和新竹交界的大甲溪。
“岑中丞、岑毓宝将军,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绅民们知道你们要修筑大甲溪,都踊跃捐献修堤夫役。其他款项事宜,也都筹备好了,大家都盼望你们来典礼!”刘璈说。
早晨九点钟,霞光万道。岑毓英岑毓宝站在大溪甲岸边,岑毓英面对近千名民工说:“新竹、彰化地处全台之中,四周又与前后山各番社相近。这里每逢雨季,溪流暴涨,不但冲毁了庄稼,而且阻碍了汉民与高山族之间的沟通和联络,更不利于民族团结。今天,我在此郑重宣布:大甲溪河堤工程正式开工!常言道‘百年大计,质量第一。’除了凿疏排洪道、在沿溪两岸砌高堤,以抵御住洪水外;河堤上还要加十多米宽,中间种植竹木,等到竹木根深蒂固后,就能坚固耐用了。请各位务必同甘共苦、同心协力将这一工程做快做实,力争数月内竣工。”
岑毓英岑毓宝在大甲溪暂驻,接到带兵建筑大甲溪委员知府马世麟汇报:“大帅,大甲溪有之地方过于低洼,而峡谷既宽且深,实在难办。”
岑毓宝说:“哎呀,你们可知‘堕高堙庳’的道理?那就是‘削平高丘,填塞洼地’嘛。你看……”岑毓宝指着脚下那惊天动地奔流的江水比划着:“沿溪筑以高堤,低洼处砌以巨石;这样,河堤不但坦如砥道,分杀水势,抵御住洪汛;而且溪渠之间,可通舟船,利于交通。”
马世麟醒悟了:“啊——我明白了:低洼处砌以巨石,又在溪两岸筑以高堤,这样,既可以分流水势,又可以通舟船。”
鉴疏大甲溪作为岑氏兄弟在福建期间的一大手笔,深受台湾岛民众的称道。一八八二年四月中旬,大甲溪工程峻工了。这座长六百二十余丈,高一丈多,三四丈厚不等的大堤,花了七万多两银。
面对已经规规矩矩的大甲溪流,踌躇满志的岑毓英按耐不住激动之情,写出《建大甲溪成诗以纪之》:
甲溪如海阔茫茫,
痛涉民间历是伤;
昔日帝封今有奠,
狂澜自此庆安祥。
同年四月二十三日,岑毓英带着喜悦的心情离开台北府。当听说岑毓英巡抚要离开台北时,民众们数千人不期而集,各负薪米油盐到台北府大堂,与岑毓英依依惜别……有人作诗赞颂:
疏鉴大甲仅五月,
清王朝边陲第一人;
开山抚番筑城碉,
严饬吏员驱倭寇;
只看文告已无伦,
使君安定你独还。
“鉴疏大甲溪作为岑氏兄弟在福建省台湾期间的一大手笔,深受台湾岛民众的称道。”何璟总督对同僚们说。后经陈汝厚等人奏请,光绪皇帝御笔,赞颂岑毓英岑毓宝“与天同功”。
十八、兄弟情意,援越抗法
岑毓英、岑毓宝风风火火地回到云南省城后,就对临安、开化(开远)、广南进行切实部署。“该三府与越接壤,回汉夷各族人民经常为各自利益而发生事端。”岑毓宝边穿戴他的披盔甲胃。他的盔甲的胄是由炼铁铸成,甲是由熟铁片编辑(即所谓的“铁针甲”),外罩以缎面,布金钉,青倭缎子缘边;由上衣、左右裳、左右护肩、左右袖、前裆、左裆十一部分组成,饰金龙花纹;胄以牛皮制成,外抹黑膝,顶有金龙、东珠、璎络等装饰物。这种胄甲利于实战,但是很笨重。所以岑毓宝胄甲足足有百多斤重,一般人的体力是承受不了的。岑毓英:“目前正当外患纷至沓来,如果法国侵略者趁机潜入与汉回勾结,危害就不小。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为了做好‘安内’,我拟择其绅耆酋长,组成乡团,分类编查,严加约束。无事则耕种相安,有警则各自为守,既杜绝内顾之忧,又得以专筹御侮。”岑毓宝受大哥的委托深入边界进行部署:将滇军分成三路,一是开化(开远)镇总兵蔡标督带黔军、练军布防开化;一是记名提督吴永安管带一军在广南布防;一是唐炯所部的周万顺管带一军布防于蒙自。接着又边奏请垦荒减徭、豁免积欠、安抚荒民,恢复铜矿生产,而岑毓英自己则在昆明城将云南通省的“夫马”自光绪九年起永远裁革!
同时岑氏兄弟敏锐地意识到“法人难以理论,自非派兵进扎,不足以资镇慑。”他一改从前的敌视、怀疑刘永福转为暗资、公开资助刘军的军饷和器械,让黑旗军狠狠打击法国侵略者!以刘永福为首的黑旗军获得纸桥大捷后,为防止法军报复,岑毓英为抗法大业迈出了重要一步——摈弃前嫌添兵为黑旗军撑腰!派遣参将张永清等挑带能耐烟瘴之练军二三营前往兴化、山西一带驻扎。当清朝把法国议和的条件征询岑毓英意见时,他找到岑毓宝帮助他出主意,岑毓宝知道大哥岑毓英由于李鸿章敌视刘永福,其言辞左右了岑毓英,对朝廷关于“笼络”黑旗军的做法表示异议,所以有了“一、如果密结黑旗军抗法,法人知道后,据此诘问,朝廷将无辞对答。二、刘永福本属中国叛民,其枭雄狡黠,为吴亚忠、黄崇英之流所不及,无事则负固自强,事急则叩关内附,如此首鼠两端,未必终为我用”的认识和结论。
“三弟,现在哥哥应该怎么办?怎么办?”岑毓英像是再问自己,又像问岑毓宝。岑毓宝独自喝下一大口酒,他看着内心充满矛盾且极具因应揣摩的岑毓英,不知说什么好。岑毓英喝着闷酒,自言自语起来:“朝廷联合刘永福是从战略上孤立法军、避免边患的需要,总之,反正……”岑毓宝干脆利落地:“大哥呀,情随境迁,论由势变,况且我们也不过是清室治下一个边臣,黑旗军屡创法寇,战功卓著,深受越南朝野爱戴和崇敬。现在法国侵略者妄图打通红河航道,侵占云南、广西和广东,矛头直指我大清,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
“其实呀,法国和谈的阴谋很容易揭穿:疆界可分,而北圻断不可割;通商可许,而厂利断不容分;土匪可驱,而刘永福断不宜逐。”岑毓宝举着酒杯,与大哥碰杯。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随着世界资本主义向垄断阶段的过渡,列强加紧了殖民扩张的步伐和互相间的争夺。一八八五年,在经历了三次英缅战争后,缅甸沦为英国的殖民地。毗邻的中国西南地区,直接面对英、法的扩张进逼。
一八八二年四月,已经侵占越南南部和中部的法国军队,又向北推进,攻占了北部重镇河内。法国的意图很明显,即在占领越南全境后,侵入中国。应越南国王的要求,同年六月清朝政府派兵赴越增援,抵御法军的进一步推进。同时委派李鸿章在天津与法国驻华公使宝海谈判,寻求和平解决的途径。至同年底达成初步协议,规定外国商人可到中越边境从事对华贸易,法国表示无侵占越南国土的意图;中国军队从北越适当后撤等。这项初步协议,原是为双方的谈判奠定基础,但由于法国内阁更迭竟被废弃。一八八三年初,好战狂妄的茹费理出任法国总理,上台伊始就指责前任政府的对越政策软弱,宣布否决原订协议,并撤销了宝海的公使职务。接着,法军便攻占了当时的越南首都顺化,强迫越南签订了《顺化条约》,接受法国的所谓“保护”。同年底,法军向驻越清军发动进攻,中法战争爆发。对于法国的侵华图谋,时任中国驻法公使曾纪泽已有揭露。一八八二年二月七日,他奏陈清廷:“法人凯觎越南,蓄意已久。缘该国初据西贡、柬埔寨等处之时,满意澜沧江、湄南河可以直通云南,其后见该二水浅涸,多处不能通舟,遂欲占据越南东京,由富良江人口以通云南,添开商埠。”《〈法兰西共和国报〉关于东京问题的一篇文章》载:“夺取东京一事的影响,如充分考虑政治和经济后果,将比我们已经指出的要巨大得多。正如人们所知,在这一大片地区流贯着一条可一直通航到中国内地的大河。在发源于西藏东部山地的各条河流中,只有红河才是真正的通商要道。它贯通中华帝国南方诸省,可以把那里的资源输往海洋。云南、贵州、四川与海上的沟通线,除红河以外,只有漫长的扬子江,而扬子江长滩多,航行艰难运费昂贵。相反,红河几乎直接连通云南和东京湾,从而可使掌握这条河流的出海口及下游的国家在富足的华南市场建立优势。”
面对法国的图谋和进逼,软弱的清朝政府一意妥协退让,终至虽未在中法战争中告败,仍于一八八五年六月九日在天津签订了《中法合订越南条约》,规定中国承认法国对越南的保护权,法国取得在中国西南地区通商的特权,以及日后修筑铁路的优先权,法国则同意从台湾海峡撤军。继而,中法两国又于一八八六年和一八八七年先后签订《中法越南边界通商章程》和《中法续议商务专条》,规定中国允许开放广西龙州、云南蒙自和蛮耗(后改河口)为中越边境上的商埠;前两个口岸法国可派领事驻扎,在蛮耗可派蒙自领事的一员属下驻扎,法国不在以上各埠设立租界;法国商品经上述口岸运入中国者,其税额较各沿海商埠的征税额减十分之三,法商由中国运出土货往越南,减税十分之四;法国船只交纳少量船钞后,可通过流经中国境内的河流自由航行于北越的谅山及高平间,法国货物也可利用这些河流运往中国。这两项通商章程,到一八八六年才经双方互换。虽然章程中明文规定须经缔约国各自批准并互换后始能生效,但亟欲进入中国西南地区的法国根本不予置理,一八八六年龙州、蒙自和蛮耗即先后开放通商,法国已享其利。
法国得逞,英国同样步步紧逼。一八八五年七月,中英在北京签订《中英会议缅甸条款》,中国承认英国对缅甸的统治,并同意以后与英国商谈滇缅间的边界及通商等问题……
“中国与越南山川相连,唇齿相依,自古以来关系密切。”岑毓宝对岑毓琨、岑毓茂等人说,“事实上,19世纪以前法国天主教势力已侵入越南。英法对华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法国开始武力侵占越南南部(南圻,西方人称为交阯支那),使越南南部六省沦为法国殖民地。接着就由西贡出发探测沿湄公河通往中国的航路,在发现湄公河的上游澜沧江不适于航行后,即转向越南北部(北圻,西方人称为东京),企图利用红河作为入侵中国云南的通道。”
中法两国的直接对峙是由于越南向法国屈服《顺化条约》的签订之后,中国成为法国占有越南的唯一障碍,法国决定消除这一障碍,立即禁绝了越南与中国的一切关系,并强迫越南撤退包括黑旗军在内的抗法军。于是造成了与中国直接对峙的形势。
法国首先想用外交方式达到其目的。一八八三年九月十五日,法国政府向中国提出一个解决越南问题的方案,即以划出一个狭小的中立区的办法使中国撤出驻越军队,承认法国对整个越南的殖民统治,并向法国开放云南的蛮耗为商埠,为法国打开云南门户。方案为清政府拒绝,由于曾纪泽在欧洲对法国外交部的抗议毫无结果。这时,鉴于中越两国的特殊关系和法国侵越给中国造成的严重威胁,清朝统治集团内部以左宗棠、岑毓英、岑毓宝、曾纪泽、张之洞等为代表的主战派,力促朝廷采取抗法方针;但掌握清政府外交、军事实权的李鸿章等却一意主和。清朝最高决策机构举棋不定,在军事上,一面派军队出关援助越南,一面又再三训令清军不得主动向法军出击。在外交上,一面抗议法国侵略越南,一面又企图通过谈判或第三国的调停达成妥协。
然而,法国人并不因为中国内部在战与和的问题上游移不定而放下屠刀。西贡总督杜白蕾在致法国海军和殖民地部长的信中说:“我们出现在这块富有的土地上,出现在这块与中国交界,也是中国西南各个富饶省份的天然产品出口的地方,根据我的意见,这是一个关系到我们今后在远东地区争霸的生死问题。”法国驻海防领事土尔克也向一些传教士申述法国必须占领北圻的理由:“因为它是一个理想的军事基地,由于有了这个基地,一旦欧洲各强国企图瓜分中国时,我们将是一个最先在中国腹地的人”。
在舆论界和殖民者的呐喊声中,法国政府不得不把加大开发殖民地提上重要议事日程。法国总理刚必达任命何罗芒为东京(越南)总特派员,主管民事;陆军少将波滑为东京驻军最高司令,主管军事;海军少将孤拔为东京湾海军司令,主管海事。他们率领一支由陆海后勤兵组成的、适应异地作战的营伍,前往越南。
法军远涉重洋而来,当他们发现越南山西这个富庶之区时,欣喜若狂!
“我们必须向中国宣战!”一八八三年九月二十一日,法国东京(越南北圻)海军分舰队司令孤拔在给法国海军殖民部长的信中说:“在宣战后的第二天就要炮轰其军港,摧毁其海军。当它知道我们决心采取这一激烈行动时,东京的事态才会改观。”
一八八三年十月二十五日,法国东京海域分舰队司令孤拔受命为北越法军统帅。十二月初,决定向红河三角洲中国军队防地发动攻击。
中法战争是从一八八三年十二月的山西之战开始的。法国的军事行动第一个目标确定为山西。山西的防军主要是黑旗军,同时也有七个营正规的桂军和滇军。法军于十四日发起攻击,中国驻军被迫实行了军事抵抗。法军依靠优势的装备,十六日占领山西。
一八八四年二月,米乐继孤拔为法军统帅,兵力增至一万六千人,图谋侵犯北宁,筹划给中国军队更大的打击,从而迫使清统治者完全屈服。
这时,清政府在北宁一带驻军约四十营,但由于将帅昏庸、怯懦,互不协调,军纪废弛,兵无斗志。三月十二日,法军来攻,北宁失守;三月十九日,太原失陷;四月十二日,法军进驻兴化。法国利用军事胜利的形势,对越南和中国都展开了进一步的政治胁迫。六月,法国政府与越南订立最后的保护条约。
清王朝得知前线军事挫败的消息后,以撤换大批疆吏廷臣掩饰败绩。全面改组军机处,恭亲王奕等被黜退,以礼亲王世铎代之。贝勒(后为庆亲王)奕劻主持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而实际大权操在醇亲王奕譞(光绪帝生父)的手中。授权李鸿章与法国代表举行和谈。五月十一日,李鸿章与法国代表福禄诺在天津签订了《中法会议简明条约》(又称《李福协定》)。主要内容是:①中国同意法国与越南之间“所有已定与未定各条约”一概不加过问,亦即承认法国对越南的保护权;②法国约明“应保全助护”中国与越南毗连的边界,中国约明“将所驻北圻各防营即行调回边界”;③中国同意中越边界开放通商,并约明将来与法国议定有关的商约税则时,应使之“于法国商务极为有利”;④本约签订后三个月内双方派代表会议详细条款。
“现在,李鸿章已与法使福禄诺协议,要滇桂营伍撤师,嗨,退则示弱损威,战则兵连祸结。”岑毓宝无心欣赏报春燕子的呢喃。针对“李福协定”,岑毓英说:“对呀,法使福禄诺所议的中国清军退扎一条,法军是否退扎,并未议及,可见其居心叵测。现在云南省防军,仅驻扎滇越交界,未经深入,也不得再行撤退。”岑毓宝接着说:“其第二条,法国只顾设法自海口直达云南省境,有益商务等语。云南省地瘠民贫,洋货难销,也没有土货运输给外国,于商务毫无益处。而且商人惟利是图,能否运货到保胜,必须由外国人意愿,不能强迫。而法国藉口通商,实在是垂涎于厂利。我等云南官员现已将厂务整顿,选委官绅,分头开办,使法等国无可争之利,也能够伐其觊觎之谋。宝海所谓驱逐盗贼,撤去保胜关卡,是暗指刘永福。我等以前不张扬此人,正是考虑法国人藉词寻衅,将来会晤,请明确告诉法国人:刘永福是越官,非同土匪,也没有得罪中国,不能无故驱逐。”岑毓英强调指出:“要是想在此路通商,假若刘永福阻止,中国也不能代为管理。预先说明,避免受法国要挟。”岑毓宝又说:“其第三条,想在红江中间分界保护,意存吞食,显而易见。因为越南已久列中国藩属,而且唇齿相依,又何必分疆界?现在越南国虽然不能自强,也只能这么说,才能达到平息争端。”岑毓宝呷了一口茶,擦拭着手枪杆子说:“战争是法国侵略者挑起的,他们仗着深厚的财力物力,远涉重洋兴兵作战,说明他们不怕持久战。”
岑毓英想了想,说:“我考虑了很多很久,云南、广西两省土地相接,假若藩篱一撤,后患无穷。”
近代中国面对要征服整个世界的西方列强,实际上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战与和的选择。当然,清王朝最高决策者根本不可能具奕有这样深谋远虑的目光。
在越南危机不断加剧、中法关系日趋紧张之际,清王朝政局则由恭亲王奕主持。
奕在与慈禧共同发动“辛酉政变”后,虽说曾经遭受慈禧的猜忌,于1865年被罢免议政王等一切职务,但不久就得到恢复军机大臣、总理衙门大臣等职。长期以来,奕对清王朝的决策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在贵阳,岑毓英岑毓宝他们兄弟怎么样想也得不到答案!
应该说,在清王朝最高决策层中,奕算得上精明强干。他毕竟对外部世界还有所了解,一定程度上认识到中外之间存在的差距,处理外交事务也有一定能力。他的外交思想观念与李鸿章基本一致:尽量避免与列强的直接对抗,力图使列强在二十年内不发生直接冲突。为此,他们在与外国侵略者打交道的过程中,实行所谓的“外敦信睦,忍辱偷生”的方针政策,在可能的范围内,以让步、迁就来满足于侵略者的欲望。
然而,这种方针政策并未换来中外的“和好”,边疆地区危机不断。随着外国侵略者的步步为营并且要价越来越高,尤其是越南问题日趋严重,使奕、李鸿章等人的让步、迁就达到了极限,陷入了困境。出于维护清王朝切身利益的需要,同时也迫于舆论的压力,奕等不得不对法国的行动作出一定的反应。这与慈禧的态度基本上一致的。当越南告急之际,奕主持下的总理衙门一面要曾纪泽与法国政府交涉,并陆续增派清军进驻越南北部,以牵制法国在越南的行动;同时又通过李鸿章与法国驻华大使宝海相商,以妥协退让来谋求中法间的和局。
在贵阳,岑毓英岑毓宝他们兄弟俩除了日常工作之外,对大清国堂堂的“天朝之国”这样国度除了“妥协退让来谋求中法间的和局”怎么样想也得不到要领。
“的确,近代中国由于生产力落后,社会经济不发达,军事装备也较差,力量对比悬殊,要在反对西方侵略战争中取得胜利是非常困难的。”岑毓英认为,岑毓宝充分肯定了大哥的看法和观点,说:“中国的确需要集中精力和财力、物力,用不短的时间来发展近代工业,创建近代的军队,以增进抵御外侮的能力。因此,清政府才能不辜负‘天朝大国’之威武……不过,有时在对外交涉中做出某些妥协和让步,也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像亲王奕、李鸿章这样动辄就是妥协、让步又往往只能换来短暂的相安局面。”岑毓英进一步分析:“由于西方列强的侵略欲望永无止境,它们的最终目的是要把中国完全变成殖民地。”岑毓宝认真听取大哥的话,便接过话茬儿,“我岑毓宝对于一味地妥协退让十分反感!因为,如此,只能会进一步刺激侵略者的欲望。既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那么又何乐而不为呢?”岑毓英思想沉重地抽水烟筒,说:“此时,面对法国侵略者,中华民族实际上只有两种前途。一种是不断满足侵略者的要求,直至国土完全沦丧。”岑毓宝喝着御寒酒,站起来踱步,说:“这无疑就是束手待毙,中华民族的独立和富强将永远是个梦想。”岑毓英以敬佩的眼神看看岑毓宝,便站起来伸手向他要御寒酒,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一个失去了自信心、任人宰割的民族,是不会有希望的。”岑毓宝愤愤然地:“另一条路就是振奋民族精神,团结一致抗击外国侵略者!虽说中法双方实力差距很大,但反侵略、反瓜分不可能一蹴而就,必将经历一个艰难曲折的历程,甚至付出沉重的代价。但这种斗争却能唤醒民族的自强意识,增强民族的凝聚力,打击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岑毓英再次拿起水烟筒,接着说:“最终,这种斗争将汇成汹涌的洪流,冲垮殖民侵略的堤坝,经历磨难的中华民族才能获得最终的新生。”
当法国驻华公使宝海由上海赶赴北京时,专门在天津停留,拜会了李鸿章。在会谈中,宝海关于法国“实无吞并越南之意”的解释给李鸿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鸿章向总理衙门奏报这一信息并得到总署的授权后,他与宝海很快就清军撤出越南等重大问题达成共识。
接着,李鸿章又派马建忠作为他的代表,在一八八二年十一月至十二月间,就越南问题与宝海继续商议并达成协议,史称“李宝协定”。其主要内容是:中国在北圻的军队后撤,法国则声明“无意侵占越南土地”;准许外国商人溯红河到中越边界开展贸易;在红河地方某地划界,界南北分别由法中双方巡查保护。
岑毓英:“中国,别用奴颜屈膝、求妥协退让来谋求中法间的和局!!”
协议虽已达成,但李鸿章与宝海在哪里划界问题上及有分歧。李鸿章希望在河内以北划界,宝海则要求在滇桂界外与红河中间地带为界。双方同意此问题在以后详谈中再作具体协商。据说,李鸿章实际上已经准备将来按宝海的要求划分巡查边界线。
岑毓宝:“显然,这是一个对法国有利的协议。但清王朝为了避免事态的恶化,基本上同意了这一谈判结果,并即令驻越清军酌量退守若干里,以显示中方执行协议的诚意。”
然而出乎清王朝意料的是,法国政府对这一协议仍不满足,认为分界保护不符合法国在远东地区的根本利益。一八八三年二月,极力主张扩大对外侵略的茹费理第二次出任法国总理,外交部长也由极度轻视中国的沙梅拉库担任。法国政府在越南问题上的立场再次强硬起来。三月五日,法国外交部长电告宝海,完全否定了“李宝协议”,并撤掉了宝海驻华大使职务。
为了进一步显示法国的军事力量,迫使清政府做出更大程度上的让步,法国国会于五月十五日通过决议,增加550万法郎的军费,并增派军队前往北圻。接着法国政府改派改派驻日公使脱利古为特使,来华继续中法谈判。
岑毓英和岑毓宝兄弟俩静观事态的发展。岑毓宝说:“一八八三年五月初,清政府曾命令李公鸿章前往广东督办越南事宜,但李对这一任命不感兴趣,迟到五月二十八日才自合肥起程来到上海。几天后法国特使脱利古也抵达上海。”岑毓英打着哈欠说:“这样,李便有借口暂不南下赴任的理由,留在上海与脱利古商谈越南问题。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双方除了函件往来外,直接会谈的有5次。”
“在谈判桌上,脱利古一再强调指出,法国出兵北圻是为了维护一八七四年法越双方所订立的条约,只要中国允许开放红河到云南省城昆明通商;不支持黔旗军反抗法;不干预法军在北圻的行动,法国愿意与中国保持友好相处。同时脱利古又声称:“中国如不能满足法国的要求,则双方的失和就不可避免了。”岑毓宝拨出马克枪,愤怒地:“脱利古的骄横态度和过分要求,使李鸿章颇为不满。李说虽不希望中法关系趋于恶化,但此时此刻不得不警告脱利古:由于中越间存在特殊的宗藩关系,清政府不可能置越南问题于不顾。”
“因双方分歧难以弥合,谈判未能取得进展。”岑毓英正在准备上床休息,“不久,清政府因对津京防务感到忧虑,于是改变主意,任命李鸿章回任直隶总督兼营北洋大臣。中法谈判暂告中断。好啦,咱们也该养精蓄锐啦!”
作为最后的努力,李鸿章与脱利古于九月中旬在天津又重开谈判桌。由于法国在越南的殖民侵略已经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脱利古在谈判桌上更是肆无忌惮地漫天要价。此时,连李鸿章也认为,中法之间的冲突已经是一触即发了。
法国侵略军占领了越南首都顺化后,强迫越南政府签订了《顺化条约》,将越南国变成了法国的殖民地。法国人得寸进尺,再次派兵进入靠近中国云南的北圻,锋芒直指中国,并一步一步地把军事行动从越南南圻向北圻推进之时,云南和广西的门户危急,边关也告急。为此,岑毓宝愤愤地:“法人攻陷富春后,遂意将越国尽归法人管理,每省设法大员一名,厘税仅分越人一成,越军尽回富春,不得与法人争战,黄佐炎、刘永福现均退守山西。刘永福为人忠义善战,诚如能始终扼扎,越南尚可图存。现法越议和,法寇肯定要除掉眼中钉,驱逐刘永福。上年毓英大哥将滇省二十余尊开花炮铲除字迹,但愿所送的炮火能有效地挫法寇锐气。”
之后,岑毓英招集部属议事,指定由岑毓宝主讲。岑毓宝也不推辞,说:“纵观当前战争态势,我们不难发现:一、器不如人。如今中国各省大僚,咸担重任,谋设海防,而所设者都不堪用,如废而不修的炮台、旧制不精的兵旅;法国陆军新旧合计一万数千人,滇桂及刘团合计则将三万人,若在陆路交战,似足以法军相敌。现在法军利用厚至一尺有余、坚韧异常的舰艇,据守海防、南定、河内、海阳、山西各处,又多为浅水轮船,加之炮利、火枪灵巧,河套环绕,水陆相依,最为稳固。而清军的后膛快枪既少,而且缺少子弹,操练又不能讲究。二、兵士素质不如人。清王朝绿营募兵多来自兵户和社会平民百姓,防勇虽多,但却是乌合之众,有的连洋枪都不知道怎么打。而法军从将帅到兵士,平日训练有素,临阵步伐严谨,而且许多人文武双全:他们遇河则用小船搭浮桥;临阵受伤将士虽说断肢折体皆能医治如旧。三、情报传递不如人。法军用电线以通军情,相隔虽远,瞬间可达;中国除刚刚架设的广州至龙川军用有线电报外,滇省及关外除驿站一站一站地传送,贻误军情……”
岑毓英接着说:“基于这些思考,我们坚定了统兵出关援越反抗法的信心和决心。毓宝弟,大哥我可能先率兵援越,过后你才募勇而至。”
此刻,岑毓宝以军事家的特有的嗅觉对岑毓英、覃修纲、岑宏蔚等人说,“中法之间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我军远戍越疆,未敢启衅挑战,惟靠刘团为屏障,若不通力合作,任其侵袭,肯定导致一厥不振,更加费事。因为:法人自上年三月占据河内以来,将旧王府修在内城,并在城外添筑土垒、石营,环扎木栅,开挖长壕,遍埋地雷,层层严密为坚守计,攻之猝不能拔,徒伤精锐。刘永福久经战阵,其于避坚攻瑕,避实击虚之论,闻之已熟,故前此久驻怀德,不肯骤攻河内,只诱敌出战,屡挫凶锋。现在欲责成恢复,恐非刘永福一军所能办办到!”
岑毓宝抚摸着那撮浓厚的胡须,正等待大家发表看法,可覃修纲、赵藩、李凤书等都把目光都集中到岑毓英身上。
岑毓英知道,他们都在期待什么。于是心情沉重地说:“越南与云南唇齿相依,现如今法军侵犯越南,如果说越南无法抵御,那就大局悠关。刘永福一军,虽说屡获胜仗,当不因法国议和稍显退却!眼看国家和民族即将受到西方列强的蹂躏,作为云贵总督,我岂能坐视不管?!”
岑毓宝感叹道:“大哥,外国列强侵我中华,这是大是大非问题,不可失我民族气节。”岑毓英站起来,激动万分,说:“好,毓宝弟,民族气节!民族气节是个好东西。因此我万死不能辞其咎,我要请求统兵出关抗法!”
覃修纲和李凤书都惊讶地起来,问:“您?您知道自己是多大岁数了?”岑毓英答:“我年岁是老了些,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兄弟,你我想想:法人为何入侵挑衅越南?其实不然,他们胃口很大,一旦攻克越南北圻,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云南。”
覃修纲:“英哥,您所说的就是为弟所思虑的。可是军机处、总署及皇太后会同意么?”
岑毓英:“明代岑氏前辈瓦氏年逾六旬尚代年幼孙儿率兵到江浙沿海征剿倭寇。我身为八尺男子,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法国人在邻邦寻衅而无动于衷?现如今,人人同仇敌忾,个个义愤满腔,民威可用!”
“岑彦帅,您对越南战事如此关注,真乃忧国忧民,舍生忘死。”李凤书赞叹道,“您要是统兵出关,下官愿效犬马之力。”
此时,那劳人岑烟霭拿着一封信前来向岑氏兄弟禀报:“远在那劳老家的岑毓琦、表弟岑毓光给岑毓英、岑毓宝写信,说:待大哥三哥进入越南后,我俩就相机行事,率兵勇前往助大哥一臂之力。”
五月十七日,福禄诺交给李鸿章一份节略,通告法国已派巴德诺为全权公使来华会议详细条款,并单方面规定在越南北部全境向中国军队原驻地分期“接防”的日期。李鸿章既没有肯定同意这个规定,又没有明确反对,也没有上报清朝中央政府。
“一八八四年六月二十三日,法军突然到谅山附近的北黎(中国当时称为观音桥)地区接防,无理要求清军立即退回中国境内。”岑毓宝接到探哨的报告,“中国驻军没有接到撤军命令,要求法军稍事等待,法军恃强前进,开枪打死清军代表,炮击清军阵地。清军被迫还击,两天交锋,法军死伤近百人,清军伤亡惨重。”
“此事件史称‘北黎冲突’或‘观音桥事变’。”岑毓英十分沉重地,“法国以此为扩大战争的借口,照会清政府要求通令驻越军队火速撤退,并赔偿军费两亿五千万法郎(约合白银三千八百万两),并威胁说,法国将占领中国一两个海口当作赔款的抵押。清政府虽然认为这是无理勒索,但仍派两江总督曾国荃于七月下旬在上海与巴德诺谈判,以求解决争端。谈判没有结果,法国重新诉诸武力。”
此时,法国已将战火扩大到中国东南沿海,在派巴德诺与曾国荃进行谈判的同时,继续制造事端,再次挑起战争。从一八八四年五月《简明条约》签订前后法军攻击基隆起,到一八八四年八月马尾海战结束为止,为中法战争第二阶段,主要在中国东南沿海进行,越南北部陆上战争也在继续。
法国将它在中国和越南的舰队合成远东舰队,任命孤拔为统帅,乘机分别开进福州和基隆,一方面胁迫中国接受法国条件,一方面准备随时发动攻击,占领这些口岸。八月五日,法舰轰击基隆,强行登陆,中国军队在督办台湾事务大臣刘铭传统率下顽强抵抗,使法军不得不退回海上待机再举。随后,法国议会授权政府“使用各种必要方法”使中国屈服,法国政府拟定新条件向中国勒索,要求赔款八千万法郎,十年付清。清政府没有接受。因而导致中法外交关系的正式破裂。
八月二十三日,法国以先期驶入福州马江以内的优势兵舰向中国船舰猛烈攻击,中国水师仓卒应战,顷刻间,战舰十一艘或沉或伤,官兵殉难者近八百人。法舰又炮轰马尾船厂(福州船政局),将其击毁,并连日对马尾至海口间的岸防设施大肆破坏后驶出闽江口,集结于马祖澳。
自此战火延至中国本土,八月二十六日,清王朝颁发上谕,谴责法国“无理索取兵费,恣意要求。我中国不得不先启兵端!”接着命令陆路各军迅速进兵,沿海各地严防法军侵入。
这道上谕实际上是对法国侵略者的宣战书。
事实上,早在俄国出兵占领新疆伊犁的那一年,法国军火商堵布益就乘船探测了发源于中国云南、流经越南入海的红河航道。堵布益回到法国后就向法国海军部建议说:“我国可以占领越南,开辟一条从西贡直达中国云南的新航线,在那里发展我们的利益。”
法国政府采纳了堵布益的建议,强迫越南阮氏王朝签订条约,强行占领了西贡地方。从此以后,越南南方成了法国的殖民地。两年后堵布益又率领一支远征军,强行进入河内地区。接着法国又派法军将领安邺率领150多名士兵支援堵布益,打算彻底消灭越南。越南阮氏王朝无奈,只好向驻扎在红河上游的黑旗军刘永福救援。
岑毓宝早就听说了,刘永福,字渊亭,本名刘义,一八三七年八月十一日生于广东钦州府(现属广西)防城司古森峒小峰乡的一个贫苦农民家中,后迁居广西上思州平福新圩八甲村和隆州柜口村。刘永福自幼贫穷,家徒四壁;颠沛流离的生活磨练了本来天性纯孝的刘永福,使他成为一个极具刚直骨气的人。二十岁的刘永福常常思索:“大丈夫不能为数百万生灵造福,已觉可羞;况且自己连日夕吃稀粥都难以维持,又谈何郁郁久居呢?”最后干脆拉些人到外杀富济贫,后来成为广西天地会的头领,同治四年起义,受清王朝镇压而失败。倔犟的刘永福靠自身的勇谋,率二百人出镇南关(今友谊关),在中越边境保胜一带,开辟山林,聚众耕牧,号“黑旗军”(以七星黑旗为战旗)。不久,这些黑衣黑裤的队伍发展到二千多人……刘永福的这些经历,岑毓宝早已认同了,他经常说:“虽说我们的经历不同,但对于我们来说,刘永福既是桑梓,应该说是同仇敌忾的。”
法国又派法军将帅安邺率兵攻陷河内、海阳、宁平、南定等城,越南阮氏政府派北圻统督黄佐炎邀请刘永福的黑旗军协助抗法。希望刘永福能够来到河内,与安邺领导的法人对垒。
刘永福接到阮氏王朝的请求后,立即率队出发,翻过宣光大岭,进入六安州,与越军会合,来到河内城外。安邺得知刘永福部队到达城外的消息,不以为然说:“刘永福有什么了不起!我军武器装备精良,纵然他作战骁勇,每战冲锋陷阵,我们都无所畏惧。”而堵布益则比安邺了解中国,说:“这个刘永福可不简单,千万不能轻敌。”安邺并不理会,撇了撇嘴,说:“那好,传我命令,趁刘永福部队初来乍到,我们先向他发动攻击,先下手为强。”
午后,安邺的法国兵突然冲出河内,扑向黑旗军。刘永福望着冲过来的法兵,右手举起七星旗,向后一挥,再向两侧一摆。霎时,黑旗军哗啦啦向后退三百多米,然后有条不紊地分到两侧。法兵呐喊着向前冲来,没有冲出两百米,猛然听到一阵鼓声,黑旗军从两侧杀来。法兵顿时乱了阵脚,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刘永福举起黑旗向前一指,黑旗军呐喊着,像潮水突然开闸一般,倾朝翻滚杀向前,法国兵见黑旗军个个英勇善战,转身逃之夭夭。枪声、杀声,刀光剑影,黑旗军把法国军队打得大败。法军逃回到河内城外,争着进城,挤压成一团。安邺大声命令:“不要拥挤!不能拥挤!!混蛋,再挤,我开枪毙了你们!”然而,任他喊破了嗓子也无济于事。见大批黑旗军冲杀过来,安邺心想:“上帝啊,逃生要紧,我也得赶紧去挤了,先进去城内再说。”于是乎,他顾不上喊话了,转身从高处跳下,向河内城门逃去。
就在安邺跳下的一刹那,黑旗军先锋队吴凤典早已设伏了,此时此刻,吴凤典举枪瞄准,砰的一枪,打死了这个亡命之徒。
越南阮氏王朝与中国清朝一样,对洋人又恨又怕。他们害怕黑旗军的胜利招来更大的麻烦,便悄悄和法国谈判,签订了盟约,规定越南由法国保护,允许法国船只进入红河。
岑毓宝对覃修纲、岑烟霭、季国清说:“刘永福因率领吴凤典毙了安邺的命,成了威振中越边境的‘刘黑旗’!得到越南国王授予刘永福三宣副提督后,让他辖宣光、兴化、山西三省,在保胜设立税务局,建立了十州根据地。”
覃修纲、岑烟霭和季国清他们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听后都表示自己的观点、看法……
一八八二年法国扬言要为安邺报仇雪恨,再次发动战争,企图打通红河航运道。第一阶段是派人给刘永福送了一百万两银子,条件是请刘永福让出红河上游流域。刘永福哈哈大笑,指着银子说:“这银子是一百万两?”来使说:“其中有金银财宝,价值一百万两,只多不少。”刘永福掀开箱子,拿起一颗硕大无比的珍珠看了又看,接着问:“请问,你们法国还有多少银子?”使者不解期意,瞪着眼傻呼呼地问:“您是嫌少?我们还可以再加。”
刘永福慢腾腾地说:“我是说,把你们法国所有的金银财宝都搬来,我也不让步!”
使者碰了一鼻子灰,带着他们的金银财宝灰溜溜地走了。
就在刘永福再次整治黑旗军的时候,在保胜一带出现了许多传单,上书写有:“谁能捉拿住刘永福,赏银一万元。”
原来,这是法国人见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面对黑旗军全体指战员,刘永福拍拍胸脯说:“你们知道不?法国人悬赏一万两金银子要捉拿我。说真的,我并不值一万两。他们买的不是我,而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你们说,我们现在该如何办?”
黑旗军兵士们高呼:“把法国人赶出去!或者消灭他们!!”
法国在越南的节节胜利,越南阮氏王朝不得不再次邀请刘永福率领黑旗军抵抗法军。刘永福立即率军南下,与越南将领黄佐炎配合作战,把法军赶回到河内。
连续几个晚上,岑毓英岑毓宝兄弟俩边吃喝边谈论越南的烟瘴问题。岑毓宝说:“据说越南是一个烟瘴盛行的地区,其北部和中部(即自秦朝起曾入中国版图千余年的交趾)一带是历代著名的瘴疠之乡。”岑毓英边抽水筒边说:“那是因为地处热带、亚热带,气候炎热,多雨潮湿。密林中厚厚的落叶层和众多鸟兽昆虫的粪便和尸体,在高温潮湿的环境中沤积、腐烂、蒸发,产生出一种对人体有害的气体。”岑毓宝边喝御寒酒边说:“更因为这种气体在通风不畅的情况下久聚不散,越积越多越浓,它似烟非烟,似雾非雾,有时会蓬勃地持续升腾而迅即弥漫于山野峡谷间,使接触它的人快速受害致病,这就是被人们称为‘毒雾’的瘴气(因越南北、中部瘴疠致死者特别多,又限于当时医疗条件和医疗水平的低下,患了严重的瘴气病,就等于得了绝症,患者必死无疑,故人们把瘴疠盛行的地方称为大法场或鬼门关)。因而咱俩必须有御寒的酒。”岑氏兄弟都记得有首《入鬼门关》的诗:
昔传瘴江路,今到鬼门关。土地无人老,流移几客还?
自从别京洛,颓鬓与衰颜。夕宿含沙里,晨行冈路间;
马危千仞谷,舟险万重湾。问我投何地?西南尽百蛮。
“诗中提到了久已著名的瘴气,指出了历来经此南行的流放者多无生还的事实,还把此行的投宿处看作是人不宜居的鬼蜮之地。越南北部和中部一带向被人们视为传说中阴阳交界的关口,有‘十人去,一人还’的谣谚。”岑毓宝把御寒酒杯递给岑毓英,却被大哥以不胜酒力而推辞。岑毓宝摇摇头,他担心已经55岁的岑毓英大哥受不了瘴气……
一八八三年十月二十一日岑氏兄弟接到军机处谕令:
法人既与越南立约,必将以驱逐刘团为名,专力于北圻,滇桂门户岂能肆意侵袭?!现经总理各国衙门照会法使,告以越南久列藩封,历经中国用兵剿匪,力为保护,为天下各国所共知,今乃侵凌无已,岂能受此蔑视?
就在此时,岑氏兄弟接到参将张永清禀报:探闻河内又添到法国王牌兵一千五百名,声言五千人,专侯六画法官一到,就马上攻打山西、北宁。
同时,岑氏兄弟派去越南侦探敌情的兵勇前来禀报:“法人于十一月十八日驶兵船数艘停泊在海阳的栖江,十九日又有七八百名法兵占据清河附近的清庵、清光等社,二十五日袭击兴安省城,将该省巡抚押送河内,二十九日又派出四艘兵舰驶抵海阳,向驻扎在平均社的北宁、义勇等营施放大炮,接着又派遣二千多法兵到左凤上岸耀武扬威……”岑毓宝发誓:“倘若法兵胆敢侵扰我军驻扎之地,我谨遵军机处此次谕旨,惟有开仗,不能坐视。刘永福一军,前经屡挫敌锋,开仗以后,滇桂防军,皆可明与拒敌。我们以军旅起家,当此强邻侵犯之时,誓当驰驱效死。”
十九、桑梓殷实,和衷共济
中法越南战争爆发后,法国派遣交趾支那舰队司令李维业率侵略者入侵越南,并再次攻陷河内,企图用武力打通红水河,驱逐黑旗军。41岁的六品京官唐景崧(字薇卿,广西灌阳人,同治4年进士,选庶吉士,后改吏部主事),于一八八二年七月为了说服捐二品封典越南三宣副提督刘永福抗法,不顾自己位卑官小、人微言轻,毅然向军机处疏请。八月初五日,唐景崧接到内阁谕旨:
吏部主事唐景崧,著往云南,交岑毓英差遣委用。
“我上疏请入越南,却命我去云南,大概是认为云南与越南毗邻,刘永福在保胜,靠近云南,命我到云南去,未尝不是暗寓用刘之意?”一个月后,唐景崧给新到任的云贵总督岑毓英写了一封信,叙述上谕有派自己到越南联络刘永福的意思。
唐景崧等人于一八八三年四月抵达越南,在山西省了解到毓英曾于数月前暗中资助一万两银子给刘永福等情况后,说:“在下这次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是专门为你策略一个不朽之勋。现在越南已成法军砧板上的鱼肉,国事糜烂,假如你能以保胜、十洲为根据地,把守住山西这个北圻的大门,依你往昔在北宁、太原、谅山、高平、宣光、兴化各省的声望,只要你发一纸命令,这些省份就会归附到你的旗下。然后,收罗从关内流亡出来的小队豪杰游勇,选取越军中的精华,改编成强大的营伍,以7省的财力物力为后盾,据北图南。事成,你便是个虬髯客式的英雄,事不成也不失为一个保卫中华边疆的豪杰,不管结果怎样,你的英名都将流芳万世。”
刘永福犹豫不决,还说:“云南唐炯曾对自己说,只要我固守保胜,法兵来时再打,不胜则卷旗进入云南,他可以保护我。”
唐景崧冷笑道:“所谓功名,有功而后才能有名,你看着国家有难而坐视不动,无功无名,哪个会看重你黑旗军?事败才投向中国,人家会收留你么?就算唐炯愿意保护你,他又能在云南做一辈子官么?所以说,株守保胜绝对是下策!用兵之道,先发制人为上,只有主动进攻才是出路!”
刘永福进军丹凤,而后进扎怀德府。四月初,刘永福派出小股营伍偷击河内法军,并到处张贴告示,用充满侮辱、蔑视的言语,试图激怒法人,引法军出城决战。
“家喻关距兴化城三十里,距山西属地临洮府三十里,省城九十里;地处要冲,必须安排重兵驻守,以便于接应兴化各营战事。而兴化城外东北面,靠近红江、沱江和三岐江(即宣光河),其对面即是屯鹤关,河以内就是临洮府。现红江水浅,法寇轮船难上;若是水涨,法寇兵轮上驶,炮弹可及城中,防守极不易。而沱江,法寇屡次强行过渡,均被我军击退。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岑毓宝对雷应山等人下令:“总兵雷应山、副将王用梅、参将李凤祥、杨载春,你们四营分别驻扎家喻关各处;总兵马柱带副将王茂林、参将赛春、马维骐、游击段发科四营,开赴兴化,配合记名总兵丁槐所部六营,择要防守。”
岑毓英于十二月十一日抵达保胜,行辕就设在一座关帝庙内。地方不大,毓英每天就在庙内大殿上召见部将,接见越南官员。
此时,王德榜在湖南永州招募的8营新军,将到龙州,而法国军队已经水陆并进威胁北宁,大战爆发在即。岑毓英经与唐炯面商,才知道局势不妙,于是星夜讨论决定,岑毓英说:“现在据记名总兵丁槐、参将张永清等禀报,他们已在兴化城外扼扎防堵。主事唐景崧所带兵勇,自山西退至兴化,也于十二月初绕道撤回北宁。南将刘永福驻扎在兴化,大炮全行失落,各种小枪也遗失许多。”唐炯告诫岑毓英:“兴化上游的清波、夏和等县,教民纷纷叛乱,文报几乎阻塞。”岑毓英只能说:“叮嘱丁槐等多方预备,严密驻守,又派知县李艳枝等二营往清和、夏波驻扎安民,并分给刘永福快枪和子弹,进行营伍整顿,令其严束所部,恪遵纪律。”稍许岑毓英又交待部属,“必须通知越南官员:革除苛政,收拢民心。等总兵马柱等各营到时,我岑毓英即亲往兴化一带,查勘布置。一有头绪,即由兴化旁出宣光,督促提督吴永安等,相机前进,并与广西抚臣徐延旭联络会商,和衷共济。”
“关于滇军与刘团共事,须得两军信服之员,驻扎调和。”唐炯用征询岑毓英,“我唐炯拟将你毓英的胞弟、二品顶戴分省补用道员岑毓宝调来,协同照料。”
“感谢!”
唐炯接着对岑毓英说:“现在,我们兵单器乏,何以应敌?”
“兵单器乏,何以应敌?”岑毓英顿了顿,回答:“必须让我们的兵士们兵精器利、士饱马足,才能可战可守。”毓英最头痛和关注的正是枪炮问题:“我已经电告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大学士两江总督左宗棠,由津沪两局接济滇省格林炮4尊,十三响十七响快枪2000杆,炮弹40万颗,已经运到,正济急需。惟码子尚少,每枪仅分得200颗。”
唐炯:“岑督,你不是从福建带来士乃打快枪1000杆吗?”
“是,但码子也不多啦。现在防务吃紧,法兵每战动辄三五昼夜,恐怕因枪炮缺乏贻误战机。我只能仰恳天恩,敕下直隶、两江总督,由津沪、两江再拨发十三响十七响快枪码子200万颗,士乃打快枪码子100万颗,迅速拨给滇军应用,以固边疆!”
岑毓宝等到唐烔回到昆明后,得到大哥的通知,好在他平时招募的岑增福、班相贤、班相佐兄弟俩和韦国良(那劳人)、黎东城(西平平寨人)、岑凤祥、岑熙祥、岑熙青(西平者革人)、岑宏芳(那劳那沙人)、岑熙岗、岑熙秀、岑熙茂、岑熙荣、岑熙辉、岑熙峰六兄弟(那佐俄沙人)、颜启华(西林八达东街人)、季国清(那佐龙滩人)等等老乡,能够一呼百应,几十个年轻有为的民族兵士便跟随岑毓宝援军越南。
腰捌马克手枪、肩扛长统枪杆子和那把马骨胡的岑毓宝,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保胜关帝庙。岑毓英知道,岑毓宝的爱好广泛,是个对马骨胡和枪支有着特殊爱好的人,他常常随身携带有关枪支论述的书籍。现在岑毓宝就随身携带一本《手臂录》卷之一(吴殳著),该书让岑毓宝对枪支有更深刻的理解,同时也增加了自身的技术应用和革新。
战斗空隙,岑毓宝拿出《手臂录•卷之一》,他指着“枪根说”对季国清、岑毓茂等人说:“‘枪根说’是这么解释的:世人只知道使用枪头,而不懂得使用枪根。殊不知,这是对枪支技艺的虚浮。根、腰、胸、头四处者,犹如树之有根干枝叶,舍本而逐末,可乎?敬告之法,用我之枪根,以制我之枪头,乃用我之枪头,以制彼之枪根。千变万化,尽其中呢。所谓以我枪根制我枪头者,何也?枪头远而在外,苟不有以制之,则如跋扈之将,不为我用。故必思所以制之,制之有二道:一者器制,一者势制。器制者,根重大而头轻细,其身如铁硬,故运用如弹丸之脱手。势制者,如头在根上,则根在下;头在左,则根在右,其易知者也。惟头在中而根在下,其理元微,何也?来枪中平,变态繁多,我革之也,必使枪根略低,令枪胁着彼枪胁,而下枪头直压其前手,则彼无能变换。”
岑毓宝喝了一口酒,念:“杨家枪长沙家枪长而又软,不能压其头,器制之道先失,则势制之道无所托以行之。是以粗浮不足观也。所谓用我枪头制彼枪根者,何也?用我之枪,理如种植,以根为本,以叶为末,破彼之枪,理如伐树,芟其枝叶,劳而罔功,一斫根柢,则立僵矣。盖世人之枪,戳则用直力,革则用横力,横直之力,分而不合,故枪法破碎沾滞,不能圆通。真如不然,戳中有革,革中有戳,力之直也能兼横,力之横也能兼直,其用枪尖,如有钩者然,能于彼掌中穵而去之,艺技至此,惊犹鬼神矣。”
“枪之实际,守则见肉分枪,攻则贴杆深入。见肉贴杆,四字心传也,失此即为伪学。然此正法也,正而无变,其用不神。”岑毓宝翻到《手臂录•卷之一•》的闪赚颠提,说:“故闪赚颠提贵焉。变而贴杆者,闪赚、圈手、腾蛇等是也;变而不贴杆者,颠提、滴水、认针等是也;更有大远于杆者,则为拖刀骑龙等……峨嵋意不在此,折冲樽俎,不战而屈人之兵,真如亲受之普恩,而敬岩与之暗合。”
岑毓宝再翻到《手臂录•卷之一•》的短降长,说:世人轻言以短降长,余不敢言,又不敢不言。不敢言,为其无万全必胜之道;不敢不言,为其有不得已而用之之时。夫我枪九尺七寸,彼枪二丈四尺。若彼单杀手来,我可一革竟入;若彼半虚半实而来,我欲拏拦,则烦动自摇,欲竟进,则彼枪正活,岂有万全必胜之道?至如两阵相遇,事不容已,则亦有降长之法焉。此无他,拼命得活而已。盖长之所以制短者,用其虚也;然远则可以用虚,近则不得不实。我直进迫近彼枪,使彼不得不实发,实发则不过单杀手,我可以一革竟入矣。迫近彼枪,乃田州土司瓦氏女将双刀降枪之法,而余移之于枪者也。虽然,此时彼实进,则我幸矣;若彼能虚退,何有万全?但两阵相对,必无虚退之枪耳。
岑毓宝边说边搬弄那杆长统枪支,令班相贤、班相佐、韦国良、黎东城、岑凤祥、岑熙祥、岑熙青、岑宏芳、岑熙岗、岑熙秀、岑熙茂、岑熙荣、岑熙辉、岑熙峰、颜启华等老乡目迷五色,目瞪口呆。
岑毓宝曾经面对越南地形做出分析研究:“这场中法越南战争,其实是一个依附国之间的战争。因为在历史上,越南一直是中国的属国,虽然这种附属国地位与自领制国家之间是有非常大的区别,但在形式上反而给人一种相同的感觉。”
“如果说越南一直是中国的附属国,但他本身是自治的国家,国内的国王虽受清朝的册封,但实际并不受清朝的支配,而且完全不受清朝的控制。”西林县西平人黎东城说:“历朝历代都有他们进攻中国的事件发生,特别是当中国走向没落的时候,更是如此。”
“另外,虽然越南是附属国,但实际每年进贡的少,而赏赐的多。”班相贤插话。韦国良接着说:“这是由于朝廷皇帝非常享受海内称颂万国来朝的感觉。”
岑毓宝有感而言:“所以,说白了中国对越南并没有什么经济政治方面的需求。而法国就不同了,他们要求越南依附于法国,是有非常大的经济需求的,总体是想通过控制越南的政治,继而发展法越之间的经济,而达到利益目的。”岑毓灵:“另外越南位置特殊,等于是中国的陆路南大门,估计法国正是看准它特殊的地位,所以想效法英国占领香港的方法,以越南作为跳板,进而进入庞大的中国市场。”
岑毓宝:“法国要求的保护国地位与中国要求的宗主国地位,从本质上是有区别的,中国要的是虚荣,而法国追求的是利益。也可以说,法国全国并没有真正的决心要在远东见个真章,对于越南也并没有领土要求,只是利益方面的考虑。”
“其实早在鸦片战争之后,林则徐就曾表示过,真正对大清有领土要求的,只有俄罗斯。”热烈的交谈声音引起了岑毓英的兴趣,他也在百忙中过来:“依我看,真正对中国有领土要求的,也就是俄罗斯和日本,泰西诸国即没有占领的想法,也没有治理的能力,他们要求的,只是经济方面的,他们只不过是要求中国及东南亚各国的门户开放而已。”岑毓宝见大哥也产生兴趣,就干脆利落地:“前期要求各通商口岸进口鸦片,以改变长期以来中国的对外贸易顺差,后期则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势力范围的争夺。”岑毓英:“所谓的势力范围,还是出于经济考虑,不是要治理这些势力范围,而是希望别国不要染指这些地方罢了。”
岑毓宝指着越南地图对岑毓英、岑烟霭等人说:“越南是一个狭长的临海国家,但偏偏北部依靠着我国的云贵。可以说,越南只要有战事,他们的国家根本无法抵抗,特别是遭对方在海上打击的时候,狭长的地域是根本无法抵御船坚炮利的舰队。但它本国地利沼泽和泥潭较多,热带雨林分布,并且依靠中国云贵十万大山,这种地理环境,想要全歼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法国对越宣战无疑就是对中宣战,因为越南一有战事,平民或者士兵自然就躲进深山老林十万大山,歼吧,就要深入中国云贵;不歼吧,对方打你个回马枪。再加上沼泽泥潭热带雨林,深陷泥潭也就变成了很有可能的事情了。”
“但是,为什么要打这场战争,这场战争我们争的是什么呢?”岑毓宝看看众兵士,像自问自答:“宗主国吗?宗主国是什么?是朝贡?是地位?是荣誉?是万国来朝?”岑烟霭答:“是万国来朝啊!”岑毓宝:“以现时清朝之国力,还要争这个万国来朝吗?”
一一部署就绪后,岑毓英才下决心让岑毓宝来接见刘永福。
刘永福率亲兵营,由唐景崧陪着于正月二十二日抵达家喻关。当地民众听说刘永福来临,奔走相告。岑毓宝看到此情此景,感叹道:“越民只知有刘永福而不知国王,看来黑旗军在北圻深得民心,名声在外啊!”
面对如林的刀枪,刘永福很不在乎,在人们的注目下,率带营伍直径向家喻关衙门走来:四个旗手擎着四面黑旗走在前面:一面篆书“刘”字帅旗;一面“三宣提督军务”旗;一面七星旗;一面八卦旗。
身材修长、高颧尖颌、两目深陷、目光凌厉、青帛裹首、身穿黑色窄袖短衣、黑裤过膝的刘永福,骑一匹黑马紧随四面大旗之后,一边频频抱拳向狭道欢迎的家喻关的父老兄弟致意。
前营督带黄守忠、左营督带吴凤典、师爷黄焕中及管带刘成良、刘文谦、叶成林、魏名高等,头缠青帛,身穿黑衣,腰佩十六响或十三响手枪,骑马跟在刘永福后面。其后是二百名洋枪队、二百名铜炮队、一百名大抬枪队,只听牛角号声轰鸣,马蹄声脆,步伐整齐一致,显示出一种黑色的威武。
刘永福一见岑氏兄弟,抢前几步,就要行下属礼,道:“岑彦帅、毓宝道员,渊亭有礼了。”岑毓英连忙扶起刘永福,说:“渊亭提督不必客气,臣早闻大名,今日相见,乃三生有幸。”
刘永福边走边说:“岑彦帅,毓宝道员,永福系广东钦州人,托身越之保胜十数年,承蒙朝廷大恩大德及岑彦帅及毓宝兄弟的屡次致函激励,并给予永福鼎力资助,不胜感激。今日特来聆听岑彦帅、毓宝道员和唐主政大人教导。”
“渊亭提督,你现在有多少人?”
“3200多。”
“编不了多少营。”岑毓英看着毓宝道员和唐景崧问:“你们看呢?”
“渊亭兄在上谕上称为‘刘团’,认作团练,而边臣的奏折上称他为‘南将’,现在要正式改编为官军,这是景崧早就跟渊亭兄谈过的。”唐景崧答。
岑毓宝长揖相答:“‘一战而法驸马安邺授首,再战而李威利分尸。’渊亭提督因成功抗击法国的侵略而名闻中外。却因山西失手,损失惨痛,士卒离心,逃亡不少。”
岑毓英接过话茬儿:“我岑毓英已于上年底与粤桂当局联衔上奏军机处,为黑旗军出力及阵亡将士奏请奖恤,其中对渊亭提督拟请以副将尽先补用,并赏给勇号花翎。朝廷也于一八八四年正月十六日旨意军机处‘著暂行存记,候旨施恩。’军机处正式承认和接纳你刘团了。”他举起酒杯向同桌人致敬。岑毓宝放下酒杯后,说:“目前最紧要的是:一、整顿改编黑旗军,汰弱留强,编制营头。拟共挑成十二小营,每营375人,并申明纪律,不容剽窃掠夺。二、发给粮饷,以资静定,以收民心。三、所需口粮,除滇省按月给银五千两外,不足部分由恩赏十万两内分拨。”
“若有不足,我岑毓英再会商广西巡抚徐延旭,奏请天恩给予接济。”
刘永福一听,立即单膝下跪,双拳一抱:“多谢岑彦帅、毓宝道员的恩请和恩施,永福甘捐顶踵,以报朝廷!”
岑毓英因为战略防御需要而带领唐景崧等出去视察了。
数天后,岑毓宝对刘永福说:“渊亭提督,你我一道筹议进攻山西事宜吧。” 岑毓宝喝了一口御寒酒,说:“现探闻法寇正集中兵力攻打由援越之桂军驻防的北宁,为了牵制法寇,以减轻北宁营伍的压力,我们已经叫唐主事代刘团下战书,迫使法寇知道即将开战,不敢远离山西,则北宁之患或许能稍纾。”岑毓宝递交唐景崧遵旨代刘永福写出约法寇会战书后,说:“如果法寇敢过江深入,则达到我军的目的。”
刘永福用鹰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岑毓宝,目光中流露出企盼。“我岑毓宝和刘永福既是桑梓,一致对法是我们共同职责!”
此后,岑毓宝、刘永福暗地派人到法寇占领的山西、河内、南定、海阳等省张贴,并督促黄佐炎、阮廷润、梁辉懿给黑旗军筹粮,黑旗军的军威、军心得到进一步恢复。
但法军将帅并不上当,他们早已探知:“自岑氏兄弟统兵到防以来,饬令将士将地营部署周密,而其所声称开仗,只是为了引诱清军。这就是岑氏兄弟惯用伎俩。”为了麻痹清军,于是放出口风:“二月初二日前往开仗!”其实,法军的主力却全部攻往北宁。
后来,岑氏兄弟分别收到刘永福的来信:“二月十一日辰刻,有法人兵轮五艘,板艇十多只,由芹驿关驶逼扶郎社,法人教匪合计四五千人,水陆并进,直扑防营。桂军管带翟世祥、陈得贵、叶逢春等抵挡不了敌人,率队退回六七里,法人追至桂阳县一带,幸黑旗军赶到堵截!桂军尚未驻扎地营,难御炮弹,拟依照滇军地营,可是缺乏钢筋和锄头,情况十分危急。恳请滇军分发应用,并派人前往指教。”
接到函告后,岑氏兄弟深感形势严峻。“地营规制”是滇军与白旗军在作战实践中产生的。那就是掘地为方坑,深浅大概五六尺,大小看地形而定,坑内四周密竖木头,高出地面约两个拳头,开枪眼,上面铺陈树皮枝叶,再铺盖泥土;再就是在地营之外挖土,开成曲折明槽,宽度不到两尺,约一丈就拐弯道。太宽则炮弹容易落入坑内,这样即便炮弹落到槽内,也只不过是一丈受损。明槽之所以能够保护地营,就是因为全军的人都在暗道里,恐怕不明敌情。地营三丈之外又用树枝进行伪装,里外三层,全部用藤子绑住,这种就是所谓的鹿角架构,以预防敌人冲击。再就是在地营几丈远的地方四周掩埋地雷。然后,做爆破城墙之用,此法安全性、隐蔽性强,后被双方营伍所运用。在一八七三年的建水一战中,被岑氏兄弟发展成高出地面尺余,用地道连接的碉堡式防御工事,这一创造性发展,使白旗军的西洋枪炮失去了作用,而且还能有效还击对方。
岑毓宝与岑毓英经过研究后决定派遣哨弁何自学挑带二百名兵士及钢筋锄头、火药等,于十四日驰援。接着又挑选二千名奋勇,交给记名提督吴永安、参将马维骐、游击映华等,由翰林院庶吉士段树藩陪同前往永祥、安朗一带,声援北宁。
岑毓英安排完毕,便带着岑毓宝到驻扎的文盘州拜会刘永福。
“刘提督,你的营伍在北宁失利后,损失惨重。现在你又协同扼守大滩、文盘一带,实在难得。”
刘永福问岑毓英:“你的骁勇和谋略,在下早就听闻。不过,军机处让你节制滇、桂、楚诸军,你怎么自愿放弃呢?现在又审时度势,全军退守滇境,难道你就不怕朝廷怪罪?”
岑毓英和刘永福的关系越来越不好,岑毓宝明白和理解其间的意思:刘永福看问题实在太尖锐了!不过,岑毓英哥是用老眼光去看新问题,总觉得心理上不平衡,以前说服教育悍将马如龙等都能相容是在滇省,而此时是在越南,刘永福却不买他的帐!
至于岑毓英哥哥,岑毓宝曾经跟他交流过:“老哥,您曾说过:能做到屈与伸,那就要求一个人必须看得长远,看得透彻,只有这样,其决策能力和行为能力才能提高到超过常人的水平。”岑毓宝转换推心置腹的口吻对岑毓英交流,“现在面临着的现实是:缺乏自信心是一件可怕的事,您我必须永远告别‘我怕’、‘我不行’或‘这事我可干不了’等话,勇敢地面对现实!为此,岑毓英坦承道:“我就是看不惯刘永福那鹰样的眼睛。不过,作为总督,我没能约束好自己的部属,是有责任的。”
岑毓宝已是不惑之年了,几十年前的往事,尤其是在那劳驮娘江和西平河交汇处那个水碾大盘石就在这乱石堆中游玩戏水的童稚的记忆,常常像滇池中的月影,在脑海中时隐时现。
“嗨——曾经‘母鸭无鞋空洗脚,公鸡有髻不梳头’的日子过去了。现在却是‘花翎冠绝至尊戴,谁敢不歌紫金台。文字狱从何说起,封口事恐怕犹在。苟且善良虽羸弱,岂因强权使人改。千里旷野蓄奔雷,终是自然雨中来’啦。”岑毓宝把这首诗歌编成山歌,边唱边来找刘永福,说:“刘提督,我大哥岑毓英这人挺牛的,他是认定了的事就九头牛也拖不回。不过他也承认自己的错误了,他说‘作为云贵总督,我没能约束好自己的部属,是有责任的’。哎,刘提督,既是桑梓,应该说是同仇敌忾。你说对不?”对于这种情况,岑毓宝不得不利用自己的性格和手段,除了苦口婆心劝说之外,还责以大义,甚至于言语相激,去感化和感染刘永福的血性男儿的性情。
好在刘永福是个讲大局意志的人,经过岑毓宝的软硬兼施,刘永福才答应拔队誓师,帮助岑毓英“共克时艰,完成抗法大业”。
纸桥败北后,法国并不甘心失败。一八八四年,法国派出海军司令孤拔的率领舰队,闯入闽江,扬言要占领福州;对停泊在马江的福建水师采取突袭,数分钟内就完全击溃,然后炮轰福州造船厂。法国一面在福建攻打中国海军,击沉福建水师的七艘军舰,死伤一千多人;一面在越南中越边境上进行挑衅。一八八五年二月,法军占领了中越边境重镇镇南关(今友谊关)。法军统帅尼哥里气焰嚣张,在镇南关前竖起木版,上面用汉语写出一行大字:
广西的门户,已经不再存在了。
法国人以为,通往中国的大门打开了,从此以后可以长驱直入,占领中国的南部后接着又乘势侵占了台湾基隆、澎湖等地。
法军的猖獗,激怒了边疆地区的中国军民。第二天,当地百姓就在关上书写了一行更大的字:我们将用法国人的头颅,重建我们的门户!
……
当岑毓宝他们一行受命前来扶助刘永福,为了尽兴,岑毓宝说:“我们也写个大风歌”:
大炮开兮轰他娘,
威加海内兮回家乡。
数英雄兮滇军哥,
得巨鲸兮吞扶桑。
西林那沙人岑宏辉、西林县西平区木顶人何农兴、那劳人岑烟霭等都认为唱得很不错,所以叫岑毓宝再唱。岑毓宝又随口呢喃:
天上闪电——
忽见天上一火链,好像玉皇要抽烟。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链。
岑宏辉、何农兴、岑烟霭等都鼓了掌,一定让岑毓宝再来一个。岑毓宝沉思许久,最后才又喃唱起来:
游蓬莱阁——
好个蓬莱阁,他妈真不错。
神仙能到的,咱也坐一坐。
靠窗摆下酒,对海唱高歌。
来来猜几拳,舅子怕喝多。
这些诗作是相当写实的,发自肺腑,真正贯彻了“诗言志”的方针,岑毓宝在援越抗法半路上,曾向老乡们宣称:“征服洋人,先从征服洋人的女人开始,给我们中国男人树立一个好的榜样!”
抵达刘永福营地,岑毓宝在刘永福的陪同下视察起防御工事后,岑毓宝对刘永福等人说:“兵书说:将军处事,考虑谋略冷静而幽邃,管理营伍必须公正而严明。不知军之不可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退而谓之退,就是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司三军之政者,则兵士就惑;不知三军之权而司三军之任,则军士疑。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这种就叫乱军引胜。而滇军眼下未能立足,饷也尽,势也孤。况且用兵之道,必使将识兵心,兵识将意,方能联为指臂。我与滇军共事多年,诸将之性情才具历来熟知。”
“自兴化到北宁,必经过三歧江,发大水时,法国的轮船可以由三歧江上至端雄府,游弋江中。”刘永福真诚地向岑毓宝讲述越南的地貌:“虽说小船难渡,文报也常被阻塞。假若绕走宣光,起码要半个月才能到达。”
岑毓宝接过刘永福刚刚喝过的御寒酒,咕噜地喝了一大口,动情地:“军情百变如云,不能遥制。另外,滇军与桂、楚各军口粮轻重、多少不同,一归统摄,相比之下,不免意存观望。我再四思考,与其贻误于后,莫若谨慎于先。”
“北宁防军共四十多营,兵马不为不多;经营防备也是时间不短了,况且徐延旭一再申明北宁并无警报。可是时隔不久,因敌势猖獗,竟然不能固守待援,实在是意料之外。”向来稳操胜券的刘永福,把北宁失守的后悔心情告诉岑毓宝:“北宁溃败,使滇军失去了犄角之势。我知道滇军初到,尚未站稳脚根,粮饷未济,军械未备,而和议尚无定局。天啊,黑旗和滇军该往何处去?”
“所以,我岑毓英大哥只能于去年三月底向清王朝历数自己请求统兵出关前的想法、出关后所遇到的重重困难。”
的确,越南军事,当年山西未失之前,本可设法挽救。所以岑氏兄弟奏请带兵出关,驻扎山西,相机筹办,岂料尚未启程,山西已失守。现在苦心经营两个月,才能把兴化防务部署就绪,犹望北宁兵多守固,与兴化联络支持可以力当敌冲。岑氏兄弟又奏请添拨协饷,增募勇营,分道进取,作为釜底抽薪之计。现在北宁、太原相继沦陷,道路梗阻,谅山一面情形如何,实难揣测。
面对岑毓宝,刘永福诉苦道:“至于兴化小城,紧接江边,江水一涨,轮船直抵城脚,敌轮所发的炮弹都难以抵挡。”
“现在最最关键的是,粮饷历来是维系营伍的第一要件,是军人的命根子。”岑毓宝感叹:“滇军日需粮米,系发价交南官黄佐炎采办,大半由永祥、广威各府运来,近因该处无兵驻防,教匪拦路抢劫,已不能催运。前奉旨敕北洋大臣李鸿章,拨发军火枪炮,由广东广西转运龙州,我两次派员前往接解,均因路阻,不能运来。续调滇军各营,滇西居多,皆相距二三十站,很难赶到。”
“是的,现在摆在滇军诸将领面前的,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刘永福认同了岑毓宝的话。
“面对重重困难,我们都能竭力固守。只不过粮饷军火样样缺乏,万难久支。”岑毓宝:“自法国派遣夏文、德理固先后到达越京,胁立和约,命令黄佐炎等罢兵议和,所收赋税,法越分用。”刘永福:“越南多数官员受到夏文、德理固的欺骗,自从北宁、太原失守后,黄佐炎他们各部都心怀叵测。”
“说实在的,越南战事如将倾的大厦,断非一木所能支。”岑毓宝边拨弄他那不离身的马骨胡,边说:“我和各位将领纵然力图捍卫、防御,即便幸获胜仗,法人断不甘心,势必大举报复,兵连祸结,漫无了期。现在兴化已没有半月存粮,转瞬江水涨发,烟瘴盛起,到时守不能守,退不能退。”
刘永福也心虚起来:“在我固不足惜,就怕有损坏了国家的利益,到时候怎么办?”
岑毓宝呼呼地喝着酒,说:“何况,这些将士都是身经百战,怎能轻易让他们送命?!如果现在全师趁机撤回,退守边境,尚可保全精锐!”
此时,恰巧岑毓英等人前来查看防御事宜,岑毓英一面命令道员毓宝和总兵丁槐、马柱等,激励各营兵士严密防御,并亲自带记名提督吴永安等前往缅旺边境布防。
岑氏兄弟审时度势地带领兵士挖三猛之山——开路!兵士们冒着烟瘴,自缅旺日夜开路至三猛……经过兵士的日夜奋战,只挖通三站,还不能直达三猛。
面对滇军的巨大伤亡,而且粮饷已缺……岑毓英和岑毓宝站在山头用千里镜极目四望,岑毓宝说:“已与法军相持一个月了,再这样打下去,恐损国威……嗨,难啊。”
就在岑氏兄弟苦心筹划之际,驻防宣光的副将陈安邦急躁地前来禀报:“法寇教匪已由太原窜逼宣光,意欲绕道清波、夏和,抄袭清军后路。”
历来成竹在胸的岑毓英和岑毓宝,此时也有点不知所措,他们知道清波、夏和教匪很多,北宁没有失守之前,尚勾结滋事;现在北宁失守之后,教匪越来越放肆猖獗。
岑毓英交待岑毓宝:“我必须亲自到家喻关,严督清波、夏和各营,防御于未然。惟兴化仅有半月存粮。”岑毓宝叹息道:“嗨——半月以来,因越官全部逃避,没有地方能够催运,况且话语不通,道路又梗塞,军心涣散,万分艰难。”
岑毓英,“刘永福所部十二营,除由滇省按月助银五千两外,其不敷之饷,皆仰赖粤省,由恩赏银十万两内发开支。我军该怎么办?怎么办?!”
粮饷,军械。军械,粮饷……从未见总督和岑毓宝兄弟如此焦虑的幕僚李凤书等人,也为岑氏兄弟捏把虚汗。被无米之炊所难倒的岑毓英岑毓宝暗想:“滇军越境千余里,在异域作战,地形复杂,情况多变,而且滇军通讯联络不便,加上粮尽饷缺。现在只能敌变我变,利用灵活的战术来决定自己的作战行动;而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因此,岑毓英经深思熟虑后果断下令:“滇军全师撤回边境保胜,力扼红江上游!垒垣练兵,等侯朝命。”自四月七、八、九日起,滇军快速回缩至红水河北岸……
岑氏兄弟第一次出关,历时四个多月,其中有三个月在关外,无功而返。如此,法军便不费一枪一弹轻易地占领兴化、宣光等城,北圻的大部分土地也很快沦入敌手,滇桂门户岌岌可危。
二十、亲情友情,孰重孰轻?
人的情感真是奇怪,来去匆匆的岑毓宝对于孤岛台湾却有着“割不断理还乱”的千丝万缕联系。岑毓宝接到带兵建筑大甲溪委员知府马世麟汇报:一八八四年闰九月中旬,法国远东舰队主力扑向台湾北部的基隆、沪尾(今淡水),清王朝急忙诏任前直隶提督刘铭传以台湾巡抚衔,督办台湾防务。刘铭传临危渡台,在广大爱国军民的支持下,取得了基隆保卫战的胜利,给侵略者以沉重打击:一八八四年八月五日,法舰五艘炮轰基隆,毁我炮台后登陆,约有法军四五百人被击退,双方互有伤亡。当时基隆军备情形:
岑氏兄弟留下的五尊开花洋炮发挥了巨大作用,其它数百尊土炮没有用处;炮台能独挡一面,敌人由旁攻击,土炮却因不能转变方向旁应而失去威力,港口没有我军的兵船,五百人的刘铭传军及澎湖潮普军两营,仅千余人。
值得一提的是,岑氏兄弟开山抚番的努力没有白费,在派员深入少数民族地区招安、开路的基础上,还积极做好屯弁缺额的工作。岑毓宝亲自调集考拔,咨部注册;同时加强训练归顺的少数民族青壮年,使之成为既能下地耕作,又能操枪打仗的战斗集体。这些番民在抵御外侮的斗争中作出了重要的贡献:抗法主要战场的沿海八县,番民居其六,汉民居其四。且因高山族人民敏捷、能战、敢死,被抗法将领们认为“可资其力以抗寇……务须格外设法招抚使用”。
基隆之战,清军虽获胜,但是刘铭传害怕法军再来攻,向朝廷请求支援:“臣兵单器乏,无法应敌,海外孤军,事机万紧,合无仰恳天恩,敕下南北洋大臣,并闽省督抚,迅速选拨能战兵轮十只,择将统带前来助战,以期驱敌出境,布置方能措手。”
清王朝接到刘铭传的电报后,立即指示南北洋大臣李鸿章、曾国荃及彭玉麟派轮船赴台,并增援台湾军火。八月二十三日,法国兵舰突袭了褔州船队,催毁“杨武”等七艘兵舰,船厂也被催毁。福建海军马江惨败,使台湾失去了隔海的犄角之势,台湾局势十分危急。刘铭传被迫撤出基隆之兵,使法军轻易占领了基隆。此后台湾战事呈胶着状态,法国的战略企图未能全部实现。但刘铭传在严酷的鏖战中又取得了沪尾大捷,法军受挫,败回海上,从此不敢轻易上岸,而是利用海军优势封锁台湾海峡,妄图切断大陆对台湾军民抗敌斗争的援助。到十月一日,法军海军司令官孤拔攻陷基隆炮台,刘铭传退至淡水。清王朝十月七日上谕军机大臣电寄李鸿章等“……台防紧急万分,必须赶筹接济。前调未赴各营,仍应设法前往援应。如兵勇未能立即启程,则先多运军火、器械前往求援。刘铭传就地募勇,亦可应用。令李鸿章、曾国荃竭力筹画,不惜重费,愈速愈好,总以保全台湾为主。”
“为了保全台湾,朝廷已用心良苦。”岑毓宝告诉岑毓灵等老乡,“但是救援不易,在此前后援台的兵力仅有湘淮勇四千余人,至于向外购买的洋轮分布在南北洋的本就不多。在朝廷三番五令下旨拨派后,李鸿章与曾国荃勉强派出,北洋本派出二轮快船,后因朝鲜日本滋事,又调回应急。”岑烟霭也说:“据说曾国荃派五艘快船援台,但在浙江海面遭遇法船,两轮沉没,另三轮困守海口,事后只在厦门一带游弋,因此并无兵轮调遣到台,一切军火仰赖民船运送。”岑毓宝边喝酒边接着说话:“三月中旬,渡台的清军700余人在澎湖附近被栏截,虽然刘铭传在大陆军民的支援下,获得了一些物资供应,对抵制法军的封锁有一定的缓解作用,但这种偷渡援台毕竟缓不济急,且损失过重,台湾的局势依然没有重大转机。次年法军用四船即轻易占领澎湖。”岑毓英说:“到十月二十三日,法国宣布封锁台湾西岸各海口,中国朝野震惊;陆路又有进犯滇、桂之意。”
进攻福建的法国海军司令孤拔听说法军在镇南关和谅山大败的消息后,急忙请求法国政府派兵支援;同时,索性率领兵舰闯入浙江三门湾,想打个胜仗来挽回法国的面子。舰队进入三门湾后,此时夜深月明,孤拔想窥探一下内地形势,就轻轻爬上桅杆。事也凑巧,岸上清兵炮台上有名兵士,月色中见有敌舰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兵士心想已经来不及报告了,先开炮轰击再说。说时急,那个兵士瞄准开炮了。那颗炮弹不偏不斜径直向孤拔爬上桅杆的舰艇飞来,轰隆一声,炮弹炸响了,那孤拔中弹,从桅杆上掉落下来,重重地摔在甲板上。等待法军将士来到,孤拔司令已经成为“上帝”的人了。
在抗击法军入侵的战争中,中国军队节节胜利,士气大振。可惜李鸿章却上书慈禧太后,说什么与法国人之战,应该是“乘胜即收”。于是乎,慈禧降旨,命令李鸿章作为全权代表,与法国驻华大使谈判,就如何“和谈”事宜。
一八八五年五月十一日,李鸿章在天津与法使福禄诺重开和谈,签订《中法简明条约》:
兹际人心摇惑,事故纷纭,大清国大皇帝、大法民主国,切愿两国彼此相安,永敦和好,因此议立简明条款,以为日后再立详细条约张本。
第一、中国南界毗连北圻,法国约明无论遇何机会并或有他人侵犯情事,均应保全助护。第二、中国南界既经法国与以实在凭据,不虞有侵占滋事,中国约明将所驻北圻各防营即行调回边界,并于法、越所有已定与未定各条,均置不理。第三、法国既感中国和商之意,并敬李大臣力顾大局之诚,情愿不向中国索偿赔费。中国亦宜许以毗连越南北圻边界所有法、越与内地货物,听凭运销;并约明日后遣其使臣议定详细商约税则,务须格外和衷;期于法国商务极为有益。第四、法国约明现与越南议改约条之内,决不插入伤害中国威望体面字样,并将以前与越南所立各条约关涉东京者尽行销废。第五、此约既经彼此签押,两国即派全权大臣,限三月后悉照以上所定各节会议详细条款。再,此约缮中法文各两分,在天津签押盖印,各持一分为据,应按公法通例,以法文为正。
《中法简明条约》得到了清王朝的同意,慈禧在上谕中肯定:各条均与国体无伤,事可允行。
消息传到越南馆司关后,岑氏兄弟吃睡不香,他们辗转反侧,怎么也不得要领。一夜,兄弟俩干脆坐而论道:“李公怎么搞的,这明明是……法寇以保护中国边境为名,意欲藉为瓯脱,屯兵观衅!”岑毓英拿着水烟筒,狠狠地吸了一口。岑毓宝则说:“嗨——据探报,五月十九日,有法寇教匪数百名,由山西至猛罗附近的驮夸社,经练中和带队迎击。五月二十八日又有法寇教匪数百名来到大力社,经刘仁豫伏兵截杀。”岑毓宝喝着御寒酒,把酒壶递给岑毓英,岑毓英没有接,但却接过岑毓宝的话茬儿:“李公呀李公,您这不是自欺欺人、强奸民意又是什么?列强欺凌当前,您还把列强视为上帝?!”
岑毓宝通过耳闻,一八七四年越南与法国在西贡签订《越法和平同盟条约》(也就是俗称第二次西贡条约),之后越南向法国开放红河,并给予法国在越南北部通商等利益。一八七五年,法国照会清朝政府,通告该条约,争取得到清政府的承认,从而排除中国在越南的宗藩国影响力。六月十五日,清政府复照,对所新订立的条约不予以承认。
“可以说,在最初发生冲突的时候,并没有中国人的身影,一直在法国在侵略越南,而越南方面在抵抗、抵挡不住的时候,被迫签订条约。”岑毓宝一口气说道:“一八八二年,法国政府命交耻支那海军司令李维业指挥法军第二次侵略越南南部,四月侵占河内城﹐进而以兵船溯红河进行侦察﹐直到河内西北的山西附近。次年三月﹐又攻占产煤基地鸿基和军事要地南定。越南则一再要求清政府派兵支援。”
“清政府鉴于形势变化﹐因为如果越南战败,则中法失去中间缓冲,将直接面对法寇,所以命令滇桂两省当局督饬边外防军扼要进扎,但强调‘衅端不可自我而开’。”岑毓英接着道:“五月十九日﹐刘永福率黑旗军在怀德府纸桥进行决战﹐李维业及副司令卢眉以下三十多名军官﹑两百多名士兵被击毙。法军被迫退回河内。法国利用李维业之死﹐竭力煽动全面的侵越战争﹐除增援陆军外﹐成立北越舰队﹐调兵遣将﹐积极部署。八月间﹐法军一面在北越加紧攻击黑旗军﹐一面以军舰进攻越南中部﹐直逼越南都城顺化。八月二十五日,迫使越南签订《顺化条约》,取得了对越南的‘保护权’。”
“直到此时,中法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双方都在全力部署,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直接面对,战争很有可能一触即发。”岑毓宝真诚地:“《顺化条约》签订后,法国立即禁绝了越南与中国的一切关系,并强迫越南撤退包括黑旗军在内的全部抗法军。”
原来,九月十五日,法国政府向中国提出了一个解决越南问题的方案,即划出一个狭小的中立区的办法使中国撤出驻越军队﹐承认法国对整个越南的保护国地位﹐并向法国开放云南的蛮耗为商埠﹐为法国打开云南门户。此方案被清政府拒绝,谈判毫无结果。这时﹐鉴于中越两国的特殊关系和法国侵越给中国造成的严重威胁﹐清朝统治集团内部以左宗棠﹑曾纪泽﹑张之洞、岑毓宝等为代表的主战派﹐力促朝廷采取抗法方针;但掌握清政府外交﹑军事实权的李鸿章却一意主和。清王朝最高决策机构举棋不定:在军事上﹐一面派军队出关援助越南﹐一面又再三训令清军不得主动向法军出击。在外交上﹐一面抗议法国侵略越南﹐一面又企图通过谈判或第三国的调停达成妥协。十月二十五日,法国东京海域分舰队司令孤拔受命为北越法军统帅。十二月初,决定向红河三角洲中国军队防地发动攻击。
岑毓宝面对大哥和众多老乡,大胆提出自己的对主战主和的看法、观点:“实际上,当时主战主和均有各自的依据,主战派是通过实力分析,认为当时有能力战胜法国,所以,决不应当避战,或者是畏战!”
“这样的事情在中国历史上,各朝各代都是有这样的传统的,有时候总觉得:为什么总是文官主和,而武将主战,似乎文官全是卖主求荣,而武将全是宁死不屈。”岑毓宝站起来,拿起自己的马克手枪,空对空瞄准,说:“很多时候武将并非内心主战,而是要表一种姿态。正像有人养狗,如果不能看家护院的话,那不就成了宠物了?特别偶然看了一场斗狗,才发现,狗儿当时已经咬败了,不敢再咬了。但当主人拉着它,不让它再咬的时候,它还犬吠不已。但主人就算把手松开,让它再咬时,它却就地扒下,不敢上前了。这才明白,武将主战有时候也是要表一种姿态,表明我不畏战,咬不过我也要咬,誓死效忠而已。”见众老乡睁大眼睛盯住自己,并稍稍交头接耳,便率真地表白:
“当然我并不是说左宗棠和张之洞是这种姿态,他们是出于当时兵力和国力的综合考虑,而认为此战不会败。而主和派呢?李鸿章等人,一直在强调放弃宗主国地位,不要管越南的事,全力发展洋务。当时李鸿章正在全力发展江南制造总局,北洋水师等军事现代化。”
岑毓英提出:“反过来我们再看,这场战争的目的,胜了,帮越南赶走了法国侵略者,我出力而越南享成果。败了,就什么事情都不好说了,决不是简单的割地赔款。要知道中国近代几次重大战役的失败,伴随的都是什么。”
“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时,割让香港,同时国内会匪聚众,起事不断,而太平天国和捻匪的作乱,就是由于镇压会匪而派生出来的,还有广东的大成国。其对中国近代的影响更是史无前例。”岑毓宝边喝酒边劝众老乡抬杯边说,“第二次鸦片战争失败,咸丰皇帝避难热河三年不归,结果终于死在热河。”
过几天,岑毓英又接到李鸿章于六月十六日寄予的密函:“此次议款之速,实因桂、滇各军溃退。越事已无可为,法提督调集兵船欲攻夺台湾鸡笼(基隆)煤矿、福州船厂,接济煤碳器械,为持久索费计。正虑兵连祸结,益难收拾。中旨密令鄙人维持和局,乃敢冒不韪以成议,解此困厄,而局外清议挑斥多端。夏间法另派正使巴德诺,由越来议详细款目,必有饶舌。然鸿章必任劳任谤,不肯遽与决裂。福使密告闰月当往保胜剿逐刘永福。兹大疏令黑旗分扎大滩。目下暑瘴正盛,大滩以下小兵轮断难上驶,万一冒险深入,尊处切不可声明滇军进扼,致与原约‘调回边界’字样相背也。……现款局已成,只要内外慎重持之。执事似须久驻边关,控制一切。”
岑毓英拿着李鸿章的信函,犹豫难决。于是只能找岑毓宝密商:“须知,我们是来自乡间,而李鸿章是慈禧太后所器重的人,他的言行大都能左右清王朝的决策。”岑毓宝盯住岑毓英,他读懂了大哥的内心本来就充满着矛盾的心理,而此时恰巧又被李鸿章的密函所左右,他思前想后说:“大哥,您是不是又改变了对刘永福的态度?”当作岑毓宝的面,岑毓英底气有些不足,他硬着头说:“大哥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提出:当黑旗军与法军作战时,滇军不予以援手。而且滇军要在边境调动重兵层层设防,将黑旗军堵在国门之外,让他们与法军拼个你死我活。”岑毓英伸手向岑毓宝要御寒酒,喝完后说道:“若刘团不守,法人乘势追逐,难保不漫入滇疆。若刘团窜入内地,则法人借口寻衅,于大局危害更大。我再三筹划,只有调集兵团,将边界层层严加防备,并密令刘永福务须悬以重赏,激励军心,竭力抵御。如不能支,只准逃往三猛十州,不许逃入内地!”岑毓宝睁大眼睛质问:“大哥的意图是无论刘团、法人,均不准窜入滇境?”在岑毓宝指责下,岑毓英有些难堪,但却显出十分无奈。
岑毓宝本来想不通,但究竟是同一个父亲生的,岑毓宝违心地把他对刘永福关注筹码量减少了,而倾向于岑毓英这边。岑毓宝显出大将风度:“如此说来是对刘永福不公平的,希望大哥您好好反省一下。但是大哥的利益就是我岑毓宝的利益,权当我不清楚内因啦。”
几乎是与此同时,清王朝告诫岑毓英:“现法国使臣已到天津,与李鸿章讲解,渐有成议,只不过条件尚未议定,事态实在难以预料。越南地方未靖,尤易横生枝节,各路防军,断不可因有和之机,稍形松懈,仍著岑毓英严督各营,择要驻扎,认真操练,以备不虞。至进止机宜,仍遵前旨,候论遵行。刘永福一军,前经打仗著绩,不无微劳,此时该军退扎大滩、保胜一带,著该督详察该军现在勇数若干,如何安置之处,妥筹具奏。”
其实,岑毓英早已洞察:“现在滇省营伍分驻越南的保胜、文盘、大滩等处,都有刘团同驻守,若是只撤滇军而不撤退刘团,法寇肯定有藉口。”岑毓宝接过话茬儿:“而此时刘团孤立无助,更难以久支。”
岑毓英再次跟岑毓宝借酒壶,喝了酒后才慢吞吞地:“如果和议果有成局,请朝廷安置和赏给刘永福等官缺,我才督令他带所部撤离,似不为迟。”岑毓宝:“如是法人复来侵犯,有刘团一军据险以待,各营四面援应抄袭,必可一战!”
岑毓英深知自己所统率出关兵士的心理:在自己家乡附近、自己国家境内作战,斗志容易涣散,兵士容易逃亡;而如今“去国越境而师”,尤其是越国贫弱,任人宰割,处境危急,为了越南臣民百姓,也为了自己的生存,士兵们不得不拼命作战,死里求生!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岑毓宝、赵藩、李凤书等人:“至于安置刘团事宜,我已于六月二十六日,奉旨筹划,当即传刘永福面为开导,刘感戴天恩,情愿归顺。”
“但刘与法人仇怨已深,恐兵权一解,为彼族谋害,又以所部家口众多,安插不易为虑。六月四日,恭折复陈。”岑毓英深感不安地说:“后于六月二十九日,钦奉总署电寄谕旨,著臣‘传知刘永福率部来归,以定趋向。’复经臣将其中障碍情节,于七月三日据实复奏在案。”
岑毓宝边写边暗暗为大哥的思想观念转变得快而自愧不如。为了更加有效地打击法国兵士的死守策略,岑毓宝亲自出马回祖国去招兵买马,决心募集一批能够耐磨瘴气的桂勇、黔勇来援助,顺便办理自己家庭事情。
大哥岑毓英在送行他的时候,情真意切地、依依不舍地握住的岑毓宝的手,叮嘱岑毓宝快速募集能耐瘴气之勇,并于关键时刻快速把募集的勇士拉回来参战。
二十一、宣光战场,妙计横生
宣光位于越南北圻中部,城堡建在一座陡峭的山丘上,是一个每面三百米长的正四方形,城的西、南、北三面,有陆路可达河阳、高平、太原、端雄、山西等地;城的东面,是锦江和明江(即清水河)的汇合处,顺流而下,便与红河交汇,经河内、南定出海。从军事上看,该城依山傍水,易守难攻,形势十分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城中有座山叫做耸峙,上设炮台,居高临下,雄踞要津;城之四周,筑有高大厚实的城墙,外有护城河,并有数层竹林掩蔽;其西、南、北三门又有炮台,上置大炮,控扼通衡,而东门则是明江天堑,有险可恃。对法军来说,守住宣光,就等于守护住了河内的屏障和门户,同时也就阻止了东西两线清军的会合;对清军来说,攻下宣光,便可乘势直下山西,太原,与东线清军会合,再克河内,从而收复整个北圻,并进而向越南中部、南部进军。因此,宣光之战便成了中法战争在后期的一个焦点,无论对中法双方来说,都是一次至关紧要的战役。
在馆司关,岑毓英正在叫汤聘珍写信给岑毓宝:“……越南北圻属潮湿地带,那里的战场十分艰苦,尤其是夏秋时节,气候潮湿,蚊蝇四处叮咬,简直是‘瘴雨蛮烟’。毓英兄长已经身患瘴气,现在兄长叫你毓宝兄弟立刻带勇前来参加宣光攻坚战,并协助他指挥战斗!
岑毓宝和助手岑烟霭招募了那劳人岑华霭、岑维霭、岑维法、岑永兴、岑春秀,那沙人岑宏芳、岑运安,八达人颜启华,者革人岑熙祥、岑熙青和龙滩人季国清等,接到汤聘珍的急件后,岑毓宝对岑烟霭等说:“好在我们平时招募的兵勇能够一呼百应。”
岑毓宝在出发前,都要身披盔甲。他的盔甲的胄是由炼铁铸成,甲是由熟铁片编辑,外罩以缎面,布金钉,青倭缎子缘边;由上衣、左右裳、左右护肩、左右袖、前裆、左裆十一部分组成,饰金龙花纹;胄以牛皮制成,外抹黑膝,顶有金龙、东珠、璎络等装饰物。这种胄甲利于实战,但是很笨重。所以岑毓宝胄甲足足有百多斤重,一般人的体力是承受不了的。
与几百个年轻有为的而且耐得住烟瘴的民族兵士便跟随他援军越南。岑毓宝对那些老乡兵士说:“越南田地多荒废,在前线的滇军不能就地筹粮饷;现滇、黑旗军的粮均由开化、临安两府运输接济。”岑毓宝边提着刚刚缴获的新式十三响十七响快枪边告诫大家:“惟我军现在出关十多站,孤军深入重地,粮饷经常匮乏。虽说两广总督张之洞顾全大局,借款支持。但道远而且受到重重险阻,最快也是明年二月才到。至于恩赏刘永福的五万两银子,经我督促广南营参将何秀桢派署守备王河清带兵前往百色接解,年内也不可能解到;四川总督丁宝桢素来公忠体国,力筹接济,前段时间接到他的来信,说他除已汇十二万多两银子外,年内再筹十万两,能否赶到,尚未可定。其余各省协饷,报解寥寥无几。”此时,岑毓宝只能叹息:“汤军师与我同是道员,现在他已各带伤的将士回到后路调养了。那些受伤的将士,与往年在内地打仗不同。法寇所用的格林炮有开花子弹,那子弹虽小而威力及远,其大开花炮,子弹落地后有开花两次的。每战,攻击的炮弹犹如数万颗爆竹,官军只有进入地营躲藏,稍微露身首,立即被击伤。有一身被数枪子者,有一枪子炸而筋肉皆飞者。”
岑毓宝边用心研究十三响十七响快枪边以最快的行军,率领他自己招募的兵士抵达了越南馆司关前线。一到馆司关,岑毓宝就把刚刚缴获的十三响十七响快枪与大哥进行了详尽的研究。岑毓宝是个极善于研究新式枪枝的人,无论什么样新式的枪枝,一到岑毓宝手中,其秘密就不存在——就是说只要你造得出,就没有难得倒岑毓宝的。
岑毓宝提着十三响十七响快枪边示范边讲解。过后,岑毓英告诫岑毓宝,“越南地方辽阔,贼匪众多,兵少不敷分布,而且水毒瘴深,相继患病,所带的一万兵只能用一半。”
岑毓宝把自己在沿途中所得到的情报向大哥报告:“现据巡抚张凯嵩禀报,已催各省正常月饷共五十五万两,满以为如数起解,而闽浙均已奏停,广东、江苏俱留购买军火,湖北也称招募纷繁,自顾不暇。”
岑毓英知道,只有四川、河南各三万两起解在途中。岑毓宝拿着十三响十七响快枪,擦了又擦,说:“为此我建议:一、前湖南提督鲍超,久经沙场,素有威望,现奉旨带勇来越,为臣的后继之师,得此良助,深感欢愉。惟越南水土恶劣,烟瘴很大,只有桂勇相宜,滇勇次之,而鲍超所部皆楚蜀之人,来此瘴疠之乡,虽有智勇,恐怕难以施展。可否仰恳天恩,将鲍超一军调防北洋,一经转移,霆军收保卫京都之功,川省可专筹滇黔之饷。二、改革前任总督刘长佑议定的兵营章程,将一营分为两个小营,并下令各负其责,以便稽查;原定每兵士月支银二两四钱、米三京斗不变,只将军营夫长的粮饷由每月一两八钱五分提高到每小营按月支付八十两,以示体恤。”
“曾纪泽电称,法新兵邬酋派六千兵侵越,另派6000名续往,拟乘雨潦前逼我军出越;又说拟取道陆岸,绕北里华兵之后,使不战自溃。西人以我兵心易乱,惯用此间道等语。”岑毓英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拿着军机衙门的谕令,读:“敌情叵测,著岑毓英、潘鼎新严备,并力筹攻取。彼如绕出北里,正可断其归路,出奇制胜,须相机妥办。张之洞催冯子材、王孝祺两军迅速到镇南关驻防。”
从十多年内外战争中脱颖而出的岑毓英,知道德国曾在普法战场上打败法国,目前德国的外交政策是进一步巩固德国在欧洲的强国地位,继续扩大势力范围,希望削弱法国的实力,防止法国报普法之战的失败之仇。岑毓英以对外国列强一贯的仇恨,向岑毓宝等人征求意见。
“三弟,眼下法国侵略者来势汹汹,尤其是法国海军;如何制裁法寇?”岑毓英边抽烟边说:“我有个建议:古来攘外之策,必须以洋人制洋人!如果这样,则事半功倍。”岑毓宝边喝御寒酒边思考:大哥的“以夷制夷”计策实在是可笑的,也许因为现在德国与法国仇恨最深,英国与法国近日因争夺马达加斯达岛也有嫌怨,目前德国及英国的兵力都能够足以遏制法寇。岑毓宝看看几位同伙,见李凤书、汤聘珍和赵藩几个都在冥思苦想,于是说:“大哥的意图我知道,您这种想法是因为清政府国力的衰弱而出现了和战不定,迟疑不决,这是战争之大忌!”见李凤书、汤聘珍和赵藩几个都默不做声,于是补充道:“现在我中国陆军尚可与法国决战,只不过没有铁甲轮船,还不能在海上交锋。”岑毓英不理解岑毓宝的意图,“毓宝弟,如果说让英、德与法国在海军作战,英德两国得到施展他们的特长,那么肯定是一场奇妙之战。”
汤聘珍拍案叫绝:“对对,岑彦帅的意图是,假若向德、英二国许以重利,加强联络,使其代募铁甲轮船助我国,法寇必受创,越患可除。”岑毓宝:“大哥,您就不必向军机处说了,我的管见是:在中法越南之战中,英德美等国尽管态度不一,但总体来讲,他们对法国的支持仍是主要的。这是因为列强间虽然在许多问题上存在矛盾和冲突,法国对越南和中国的侵略也不同程度地影响到其他列强的利益,所以他们并非希望中法冲突继续扩大,要求尽早解决中法争端。但他们绝对不希望看到这场战争最终以中国的胜利而告结束,如果中国在中法冲突中获胜,必将进一步激发中国人民的民族主义,鼓舞中国人民反对一切外来侵略,这必将威胁到所有列强的在华利益,进而引起连锁反应,动摇他们在全世界的殖民地统治体系。”
赵藩也说:“毓宝兄弟说得有理!据说英、德、美等国在中法冲突中曾经多次出面调停,也曾对法国的过分行为提出过所谓的警告,但他们主要是向清王朝施加压力,迫使清王朝接受法国的和谈条件。”李凤书以他特有的性格发话:“软弱无能的清王朝不但得不到任何外来的支持,又面临着诸多列强的同共威力,我看哪,妥协、屈服是它最后的选择啦。”
“然而,这并不是说清王朝不必承担责任,国力的衰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清王朝本身;寄希望于列强的调停等等都是极端可笑的。”岑毓宝:“原本不敢冒昧上陈,而大局攸关,又不敢安于缄默,只能实话实说了。是否有当?”李凤书、汤聘珍和赵藩几个都附合着,“是呀,彦帅,毓宝兄弟说得有道理啊!您可以请旨军机大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妥议施行。”
听了岑毓宝、李凤书、汤聘珍和赵藩几个的话,岑毓英紧紧握住岑毓宝的手,而李凤书、汤聘珍和赵藩则是把五大三粗的岑毓宝抛起来,敬佩他奇妙计策。赵藩说:“此时此刻,法寇对越南、对云南虎视眈眈,毓宝兄弟面对风云突变的局势,出奇谋献奇策!”身体力行的李凤书抱拳说:“毓宝兄弟真是大将风度!您的计谋实在是妙趣横生,妙不可言。”
岑毓宝抬举他那个心爱的十三响十七响快枪,高呼:“咱们出去先打法寇个措手不及吧!冲啊!!”而李凤书、汤聘珍和赵藩则跟随岑毓宝冲出营地。
在滇军大兵压境的情况下,驻馆司关的法军怕腹背受敌,于九月二十一日夜将关上炮台营垒全部焚毁,撤回宣光。滇军、黑旗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馆司关后,随即乘势占领春岭总、同安总、趁岭洞、该真社等地,从陆路上截断了宣光与各地的联络,包围了法军北圻西线的据点——宣光城。除重兵包围宣光外,滇军一部分由记名提督吴永安、邹复胜率领,另一部分记名总兵覃修纲率领,分别攻取兴化附近之清波、夏和、锦溪等县和临洮、端雄各府,以扫清宣光周围之援敌,牵制住敌人。
十一月三日早,一场罕见的暴雨一直下了五天,把浅显的红水河暴涨了。此时,法国五艘兵舰乘机拖着十多艘大船、载着法寇教匪二千多人,组成舰艇纵队,下辖四个陆海中队,一个海军炮兵分队,一个伪军分队,在杜深尼中校和布几埃队长的指挥下,气势汹汹地溯江而上,于十月八日早抵达左旭。驻守在两岸岑毓宝部队和黑旗军将士待法兵进入伏击圈后,一致向敌人开火,毙死敌人多名。自上午八时至下午六时,法寇不能冲过,退至十多里抛锚。
第三天凌晨,忽然有法寇带着数百名黑兵蜂拥登岸,滇军黑旗军立即在地营内施放枪炮,击毙法黑兵百余人。正在相持之际,忽然有法寇雇用的数百名广东贼匪,带领黑兵千余人,由陆路抄袭黑旗军之后。尽管滇军和黑旗军分头迎战,但清军哨弁侬正英阵亡,刘永福部下得力营官、千总朱冰清腿部也受了枪伤。法寇乘机放弃轮船,冲到城边,入城与城内法军会合。
吏部主事唐景崧只用数天时间就招募四营、号为广东景字营,从龙州出关,经牧马、苏街直抵沾化,十月初七日与黑旗军在距宣光仅三十里的三江口会师,控制了宣光通向河内的惟一水路。
二品顶戴分省补用道岑毓宝募集的云南、贵州省的民族子弟兵能耐烟瘴的兵士抵达馆司关,帮助岑毓英处理事务,他们也正在积极训练中。岑毓英很高兴地将亲自率带的怀远正副10营交给岑毓宝统带。
此时,围攻宣光的部队有:丁槐率滇军三千人、刘永福率黑旗十二营约四千人、景字军四营及其后增募的中营约二千人、何秀林的三千六百人。
宣光城外的村寨全部被法军占据,并筑起营垒炮台。岑毓英命令丁槐带所部在城南二里处扎十多座营垒,做主力牵制南门外法军,景军驻扎在宣光北门二里处,负责专打敌援,并攻西南角炮台,以牵制敌军;黑旗军在左旭扎营,专门狙击敌援;何秀林则往返于宣光、左旭之间,随时出队策应丁军与刘军。岑毓宝的怀远正副10营作为机动部队,随时随地听候岑毓英的指挥、调遣,以应付突发事件。
正在此时,有探哨来禀报:“法寇在城外盘扎地营多处,均安置地雷;在东门河边的城外有市廛名叫三歧江,法寇防守坚固;河中有三艘敌轮和数十只板船来往运送粮饷军火。何秀林现由东南面驻扎多营,已四面合围。只有城内土山建有铁炮台,法寇必须死守。”
看着岑毓英正忙于调兵遣将,岑毓宝自言自语:“攻城固难,而破此城炮台更不容易。”于是下令:“各营将帅,多开地道,密布地雷,直抵城脚炮台,实以火药,才能达到攻破城池的目的。”
就在滇军、景军积极进攻宣光的时候,东线桂粤战场却累传恶讯:十一月十八日,苏元春部败于丰谷,法寇大举北进。十二月十九,王德榜败于东里,苏元春再败于谷松,法军进逼谅山。
“至此,从东线转运至宣光前线的军火、粮食断绝……”岑氏兄弟接到探哨的报告:“十二月下旬,滇军、景军食粥度日,各地商贩闻讯,陆续运粮食与滇军、景军交易,大米卖到二十两银子一百斤,猪肉七十两银子一百斤。”
“眼下,为了减轻东线的压力,拖住瓶颈吸引法军,以取得整个战争的最后胜利,我们的滇、刘、景联军承受了‘攻城——兵家下策’所带来的重大伤亡。”岑毓宝手提十三响十七响快枪,在行营里踱着方步。
“我们的滇、刘、景联军承受了‘攻城——兵家下策’所带来的重大伤亡。但是也只能这样,才能使东线的法军主力不得不分兵回头增援宣光,从而阻止敌人在东线继续长驱深入。”岑毓英则向众位将帅分析道。
赵藩说:“如此,西线联军不是承受着腹背受敌、内外夹攻的压力了么?”
汤聘珍、李凤书等也都发表自己的观点,有拥护的,也有反对的。
岑毓宝最后说:“你们都别争了!眼下越南国难当头,作为食君奉禄之人,我们只能如此,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这时,派到河内查探军情的军功李应珍回来禀报:“十二月二十八日,广西中丞潘鼎新烧毁谅山炮台行营,退入镇南关了。”岑毓宝把自己的御寨酒递给李应珍,李抬举就喝下,接着说:“现有法轮十多艘、民船百多只载着法寇教匪八千多人,由谅江驶回河内。据悉该法寇去年十二月三十日已占据谅山,为了补充装配,于初二日由谅江驶回河内,之后即行上犯以救宣光。”
“三江口距馆司关不足二百里,敌轮两个半小时即可抵达。”岑毓英数着手头,岑毓宝想:“法寇可能会声东击西,窜扰馆司关,到时便难以回救。”当即提示岑毓英,让大哥交待李凤书拿出二万两银子交给丁槐、唐景崧、何秀林等分悬重赏,挑选敢死战士,力拔坚城,又派开花炮队总兵雷应山等连日轰击宣光城中。
初七夜,滇军挖成三口地营,初八日上午七时,先点燃一口,诱法寇前来守护,紧接着又燃放两口,砖瓦泥石全飞,击毙法寇教匪二百多人。接着唐景崧、丁槐、何秀林督队四面齐进,滇军管带、陛用总兵刘节高带队先登,中炮阵亡。守备和际泰等带队继续前进,肉搏相当,双方兵士死伤数百人,但清军仍然占据缺口。
法军大批援军到达端雄,离宣光城只有60里,离左旭30里。谙熟兵法的岑毓宝想:“如果把攻击目标选在敌人的坚实之处,去啃硬骨头,那么不仅坚实之敌打不掉,连敌人薄弱之处也变得坚实有力了!反之则不然。”于是背着大哥命令各营将帅暂时停止进攻,休兵待战。并命令先锋队将新制的钉子火地雷先行安置,又屡嘱黑旗军在左旭处安置地雷。遣覃修纲所部四千人的一半交韦高魁及越南领兵张文擎,来到临洮府附近,等法寇攻击左旭时,立即进扎端雄府,截断后路。又令杨国发、刘兴二千人守珂岭浮桥小路,做好接应。
“根据命令,滇、景、黑旗联军努力开挖地道、地营,进逼并夺取了法军城外炮台,清除了法军城外的全部营垒。”赵藩向已染上瘴疾的岑毓英报告:“又用地道直通城下,实以地雷、火药,将城墙轰塌十余丈,伤亡敌军数百人。”紧接着,联军向宣光法军频频攻击。
在馆司关行营的岑毓英,面对易守难攻的宣光城,萌生了打持久战的念头,于是与岑毓宝、赵藩和汤聘珍几位军师协商:“新上任的云南省昭通镇总兵何雄辉进京晋见后,已奉旨到广东省差遣,后经兵部尚书彭玉麟疏请,现已明确来滇省听候差委。”岑毓宝像突然想起似的:“大哥,原来留黔的补用参将李上荣、游击岑宏蔚、王文化等,皆久经戎武,彼有胆识,既能耐烟瘴,又勇敢善战!我们现在是否拟饬令他们各募勇一两营管带来越?”赵藩也说:“彦帅,毓宝兄弟的预计何雄辉、岑宏蔚、王文化诸位到越南之日,正值烟瘴盛行之时,与滇军换班防剿,两有益处。”岑毓宝直截了当地:“唐景崧、丁槐与刘永福不睦,令我岑毓英大哥大伤脑筋。这次围宣打援之前,我已经看出端遗。”
岑毓英插话了,他说:“刘永福人虽骁勇,但智虑短浅,且生性悭吝,刻薄寡恩,难怪越南的大臣将军们对他这般疑忌。我已叮嘱丁槐:‘俗话说:将帅不睦,乃战前忌事。丁将军素来天性忠孝,平日好读文史,谙熟古代名将兵法,且勇往劳险,生死不足以动其心。方今日时局艰难,外患孔殷,兵事尤其以保邦为要。”
“丁槐是滇军及岑毓英大哥的得力将帅;而刘永福久在越南,地形人情熟悉,此时又受到清王朝重用。”岑毓宝边喝御寨酒边说道:“所以,丁军必须与刘团合兵,拼力兜剿,痛加惩创,截断水路来援,夺取宣光城才有可能得手。”
岑毓英在等待岑毓宝的同时,得知东线的潘鼎新由于执行主和派的投降政策,不敢恋战,导致军心涣散,防务松懈,一八八四年十二月三十日,一万多名法军向谅山发动进攻,潘鼎新望风而弃谅山。一八八五年正月九日,镇南关失陷,潘鼎新仓惶向龙州溃逃……正月十一日,在滇军施放地雷的配合下,丁军、景军组织了200人的先锋队和500人的大队准备攻城。
“就在岑毓英、岑毓宝兄弟俩以积极心态履行自己义务、宣光城指日可下之时,东线的潘鼎新由于执行主和派的投降政策,不敢恋战,导致军心涣散,防务松懈,光绪十年十二月三十日,一万多人法国侵略者向谅山发动进攻,潘鼎新望风而弃谅山。十一年一月初九,镇南关失陷,潘鼎新仓惶向龙州溃逃……”李凤书抱着已染上瘴疾病的岑毓英愤慨地说。“是的,是广西东线的将帅们不敢恋战,从而导致法军主力得以全力求援宣光,使岑氏兄弟痛心疾首。”
“宣光城中汲樵已断,粮弹将尽,兵士个个惊心胆寒,法寇惶惶不可终日。教匪大半窜逸,贼势危戚,伏匿待毙。”赵藩告诉岑氏兄弟。
的确,宣光城中的法军走投无路,不得不火速向河内求援。他们把求援信装在数千个竹筒和玻璃瓶子内,上插上旗,写明“有谁人拾得此信,报上法国全权大臣者,赏银二十两”,投入红河,顺水流向河内,告急求援。
岑毓英岑毓宝边皱眉头边思虑,岑毓宝说:“目前法寇气势正盛,东线潘鼎新只得弃守谅山,败退而守镇南关,河内法军一旦接到求援信,肯定火速抽调东线法兵主力增援宣光,我们只能严阵以待了。”于是与赵藩、汤聘珍等耳语起来。
在这生死悠关之时,岑毓宝带领的那劳人班相贤、班相佐兄弟俩和岑增福、岑华霭、岑维霭、岑维法、岑永兴、岑烟霭、岑春秀、韦国良,那沙人岑宏芳,八达人颜启华,者革人岑熙祥、岑熙青和龙滩人季国清,俄沙人岑品蔚、岑熙岗六兄弟,经历千回百转、千辛万苦来到了馆司关对面的宣光城关的左旭。
在岑毓宝与刘永福第二阶段合作打仗之时,“我是岑毓宝!”当他们的双手紧紧握住之际,对方传来略有些沙哑且极具男子汉的声音,语气温和。
刘永福曾经听唐景崧说过,熟悉岑毓宝的人都说,岑毓宝有两副面孔,一副是公开场合的脸,一张是他私下场合的脸。私下里的岑毓宝是谦和的,耐心的,待人接物显示出深厚的修养;公开场合的岑毓宝是好斗的,挑衅的。
刘永福哈哈大笑道:“疾恶如仇,刻薄而张狂,是你岑毓宝在公开场合的杀手刹。哪知,现实生活的岑毓宝却是言辞犀利、咄咄逼人,让刘永福难以招架。”岑毓宝:“佯狂和自大的背后,就是真实的岑毓宝!刘提督刘兄弟,您认为是这样的?”
“哈哈!”刘永福又一阵哈哈大笑,说:“岑道员岑兄弟,我刘永福喜欢你的性格。咱们现在已是相见恨晚了。你能够说说老家的情况么?”
岑毓宝:“那就是说:越闭塞、越远离大地方的角落,愚昧便自命为科学。如果说贫困是罪恶之母,那么愚蠢就是罪恶之父。我的老家在广西西林那劳,那里的冬天不会太冷,四季如春;昆明则是我中年时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
“岑道员,你对两广出特殊人才有何看法?”刘永福用鹰眼盯住岑毓宝。
“看法?”岑毓宝喝着御寒的酒,告诉刘永福,“至于两广出特殊人才就要看大环境大气氛。目前我接受西南地区人民的托付,因此没有时间考虑太多。不过,在政治上大家都是中国人,在经济上也不要把两广人当作外人;更不能光说不做!特别是一定要先想到人民百姓,想到国家,表现出大气度、大胸襟。俗话说:强者眼里到处是路,弱者眼中到处是山;恶劣的环境是塑造强者的摇篮!智者不惑,适者生存!”
“你认为在越南,我们可能会打赢法国鬼子不?”
“我认为胜不胜不是我的第一考虑,重在参与!”
岑毓宝多年来有早起的习惯。这天早晨,他看到宣光城池弥漫着大雾,他面对大雾,先练一套枪法,可以说岑毓宝的枪法是百发百中的,他训练的方法是:50米开外放一个小核桃,然后操起他那特殊的马克手枪,不用瞄准也能够打中;又练了几套岑家祖拳,接着再一套棍棒术。现在,岑毓宝抬举那杆十三响十七响快枪,一回头就是连发出去了。
扼守河内与宣光水路咽喉的黑旗军,在截获法军的求救书后,知道东线法军必来援救,于是将计就计,四处踏看地势,见左旭沿河水一面有大茅草坡,横直数里,是进入宣光的必经之路。刘永福一面派人与岑氏兄弟协商,一面派遣兵士前往河内,打探敌人的动向,并在沿途增设情报站,以通消息;一面在左旭山上布置地雷阵,加固几座大炮台,增设八座小炮台,台下开挖地道,台上绕以矮树,船炮既不能及,陆地大炮也难击中。
岑毓宝带领着那劳人班相贤、班相佐兄弟俩和岑增福、岑华霭、岑维霭、岑维法、岑永兴、岑烟霭、岑春秀、韦国良,那沙人岑宏芳,八达人颜启华,者革人岑熙祥、岑熙青和龙滩人季国清,俄沙人岑品蔚、岑熙岗六兄弟,亲自出马到刘永福驻扎地,与刘共同研究作战方案。刘永福十分满意岑毓宝的性格及为人,他觉得岑毓宝办事干练果断又极具远见和胆识。用刘的话说是:“我认为这种生性与自己的差异不大。”岑毓宝想:在刘永福鹰眼里,容不得岑毓英那种锋芒太露又过于狂傲的人,刘和岑毓英不幸被“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老话言中了!
刘永福根据岑毓宝的谋略,命令兵士赶造五百个大木箱,每个装上40斤火药;又取干薄大竹数百条,中小竹数百条,给都装满火药,并将木箱和竹条相并连环,埋在大路两旁和江边,用茅草泥土伪装,地雷四周再密布数百支火箭及不少火器、地雷。
数天后,法军前敌5000多人,在统兵官几阿凡利的带领下,由屯鹤关溯流而上,分两路向左旭进犯。他们在大炮的掩护下,朝黑旗军及怀远正副10营阵地猛扑过来。黑旗军前锋和怀远正副10营早有准备,随即开队迎敌,攻杀一阵后,便诈败后溃。法军一时得意忘形,挥师大进。待全师进入设下的地雷阵后,突然轰隆一声巨响,地雷相继爆炸,势如破竹,山崩地裂;四周火箭、火炮也像骤雨般射向法军,几乎全师覆没。
消息传到河内后,整个城市为之震动。河内法国全权大臣吓得魂不附体,愤怒地派遣法国远征军总司令波里也率领第二队人马共5000人火速奔赴左旭。
法寇大股由屯鹤关逆流而上,到端雄才改走陆路。另有三股法寇:一股由兴化偷袭锦溪县;一股由临洮来清波;一股由扶宁来珂岭。十六日,法寇在端雄的6000千多兵力又分为两股:一股攻左旭先锋营;一股攻对河同章先锋营。
刘永福率大队人马出战,两军交锋,起初互有伤亡,胜败难分。战至下午,4000千多的法军、教匪以枪炮精良的优势,再次反围剿,把刘永福的黑旗军团团围困。由于子弹渐渐告馨,黑旗军连战屡败。面对越战越勇的法军,刘永福只好命令吴凤典再次引发地雷,然后乘着烟雾,冲杀敌人,法寇又死伤多人,生擒一名真法兵。后被迫退回十余里的清水沟连山总……
黑旗军前营督带、游击衔黄守忠驻守对河同章。黄守忠因分饷不公及刘永福目中无人等多种原因,有意为难刘永福,不听调遣,不安地雷。法寇在对河高山用开花炮、格林炮连环横向扫荡,刘永福所扎的地营不如滇军坚固,伤亡很多,搏斗到天黑,很少打败仗的黑旗军逐渐溃退……得知情报的岑毓宝、唐景崧急令魏云胜带四百人前去助战,还没走到左旭,就传来黑旗军溃败的消息。
岑毓宝、赵藩、汤聘珍等幕僚正为宣光城关久攻不下而焦急之际,岑毓英也正为此而思虑。经与岑毓宝等幕僚们一阵详谈后,岑毓英说:“我要亲自和你们到宣光城关去看看。”当来到城南门时,岑毓英再次查看地形地势,岑毓宝告诫说:“我思虑再三,现在是该用‘地营’土法子对付法寇灵活的开花、格林炮的时候了!”
岑毓英岑毓宝兄弟俩于是来到怀远正副营中,给众将士作示范:先掘地为坑,深约六尺,大小视地势而定,坑内四周安上木柱,高出地面一尺许,柱间留有空隙,作为枪眼。柱子上面再铺木料,上覆泥土。这样不但低矮,可以瞒过敌人。出路在坑后面,开一条斜坡路入坑。坑口加木栅,放下木栅,只要一个人守在那里,坑内就没有人出得去,可免溃散之弊。如果人多,可以多开数营,地下开槽,各营相通,弹药粮秣,也都贮存在地营里面。地营之外,又可以开明槽,与人一样高;宽约五尺,长只一丈,每一丈就有转折。
怀远正副营众兵士们听后,似乎不很明了。岑毓宝解释说:“因为太宽则炮弹容易打中,不过如果就是打中了,也只是这一丈之地受损害,这就是一丈一转的好处。”
“既有暗槽,又何必用明槽?”
“明槽是为了便于侦察敌情。全在暗坑,敌情不明,也不是好办法。”岑毓英补充道:“地营之外,最好用槎丫树枝,用藤条裹缠,密排三层,这就是古时候的所谓‘鹿角’。”
岑毓宝:“倘若在地营四周,埋上地雷,更是有备无患,不过总要远在本营二十丈以外,才不致于炸到自己。”岑毓宝又说,“别看这不起眼的玩艺,在与法军对垒中,将会发挥重要作用,那就是:敌至,枪发如雨,加以巨炮;敌退,‘地营’则施展威力,枪杆伸,打敌后。”
法寇海军司令波里也边咀嚼口香糖边用望远镜四处扫视,然后挥舞着手枪,高呼大喊:“把大炮对准城南,放!”法军的大炮口迅速调转,接着一阵阵炮弹迅速在城东阵地炸开……说时急,那时快,当法军的开花、格林大炮开花之际,城外的安置的机关灵巧地射出许多冷枪,直打得法军措手不及。波里也怎么也想不到滇军还有这一手:“多米内,指挥滇军的是什么人?”多米内答:“司令阁下,是云贵总督岑毓英岑毓宝兄弟。”
波里也怒发冲冠地说:“岑氏兄弟?他奶奶的,那炮弹是从那里射出来的?难道他们在地底下安置机关?难道……” 波里也话没说完,一阵猛烈的炮弹再次骤响。波里也见势不妙,指挥着七零八落的将士继续与滇军抵抗;自己则且战且退,缩回宣光城内。
“自去年秋月十一日至今春正月十六日,滇、刘、景联军共铲法寇营寨20多座,轰地道13口,抢缺口血战五次,歼击守城之贼4000多名。”汤聘珍说。赵藩也说,“尤其是光绪十年腊月初八日至次年正月十二日,由岑毓宝、丁槐、何秀林、唐景崧、刘永福四支友军,同仇敌忾,前赴后继,奋勇杀敌,与扼守宣光城缺口的法军在霪雨泞泥中肉搏,苦战36昼夜,极大地重创了法寇!”
正月十七日,岑毓英岑毓宝兄弟在一阵阵“功堕垂成,愤惭交集”的叹息中不得不下令,撤走包围宣光的各支营伍。岑毓宝私下对赵藩、汤聘珍和病危的李凤书说:“宣光之役城虽未克,但法寇屡受奇窘,几乎使法寇巢覆卵灭。”接着他以久经疆场的将帅预测:“宣光之役也许是中法越南战事的一次重大转折之役,是清军主动向敌进攻、由败而胜的开始。”
一八八五年正月二十五日,岑毓英、岑毓宝、赵藩、李凤书和汤聘珍在行辕讨论如何向军机处和总署禀报事宜,最后认为:
历时73天的宣光包围战,因敌人援军的到来而功亏一篑。但它是法人与中国构兵以来从未有如此窘困;是清军转守为攻、由败而胜的重要标志和里程碑。此役滇军、景军和黑旗军伤亡不下4000人,法军的损失约为此数的一倍;统军官茂连拿敕被击毙,其他被杀军官达30多人。臣惟攻城以断贼援为要著,而刘永福以此自任;今因其部将黄守忠首先失营,遂致全局震动。查刘永福力战一日,杀贼彼多,并杀获五画、一画法寇各一名,解验衣帽,功过尚足相抵。惟花翎补用游击黄守忠,事前不遵调度,临阵首先失营败走,不顾统带,相应请旨即行革职,由臣详细讯质。
二十二、临洮大捷,勇冠三军
河内法国援军解了宣光之围后,同守城法军一起,向丁槐、何秀林的滇军老营频频发动进攻。但由于滇军多采用地营战术,因而法军的进攻都遭到了失败。正月六日,法军主力营伍在三艘军舰的护卫下,撤回端雄,随后又积聚了13000人的兵力,分三路向滇军反扑:一路逆河而上,进犯清波;一路由端雄攻柯岭安平;一路从缅旺入猛罗。其目的是想迂回包围滇军的主力,以减轻宣光的压力。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岑毓英岑毓宝面对势均力敌的法军,除令丁槐、何秀林继续稳守老营,严密监视城中敌人外,岑毓宝又亲自出马带领道员汤聘珍及民族首领竹春、陶吴等,会同刘永福前往柯岭截击法军;派覃修纲、梁禹福、覃允华守清波;遣李应珍出临洮;卢得志、梁世龙等守夏和;黄建荣、岑裕均守锦西;王玉珠、黄功泳、汤宗政等出不拔县广威府;王文化……往缅旺阻截法军进入猛罗。各路分头迎敌,打击法军。
“正月十八日,探知兴化法寇要分兵势来攻临洮府属的山围社。”十九日因失去优秀幕僚李凤书而悲痛万分的岑毓英得到禀报后,立即命令刚刚与越女子阮氏秋河结成秦晋之好的记名总兵覃修纲,督饬清波各防营,会同越南兴化巡抚阮光碧、山西布政使阮文甲、正领兵张文擎等,兵分数路,先后将敌击退,生擒法人四名;家喻关敌人害怕滇军抄袭后路,纷纷撤师兴化,拉开了临洮大捷的序幕。
战斗首先在缅旺揭开序幕。缅旺一地前接山西、兴化,后通三猛、十州,地形十分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在被法军侵占。正月二十三日,王文化率部突至缅旺,法军猝不及防,仓促应战。滇军奋勇攻击,打死打伤法军教匪一百多人,斩获首级十余级,其余敌人望风逃窜,滇军于是将缅旺收复,并乘势收复附近的清水、清山两县。
法军在缅旺溃败后,便集中兵力,由兴化上犯临洮,企图逆转战争的颓势。
在攻打临洮柯岭当夜,越南社民听说岑毓英统帅的滇军不食牛肉——岑毓英生肖属牛,按当时的民俗认识,岑不吃牛肉,对自己的命运是有好处的——所以壮族兵士不吃牛肉,是为了不压制主帅的运气,以图主帅运顺,给战争带来胜利。就赶来数千只鸭子犒劳滇军。当时滇军武器装备极其落后,有相当一部份是火绳枪和火绳炮,士兵是用香火来点引绳的。岑毓英借此施计,令营伍兵士把香火绑在鸭脖子上,向法军赶去。黑夜中,围临洮的法军看见香火点点慢慢向自己挺进,同时听到“嘎”、“嘎”、“嘎”的声音,错误判断为滇军炮轮滚动发出的声音。
多米内急忙向波里也禀报:“将军,来援之军是滇军火力威猛的炮队,怎么办?”波里也看着军心溃乱兵士,心有余悸起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而兵士们则未战就开始溃退。覃修纲趁法军混乱之机,率军冲杀,李应珍、韦云青率兵跃出地营壕沟,与覃军内外夹击,纵横荡决法军……
次日,法军知道上了滇军的当,于是纠集兵力进行反攻。波里也再次亲自督阵,他们摆设太阳阵阵形。该阵法最大的特点是:遇到敌人时,整个队伍立即呈圆状形集中,形成太阳一样的圆盘,圆盘的四周不时伸出利爪——小型突击队,攻击敌方。必要时可作转动,那些突击队就像太阳光束和锯齿一样包围、打击敌方,将对方一块块地吞掉。
面对敌人如此阵势,岑毓英岑毓宝精神上感到无形的压力,因为,在宣光围攻战中,滇军整个营伍的流血阵亡太多,战士的体力和精神力量不断衰退。岑毓宝想:必须用自己的内心之火重新点燃全体部下的希望之光!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他们,继续统帅他们,让兵士们从自己的感受和意志中受到感染和鼓舞;如果自己做不到这些,那么部属们的勇气就无法足够,更不用说要激发他们的战斗激情……想到此,岑毓英岑毓宝提着手枪,与战士们冲锋陷阵!并亲自指挥亲兵摆出另一种阵法:以十二人为一小队,每队配有铜牌和藤牌各一张,狼牙棒和大刀各两把,长矛四支,每个小队就是一个战斗集体。岑毓宝一声令下,铜牌在前,藤牌随后,狼牙棒和长矛手紧跟牌手冲杀出击。其余兵士紧随挥刀共同冲杀,相互救护,紧密配合,协同克敌。一时间,一个个小队像一根利齿,开始啃咬“太阳”……
法军在临洮柯岭大败的同时,在山围社也遭到了惨败。二月七日,四千名法军向临洮附近滇军的又一据点山围社、由义庙发动了进攻。滇将李应珍、韦云青等沉着应战。他们在地营前设置了许多地雷火炮,待敌临近时,便扯动钉子火地雷,炸死炸伤法军多人。在七、八日两天里,滇军接连打退了法军的五、六次进攻。
熟练兵法、见义勇为的覃修纲,深得越南民众的爱戴和拥护。正月二十八日,覃修纲和阮氏秋河一道,率领四千名精锐兵勇,击败锦溪之贼。沿途的越南义民,纷纷投效这对夫妻将帅,不少义民说:“覃总兵智勇过人,能战能守。而且见义勇为,不避艰险。跟着他,就有出路。”
仅数天时间,覃修纲和阮氏秋河麾下就聚集了越南义民八千多人。夫妻俩商量后,编列成营,让他们协助官军分屯各要隘,然后截退临洮之匪,直捣端雄清水、清山、三农各县……
八日晨,滇军总兵覃修纲率领三千精锐前往援助,从背后给敌人狠狠一击。李应珍见援军已到,便率众冲出地营,前后夹击法军。他虽然受了枪伤,仍然身先士卒,奋不顾身,追杀法国五画军官一人,士卒多人。滇将韦云青、沙如理也身中数枪,但仍然坚持战斗,奋勇杀敌,先后击毙三画、一画法国军官各二人。其他官兵见主将如此英勇,都以一当十,直扑歼击法寇。
在滇军的不断冲击下,法军仍拼死抵拒,但经不住前面的李应珍、韦云青及覃修纲等滇军的三路合击,到深夜便全师覆灭。
在临洮府西郊三里许的柯岭浮桥,桥下流着一条小河,雨季来临,有时发起怒来,也会淹没两岸的农田,但此时却水深不过膝。河的两岸,低低地隆起一道土堤,河堤上,生长着一丛丛荆棘和高大的苦楝树。浮桥以西几十丈的大路南侧,有一座规模颇大的庙。大庙往西的灌木林丛中埋伏着吴凤典的四百多名弟兄,刘永福将全军所有的来福快枪都集中到了这里,其余都是一式的大抬枪和大刀片;往东一箭地便是大庙,刘永福与义子刘成良、管带魏名高及师爷黄焕中,率三百名亲兵,将指挥所设于庙内。
浮桥旁的滇军、民族军早已布列成阵,专待法军。头阵为云南苗、瑶、壮族首领竹春、陶吴、徐恩、黄明、苏元礼等,他们率着一千余名民族军;二阵为刘永福率领的黑旗军;三阵为岑毓宝、汤聘珍率领的滇军。三阵皆挖地营、堑壕,连环相扣,互为策应。是日九时,法军红衣大裤囊兵一千余人,拼力进攻浮桥大庙的竹春头阵。
在军号和战鼓的催动下,二千多名法军,正列成整齐的纵队向柯岭浮桥挺进。走在前面的,是已沦为殖民地的南圻嘉定省一千降法越兵;走在中间的是五百多马达加斯加黑人士兵;黑人士兵后面是维拉号和胜利号海军陆战队两个步兵连,护送着三十门开花大炮;法海军少校及十几个军官率二百骑兵殿后。不管是黄皮、黑皮还是白皮,两千多名真假法鬼,均是一色的红衣大裤,一式的来福快枪,十分神气、威风。
“阁下,”随军的一名副官说:“下官昨天还派细作到围山社打探,黑旗军连日在怀德开赌,大酒大肉,很多士卒都喝得烂醉。”
“这是为什么?”少校觉得不可理解。
“刘永福一向用赌钱激励士气,赌输了的,要割敌人的头去抵债。如此,如果他们战前不喝,战后怕是永远不能喝了。大酒大肉一番,好歹可以做个饱死鬼。”
“哈哈!真是一群玩命的匪人。”少校开怀畅笑,命令贝兰上校尉:“继续前进。”
此时,后半夜升起的浓雾尚未散去,除柯岭浮桥和堤上的大树在雾中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外,桥东的一切都被浓雾遮盖了。
九时许,法寇红衣大裤囊兵千余人进攻浮桥大庙,竹春、陶吴、徐恩、黄明、苏元里等率领的一千多名各族战士,用自制的土枪、竹弩、大刀、杆子等原始武器,英勇地打退了法军多次的进攻。法军人倦马疲,伤亡惨重,始终不能前进一步。
此时作为第二阵的黑旗军和第三阵营的岑毓宝营伍从敌后包抄了过来,并在浮桥的桥头派兵严密扼守,阻断了法军的退路。法军欲攻不入,欲退无路,四周都被黑旗军、民族军团团围困,好像瓮中之鳖,缩颈待毙。
夜幕降临,滇军、民族军、黑旗军逐渐缩小包围圈,发起了攻击。这一仗,法军大败,遗弃的甲仗衣物堆积如山,尸首狼藉。
……岑毓英正指挥将士清理战场,汤聘珍骑着马前来禀报:“岑彦帅,滇军乘胜追击数十里,此役共阵斩法将五画一名,四至一画以下十数人,杀死白帽红衣(法国正规军)和花衣(阿尔及利亚、阿拉伯雇佣军及越南伪军)近两千人;并缴获辎重炮、新式枪支及食物、皮匣、红白衣帽子数千件,图纸、书籍千余件。我军阵亡数百人,将士受伤者很多。”
临洮大捷后,滇军、黑旗军和越南义军群情激动,议论纷纷。赵藩说:“真是应验了岑彦帅的话,滇军、黑旗军及越南义民于临洮附近大胜法军,西线局势才有起色。”
覃修纲也说:“法军欲依靠强大的攻势和借助优良的武器,占领北圻,却被我军岑氏的‘地营’和‘滚草龙’击败了!”
岑毓英十分自豪地:“仰仗天恩,这一仗,真是打出我们‘天朝’兵勇之威风。”
岑毓宝则说:“总而言之,在临洮战役中,我们华军以较小的代价,不仅重创了法军,而且收复了部分失地,使法国军队改变西线战场局势的计划根本无法实现,对整个北圻的战局也有重大的贡献!”
取得临洮大捷后,滇军岑毓英尤其是岑毓宝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岑毓宝对同僚赵藩、汤聘珍及部属们说:“滇、景、黑旗的营伍将士用鲜血和生命,为越南国付出了很大代价。惟独宣光、临洮两战最挫凶锋,现有临洮一捷,法寇必定报复。”于是仍然指挥西线各军乘胜进兵,准备进攻山西等地继而规复北圻。岑毓英接着宣布:“我们除严阵以待外,还要乘胜追击,直捣广威府不拔县,直至山西和河内,将法人完全彻底赶出越南国境!现由道员岑毓宝等饬令滇军各营乘胜追击!”岑毓宝接着就立即发布命令:“覃修纲部攻打不拔县、燕毛各隘,并会同汤宗政等攻克梅枝关,收复不拔县属;张文擎等夜渡红河,往攻广威府;李应珍部进攻鹤江、越池,并收复之;隶属滇军的越南山西省布政使阮文甲率带营伍进剿永祥府;驻宣光附近的丁槐部渡河出不拔、广威,直取宁平、南定、兴安诸省。”
军令如山!覃修纲等将帅接到指令后,带领滇军出不拔、燕毛各隘,与敌接仗,连破法军四座营垒。后又会同汤宗政等进攻梅枝关,阵斩法军数十人,生擒五人。法军败走,滇军遂破关收复不拔县。督带李应珍虽在临洮之战中受了枪伤,但仍然鼓足勇气,进攻盘据在鹤江、越池的法军。法军弃营而走,滇省清军随后掩杀。追至江边,法军争夺舟船逃命,落水淹死者不计其数。于是鹤江、越池也宣告收复。原驻宣光附近同安、中门、连山各总的滇军,此时也改变了原来“顿兵攻坚”的战略战术,除留何秀林、张世荣、杨国发继续监视宣光之敌外,丁槐亲自率领奇兵,渡河出不拔、广威,直取宁平、南定、兴安诸省……
西线法军统帅波里也依靠电报,于二月十二日晚上十一点半把临洮的失利报告了巴黎。
深受电报瓶颈限制的岑毓英,在部署各路继续进兵、乘胜追击后,才于二月十五日腾出时间组织他的幕僚们写了《收复缅旺清水清山两县暨临洮大胜折》等七章奏折,其中岑毓宝亲自起草的《临洮大胜折》描述为:
正月二十六日有三支法兵、教匪乘船由宣光驶回端雄;山西、兴化共出法兵四千余人,教匪八九千人,声言分三路并进:一从溯流而上,进犯清波;一从端雄至珂岭、安平;一从缅旺入猛罗,俱抄官军之后。臣闻报,当即派竹春、陶吴等民族军为一阵,刘团为二阵,道员汤聘珍、岑毓宝为三阵,前往珂岭浮桥布防,并饬丁槐、何秀林稳守宣光旧营,饬总兵覃修纲将所带各营分为五股择要扼扎堵剿,并于沿途各村寨招附越民,就地成营,坚壁清野。缅旺地方早为法人占踞,该处原为黄佐炎旧屯,前接山西、兴化,后通三猛十洲,非设法早图,不足以扼其要。即密令覃修纲挑派王文化率奋勇千人及南官范文迪、越绅阮文美等用从乡道前进。二十六日据王文化报告:该管带出平鲁社、四美市、雕梁总一路,又招集越民一千五六百人,于二十三日突击缅旺,此处法兵、教匪猝不及防,我军奋勇攻击,伤毙教匪百余名,斩获首级十余颗,敌大溃奔窜,遂将缅旺收复,并收复附近之清水、清山两县各寨,越民望风来投者又以二千计,且各愿办粮供军,以拒法人。二月初一二等日连接李应珍、张文擎等报:在象山旁村遇敌接战,斩获教匪数十,旋即窜匿象山,坚守不出。初七日,大股敌人出临洮,包抄围社、由义庙李应珍、韦云青各地营。覃修纲闻信,立督饬精锐三千人驰援。时李应珍营正被敌围,枪炮如雨,李应珍严督兵勇坚伏不动,敌渐逼近,始扯动钉子火地雷,轰毙甚多。敌却久复进,枪炮齐击,敌人屡战屡退。七、八两日,敌援兵四集。李应珍率众出营奋击,毙敌百余名,身受枪伤,仍力前阵斩五画一名。韦云青、沙如理各身受数伤,亦奋进,斩三画一画各二名、真洋人首十余级,敌死力抵拒,覃修纲从后夹击,张文擎、阮文如、陈春檀亦奋力合击,皆以一当十,阵毙白帽法人二百余名、红衣洋人四百余名、教匪千余名。战至亥时,法寇大败,四面冲溃,共计夺获洋枪器械、食物皮匣、红白衣裤、洋帽一千四百余件,地图、书籍数百件。越民无不称快,纷纷说自法人入越,未有如此大受惩创者。桂军的谷松、谅山先后受挫,皆由敌暗抄后路。此次经臣严饬各将领联络越南绅民,先收复各处要隘,层层布置,敌计已穷,乃拼力攻临洮前营,仰荷天威,大获胜仗。法人受此巨创,兵事似有转机。越南山西、兴化、太原、北宁、弥平、南定、海阳等各属义民纷纷归附,愿效前驱。臣打算编制成营,使之驻扎村寨,依照开挖地营,安置地雷,敌来轰之,必不敢前……除函达广西左江道彭世昌电请两广总督臣张之洞电奏外,谨恭折由驿驰陈。
岑毓宝把奏折拿给岑毓英看后,岑毓英说:“这样的奏报实在是实事求是的,好啊!现命令强壮亲兵:务必以最快的速度送达广西龙州!!”
就在岑毓宝亲自派遣布置之际,一探哨前来禀报:“岑彦帅、毓宝将军,就在临洮大捷的同一天,东线粤桂军也打了个漂亮仗——镇南关大捷!”
原来,法军攻占中越边境上的重镇——镇南关(今广西友谊关),战火烧到中国境内。新任两广总督张之洞为挽回不利形势,任命原巡抚潘鼎新为总统广西关外军事,李秉衡任广西巡抚暨前敌主帅,起用了退职老将冯子材帮办广西关外军务。
法国内阁二月十二、十三日连续接到临洮、镇南关的失利报告,尤其是获悉东线法军统帅孤拔死亡、尼格里受伤,法军撤出谅山的严重且悲惨的消息。这些消息震撼了巴黎全城,第三天,法兰西殖民主义铁腕人物茹费理内阁不得不宣布下台。
“滇军收复不拔县后,夺获旗帜、教象、文书数十件。督带德字营的韦高魁率众攻黄岗,二月二十日夜间大战,勇丁多有伤亡;次日凌晨四点,会同帮办山西布政使阮绘率众进攻,战至下午三点,阵斩敌人数十名,敌人力不能支,纷纷退入兴化城,我军子弹也尽,便将法寇所屯的营垒烧毁后回扎梅枝关。管带义字副中后营的张文擎会合督兵阮廷合、潘文旧等,激范文允作向导,于二十日率众乘夜由临洮渡过红水河,黎明到达广威府,敌兵才知觉,出城迎战,我军阵斩敌人二十多人,击毙敌人一百多,法寇败走藤社,便收复了广威府。督兵阮廷合受伤,兵丁阵亡六人,受伤十七人。督带怀远副前营李应珍,会同田字前营的闭修能、山西副领兵阮文如进攻鹤江、越池各营,教民纷纷投诚。法寇占踞的安老社,被滇军进攻,敌人弃营逃走,滇军追杀到江边,枪炮横击,法寇争登舟船,溺毙死亡很多人,生擒教匪七名,缴获花旗三面……”
听罢覃修纲的汇报,瘴疾又复发的岑毓英仰卧在藤椅上,在一旁的岑毓宝进一步分析道:“纵观局势,敌人首尾已经不能兼顾!目前越之山西、宁平、南定道路已通,我军自应乘胜出奇以制敌命。听说宣光、兴化、端雄、象山法兵共抽出四五千人,由轮船驶入河内,踪迹诡秘,我军必须宜于择要扼守。”岑毓英扫视大家一眼,神情严肃地说:“现在命令:何秀林一军守道岸、安平府各隘,张世荣守河阳一带的寒莽、白木、安隆县各隘,杨国发、刘兴仍驻守浪泊、珂岭各隘,将宣光城内的法寇置于笼中……”岑毓宝见大哥气喘吁吁,便接着说:“并抽出各营,交总兵丁槐统带,作奇兵渡江,直出不拔、广威,沿路招集越民,于山西、河内、宁平、南定、兴安五省地方设营坚壁,相机攻剿。如此则前战后守,不至疏忽。与敌相持愈久,我军招附愈众,法寇则愈来愈孤。这样,法寇战则势分而力绌,守则援绝而粮虚,各城不待攻而自困。”
“岑彦帅、岑毓宝兄弟,毓琦和毓光从西林率勇前来参战。”侍卫刚言罢,两匹战马便出现在岑毓英行辕前。岑毓英、岑毓宝一阵惊喜,岑毓宝:“毓琦、毓光,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岑毓琦:“弟弟听说大哥、三哥率兵援越抗法,就在西林县周边招募三千兵勇前来参战。”岑毓宝:“好,知我者莫如弟尔。你们一路辛苦了。”接着岑毓宝边安置岑毓琦、岑毓光营伍边秣马厉兵,亲督大军,鼓行而前,并作了新的战略部署:命驻扎山西、河内的五千滇军士兵,开挖地营,清野断粮,与法寇抗衡,让他们不攻自困!然后分兵渡河,先攻取宁平、南定、兴安。
正当滇军、越南义军和桂西西林县岑毓琦、岑毓光部兵勇联合渡过红河,直捣宁平、南定、兴安的法军之际,法军非常惧怕,派遣越南人前来投递文书:“大清国已与法国议和,现和局已议定,请罢兵停战。”
“议和?停战?”岑毓英、岑毓宝发愣了,岑毓宝:“法国侵略军无端生衅,正在遭受惩创之时,唉——法军素来狡诈,未足深信。”
正在挥军图进的岑氏兄弟于三月初八日接到张之洞转来的二月二十二日电令:
法人现来请和,天津条约之外别无要求,朝廷已经允其所请。约定:越南宣光以东华兵三月初一日停战,十一日拔队撤回,二十一日齐抵广西边界;宣光以西华兵三月十一日停战,二十一日拔队撤回,四月二十二日齐抵云南边界。台湾华兵定于三月初一日停战,法国立即开放各处封口。已由李鸿章分电沿海滇桂各督抚如约遵行。惟条款未定之前,仍恐法军要挟背盟,伺机反攻,不得不严加防范。传谕沿海各省将军督抚并云南广西督抚及各路统兵大臣,督饬防军随时加意探查,严密整备,不得疏懈,最为至要。
岑毓宝手拿着军机处的谕令,愤怒,愤慨,痛恨,痛心写满岑毓英、岑毓琦、岑毓光等广西西林老乡和全体滇军的脸。天在旋,地在转……
“天啊!天!我们刚刚取得临洮大捷,可军机处怎么回事?真是不败而败!”岑毓英愤慨地责问,岑毓宝则朝天连射几枪,吼:“哈哈哈!腐败无能的清王朝的‘战越牵法’政策是否在克复临洮和镇南关前就已经决定乘胜即收了!”岑毓光也不例外地:“我们兄弟本来想在越南国土上大显身手,岂料,中国却惧怕法国列强,不败而败!”
一连几天,岑毓英、岑毓宝一面督军加紧防范一面思虑。岑毓英说:“虽说穆宗皇帝奉慈禧端佑康昭豫壮诚皇太后懿旨,嘉奖我三载考绩,为国家激扬大典,果勇成性、不避艰险、恪恭职守,是劳勋最著的人而著开复降二级留任处分。但越民共有八九千人,经我发给饷械,编列成营,屯扎兴化、山西、河内三省之府州县地方助战,屡有斩擒,皆倚官军为重。”岑毓宝则说:“如今滇军一撤,此辈即如婴儿之失父母,穷无所依,聚之则为法仇,散之则为法虏。”
媾和内撤对边关战局及前线军民的震动是巨大的,清王朝忽战忽和,使岑氏兄弟很不理解。在战前奏议“李宝议略办法”三条的时候,他们已经表示要“坚持定见”,这时突然接到停战命令,岑氏兄弟冒着再次被革职的风险大胆向清王朝提出“五不可议和”与“五可战”的主张:
法夷无端生衅,不加惩处,遽与议和,不可许者一;法人未受惩创而来请款,是必中藏诡谲,不可许者二;法人不索兵费,但求越境通商,恐将来必有十倍取偿于后者,不可许者三;以外强中干之法夷,不问其罪,降心就和,诸夷必环伺而起,不可许者四;云南物产富饶,为西人垂涎,若与议和,必许通商,广传邪教,以张羽翼,一旦窃发,将何以支?不可许者五。另:揣敌情可战;论将才可战;察民情可战;采公法可战;卜天理可战。
写下这个“五不可议和”和“五可战”的主张后,岑氏兄弟预感到以李鸿章和慈禧太后为首的朝廷是不可能接受的,岑毓英便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苦笑道:“和战总须有一定之局,甫战即和,则失民心;既和复战,又乱兵心。嗨——真让人不可思议!”与此同时,他们边奏请清王朝把宣光、兴化以西之地,附入滇疆,安置经过招徕的越南义民,边留下七千名桂勇,分扎越南各隘,如有反复,准备由猛罗出奇,入占清化各省。
也许是巧合,就在法国内阁宣布下台的当天,军机处于二月十六日在《寄两广总督张之洞电旨》中明确表示:现在黔桂刚好收复谅山,而法兵就马上占据台澎,冯、王若不乘胜即收,不惟全局败坏,且孤军深入,战事益无把握;纵然再有进展,越地终非我有;而全台隶我版图,援断饷绝,一失难复,到时和战两难,更将何以为计?
一八八五年二月二十六日,两广总督张之洞才接到临洮大捷奏章。张之洞面对两个健壮的兵士惊呼:“哎呀呀,云南的驿站险些误大事了,镇南关大捷早已通过电波传到京城,而临洮大捷在先却现在才送到。真是……临洮、镇南关大捷威震中外。这两场胜利,使清军在陆上战场转败为胜,转守为攻。”张之洞兴奋不已,立即致电军机处和总署:“急。初八夜,岑毓英、岑毓宝督兵勇大破法寇于临洮府,非常奇捷。原电文太繁,先摘要。谨代奏。张之洞。”
二十三、奇特谈判,不败而败
自一八八四年八月清王朝正式下诏对法国宣战,在军事上也作了新的部署,显示出对法军的强硬态度。但与此同时,清王朝仍企图由列强出面调解,与法国达成停战协议。
法国虽然把战火扩大到中国境内,其主要目的并不是想要继续扩大战争,而是以此作为向清王朝施加压力的一种手段,迫使清王朝早日接受它的停战条件。到一八八四年十月,由于法军进攻淡水受挫,北圻战场也兵力不足暂时不能发动攻势,法国政府不得不同意重开谈判。
与前几轮谈判相比,这一轮中法谈判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在前几轮谈判中,英、德、美等列强都不同程度地充当了调解人的角色。
中法越南战争中期即一八八四年七月二十三日,美国国务费霆胡参在华盛顿致驻巴黎美国公使摩尔顿,说:“一八五八年中美条约第一款称,中国与别一国有纠纷,美国得到情况汇报后就拥有调停调处,以示友谊关切……”由公使摩尔顿正式转告总理兼外长费理茹。
而最后一轮的谈判,实际上是由英国人赫德一手操纵的。
英国政府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仍希望法国陷于越南和中国战场,以此削弱法国在埃及等地与英国争夺利益的能力。但是,英国毕竟在远东地区有着巨大的经济、政治利益,绝对不会容忍中法冲突长期延续。尤其是当战争扩大到中国境内,法国对东南沿海地区发动进攻并封锁台湾海峡后,英国的商业贸易利益已直接受到影响。因此,英国已希望中法战争能尽早结束。在英国政府看来,如果法国进一步扩大战果,清王朝因战败而出让更多利益,对它并没有多大的好处;反之,如果清军取胜,法国战败,也将激发中国人的民族自尊心,对包括英国在内的列强在华权益也会产生不利的影响。
对法国来讲,虽然与英国在对外殖民扩张活动中互有矛盾,尤其是在远东地区,英国更是其最主要的竞争对手。但法国政府也认识到,从根本上讲,对它的确安全和利益最具有威胁性的仍是德国。从对抗德国这个意义上讲,悄悄跟英国保持良好的关系,在关键时刻能与之结盟,是法国外交政策的必然选择。而同意让英国出面调停中法冲突,也是一种表示诚意的手段。
英国对清王朝又有着其他列强都不能相比的影响。特别是英国人赫德具有作为调停人得天独厚的条件,他的“业余外交家”的身份,使他可在沟通英中法三方发挥独特的作用,何况他担任多年的中国海关总税务司的职务,也使他对清王朝已有相当的了解,并可直接对有王朝的外交政策施加影响。赫德早就愿意充当这种角色,他认为:中国如果真的打到底,它是会赢的!但不幸的是中国一定不会打到底!
虽说赫德在此前的中法谈判中调解并不顺利,但他始终不懈密切关注着中法双方的动向,在关键时刻,他抓住了机会,扮演了调停的主角。
作为一名长期插足中国外交活动的“业余外交家”,赫德深知前几轮的中法谈判之所以不能成功,固然与火候未到、时机尚未成熟有关,但也与谈判渠道过多、人员冗杂有关。谈判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双方的争执或讨价还价也是不可避免的。但如果这些争执公开化,就会使谈判复杂化。对此,赫德曾这样说道:“整个中法谈判是条件反常的事,双方都不想打仗,但谁也不肯理睬谁,因而成了任何人都可以插手试图解决的公开场合,结果是造成新的误解和彼此抵消所取得的实效。”他还形象地比喻为这是“厨师太多,反而把汤煮坏了”。
赫德充分发挥他的影响力,使中法两国政府均认可了他作为这次谈判桌上的惟一调解人。清王朝还下令津、沪、闽、粤各处谈判全部停止。赫德则委派他的心腹金登干作为清王朝的代表与法方进行谈判。于是,一个奇特的外交谈判场面出现了——与法国人坐在一起谈判的不是清王朝官员,而是英国人金登干——
一八八五年一月六日,赫德命令金登干赶往巴黎,此行目的是商谈中法议和的有关事宜。一月十日,中国海关总税务司驻伦敦办事处税务司金登干秘密来到巴黎,赫德导演了新一轮中法谈判:调停能否成功,最最关键在于是否满足法国侵略者欲望!
于是乎,由赫德一手操纵的这次谈判,这个自己吹嘘的“业余外交家”始终如一地把调停重心用在游说清王朝,诱骗它做出了重大的让步。赫德首先提出议和方案,与清王朝总理衙门协商并得到同意后,由他电告金登干并转交法方;而法方提出的方案也由金登干电告赫德,再由赫德转呈总理衙门。
“金登干那次抵达巴黎,名誉上是代表清王朝海关与法国方面交涉‘飞虎’号事件的。”在兴安行营里,岑毓宝对岑毓光、岑毓琦他们说。原来,在法国远东舰队宣布封锁台湾后,清王朝海关的巡逻舰“飞虎”在台湾海面给各灯塔运送给养时,被法国军舰扣留。孤拔当时宣称,只有接到巴黎的命令,此船才能得到释放。
岑毓宝接着说:“这‘飞虎’号事件对于赫德来讲,反倒成为他与法国政府联络、沟通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由海关的行政官员出面交涉此事,是有最充分理由的。”
根据赫德的指示,金登干在与法国政府的接触中,提出了中法议和的设想:清王朝批准“李福协定”,同意商订商务条约;法国则解除封锁的台湾,撤退基隆军队;双方在北圻的军队各自保持现在位置,直到商订撤兵日期为止。清王朝和法国对这一设想都表示感兴趣,同时也有不同的观点:清王朝希望能够保持越南的朝贡,并在北圻境内划出一条安全线。但赫德却另有所思:我的调停努力绝对不能前功尽弃。恰巧此时法军于二月中、下旬先后攻占了谅山和镇南关,军事上一度取得了优势。这一形势逼迫清王朝作出新的让步。在此基础上,赫德又正式提出了他的四点调解方案。清王朝不得不于二月二十八日批准了这一方案……茹费理得到这一方案后,对其中没有赔款的内容总感到不舒服,因而提出清王朝给予商务利益作为补偿。赫德答应到商订详细条款时再作处理。
正当谈判取得明显成效、协议即将达成之际,清军取得了临洮、镇南关大捷。赫德对于这种战果不免感到担忧,因为清王朝的态度如果发生变化,“那么一个星期的耽延,也许就会使我们的三个月的来之不易的努力和耐心取得的成效完全搁浅”。为了可能会发生新的冲突和出现令人预想不到的局面,赫德力促双方尽快签署协定。好在清王朝并没有因军事形势的变化而改变主意。
一八八五年四月四日,金登干与法国政务司司长毕洛,分别代表中法政府在巴黎签订了停战协定《巴黎草约》:一、批准《中法会议简明条款》即“李福协定”,法国不得另有所求;二、立即停战,法国撤去对台湾的封锁;三、法使北来,议定详细条约;四、先由金登干与法国订出草案。
同时,双方还签订了有关停战协定的解释说明书,对有关问题作了具体的规定:
一俟上谕声明实行一八八四年五月十一日之条约,令现在东京之中国军队撤还边境,所有台湾及中国边界陆路、海面上军事全行停止。在东京之法国司令官也以命令,不准军队入中国边界。二、一俟中国军队奉到退归中国边境之令,台湾及北海之封锁即时解除,法国大臣即与中国钦命全权从速会订和平、修好、通商之确实条约。至台湾北面法国军队撤退日期,也于此条约内订明。三、为中国政府撤还军队命令从速达到云南军队之故,法国政府允许该项命令从东京转递,予以便利,俾得从速达于中国军队之司令长官。四、因停止战争及撤退军队之令,中法两国不能同日达于军中,遂合意将停止战争撤还军队之始末日期议定如下:德阳关即宣光以东之军队,定于西历四月十日停战,二十日拔队撤回,三十日齐抵广西边界;德阳关即宣光以西华兵定于西历四月二十日停战,三十日拔队撤回,五月三十日齐抵云南边界。五、从休战之日起至条约画押时,两国均不得将军队及战时需用品运往台湾。
在廷寄中,岑毓英、岑毓宝和覃修纲等还知道:根据协议,法国驻华公使巴德诺于四月二十三日抵达天津,与清王朝代表议定和约的详细条款。
一八八五年四月二十七日,李鸿章与巴德诺分别代表中法政府在天津签订了《中法会订越南条约》或叫《中法新约》、《李巴条约》,其主要内容是:
一)中国承认越南是法国的“保护国”,凡有法国与越南自立约之条约、章程,或已定者,或续立者,现时并日后均听办理。二)在中越边界上指定两处为通商口岸,一处在保胜以上,一处在谅山以北。法国商人可在此居住,法国也可以在此设立领事。三)法国所运货物进出云南、广西边界,庆纳各税,依照现在通商税则较减。四)订约后六个月内,由中法两国各派官员,赴中国与北圻交界处,会同勘定中越边界。五)中国日后修造铁路时,应与法国商办。六)法军撤出基隆和澎湖。
五月十三日,清王朝的全权代表李鸿章与巴德诺开始谈判。一八八五年六月九日双方已经把《越南条款》议定为:
大清国大皇帝、大法民主国大伯理天德,前因两国同时有事于越南,渐致产生兵戎相见。现在彼此愿意了结,并欲修葺两国交好通商之旧谊,订立新约,期待两国之间均有利益,即以光绪十年四月十七日在天津商订简明条约,光绪十一年二月二十八日奉旨作为底本,为此两国特派全权大臣会商办理:
大清国大皇帝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北洋大臣直隶总督一等肃毅伯爵李,大法民主国大伯理天德钦差全权大臣赏给佩带四等中国京都总理本国事务巴特诺。各将所奉全权文凭互相校阅,均属妥协,立定条约如下:
一、越南诸省与中国边界毗连者,其境内,法国约明自行弭乱安抚。其扰害百姓之匪党及业流氓,悉由法国妥为设法,或应解散,或当驱逐出境,并禁其聚集扰乱。惟有无论遇到何事,法兵永不得过北圻与中国边界,法国并约明必不自侵此界,且保他人必不犯之。其中国与北圻交界各省境内,凡遇到匪党逃散,即由中国境内会剿,意图往扰法国所保护之民者,也由中国设法解散。法国既担保边界无事,中国约明也不派兵前往北圻。至于中国与越南如何互相交接逃犯之事,中、法两国应另行议定专条。凡中国侨居人民及散勇等在越南安分守己者,无论农夫、工匠、商人,如果没有违法乱纪的,其身家产业均得安稳,与法国所保护之人无异。
二、中国既订明于法国所办弭乱安抚各事无所制肘,凡有法国与越南自立之条约、章程或已经制定者,或续立者,现时并日后均听办理。至于中、越民间往来,言明必不致有碍中国威望体面,也不致有违此次之约。
三、自此次订约画押之后起,限六个月期内,应由中、法两国各派官员亲赴中国与北圻交界处会同勘定界限。倘或于界限难与辩认之处,即于其地设立标记,以明界限之所在。若因立标处所,或因北圻现在之界,稍有改正,以期两国公同有益,如彼此意见不合,应各请示于本国。
四、边界勘定之后,凡有法国人民及法国所保护人民与别国居住北圻人等,欲行过界入中国者,须俟法国官员请中国边界官员发给护照,方得执证前往。倘由北圻入中国者,系中国人民,只由中国边界官员自发凭据就可以。至于有中国人民欲从陆路由中国入北圻者,应由中国官请法国官发给护照,以便执证前往。
五、中国与北圻陆路交界,允许法国商人及法国保护之商人并中国商人运货进出。其贸易应限定若干处,及在何处,俟日后体察两国生意多寡及往来道路定夺。须照中国内地现有章程酌核办理。总之,通商处所在中国边界者,应指定两处:一在保胜以上,一在谅山以北。法国商人均可在此居住,应得利益应遵章程,均与通商各口无异。中国应在此设关收税,法国也得在此设立领事馆,其领事官应得权利,与法国在通商各口之领事官无异。中国也应该与法国商酌,在北圻各大城镇拣派领事官驻扎。
六、北圻与中国之云南、广西、广东各省陆路通商章程。应于此约画押后三个月内,两国派员会议,另定条款,附在本约之后。所运货物进出云南、广西边界,应纳各税,照现在通商税则较减。惟由边界陆路运过北圻及广东者,不得照此减轻则纳税;其减轻税则亦与现在通商各口无涉。其贩运枪炮、军械、军粮、军火等,应各照两国界所行之章程办理。至于洋药进口、出口一事,应于通商章程内定一专条。其中,越海路通商,亦应议定专条,此条未定之前,仍照现章办理。
七、中法现立此约,其意系为邻邦益敦和睦、推广互市,现欲善体此意,由法国在北圻一带开辟道路,鼓励建设铁路。彼此言明,日后若中国酌拟创建铁路时,中国在向法国专门机构之人商办;其招募人工,法国无不尽力而为。惟彼此言明,不得视此条系为法国一国独受之利益。
八、此次所订之条约内所载之通商各款,以及将要订出各项章程,应俟换约后十天之期满,方可续修。若期将满六个月以前,议约之两国彼此不预先拟修约之意声明,则通商各条约、章程仍应遵照执行,以十年为期,以后仿此。
九、此约一经彼此画押,法军立即奉命退出基隆,并除去在海面搜查等事。画押后一个月内,法兵必当从台湾、澎湖全行退尽。
岑毓宝在京城的友人曾经来函告诉他:法军很想在台湾和越南北圻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在越南战场,清军增援不断,与黑旗军联手一次又一次打击法军的嚣张气焰,战争的尽头深远莫测;在台湾,中立国船只为清朝运输兵员和军需品提供了方便,悬挂英国国旗来往于是厦门和澎湖之间的“平安”号轮船就是例证;此外,清王朝还通过英国在厦门的洋行转汇接济刘铭传守台部队的款项。相反,法军接二连三的失败,使法国当局焦悴不安,巴德诺为此自我安慰:“要想恢复我们军事威信,精神上的胜利是最好的办法。”
“外交谈判当然需要精神支柱和斗争策略,但是在‘强权即公理’的现代,军事上的成败更能够体现外交优势,”岑毓宝面对众多老乡说,“甚至左右谈判局势,是为巴德诺迫切探求‘决定性的胜利’作为谈判基础的原因所在!”岑毓英接过岑毓宝的话:“而在法国连连受挫,困难重重,处境不妙,主战场上打不开局面的情况下,巴德诺的‘精神胜利法’不可能使法国在谈判桌上获得更多的利益,它不过反映巴德诺为法国侵略扩张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千方百计扮演殖民政策谋划者的角色罢了。”
当岑毓宝得知这个协定的内容后,觉得不可理谕:“赫德肯定有肮脏交易,为何只提到华兵停战、撤兵日期,而法国佬只提待华军全部撤退到位后‘就立即开放各处封口’?!”岑毓英也认为:“这些条款已由李鸿章分电沿海滇桂各督抚如约遵行。只是条款未定之前,恐怕法军要挟背盟,伺机反攻,不得不严加防范。”岑毓宝哈哈大笑,他模拟军机处某某大臣口吻喊:“传谕沿海各省将军督抚并云南广西督抚及各路统兵大臣,督饬防军随时加意探查,严密整备,不得疏懈,最为至要。”
岑毓英、岑毓宝、岑毓琦、岑毓光、覃修纲、赵藩等人正在组织滇军、西林援军节节防范、撤退之际,岑氏兄弟接到来自京城朋友的密信。岑毓宝手里拿着《中法越南条款》扬了扬:“从这条款内容来看,中国又无疑是个失败者。”他缓了一口气,又说,“尽管中法和约对于《南京条约》、《北京条约》、《马关条约》和《辛丑条约》,在对国家主权的破坏、民族尊严的损害方面,程度有所减轻。然而,这一条约毕竟使法国基本上达到了挑起中法冲突的主要目的。”岑毓英也说:“清王朝被迫承认了法国对越南的吞并和殖民统治,同意在中越边境的云南省开放通商。”岑毓宝把酒递给已经因瘴气而咳嗽不止的大哥,接过话头说:“法国得以参与中国铁路的修建;中越边界还需要重新勘定!这些条款,对中国的安全、领土完整和主权的损害都是非常不利的,其影响也是深刻的。”岑毓英喝过酒,无奈地:“由于中法和约对中越边界和通商等问题仅作了原则性的规定,从而肯定又为法国后来向清王朝进行新的勒索埋下了伏笔。”
“诚然,这个中法和约与中国近代史上其他几个重要的不平等条约相比,显得要‘平等’些,就否定这个条约的不平等性质。”岑毓宝认为:“应该说,中法和约仍然是个不平等的条约。对中国而言,失败的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于,这样一个不平等的条约,一般只讲在军事上遭到了明显的失败后,即处于失败的地位,才会被迫签署。而中国虽不能说在军事上是胜利者,但也并不是失败者,尤其是我们的临洮和镇南关两个大捷,足以令法国佬胆怯。为什么竟会坐视这样一个失败的结局出现呢?”岑毓英边叫岑烟霭拿来水烟筒边捶胸顿足:“显然,这一结局首先反映出清王朝始终没有抵抗到底的决心。中法战争是在法国侵略越南,导致中国西南边疆危机日益严重的情况下,逐渐发生并扩大的。虽说整个战争过程复杂,迂回曲折。例如,清政府曾调兵遣将,不断增加滇桂前线的兵力,支持刘永福的黑旗军,抵御法军占领北圻。在马江之战后,清政府才正式对法宣战,在东南沿海和中越边境组织兵力抵抗法军的侵略。这些决策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越两国人民的愿望,振奋了人心,也打乱了法国的行动计谋,对战争的进程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岑毓宝:“但是,清王朝对这场远离国土的援越抗法战争指导思想始终是‘和战不定’。即使是在不得不下令对侵略者抵抗之时,仍然表现得优柔寡断;正式对法宣战后,也仍然寄希望于外交谈判。由于没有坚定的抗战决心,希望早日结束战争,在对外交涉中往往委曲求全、妥协退让。因此,在法国做出某些让步即所谓放弃赔款割地的要求后,清王朝也就很快同意签署中法和约了。从战争的结局即《中法会订越南条约》的内容来看,中国又无疑是个失败者!”
岑毓英对于李鸿章主张和平共处的言行很不理解,甚至是耿耿于怀。
“当然,李公鸿章历来主张与西文列强和平共处,导致了清政府对自身的官僚的腐败无能为力外,国力衰落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接着,岑毓宝从以下几个方面对清王朝进行了剖析:首先是清政府财政经济的困难,是制约战争决心的主要因素。其次军事装备上,清政府虽然举办了几个近代军工企业,也从国外购买了一定数量的武器装备,但与法国相比,差距仍然很大。尤其是海军,很难有效抵御法舰的进攻。在海防空虚的情况下,清政府自然对法舰北上骚扰、重演两次鸦片战争的结局感到非常害怕,也只能不敢持久作战。”
岑毓英是个以诚信为本的人,对于越南政府的忘恩负意行为很是不满,他说:“此外,越南阮氏王朝由原来依附中国而后又慑于法国、变本加厉地跟随法国的态度,也是清政府希望尽快结束中法冲突的一个重要原因!”
覃修纲说:“遗憾的是,阮氏王朝是个十分腐败的政府,它根本没有抵抗外来侵略的勇气和决心。早在中法战争正式爆发前夕,阮氏王朝就不断向法国侵略者妥协,签订了几个不平等条约。随着法国侵略的逐渐扩大,越南即将完全沦为法国的殖民地。在如此境地下,阮氏王朝才不得不请求清政府出兵援助。然而,清军进入北圻参战后,阮氏王朝对清军的支持却相当有限。”岑毓宝对大哥和覃修纲的分析也有同感:“是的,大哥和省三说得不错。越军虽有地利、人数的优势,却很少站到第一线和法军对抗,只派部分兵力配合我军作战。”但是他却把大局看得十分重:“这次法国对越南的侵略,其实是对中国西南边疆地区的威胁。因此,援越抗法符合中越两国的共同利益。由于中越两国传统的藩属关系,使清政府把援越抗法视作保藩固边,既承担了传统道义上的责任,又可维护西南边境的安宁。”
岑毓宝说的都是事实,一八八三年越王阮福时死后,阮氏王朝政局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为了依靠法国的势力来巩固统治,阮福升加快了投靠法国的步伐;到了一八八四年六月,阮氏王朝与法国签订了第二次《顺化条约》,公开宣布和中国断绝藩属关系,接受法国保护。同时,越南还将象征中越藩属关系、由清王朝颁发的国印、封册等送交法国代表何罗芒当众销毁。
“阮氏王朝的这一举措,完成了由法国控制越南的法定手续,使清政府处于无藩可保的境地。”岑毓宝接着说,“更为严重的是,阮氏王朝公开投降后,很快改变了在中法冲突中首鼠两端的做法。数万越军与法军联合起来对付华军,即使是越南国内的抵抗派官员,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如北圻统督黄佐炎,其部队曾多次与黑旗军和清军共同抗法,但此后也与清军逐渐疏远。尽管在停战前夕,清军仍得到部分越南军民的自发配合和支持,但毕竟与中越两国共同抗法的情况有了根本的变化!”
“阮氏王朝改投法国的怀抱,不仅使清政府丧失了援越保藩的理论基础,而且还使中法在北圻战场的力量对比,不利因素便开始转向我军。”覃修纲愤然道:“可以说,如果没有越方的配合和支持,我军在北圻的行动势必更加困难。”岑毓英边咳边说:“清军取得胜利的临洮、镇南关两役,都靠近中越边境地区,后勤供给等问题尚不难解决。”岑毓宝知道大哥要说什么样的话了,便打断他的话头:“恕我直言,大哥、省三等诸位,所谓的战争战斗,都是劳民伤财的。如果说我军要乘胜追击,深入越境打击法军,恐怕受苦受的还是平民百姓!”岑毓宝突然改变谈话的内容,令在场的人都愣住了。那是因为他最近收到岑春煊的一篇做人行事心得,里面谈到他最近的思考即“必集古今中外学术之大成,领会父亲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忠恕之道的深刻内涵,理解孔子的忠、信、笃、敬的思想,即笃者,厚也;敬者,慎也;忠者,无欺诈之心;信者,不说假话。使自己成为一个学问精深、见识广博、待人谦恭、礼贤下士之人,只有如此,方能容天下难容之人和事。而我们要达到这一境界,就必须选择有德行、有才干的人作为自己的师长和朋友,以学无常师的心态虚心听取这些人的规劝和忠告”的感悟中得出的。
第二早,岑毓宝与覃修纲在一起晨练,话题再次谈及中法越南战事问题。岑毓宝掏出新式十三响十七响快枪,边晨练边说出他思索很久的话:“李公鸿章虽说是清王朝对外谈判桌上的主角,他本人也竭力主张中法早日停战,但此次谈判却是在赫德事先定好的框框内进行的,至于实质性的问题,并没有商谈的余地。”
“这话中有话,兄弟,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覃修纲对这种话十分感兴趣。
“吁——至于这话从哪里得到的你就别问了。”岑毓宝哒哒哒三枪后头也不转地对覃修纲说:“其实,李公鸿章对条约内容并没有多少不同意见,但对自己在谈判中事实上成了一个不知情的玩偶,不免感到愤愤不平。正如赫德所说的那样:我把事情全抓在我手里,并尽量保密,连李鸿章都不知道实情,而且没法碰到它。据说李公也愤愤地说:款议始终由‘内’(即慈禧)主持,专倚‘二赤’(即赫德),虽说予以我(李鸿章)全权,不过是奉旨画押而已。”
之后,岑毓宝和覃修纲把话题放到李鸿章身上。“事实上,李鸿章对中法条约的议定虽不能说毫无关系,但主要责任应由清王朝最高当局者即慈禧太后承担。对于这个问题,赫德也说得很清楚:在这次谈判中,每一项提议都是事先经过太后亲自主持考虑和批准,她很勇敢,力排反对之议,主张和平,这是值得特别考虑的。而且,由赫德而不是由李鸿章来主导谈判。”覃修纲听后,嘀咕:“难怪呼,张之洞、彭玉麟、岑毓英及你等主战派与清王朝据理力争,有人甚至编辑打油诗:法国中国均充大,上上下下亦同时;你内阁下马算若何?我大清下谕来议和!”岑毓宝幽默地,“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怪事!中国打了胜仗,却签订了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怪不得有人编了民谣讽刺慈禧和李鸿章:门外来了狼,有人扔石头,有人去打枪,有人忙磕头,有人燃烧香,吓坏臭婆娘,忙煞李蟑螂。”
痛定思痛后,岑毓宝认为:“在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仍然面临着诸多列强的侵略威胁。中法战争的爆发,法国人就是针对中国的西南地区毗邻越南。虽然法国对越南的全面侵略,使中国西南边疆的危机尤其突出。但毕竟不是问题的全部,清王朝也只能动用部分财力物力兵力,来进行这场中法之间的战争。整个中法越南战争中,中国军队虽然打了几次胜仗,但与中国关系最为密切的朝鲜,日本人的入侵已经成为一个最危险的敌人。一八八四年十二月,日本在朝鲜一手策划、制造了‘甲申事变’。而此时,距清政府对法国正式宣战不过三个月。”
“‘甲申事变’的发生,正是中法战争进入关键时刻。”岑毓宝对众多老乡说,“中日关于朝鲜问题的谈判,几乎与中法在巴黎就要结束战争的谈判同时进行。”覃修纲接着说:“朝鲜问题日趋严重,在很大程度分散了清政府的精力。”岑毓宝:“就现时清王朝国力而言,清王朝根本不可能同时应付南北两个邻国所发生的战事。权衡利弊,清王朝当然希望能从中法战争中尽快脱身,以更多的精力应付北方邻国所遇到的麻烦。”岑宏蔚看着岑毓宝他们,说:“这样的考虑不是不可以理解的。”
“中法战争及其结局表明,洋务运动难以使中国走向富强之路;”岑毓宝一针见血地指出:“中法战争同时也进一步暴露出清王朝腐败无能的真面目。而恰恰是因为这次战争,催化了中国早期民族资产阶级维新思想的产生和发展。”
自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起,伴随着中国近代民族资本主义工业的产生,出现了一批具有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他们希望中国发展资本主义,使中国强大起来,最终摆脱外国的侵略和干预。
尽管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与洋务派的思想主张有着明显的差异,但在中法战争前,早期维新派大都对洋务运动支持态度。他们虽然批判洋务运动的弊端、局限,但仍以为洋务运动是促使中国强盛的必由之路。可以说,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是洋务运动前期的积极参与者。
岑毓宝经常对自己的老乡说:“虽然早期维新派关于改革政治体制的主张仍有不成熟,但却触及到了中国社会落后的根源。”是的,他们的主张与洋务派“中体西用”的思想有了本质的区别。岑毓宝在中法战争之后,就开始有意识与洋务派分道扬镳,强迫自己去探索一条新的救国之路。岑毓宝认为:“中法战争中的清军并非惨败,甚至还可以说是占了一定的上风,但最终的结局却仍是使中华民族蒙受了巨大的耻辱。不败而败,这在中外战争史上是少见的。以慈禧太后为首的清王朝对此应该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此时岑毓宝想起家乡的驮娘江,那是一条永不冻结的河流,尽管河水冷得咬人手脚,但它永不结冰。而河畔的楠竹、蛮竹、苦竹丛,尽管心不实,但叶子却四季长绿……“就是这样一条极具灵性的河流和坚韧的竹丛,让在驮娘江边长大的壮族男子汉赋予灵活的天性。现在法寇虽说议和,法军却首鼠两端,我们不可不防。”岑毓宝说罢,岑毓英拍拍岑毓宝的肩头,带着幕僚们投入新的战略部署。岑毓宝当作各位将帅的面宣布:“总兵丁槐率定远十三营、靖边五营入扎开化,提督吴永安率平远七营移扎马白关,提督何秀林、朱洪章、杨国发、刘兴率良字十营及绥远十一营、焕字十营、启字四营、武字四营、定字四营入扎蒙自。我岑毓宝和总兵覃修纲督率怀远新副八营、德字六营、田字五营、保字六营、忠字六营分扎南溪、河口及新街各地方,都司何元凤督率元字十三营暂扎文盘州,游击梁松生督率安边六营暂扎安平、陆安,游击张世荣率安边八营暂扎河阳、安隆,以镇越教匪。”
当临洮和镇南关大胜法军、茹费理内阁被迫辞职的消息传到岑毓英、岑毓宝的兵营后,“对法国来讲,《中法会订越南条约》的签订,也许是结束这场战争最体面的方法啦!”岑毓宝面对全体官兵,说。岑毓英意识到:“临洮和镇南关大捷的确对中法战争起到一定的影响,但并不意味着中国已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法军现在仍旧向北圻增兵添饷。”岑毓宝边拉马骨胡边自嘲:“而法内阁的倒台也是因为他们侵华不力,损害了法国在远东的利益所致。越南阮氏王朝政府对清王朝态度反复无常,由对大清国的依赖转向投靠法国。另外,我朝本土台湾也处于危急之中,权衡利弊的朝廷肯定弃越保台。西方列强的势力不但在文化上侵蚀着中国,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侵占中国领土之野心,其手段是‘一国生事,多国构煽’,列强们的‘友好’和‘野心’从来都是搀杂在一起的,大清国对此必须保持警惕。”
汤聘珍和赵藩私下议论,赵藩说:“岑氏兄弟如此忧国忧民,实在可敬。李鸿章的淮军历来号称中国精兵,其部将却如此无能:潘鼎新不战而弃谅山、镇南关;其女婿张佩纶不战而使福建水师全军覆灭;李鸿章之王牌北洋水师依旧按兵不动。呜呼!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李大学士苦心经营,却不能于一朝报效国人,此治军之耻也。非谓李鸿章无才,而谓其无胆!”
汤聘珍说:“岑氏兄弟作为长期身居贫困之区的封疆大吏,在营伍饷需两缺的情况下,能对突发的事件或战争危险指挥若定,并能及时想出解救之策,实在令人钦佩。相比之下,那些侃侃表态、高谈阔论的封疆大吏,面对战争这个充满意外事件的领域里,却失去了应有的机智和沉着,在整个民族遭受灾难之时只是忧愁叹息而缺乏实际行动,有的有行动却不能奋勇。”
汤聘珍看看赵藩,接着转换话题:“在整个战争期间,无论东南沿海闽台战场,还是越南战场上的东线,官军都有不同程度的溃败,惟有西线滇军,在岑氏兄弟的指挥下一枝独秀,无论进退,都保持战争的主动;而此时的滇军,恰恰又是各个战场中通讯设备最落后、装备最劣的一支队伍,能够取得胜仗,更是不容易。”
赵藩欣然道:“在中法战争的越南战场上,清王朝在和——战——和三个阶段采取的对策是:衅不我开、固守边疆——替越南‘削平祸乱——宣布威德——战越牵法’,清王朝的这些对策,主要由出关官阶最高的岑彦帅去执行,他执行得前后最连贯,时间最长,效果最好。”
岑毓宝背着那杆长枪和马骨胡来到赵藩的露天营伍里,此时,岑毓宝得知台湾战败的情形后,岑毓宝对汤聘珍和赵藩说:“中法战争期间,中国海军的明显缺点是南北洋海防事权不一,不能贯穿一气,因此调防不易,缓不济急。中法台湾战役彰显两项事实:一、中国缺乏可战之兵船,因此法军横行海上,封锁台湾,使台湾孤立无援。二、南北洋海防各自为政,经不起协同作战的考验。就台防而论,战后并未大加改善,刘铭传请调兵船赴台,北洋南洋皆未支持,炮台增筑缓慢,援台兵勇,陆续裁撤内渡,刘铭传以戴罪立功之身,全力倾注于台湾内部之整顿!然而,最最关键的却是:中法战役最后‘议和’结束,这固然是法方因国内外的因素不得不和,而清王朝在西线战场获得临洮大捷和东线战场的镇南关大捷之际,仍要议和,实在令人费解!”
岑毓宝还了解到,中法战争爆发前的几年时间里,清政府似乎已经是作好了和战的两手准备,但实际上却是指导思想混乱。尤其是并未真正下定进行战争的决心。这固然与事态的复杂性、严重性有关。但也充分暴露了清政府的腐败无能。优柔寡断、和战不定,必将贻误战机,动摇军心,同时也往往给对手发出错误的信息,势必对战争进程和结局造成严重的影响。
“的确,一八八五年四月十日,清王朝就上谕:西南陆师全部撤军……越地终非我有,而全台隶我版图,现在援断饷绝,一失难复……这种‘弃越保台论’,与清王朝在台湾的作为并不完全相称。”
在被迫撤退过程中,岑毓宝面对岑毓琦、岑毓光、岑毓灵等人,义正词严地说:“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现在华军是乘胜而撤师,算是给法国一个面子。如果说法军胆敢侵犯中国一寸领土,动我一根毫毛,我们华军就不客气!”岑氏兄弟为了防止法人背义要挟、伺机作乱,岑毓英告诫将士:“各路将士必须加意戒备,节节连环撤退。”正在布置滇军撤退的岑毓英接到三月十三日电谕:官军围攻宣光,虽未克复,而叠次奋勇进剿,劳绩可嘉。令岑毓英将十一月初五之捷出力员弁查明保奏,并将滇、桂各军宣光攻战出力者,与临洮胜仗案一并保荐,候旨施恩。岑毓英经过与岑毓宝磋商:“老弟,现在接到电谕,让大哥我保荐宣光、临洮战功者。本来是三弟你能够协调刘团之关系才使越南战场上的战绩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功绩的,你看……”岑毓英显得有些对不起岑毓宝。但岑毓宝说:“为了避免同事们的误解,您就保覃修纲兄弟吧!”于是,岑毓英经过痛苦的权衡利弊后,便罗列了张之洞、丁宝桢、张凯嵩,才以敬仰之情写出《保覃修纲片》:
统带保、德、忠、义、田、永各营的花翎记名总兵覃修纲,上年随臣出关,各将领认攻宣光,覃修纲独扼守夏和、清波,收复家喻、临洮府,使山西、兴化、河内等处敌人不得上犯馆司关,各将领始获专力围攻宣光。该员精通兵略,深得民心,见义勇为,不避艰险。陆续招集越民八九千人,编列成营,助以官军,分屯兴化、山西、河内各省村寨,相机攻剿,先后收复了锦溪、清山、清水、三农各县,克复缅旺要地,攻破梅枝关。时适法军围攻临洮李应珍、韦青云各营,该员亲往援应,血战日夜,终获大捷。并分派各营连克广威府、不拔、扶宁各县,疏通宁平、南定至顺化之路。各省绅豪纷纷前来投效清军,敌势因此而披靡,遂乘胜进逼兴化、山西两省城。实属智勇过人,能战能守。此次滇军战功,该员立了首功。
岑氏兄弟知道,以李鸿章为首的主和派,左右了军机处、总署和慈禧太后。就在他们加意严防撤师之际,四月二十日,再次接到军机处的指责函:
据美国税务司吴德禄回来禀报,云贵总督岑毓英不肯退兵回界……撤师之期早已约定,念滇军路远,已议展十日,现在条款不日画押,爽约之衅,岂可自我而开?岑毓英惟当懔遵叠次谕旨,将全军按期撤至滇省边界,并与张之洞严催刘永福一军如期撤回滇界,再赴上思、钦州。中外交涉,惟以信誉为重;况圣旨屡降,大计攸关,在远疆未能清悉情形?
“难!难!!”带着蛮气的岑毓宝自嘲起来:“条约规定‘台湾定于三月初一日停战,法国立即开放各处封口。’而张之洞三月二十日来电:在台湾的法人并未开口,且更加增兵。”岑毓英叹气起来:“北洋大臣李公鸿章,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在来函中也说:‘现在台澎之口尚未开,湘军渡台七百余人全部被法寇兵轮俘虏去当人质。’是法寇先违约,谁知道他们不挟诈背盟、伺隙而发?!为了以防万一,我华军后路防备不得不严。且听说桂军刚刚退出谅山,法寇即杀害义民,婴儿也不能幸免。宣光、兴化以西之越民,危在旦夕,各有戒心。我怕法寇别有用心,暂留桂勇七千人屯驻关外,实在是维持大计,并非不肯退!”
汤聘珍见缝插针说道:“彦帅、毓宝兄弟,谕旨的‘条款不日画押’,谅法寇已不能再做我军什么啦。现在可否令张世荣、梁公生、梁禹福、李应珍、韦青云退出所驻扎之地,以昭信誉。”
岑毓英气愤地:“只是滇省距馆司关一带有千余里,河滩陡浅,山径崎岖,现在又值烟瘴正发,撤师沿途不能步行,全部由船马驮载,即使不留军押后,也不能照期限抵滇省边境!现只有请求总署传谕法国领事,不得以此为藉口了。”
岑毓宝悄悄对岑毓英说:“大哥,在离开越南文盘州之前,您是否以封疆大吏护民之情,向军机处陈述自己的观点?”岑毓英不假思索地:“好吧!那大哥得再次烦劳你啰!”
由岑毓宝经过两个小时的闭门,就把稿子拿到岑毓英那里了:
缅旺一带,清军既撤,法寇肯定入侵,此退彼进,势所必然。从法教的越民,都是以前替华军助战的百姓;现在法人侵占各村,得以掳掠烧杀,为所欲为。如今,法国以教民攻越民,使我军不能置词;我军也应以越民抵御教民,让他们合团自卫,使法人不能过问……现在如果华兵全师撤退,其宣光、兴化以西之地,法人务必侵占。越臣阮光碧等虽属效顺情殷,即使他们捍卫越民,其实力也不足。臣在文盘州时,曾向越南官民宣传皇上如天之仁,恩德无量。此次法人和议,是以保护越南为名;如果法人仗势欺凌,朝廷决不容忍,必须重申天讨,效力前驱。待界约议定,或能移兵屯驻关外各要隘,则边界扩而门户更严,届时再悉心筹办。查滇边之中路,以越之保胜、龙鲁下至文盘、大滩以至馆司关为要隘,而文盘、大滩尤为有险可凭;东路由马白关出都电至河阳、安边,下至白光、安隆、陆安、安平府至道岸总地方为要隘;西路以十洲三猛为要隘,此属宣光、兴化以西之地。馆司以上,瀑高河浅,小轮船不能通行,法人也无利可图。按通商条款议定,法人可以在馆司关设码头,中国设关道,两相保护。以上各地,均不得再行侵占,请旨敕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与之妥议界限。若宣光、兴化以西之地归我,则越南义民安居乐业,不患法逼,一善也。刘永福部下叶成林、陆东环旧日游勇,散居保胜、龙鲁、文盘、安平、安隆者,与法寇没有牵涉,不致引起事端,二善也。三猛十洲的土知府刁文撑等,得遂内附之愿,三善也。要是越南各关隘归属中国管辖,就会得到更严密的布防和扼守。如果舍此不图,仅绸缪于滇境,则弃门关之要隘,而设卫于堂厅,得失判然。现在越民未获安居,并闻台、澎、廉之封口未开,恐法人尚有挟诈背盟之意。等详细条约议定后,应撤应留,再悉心筹办。至于关内地方,现将不耐烟瘴的滇军汰弱留强,认真整顿,并使各路将士与关外联为一气,以期仰副朝廷保固边境。
经过磋商之后,岑毓宝命令总兵覃修纲统带各营暂时驻扎文盘州,将都司何元凤所统带的元、田字各营暂时驻扎馆司关,令游击张世荣、梁松生、梁禹福、李应珍、韦青云等驻扎河阳、渭川、永绥、安隆、陆安、安平各隘,慎固滇省。
五月底,滇军一律撤退到边关。由于边陲与京城相离遥远,加之驿站不畅,正当岑毓英、岑毓宝命令各路将士严密扼守之际,又接到军机处五月十一日谕令:
岑毓英奏拟将宣光、兴化以西归我中华,在馆司设码头两相保护各节,已收悉。该督臣目前筹办之法属于误会。三月二十四日、四月初八、十八等日屡次电谕该督撤兵入关,并无一字令在关外部署。四月二十二日该督臣奏到撤师日期,折内详陈关内外分扎各营;当即电谕将关外各营一律撤回边界,谕旨极为明晰,该督接奉后自应懔遵办理。昨天据李鸿章电称:法使接外部电,华兵在越者尚未全退。核计四月二十二日电谕已及两旬,何以尚未据该督臣电奏全数撤回?现在详约已定,基隆法兵已退;彼既如约办理,我若迁延撤师之期,使彼有所藉口,不待澎湖法兵未肯撤师,且恐别生枝节,贻误大局,该督岂能当此重咎耶?究竟关外各军及刘永福一军于何日一律撤进关内,即著迅速电奏;所有历次电谕七道,著再抄给阅看!!
面对军机处及总署的谴责,岑氏兄弟心情极为复杂,岑毓宝愤懑地对赵藩等人说:“吊他奶奶的,我们岑氏兄弟对朝廷历来忠心耿耿,可是那些官僚也实在可恶!”岑毓英:“唉,我曾说过:宁可获谴于上台,不可贻害于百姓;宁可终身不做官,不可一日不做人。堂堂中华帝国,任法寇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以和为得计,毫无自强之谋。现和议虽成,约不可恃,万万不可先行撤兵。”
赵藩理解岑氏兄弟此时的心情,便安慰他们:“被李鸿章操纵的朝廷也太过分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指手划脚。”覃修纲、岑宏蔚、岑烟霭等人也都气概不凡地握紧拳头,虚视着越南方向。
汤聘珍也不例外地气愤,但他却之不恭地说:“现在彦帅、毓宝兄弟只能以道远、瘴盛、病故多为由,向总署和军机处解释了。”
“也只能如此而已啦!”岑毓宝看着历来关心部属、以士卒生命为重的岑毓英,便自己作主向总署解说:
各路滇军于三月二十一日各营遵命拔队起程了,滇军大部分患有瘴疠,病死者不少。于四月二十日命令全军速撤:总兵覃修纲于五月十一、二日抵达滇省的霸洒汛、石头汛;都司何元凤于五月十七日入扎滇省界河口汛、南屏寨;游击张世荣、梁松生于五月十六日入扎滇省界船头、天保;提督刘永福一军也于五月十三日启程入滇省文山县南溪地界,距越南保胜六十里。
岑毓英看过岑毓宝的奏折后,自言自语起来:“嗨——自上年滇军出关以来,员弁瘴病而牺牲者二百多人,兵练瘴病牺牲者三千多人,其骸骨均未能归葬;而巴德诺竟然睁着眼睛说傻话:‘有华兵在越地尚未全退。’可能是该各瘴故弁兵之家属,闻滇军既撤师,宣光、兴化之西仍归越境,恐法人入侵后,往来搬运困难,纷纷争往迁柩。或者是滇军撤师后,越民扎入滇军旧垒,与法兵开仗。”岑毓宝接过话头道:“如果这样,应由该法人解散驱逐,不得任其影射华兵,导致朝廷多疑。”
与此同时,岑毓宝十分大度地与赵藩协商,以他们的睿智写出《拟添设云南电线以速文报片》:
云南文报滞后,实在是因为道途遥远。以前战争不断,军需支绌,不敢请款拉设电线,遇有紧急奏件,全由台站函递至广西南宁府左江道电局转广东,再由广东转到京都。而且云南蒙自县至广西南宁,路程三十二站,山径崎岖,马不能驰,由健夫传递,最快也须十天,要是在路上遇到风雨阻滞,往往十二三日才能到达;由南宁转到广东一天,由广东转京都一天,来往共需二十四天,若遇意外则必须一月。现在军务稍松,军饷逐渐恢复,眼下开办通商,中外交涉,紧要事件甚多,拟由广西南宁接设电线直至云南,或在湖南接至贵州、云南……
岑春冥、岑春荫于六月中旬来到蒙自县,探望统兵出关抗敌归来的父亲和两个叔叔,岑毓英、岑毓宝、岑毓琦十分高兴。
在蒙自县的行营里,岑毓英、岑毓宝正在组织将帅们座谈。
“今天我们兄弟召集大家来,是因为接到越南国王阮福时嗣子阮福明的信。信中说:‘福明于光绪十年六月十二日权摄国事,以待命于天朝。无奈临近内地之北圻各省已被法人占据,沿海港口又被法人封禁,致水陆之路全部被梗,下情无法上达;且数年以来,法人兵船屡于下国滋事。光绪九年七月,法人入越之初,是以传教通商为名,现在他们已吞食南圻,侵占北圻,至今又占领越都。’”岑毓英顿了顿,岑毓宝接着说:“大家知道,今年四月中法议和条约第二款有‘中越往来,言明不致有碍中国威望体面’等语。现在条约刚立不久,法军却又增加兵力于越都,逼迫驱逐越南君臣。有道是:国之不存,往来何有?再看看第一款:越南境内凡有扰乱百姓之匪党及无业流氓,悉由法解散驱逐。岂料驱逐匪党,即藉以驱逐越之君臣乎?”岑毓琦也插话,他的话似乎过于陈旧:“越南为我朝藩臣,中国出兵越境,是恤藩也,和议成而撤师,原来讲好抗法而全越。”岑毓宝打断四弟的话:“法国军队不能体谅中国之所以恤藩者,恤越以联好于中国,竟然乘中国撤师之机而大施淫威于越南,使越失中国之助而达到其吞并之目的,信誉何在?!”岑毓宝顿了一下,愤愤地:“中国事事如约,以昭大信;而法国贪得无厌,背信弃义!实在是可恶至极!!”
覃修纲道:“彦帅、毓宝兄弟,你们何不利用手中的职权,向总署请旨,与法寇理论?”
“对对,向总署请旨,与法寇理论?”赵藩、汤聘珍都支持覃修纲的意见。
岑毓英思来想去,说:“现在越南阮氏王朝的是非功过暂且不论。如何存越宗社,如何安置越王,务使各得其所,民心悦服,彼此通商方无防碍。”岑毓宝道:“若法国佬徒以其威压榨越人,越南人断不能屈服。现在越南国嗣子迁居广治,尚有广平、河静、刈安、清化各省;即为法据之北圻各省,存兵不多,越人举兵四起,胜负存亡尚未可知。再就是查越,如果法兵争斗未了,越事固不可问,即中法勘界通商各务,也因此而耽延。此次通商之举迫于法议,出于无可奈何,然既不能遏止彼族贪心,即应就我应有权利,及早筹商。可否请旨总署商之法使,令其退还越南北圻数省,以存越祀而利商务?!”
此时,岑毓英岑毓宝兄弟俩接到清王朝圣旨:
岑毓英调度有方,劳勋功高,著加一云骑尉,议叙嗣经部议照一等军功,从优例给予加三级军功。岑毓宝作为军师,其功不可没,免予升道员。
同一天,清王朝奉皇太后懿旨颁发国币银一万两,分赏将士。
腊月初,参加罢广西乡试的岑春煊踌躇满志地带着岑春冥、岑春荫等到开化府探望患有瘴病的岑毓英。面对身体健壮的岑春煊,岑毓英、岑毓宝、岑毓琦心中都涌现一股慰藉感。岑毓宝他问:“此次应考,情况如何?”岑春煊答:“托父亲和毓宝叔叔的鸿福,此次考取第二十八名。”
“二十八名?”岑毓英激动起来,“父亲早就说过,你不愧为岑氏之子。几天后,你马上北上京城,静候朝廷谕旨。”岑毓宝激动地与岑春煊拥抱起来,说:“但愿你永远记得曾文正公治书读书名言”。
“对对,中国古人历来主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但我岑毓英一向不大赞成闭门读死书,希望儿子们能像自己早年一样四处游历,以增加阅历。”
午餐后,岑毓宝带着岑春煊、春冥、春荫等来到南洞风景区游玩。南洞位于市区南约10公里的崇山峻岭之下。南洞是三个终年流水潺潺的泉潭,其中有一个可划船而入之洞。洞内不仅清凉宜人,还可以欣赏到石芽、石笋、石柱等钟乳石奇观,此泉水是开化居民饮用及灌溉农田的主要水源。洞外古木参天,清流不断。在小山崖下塑有一笑佛,游人购筹码投之肚内,则会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别有情趣。另塑有犀牛像作望月状。相传曾有一头犀牛被附近的村民追赶入洞,洞内就流出了泉水。为了不让犀牛跑掉,人们用石头将洞口堵死,村里却突然四处冒水,挖开洞口,水即止,犀牛像乃依此传说而塑。
岑毓宝深知:岑毓英大哥针对儿子们容易滋长骄奢淫逸的情绪,利用他自己前半生的经历,极讲究方法地传授给儿子和孙子们。现在轮到做为三叔的岑毓宝替代岑毓英做孙子们的教育工作了。一路上,岑毓宝循循诱导岑春煊、春冥、春荫他们:“古时候受封的王侯者和安享荣华为数不少,但他们当中保住禄位的并不多,有的甚至遭受悲惨下场。究其原因,主要由于他们从小生活在富贵之中,养尊处优,逐步养成骄傲霸道、贪图安逸的毛病,在邪路上越滑越深,你们必须引以为戒。”
划船而入洞内不仅清凉宜人,就在岑春煊、春冥、春荫等欣赏着石芽、石笋、石柱等钟乳石奇观之际,岑毓宝提议让孙子们就如何处理好人与人之间关系。岑毓宝首先说:“一个人最可宝贵的是德行,何必一心追求那荣誉呢?有道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所临之事,无论巨细,莫不慎之又慎:一事不慎,则贻四海之忧;一念不慎,则贻百年之患。凡帝王政治、圣贤心学、六经要旨,无不洞彻原委;至孝性成,竭诚尽敬;励精图治,辟前古未辟之封疆,服从来未服之方国。要知书达理,多才多艺,著作吟咏,细楷擘窠,莫不精妙。”岑春煊对叔叔守旧思想观念如此的根深蒂固,感到十分的不能接受:“叔叔,您的道理是否太过于古老深奥了,恕西林(春煊)直言,您的言行简直有后党的嫌疑。现如今,光绪帝倡导的则是:要学成文韬武略,能文能武,挽弓射箭,发必中的。至于天文历数、乐律图绘,必集古今中外学术之大成;我最近已经深刻领会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和‘忠恕之道’的深刻内涵。”岑毓宝听后,感觉到春煊傲视后党,而崇向帝党。但他却一时间转不过弯子,说:“总之,你自号为西林的春煊,已理解孔子的‘忠、信、笃、敬’的思想了,那叔叔也就不多说啦!”岑春煊高兴地继续三叔的话:“即笃者,厚也;敬者,慎也;忠者,无欺诈之心;信者,不说假话。使自己成为一个学问精深、见识广博、待人谦恭、礼贤下士之人,只有如此,方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人和事’。而我们要达到这一境界,就必须选择有德行、有才干的人作为自己的师长和朋友,以‘学无常师’的心态虚心听取这些人的规劝和忠告。”岑毓宝听罢,更加惊异。针对岑春煊年轻、活跃的思想观念,岑毓宝正想因势利导。可岑春煊却滔滔不绝道,“叔叔,您真是个‘可雕之材’啊!就外交而言,父亲岑毓英总结了与洋人交际、其要有四:言忠信,行笃敬,会防不会剿,先疏后亲。”岑毓宝除了敬佩岑春煊文思敏捷、孝敬孝道外,还敬佩他对忧国忧民的见解,于是顺水推舟道:“你们几个孙子,叔叔问你们,当国家一旦遭遇列强凌辱,我们岑氏族人该怎么办?”岑春煊不假思索地答:“‘古之圣人,言即其行,行即其言,学即其政,政即其学’。”岑西林换了一口气,“换言之,儒学如果脱离了政,就不成其为学;不以治国安民为目的,修身也就成了一句空话。‘修身治天下为一带,取修身,割治天下,不成治天下,亦不成修身。所以,学以致用,报效国家的志向早在父亲的青少年时代在父亲和祖父的教育下就深深地扎下了根。总之,国家一旦遭受列强凌辱,我们就不能丧失大节,与社稷共存亡!”岑毓宝不禁竖起大拇指给岑春煊,向孙子们深情厚谊地下拜:“哈哈哈,此乃我数十年来人生心得,想不到你这个第‘二十八名’学士竟然如此关注国家的安危,民众的冷暖,愿岑氏子孙记之行之,切记。”
游玩回来后,岑毓宝面对岑毓英,终于理解岑毓英大哥为何不把“岑氏‘摔搏’十八招”武艺传给资质聪慧的三儿子岑春煊,然而孩童时的岑春煊对武术毫无兴趣,他说:“我要学制众之术,而不是制人之术。”直到现在,岑毓宝才晓得侄儿的目光是那么远大,因而十分敬佩当初岑春煊的选择:“春煊侄儿,你的‘制众之术’目标明确,你认为武术仅仅能制服少数几个人,这不是你的所想,你想要制服整个国家的人,叔叔敬佩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霸气!可见你所言的‘制众之术’实为‘治国之术’。你做官后,应该做个整肃吏治、弹劾庸人贪官的屠官;而对于百姓臣民,必须学会兴学建校、培育出无数人才,真真正正实现你春煊的‘制众之术’的远大目标!”
岑春煊:“人是环境的产物,现在侄儿已不满足‘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旧境界。侄儿想,这也许是侄儿人生旅途的一个转折点。眼前大清国贪官污吏猖獗,总有一天,孩儿一旦得官,一定效法父亲和叔叔,做个清官。”
“说得好!但是光在嘴上说了不算,还得观其言、看其行!”岑毓英接着对春冥、春荫说:“孙儿德固就跟随春荫留在行署读书;春冥过几天也该回去省城料理家事。现在父亲要帮新授予四川省川北镇总兵的覃修纲叔叔写叩谢朝廷奏折,你们好好玩耍去吧。”
岑春煊、春冥、春荫只能和三叔岑毓宝继续进行勾通、交流。岑毓宝告诫岑春煊他们几个侄儿,“春煊或是西林、春冥、春荫啊,你们必须学会如何做人处世等问题。就是说,处世让三分为天下先,负辱退一步海阔天空!伸是以退为进的策略、以柔克刚的内功,要有‘相机而动的慢进、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气概!你们的父亲在越南的兴化省给军机处上书《官军粮尽势孤退守边境折》,历数自己的苦衷和见解;因驿站原因,在没有得到军机处的回复后就全师撤回镇守滇边,大哥知道此举肯定受到军机处的惩处,但他敢于承认全师而退是个挫折,但没有失败,只有沉默。这是面对挫折与逆境所必须经历的积蓄力量的沉默!而对于我们来说,全师撤退是一次教训。但愿这种屈是一种难得的糊涂,是负辱抗争中的忍、逆境中求存的耐。”
岑春煊听了岑毓宝的话后,看看春冥、春荫两个弟弟,思考着。岑毓宝继续道:“最值得一提的是,大哥在和刘永福的关系问题上,刘永福系二品封典越南三宣副提督,刘永福是个‘一战而法驸马安邺授首,再战而李威利分尸’的人物。本来大哥受李鸿章观念的影响而对刘反感,后来他理解慈禧的‘联刘’计策,他自己也想利用刘保卫滇境……最后是因发现刘永福人虽骁勇,但智虑短浅,且生性悭吝,刻薄寡恩;又过于看重钱财,待人少恩,毫无纪律,又常常惹事生非,例如在怀德之战把法将李威利人少轻敌,以致失败,而刘永福部将杨著恩等均战死;后来法人报复,刘永福一战而失丹凤,再战而失山西,接着支援北宁也不能力战,徒拥虚名等等,虽说大哥曾建议军机处给刘授予官位,但却拒绝刘入滇省。”
“明代大思想家王阳明是极力主张为官为宦者在政治上做到明德亲民,从而达到治国平天下的目的。”岑毓宝边帮助春冥掖衣带边说:“王阳明说:‘明明德者,立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体也。亲民者,达其天地万物一体之用也。故明明德必在于亲民,而亲民乃所以明其明德也……夫是之谓明明德于天下,是之谓家齐国治而天下平。’在王阳明看来,明德为体,亲民为用,修体而致用,体用兼备。明德在于亲民,亲民是为了明德,整个天下都明明德,就能实现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的理想境界。”岑春煊:“有人说,从容是一种境界!侄儿更赞同从容是一种学会放弃的过程!侄儿历来是做什么事就要切实去做的人,认为即使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再回头,也比只说不做更可贵。但,在战胜自己先天文化历史知识的不足,难度比较大,而这也是侄儿努力克服的方向。无论如何,侄儿能走到今天,得益于众多朋友的关心。”
岑毓宝十分赞许岑春煊的作为和思想,所以也不例外检讨自己作为长辈的错误倾向:“阳明先生无论是哲学思想抑或是政治思想,都主张‘知行合一’,即把个人的‘良知’和‘行为’统一起来。‘知行并进’的官才是上达天听下查民意的好官。所以,战中、战后,我岑毓宝和大哥经过多次的反思、反省,最后承认了自己因为心胸和自私,才与刘永福不睦。”
过后岑毓宝告诫岑春泽等侄儿们:“记住:只有浅薄或卑劣的人,才会刻意地去取笑别人。许多时候,我们也会无意识地去取笑别人,其实,这样做既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岑毓宝喝着茶水,继续说教:“再就是‘伸与屈、荣与辱’道德观念,试想,如是一个人只有‘大丈夫宁折不弯’的意识,怎么能达到以屈求伸的目的呢?这种道德观念,也就是我与你们父亲今后工作的目标和任务。可以说,李凤书、杨玉科、赵藩等人都是被大哥的真情和宽容的胸怀吸引的,同时他们也成就了我们岑氏在西南地区显赫地位的法宝!”
岑毓宝又说,“地方大员,只要他心存公忠为国,明德亲民,且勇于任事,就能兴利革弊,甚至为民请命。即使罢官去职,功过自在民心,事后百姓还会给他立祠。若一生为官勤政廉洁,死无余财,那他至少是一个清史留名的廉吏。若真正能明德亲民造福一方,其关键却在于整肃吏治。宋代大政治家王安石对吏治问题是非常重视的,他曾经说过‘守天下之法吏也,吏不良,则有法而莫守。’”刚刚说到这,岑毓英走出来了,说:“你们几个都听清吃透叔叔的话了不?为人处世啊,学问多着呢。”
“是啊!自秦汉以降至明清,中国历来建立一整套完备的监察制度,其工作重点就是整肃吏治。例如汉代建立的‘六察’制度,历朝沿用,就充分证明了吏治的严重性。”岑毓宝于是大胆起来“所谓六察,即一察品官以上理政能否;二察官人贪残害政;三察豪强奸猾侵害下人,及田宅逾制,官司不能禁止者;四察水旱虫灾,不以言实,枉征赋役,及无灾妄蠲免者;五察部内盗贼,不能穷逐,隐而不申者;六察德行孝悌,茂才异等,隐不贡者。’朱元璋更是亲制《大诰》专门对付各级贪官污吏。”
岑春煊他们都站起来让岑毓英坐,但岑毓英没有坐,而是看着岑毓宝,赞许地点点头。岑春煊踱了几步,许久才说:“我们岑氏家族祖祖辈辈世受皇恩,我春煊今生今世必须做个言必信行必果的朝廷忠臣和严肃吏制、不惧权贵之人!做个‘斥堠相传乱象萌,岑彭怕遇诈降兵。春申江上仍逋客,煊赫堵辜鼎鼎名’的人。”
送走岑春煊他们,岑毓英和岑毓宝在开化府还呆了一个多月。回到昆明后,岑毓英和岑毓宝兄弟俩经常闭门思过。岑毓英因自己在越南时对刘永福的态度和成见进行自责、反省的同时,针对军机处“勇营购买机器虚冒、虚耗经费,除边疆海防各路军饷外,其余可减可裁,应令将某项裁减若干、每月能筹划若干以及陋规经费每年能筹出若干,一律奏复”的倡导,让岑毓宝向朝廷陈述了自己对《勇营局卡陋规经费情形》的观点……
二十四、中越勘界,陈兵示威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此时岑毓宝想起家乡的驮娘江,那是一条永不冻结的河流,尽管河水冷得咬人手脚,但它永不结冰。而河畔的楠竹、蛮竹、苦竹丛,尽管心不实,但叶子却四季长绿……“就是这样一条极具灵性的河流和坚韧的竹丛,让在驮娘江边长大的壮族男子汉赋予灵活的天性。现在法夷虽说议和,法军却首鼠两端,我们不可不防。”岑毓宝说罢,岑毓英拍拍岑毓宝的肩头,带着幕僚们投入新的战略部署。岑毓宝当作各位将帅的面宣布:“总兵丁槐率定远十三营、靖边五营入扎开化,提督吴永安率平远七营移扎马白关,提督何秀林、朱洪章、杨国发、刘兴率良字十营及绥远十一营、焕字十营、启字四营、武字四营、定字四营入扎蒙自。我岑毓宝和总兵覃修纲督率怀远新副八营、德字六营、田字五营、保字六营、忠字六营分扎南溪、河口及新街各地方,都司何元凤督率元字十三营暂扎文盘州,游击梁松生督率安边六营暂扎安平、陆安,游击张世荣率安边八营暂扎河阳、安隆,以镇越教匪。”
“中法战争结束后,华军不仅如期撤回国内,刘永福的黑旗也被迫回国。法国完全控制了越南,并把它作为侵略中国大西南地区的重要基地。”岑毓宝痛心疾首地说:“可以说,中法越南战争使中国西南藩篱尽毁,本来以越南为篱笆,云南、广西等还是腹地西南地区,已完全暴露在侵略者的刀锋之下。”岑毓英也说:“由于在《中法会订越南条约》中,对于中越的边边界确定和通商问题,仅作了原则性的规定,法国政府又通过议订条约细则的途径,来进一步达到其侵略的目的。”
炎炎夏日,东西各军全部撤回边界后,经李鸿章与法国使臣巴德纳立定条约“此次订约之后起六个月期内,应由中法两国派官员亲赴中国与北圻交界处,会同勘定界限。”因越南北圻与两广、云南三省毗连,期间山林川纵横交错,难以分清,所以清王朝派内阁学士周德润前往云南,会同岑毓英、岑毓宝等办理勘界事宜。岑氏兄弟接到军机处下谕令:“此事关系重大,必须慎之于始。各处所绘地图详略不一,法使所持难保不互有异同;目前分界自应以会典及通志所载图说为主,仍须履勘地势,详加斟酌。若于两界之间,留出隙地若干里作为瓯脱,最为相宜。另总署所呈递许景澄信函所陈宽留瓯脱、以杜后来争衅等语,与前次谕饬办法正相吻合。”
早在撤师回关时,岑毓英、岑毓宝对勘界防御事宜已做了周密安排,岑毓英说:“法人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此次勘界,恐非口舌所能及。惟有整顿军容,盛我兵威,严阵以待,使法人不敢放肆。现在你们必须挑选精壮勇士,以补充绿营战兵额数,随时随地听候调遣。”岑毓宝边摸弄他的三十响十七响快枪边认为,“法国军人的意志全部依赖国家机器,所以他们只能通过这种机器来养活自己生命。可是,这种事情的结局是以军纪作为前提的,我们必须有严明的军纪,严格的军令,才能使法国戡界大臣俯首听命。”
岑毓英多次接到军机处谕旨后,便对岑毓宝、赵藩等人说:“目前与法使会议分界事宜,必应博采众说,以资辩论。我前次上书军机处,奏拟请开导法使,令他们退还北圻数省,但愿周德润在与法使会谈时能持此论,作为抵御。”岑毓宝:“总之,分界时,多争一分,即多得一分利益!”
赵藩在房中踱步,若有所思:“岑彦帅,毓宝兄弟,你们说的均是道理。记得匈奴传云:‘中有弃地,莫居,千余里,各居其边为瓯脱。’”
“所谓的瓯脱,就是两地之间的空地。滇省地界,以马白关、蒙自县两面之地最为重要,就通商而言,蒙自一面尤属要区;马白关面临滇边,固无余地,由蒙自六站出河口汛,地皆险要,对岸即是越南保胜,中间隔着南溪小河;”岑毓英说,他便连续咳嗽,岑毓宝见状,便把开水杯子递给岑毓英,接着说:“条约规定在保胜以上通商,而保胜以上土地皆属滇省土地。正如大哥您所说的,瓯脱留地必宽,便于屯守,否则一旦有警,朝发夕至,防不胜防。况且滇省边际河口汛离保胜不到一里,全无隙地,尤其担忧!现据报:越南官员阮光碧、阮文如等仍然驻扎临洮、兴化一带,法寇于九月中旬水陆夹击临洮府的石山屯,被越兵击退;十月底,法兵三百多人又由安平府窜至馆司关,另设安平府,伪知府又被越兵擒斩……”
“如此,该如何办?”赵藩问。
“现在越兵层层固守,法使来到何处尚不得知;周德润学士无法与之会唔商办。倘若法人驱散越民之后法使才领兵抵达越境,则法寇就会将其兵力所及之地占为己有,到时商还北圻诸省就晚了。”岑毓英边喝茶边叹息。“我已致函总署,让他们致电驻法大臣,乘法人此时骑虎难下、欲罢不能之机,与其外交部熟商,利用条约第三款规定的‘订约画押之后起限六个月期内,中法两国各派官员亲赴中国与北圻交界处所,会同勘定界限’,现该国使臣逾期不到,当就我国议定的范围。”
金秋十月,岑毓英、岑毓宝接到前来指导云南勘界的钦差、内阁学士周德润的来信后,知道他和江苏试用道叶廷眷、司员张其壑、李应云、关庆槐等,已于九月二十五日来到广西南宁府,即日解缆乘船前往百色,预计十一月初抵达云南开化。岑毓宝便部署:统带马白关防营总兵丁槐移师腾越;而马白关一带由驻防都蛮、交址城防总兵何雄辉接管;开化镇总兵出驻马白关进行操练,以资严密;岑毓宝亲自出马前往安平会同同知凌应梧踏探沿边一带,并及时绘制地图,等内阁学士抵达后,听从他们调用。
在蒙自县南门外南湖公园的瀛仙亭里,岑毓英边同赵藩品茶边说:“早在雍正三年,云南总督高其倬奏言:‘云南开化府与安南(越南)接界,自开化府马白汛外40里至铅厂山下小河内有逢春里六寨,册载秋粮十二石;康熙二十八年,归入安南。又据云南通志载自开化府文山县南二百四十里至赌咒河与安南为界,现自开化府至马白汛,不止120里;即使至铅厂山下小河,也不止160里,而铅厂山小河外尚有80里,内设都龙、南丹两厂,为云南旧境。虽失在前明,但封疆所系,均应一并清查,委勘立界。’”
恰巧晨练回来的岑毓宝听说后,便接过话题:“皇帝于是传谕:‘都龙、南丹等处明季已入安南,是侵占非始于我朝。安南入我朝以来,累世恭顺,不宜与之争尺寸之地。’现在看来,应该是收复之日了。”
赵藩插言道:“法人如今俨然以越南保护国自居,现闻越都已立新君,彦帅和毓宝兄弟对此有何看法?”
岑毓宝马上回答:“我个人历来认为:西人不守信用,尤其是英法两国,条约写明的事他们竟然违背!”岑毓英咳嗽过后,又说:“现在我所关心的,就是北圻数省的归属问题。我打算于十月十九日由蒙自县起程,前往开化府,待周学士一到就立即着手勘查马白关一带。”
岑毓宝说:“据探报:越南尚书阮光碧、参赞阮文甲驻扎在绥禄、葛稠、高禄三地,扼守宣光要冲,作为诸路策应。二百多名法军想从宣光前往馆司关,被阮绘、阮仲光狙击而退回宣光。红水河下游各省,纷纷揭杆响应:都统谢现围攻南定,总督吕春葳与吴春晖连破北宁,下击河内,焚烧法寇军火械粮;赞理阮引兵海阳,收集山阳兵士五百多人、北宁义勇一千多人,两军犄角,作为牵敌之师;越将黄佐炎越过广安府攻打山西梁山。”
“法军欲分兵攻越民,但山路崎岖且分散,无从下手;欲合兵剿之,越民出游不定,恐徒耗粮饷。欲由大滩直入保胜,开辟勘界通商之路,又害怕越兵阻击归途,使其全军覆灭。”
岑毓宝对赵藩说,“现在的法国,不如放弃北圻以存越祀,则公愤渐平,而法军得以安心经营南圻,并通商于滨海口岸,我军就依靠北圻作藩篱,成两全之美。”
赵藩说:“毓宝兄弟,您认为法国会这样做么?”
“如果说法国骄悍不悟,我滇军惟不动声色,自固边防,从容以待!”
经过长途跋涉,十一月初六日,周德润一行来到开化府。
先期到达的岑氏兄弟等人前来迎接。一阵寒喧后,岑毓英问:“首先向阁下禀报:这几天,我已派遣胞弟毓宝等勘探开化沿边一带,并把他们绘制的地图带回来了。”
“周大学士,本人叫岑毓宝,现在由于法越相争,战局不靖,由开化勘界较蒙自为便,您看……”岑毓宝身披盔甲,他知道,周德润字生霖,广西临桂人。咸丰十二年进士,历任编修、司业、侍读学士等职;中法战争期间周德润态度强硬,曾经单衔上奏数十次而入直总署,是个典型的“守在四夷”者。岑毓宝趁机把地图拿来给周德润看,顺便与周德润交流起“守在四夷”这个话题,说:“越南本是中国属国。法人的夙愿并非侵吞越南,而是以越南为跳板图谋两广的煤矿、云南的金矿。”
岑毓宝和周德润心中很清楚:所谓“四夷”泛指边远地区非华夏族即没有礼仪服章,不由天子封号,常与华夏族为敌而且被满、汉称为野蛮的中原族。古代的天子采取分封诸侯统治全国,诸侯平时为天子守土,战时为天子效力。但如果天子有足够的道德威望,就可以使诸侯以外的四夷服从自己,成为捍卫自己的力量。
周德润十分赞赏岑毓宝“天子守在四夷”的忠君爱国理念,边接受岑毓宝递给的茶杯边说:“此时朝廷是‘以琉球守东南,以高丽守东北,以蒙古守西北,以越南守西南’的,在这个‘守在四夷’体系中,越南的存亡维系整个华夏。”
“如果说滇省是房屋,则边界是大门,越南就是门外的篱笆。把第一道防线推到国境以外的越南,让战争在离开国土尽可能远的地方进行。一旦法寇来侵,就在篱笆遭受破坏时予以痛击!此乃‘古者天子守在四夷;天子卑,守在诸侯’之理。”岑毓宝暗自告诫自己:“我本不才,却先后被朝廷看中,一再封官,屡居疆臣。我必须上不负圣主,下不愧苍生。我只有讲究守备,一息尚存,誓死不负于朝廷。”周德润边摸弄茶杯边咬文嚼字:“越南防御,事关中国朝廷存亡,毓宝老弟宜应与云贵两省巡抚尽力整顿,和衷办理。”岑毓宝以他特有的说话方式说:“周大学士,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啊!”于是自我嘲笑起来:“哈哈哈!实筹兵食之策,广搜文武之才,来报答朝廷的器重。”
周德润看着岑毓宝狂傲的后生也跟随他笑呵呵,赞赏道:“想不到你们如此认真,已经做事了,我听您的。岑毓宝将军,您是滇省通,能否将滇边情形介绍一下?”
岑毓宝不推辞,说:“马白关、都蛮、南丹、古林箐、河口汛、新街、保胜、蛮耗一带,我查马白关外约二里许即小赌咒河,有雍正六年碑记:河北属滇界,地势平坦,无险可据;河南属越界,层峦叠嶂,峭峻异常。如果敌人登高俯视,关外各营屯全部是飞弹可击范围。翻山往南,以都蛮为最险。从马白关至都蛮有三路:右路至都蛮、南宴;中路至都蛮、漫美、黄树皮、南翁;左路至都蛮、箐口、南翁河、船头河、纡绳;过了隘口,有一处仅容一人行走的地方。都蛮是三路的咽喉,只要扼守都蛮,则万夫皆阻。”岑毓英:“《考通志图说》内称:开化南240里至交址赌咒河为界,就不得指马白汛外之小沟为赌咒河。自开化府起丈,南丹、都蛮等处应在界内。交址领地结文即马白汛外40里本系内地。”岑毓英转而交待岑毓宝:“你立即出师至马白关边境,保护周学士绘勘版图。我要留在开化府督操营伍。”
接受任务后,岑毓宝当即找到负责马白关防卫的蔡标,率领兵勇,保护周德润一行到马白关、都蛮、南丹、古林箐、河口汛、新街、保胜、蛮耗一带,测绘地图。
腊月初六日军机处密寄会办中越勘界事宜周德润、岑毓英、李秉衡、岑毓宝等:“会勘滇、桂边界,必须统观全局,详细通筹,界务与商务相表里。彼族注意者尤在商务得占便宜,曾纪泽、许景澄曾陈奏及之。岑毓英前奏,开导法使,令其退还北圻数省,于河内、海阳地面设埠通商,恐怕不能办到,故于寄谕中令周德润、邓承修与法使会谈时,姑持此论谕,以为抵制。此次周德润等折内所称越南兵势稍振,则事机自较顺手。新约第五款内所载中国边界指定两处,一在保胜以上,一在谅山以北,系指通商处所而言。又第三款内,有‘或因北圻现在之界稍有改正,以期两国共同有益’等语,既有改正,则展宽瓯脱一层也是属于有词可据。”
周德润一行测绘蛮耗完图说之后,于初八日晚回到开化府吃住。第二天,岑毓宝到周德润住地拜访:“周大学士,为了边疆如金之寸土,您真是用心良苦了。”
岑毓宝接着又说:“这次前往勘探,至古林箐一带,深林丛竹,高坡绵延,纵横数十里,形成上为马白关声援、下为河口汛策应。河口对岸即越之保胜,中隔着南溪小河,河面约宽数十丈,相距不及一里,两界之间已经没有空隙之地。”岑毓英边咳嗽边担忧:“嗨!在昔为辅车相依,在今为卧榻之侧,如今应以议商务之际会商改正:在保胜之下划归滇省界,由双边派兵驻防。”
岑毓宝抖动着身上的盔甲,掏出那杆十三响十七响手枪边说:“在下出入越南北圻多年,深谙越兵情形:奋勇者甚少,尤其是此时正值越南危在旦夕之际,自顾不暇,岂能为我朝守土?”
“查中法兴兵之际,原不易于息兵。而议和后,法人每次来电均说法不一。”岑毓宝埋怨地:“或说法国现欲请中国共同料理越事,或说法国自己觉得诸事不如意,拟罢兵置越事一概不管,或说因越南之事搞得法国政局频繁更叠……总之,我们必须坚持己见!”
周德润说:“岑老弟的话很对!军机处和总署对于中法勘界历来保持慎重态度。十二月十三日据军机处电旨:法人办理北圻费劲,又避弃地之辱,取舍正在两难;我若逾约而争,法人或藉口罢议退去,则衅端终归未了。该大臣等守定‘改正’二字,辩论甚是;惟须相机进退,但属越界之地,其多寡远近,不必过于争执,总以按约速了,勿令藉口生衅为妙……臣作为会办中越勘界事宜的军机大臣,只能照顾军机处面子。”岑毓宝:“总之,界务关系非轻,法使到时,才设法跟他们辩论。”
岑毓英除关注滇省疆域外,以封疆大吏的口吻说:“眼下,英人侵占缅甸,与法人互相对垒和竞争,对滇省的五金虎视眈眈。”岑毓宝接着说:“大理府为滇省滇西富裕之区,其矿务前些年招商开采,现已初显规模;其出缅道路,西行八站出永昌府,南行六站出顺宁府,就与缅甸接壤。而腾越厅尤为出缅要道,外人窥伺,必由此路。”岑毓英道:“英人已与缅甸达成了互相通商的协议,并多次向北洋大臣提及入滇之意。”岑毓宝:“据探报,英人刚到新街,就欲修通至蛮暮之路,并招集曾经入教的野人驻扎新街各处,居心实不可测。而且缅现已国破君亡,百姓无依,因此缅人多叛,英兵分路回瓦城驻守,另立缅王,自顾不遑。乃辄投文腾越,乞请守界通商,其意实恐中国兴师问罪,足以乘其敝困,特为和解之策,以便专意经营缅甸,无所掣肘。”岑毓英也说:“近日法人由桂界文渊地方分兵至牧马、艽封,驱逐游勇,该游勇数万,逼近滇边开化、广南地界。南路边防尤其吃紧,分兵则防疏,添兵则饷绌,其滇、缅一面,只有立即命令总兵丁槐、腾越镇总兵朱洪章、腾越厅同知陈宗海等,督同各属文武员弁严守疆界,稽查出入,并饬防兵密缉奸究,以达到抵御英法的包围之势而杜外人垂涎!”
周德润暗自敬佩岑毓英、岑毓宝兄弟的守土意识,他握住他们的手,一字一顿地说:“根据李少荃公的《中法新约》规定,中越边界在现界的基础上进行调整的原则,首先向法国提出了从谅山到高平一线全部划归中国的方案,这一方案可以收回从宋朝以来丢失的全部国土。臣意料法国谈判官员未必同意,至于云南方面,岑彦帅、岑毓宝将军有何要求?”
岑毓英答:“内阁大学士,岑毓英已向军机处和总署提出了将越南北圻数省划归云南省,军机处已答应叫内阁学士在与法使谈判时与之交涉。”岑毓宝则语气铿锵地,“如果法军胆敢侵犯中国一寸领土,动我一根毫毛,我们华军就不客气!”
法国军官莫雄于一八八六年三月下旬交卸,另换唔得洒诃莽将军接替管事。四月一日,唔得洒诃莽偕同法军及六个头目前往河口行营会晤岑氏兄弟等。唔得洒诃莽说:“现在中法两国已和好,只要双方和平共处,我们就会相安;只是我国官兵到此已经一个多月,不见有什么客商来往。现我军送来洋琴一张、洋酒十瓶、玻璃杯三个,日后请多多关照。”
岑氏兄弟对法人送来的礼物不置可否,岑毓宝心想:新条约第六款载明“北圻与中国之云南陆路通商,应由两国商议,另定条款。”现尚未接到总署议定通商条款明文,且界务未清,应在何地开建码头,设立关卡,均没有措施。于是说:“中法通商,必须等勘明界址,接准总署行文,方能照办。”接着秘密命令各防营严守边界,以防范敌人兵勇侵入。
“唔得洒诃莽阁下!”岑毓英礼貌地说:“中国民众历来有自愿贩运零星食物出境者,我们历来听其自便。”岑毓宝接着命人将十筒茶叶、二十斤蔗糖赠送给唔得洒诃莽:“唔得洒诃莽阁下,区区礼物,不成敬意,请笑纳。”
几天后,岑毓英、周德润接到李鸿章电谕:“勘界从保胜上游办起,未尝不可,惟应行‘改正’之处,仍照桂边办法,会立标识。”
五月中旬,周德润接到法使狄隆的“已带官员行抵老街,专候商办勘界事务。”早已等待的岑毓英和周德润于六月初九日离开开化。岑毓宝向周德润介绍:“毓英大哥自上年撤师入关后,瘴疾常发,特别是入冬以来,寒热屡发;据医生说,边陲水土恶劣,毓英大哥驻扎日久,受烟瘴太重,若不善为调养,一旦伤至内脏,恐怕造成顽症。今年入春以来,毓英大哥的瘴疠渐渐好转,只是痢疾时常发作,由于连日操劳,体力下降,瘴气再度缠身,连日泄痢不止,怎样服药均无效,甚至连起立都要人扶持。”
岑毓宝一行来到南溪府后,岑毓英因痢疾严重复发。在周德润、岑毓宝的再三劝说下,岑毓英不得不在医疗条件较好的南溪就医。
道员唐景崧和叶廷眷先到达河口。周德润一行于六月十九日行抵保胜。待安顿住宿后,周德润、岑毓宝和唐景崧立即前往狄隆、狄塞尔住地会晤。
“在下叫周德润,是大清国军机处派遣的中越勘界钦差。这几位是道员唐景崧、试用道叶廷眷、司员张其壑、李应云、关庆槐,我们已在云南等待月余了。”周德润向对方介绍。当翻译官哲美森把话传达给对方时,狄隆这个棕发蓝眼的大个子巴黎人伸出那双白净的手,说:“很荣幸与你们一起共事。请坐。”
“按照《新约》之规定,第一轮就以中越旧界勘界,希望你们能尽快开勘。”周德润边入座边单刀直入主题。
面对和蔼中透露出睿智的清王朝勘界钦差大臣,狄隆很傲慢地:“越南烟瘴恶劣,根本不是人类居住地方,我们很难适应。”狄隆边入座边千方百计找托词,“我们初来乍到,没有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必须等待一段时间。”
岑毓宝得知后,便命令滇军和自己的民族兵在各自岗位训练,以严明的军纪布防,严阵以待。狄隆等法国勘界专家组见岑毓宝组织滇军以及民族兵严密防守,才有些心虚,他们认为:岑毓英、岑毓宝兄弟俩对大清王朝的报效之情实在是难得,于是狄隆也动侧瘾之心。
第二天,周德润一行再次与狄隆等进行会晤。经过多次磋商,或者说是曾经唇枪舌战。至七月初二双方才达成协议:先在保胜上游一、二段勘界,并拟出全局勘界八条办法:
一、中法两国勘界大臣等均认为,所应勘之界都是现在旧界;二、勘现界后,或有改正之处,两国勘界大臣等共同相商,如彼此意见不合,各为请旨商办;三、继续开勘云南、越南交界,中国大臣等意欲一律勘完,所以照会法国大臣请旨;四、各大臣等商议,先由老街勘到龙膊河及龙膊河邻近地方后,回老街,再勘老街邻近地方;五、勘老街至龙膊河之界,中法绘图各官,从红江南岸归一路同走,中国绘图官归法国保护,自老街起到龙膊河止,两国勘界大臣等各走云南边界;六、红河自河北岸之老鏊至南岸之龙膊,以河中为界;七、云南、越南交界,遇有以河为界,均以河中为界,如有全河现在归中国界者,仍归中国,全河现在归越南界者,仍归越南;八、勘界时,随处开节略图说,均由两国大臣等画押。以上节略,彼此画押遵守。
周德润将《勘界八条办法》命人送抵南溪,让岑毓英提意见。岑毓宝接受加强防范后,又回到南溪向岑毓英禀报:“至于大赌咒河及南中、都蛮等处,经过反复辩论,两国使节都坚持不允,以先勘现在之界为词,拟于勘原界后商量改正。现法人据守昭晋,意在勾结猛梭,以窥十州三猛;因土目刁斗持等聚兵守险,法人才未得逞。现查各土司接壤之区,道路梗塞,屡勘恐怕不易。”岑毓宝边汇报边喝酒,“据狄隆讲:‘现值伏署炎天,云南边陲瘴毒最大,狄塞尔、海士都患病。且山高水险,游匪出没无常,两国办理界务人员应格外慎重’等语。查其辞意,颇有戒心。”岑毓英边接受岑毓宝递给的酒壶边喝酒,说:“毓宝弟,现在既恐彼族藉辞逃遁,又虑界务日久宕延,惟有与周大学士详慎函商,持平办理,以安边界而慰宸廑。”接着又告诫岑毓宝如何应对、防范狄隆等办法。
后来,岑毓宝把岑毓英提出的意见拿到周德润处,周德润看过之后就向军机处禀报:
查保胜与滇省河口汛仅隔一道小河,并无余地,由保胜南岸沿河而上百余里,至龙膊地方,地属越南,应从此路开勘,即将来通商设埠处所,也应在此路指定,以符保胜以上之约。展图共阅,大学士周德润与唐景崧等因指大赌咒河、都蛮各地系滇省旧界,应归改正。反复辩论,法使坚持不允,且指猛梭土司为越南之地。查该土司地系云南建水县属,历年完纳籽粮,载在省志,因与越南十州三猛临近,该猛梭土目,曾在越南出力建功,兼受越职,并管越地。其猛梭地面籽粮,历年仍赴建水缴纳;咸丰年间滇乱,道路梗塞停征,尔后催办承袭,又为越南昭晋州知州阮文光把持,上年大兵出关,派员前往清厘,各猛土司均先后赴滇,照旧完纳籽粮;该法使乃欲影射冒混,与之辩论,执意甚坚,势须勘定各界,始克定议。惟查现在北圻义民游勇各数千人,屯扎附近都蛮、安隆、陆安一带,越宗室阮福说也到该处经营,与法抗拒;其与猛梭接壤之三猛十洲,又为越臣阮光碧督同刁文持等固守,道路不通,该使实难往勘。阮文甲等出扎兴化之锦溪、清波各处攻击,闻法人眼下粮饷并缺,颇有戒心,尤复如此种种刁难,诚恐藉词逃遁,有意宕延界务。臣函商臣周德润,宜先勘一二段,即设法催其结束全局,再行商订通商处所。再,因腾越边防吃重,尤其是开化府属之桥头、新店、木厂、普元、古林箐一路防营,最为紧急。臣将贵州古州镇总兵丁槐与云南腾越镇总兵张松林对调署理……
岑毓宝知道,丁槐与大哥之间的亲密关系,于是暗自敬佩大哥的机警。几天后,岑毓英、周德润又分别接到直隶总督李鸿章来电:
四月间所奉电示,若能早定商设埠处所,边界可酌改数十里一节,狄大臣似有其意,尚未言明。细译改正在勘界之后,通商在改正之后,如将改正提前办理,使中国有益,自可将通商及早议定,使法国有益。望设法开导,令就范围,并恳赐云云。查桂边勘界,龃龉尚多,一时难定,法意在注重云边设埠,故愿让改边界。若及早办结一路,桂边稍宕,尚无碍大局。
周内阁学士根据岑毓英的意图,给李鸿章的回函:
自七月初二日与法使画押开勘后,屡催法使派往先勘保胜上游到龙膊河止。乃狄隆始云狄塞尔、海士病重,继云请中国派差弁护送,末云夫马未曾催济,节节耽延,情殊难测。经严辞驳斥,并极力督催,始于十三日,彼派达鲁倪思前往,我派道员叶廷眷、司员关广槐前往,在于龙膊河会面,绘立图说,旋后考核清楚,再行画押。连日来臣周德润与狄隆会商勘界全局,于改正大赌咒河一节,仍坚持不允,并欲求一无烟瘴之地通商。查红江沿边,保胜临近一带,湿热最深,烟毒最重,越地烟瘴稍轻而可通小轮船者,莫如镇安县馆司关以下至河内海阳。若馆司、大滩以上,既不能行驶轮船,纵设码头,亦无大益,久必自悔。况今游勇义民到处阻截,事势如此,结束或不至太难。再,节略第三条,由法使请旨一节,接其上月二十九日照复云:“十日内准有外部电复。”计期已十五日办给照会,并派员催促,彼以复电未到为词,察其情形,不无闪烁。
为了加强防范,以杜法使利用李鸿章的一味主和态度进行妥协,岑毓宝私下叮嘱丁槐和蔡标等人:“现在是用得着你们的时候了。你们一定要盯紧法使们的动向,相机行事。”
这一早,周德润在保胜府衙内会晤狄隆。周德润说:“先勘旧界已在《中法新约》二十四条中已经明确,现在的问题是能否将北圻境内哪些省归入中国?”
“这个……”狄隆以傲慢的口吻说:“中国向来不恪遵新约,我议院前有拟暂退北圻者,则中朝以我能将北圻境内何处割入中国乎?议院现已言明,断不可允。我们不得不恪遵办理。”
周德润据理力争:“虽然中法两国国情不同,但你们已侵占越都,现又欲尽占北圻,如此一来,已是违背万国公法。自馆司关以上,不通轮船,道途梗塞,商务固属难通。”
狄塞尔则坚持己见:“我国虽愿与中国和好,而我所应得的,永不放弃;倘若有犯占之事,我们必须竭力阻止。至于通商事宜,容后再论。”
会晤再次不欢而散。
李鸿章收到周德润的函件后立即回电责备:
前勘桂界,因先议改正,至有龃龉,岂可再蹈覆辙?周德润电所云改正在勘界之后,通商在改正之后,按约办理,必应如此;且林椿所述狄隆并未明言,倘自我先发,必致贻以口实;况先议设埠,恐让地亦成画饼。此后伏暑向阑,仍宜速约法使会同勘界。待彼将先办通商情愿让地之说自行吐露,而后以改界设埠与之互相抵制,则我守定约,彼欲通融,办法易于就绪。至周德润电称先勘保胜上游一二段,可否勘毕,其公酌全局办结之法,要领何在?让地数十里,究指何处?设埠宜在何地?并分别询筹复奏。遵旨电达,并转电周大臣。”
周德润拿着李鸿章这种充满责备之意的电报对岑毓宝等人摇摇头:“李大学士真是会‘站稳脚步’啊。现在我该如何办?”正思索之际,突然接到法使在越之猛烘河面出事了。周德润急忙叫岑毓宝再次去找岑毓英,把这两件事和盘告诉他。其实,在接到周德润的来函前,岑毓英也得到法使被歼的禀报。他目前关注的就是法使达鲁倪思们如何被所谓的“越匪”杀毙的经过。他对前来禀报的岑毓宝说:“打得好!此乃给贪得无厌的法兰西人及大清国主和之流一次很好的警告!”
原来,中法使臣派员会勘龙膊河地段,各照开勘会议节略,由各边界行走。法船六艘循越界南岸前进,七月二十日在越地吉祥社猛烘河面,突然有自称越南匪党的拦截,杀死法军官二名,法兵士十一名,将前行的一艘轮船烧毁,其余五艘法船被迫退回保胜。叶廷眷等的船只由滇界北岸前进,闻警即退至防兵扎处暂泊。二十一日早,法语翻译哲美森前往询问狄隆,备述遭难情形,并说能否再往会勘龙膊,一时尚难决定。二十二日,叶廷眷、关广槐于闻警后,添拨防勇护送他们退至塘河口……
“红江南岸为越南苗、瑶杂处之区,闻警后越兵锋起,警报纷传。”周德润一面写奏报一面接到禀报,说越南人分别攻袭龙鲁、文盘、大滩等处,保胜岌岌可危;一面派人带信给岑毓英:“法使五人中,海士病重已移送河内;达鲁倪思有伤未愈;勘界事宜恐怕要耽延。”
周德润很快接到岑毓英的回函,历陈自滇、桂清军撤师后,越南义民游勇只能自救,并让岑毓宝告周德润:“云南的勘界的重担就全落在内阁学士肩上了。臣岑毓英只能为诸位作好必要的防务战备。划界时,为了云南全省之利益,恳请内阁学士等使臣能坚持定见,据理力争。”
中越勘界的状况和局势,引起香港报刊媒介的关注,香港某报载:中国兵勇于老街相近之地,攻打法国勘界官员,造成法兵武官二位、兵士十人被杀,其事系西历八月二十日前后于周德润大人离开法国官员几个钟头之后……
消息传得有鼻有眼,沸沸扬扬。英国总税务司赫德不能坐视了,于一八八六年八月五日打来电报,抗议中国总理各国事务署:“此事关系甚重,请总署电致岑毓英、岑毓宝和周德润,务必和平遵约。”
接到赫德来电,新组建的军机处议论纷纷。醇王左右的人献议,主和派、清流派、主战派纷纷建议致电会办中越勘界事宜的周德润和岑毓英。于是,醇王亲自议稿:
奉旨:近闻香港新闻报纸内,有中国兵勇于老街相近之地,攻打法国勘界官员,亲兵武官二位、兵十人被杀等语。此信虽未辩虚实,然关系甚重,如有其事,应迅速妥办,以弭衅端。著岑毓英、周德润、岑毓宝确切查明,先行电复。
岑毓宝与岑毓英、周德润等坐而论道。岑毓宝首先发言:“据说李公鸿章给总署发来电函:英国总税务司赫德来会晤,接越电,勘路弁兵被杀,系由云南方提督遣散之勇入越境所杀。李鸿章谓越游勇华人,华官难于过问,且不能辩其为何营遣勇。英国总税务司赫德催速勘定,希望不再发生他变。李鸿章又说宜劝巴贝让改边界若干,则勘界之事自速,英国总税务司赫德允许电商。”
周德润说:“至于续勘桂边,法尚未派人,英国总税务司赫德拟立即电催。”爱憎分明的岑毓宝心中暗自叫好:“李大学士终究是中国人,他早该为中国人争面子啦。”
期间,岑毓宝希望周德润向军机处建议:“法使自者兰被劫后,商请就图定界之意益坚;极力拒绝,又恐另生枝节。为此建议:一、先在彼此地图上进行比较现界;二、交界处所,注明中法文字;三、界限各段,意见相合、不相合,与改正之处,分别标明清楚;四、意见相合界线,拟立节略图;五、彼此意见不合之处,边界梗阻,将来勘定;六、改正处所商酌。以上六条,议明请旨允准后画押等情,中国请旨,拟最多四十五日有复电,法国约明在此居住最多四十五日。”
数天后,岑毓英、岑毓宝和周德润接到李鸿章的电报:英国总税务司赫德前在津商催勘界赶紧办结,鸿章谓中朝亦愿早结;但勘越界并非法地,中越早有定界,法何必代为计较?且边境越寇游勇甚多,本系不毛之土,费力无用,不如暂就图定界;其应改正处所,法即让出数十里,亦不要紧。恭允转电外部及越帅巴贝。现在狄隆坚请就图定界,其意见不合处将来勘定,改正处商酌,似系拖宕之词。彼既未明允让地数十里,又未提及设埠通商,我正可藉此宕过。法国不急在勘界,而急于通商,尤急在云边设埠。将来法国若催设埠,我即先令改正,若保胜以上界限相合,我不得不照约指定通商处所;其他边界彼此仍可两浑,于我亦无所损。至桂界已勘而未定,粤界将勘无甚关要。狄隆既约明四十五日必往广西;若电旨再令改议,计电到须十日后,亦难再改,似宜照议暂结。周德润请与驻京使议展限数年,等到肃清再请派员会勘,似属画蛇添足。彼欲含糊了事,我亦乐得含糊。
面对军机处和总署受到赫德的威胁利诱转而指责勘界大臣,岑毓宝一改过去时得理不让人、据理力争做法,针对李鸿章“方提督散勇所为”的指责,指出无端猜测的危害性,再次向李鸿章申明:
“英国总税务司赫德的话是十足的屁话!法兵自二月到保胜后,颇多虐政,越民不堪,就勾结游勇、苗瑶民截杀之;又传系阮光碧前锋所为,并无确切证据。”岑毓英也说:“总之,既系越地,即游勇亦应归法驱逐,华人难于过问,况且滇省并无方提督,狄隆大臣之说,殊无聊赖;应请总署照约与之理论,以免别生枝节。”周德润终于第一次发牢骚:“李公呀李公,你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呢!眼下越边皆系越民游勇屯聚,现法使皆不愿勘界务,所以我们也无从速办。”
岑毓宝马上找到丁槐和蔡标等将帅,面授机宜道:“法使自者兰被劫后,商请就图定界之意十分坚决;现在又极力拒绝中方尽快结束勘界的要求。我们害怕他们突然变卦,另生枝节。”丁槐和蔡标紧紧盯住岑毓宝,急待他进一步的安排。岑毓宝掏出那支十三响十七响快枪,瞄了瞄,严肃地说:“我建议你们除了严阵以待外,在不违反国际规则的情况下打击一下法国人的傲气!”
丁槐、蔡标等人心知肚明,默默不语回到各自防御之地,实施起岑毓宝的计策……蔡标快马加鞭连夜回到他驻守的马白关,以保护边关为由,率领兵勇进行了越境拉练……
而岑毓宝自己却带领他的民族亲兵马展示自己的军纪军容,几次三番路过法国勘界大臣居住地方,使狄隆等人真真实实地看到滇军的风貌。
“岑毓宝的军事行动,很显然是在向我们示威!”狄隆边喝红酒边说,“不过,他们这群民族军队不得不令我们信服——作战勇猛,军纪严明!”
几天后,军机处给云南省勘界大臣答复函电:
此事法国肯通融速了,我于越南界内之地也可以不必过分争持,远近多寡间,彼此凑合,便宜就绪;至于万难通融之处,可先电知,以便与法恭使商酌。
接到电谕后,岑毓英、岑毓宝和周德润等经过商讨,九月二十二日向清王朝汇报:
前月奏请校图定界后,逐日参考异同,法使每怀疑意,经过辩论,渐就范围。九月初六日,得旨允行,当即相机操纵,设法力催,幸得第次定议,分别办完,二十二日彼此画押。所有进呈界图节略,及改正一切详细情形,待回到开化后再奏。
同年十月十五日,岑毓英接准总署来电:
岑毓英电称界图校毕,现已画押,只是瘴疠、腹泻、感冒诸疾未愈,十分挂念。著岑毓英暂行回省调理,以示体恤。其界务、防务未尽事宜,仍著妥筹办理。一俟稍痊,再行前往。
“抚臣张凯嵩因病于十月七日出缺,眼下省城空虚。”正在忙于边境地区防务的岑毓宝接到大哥的口信:“毓宝弟,现在界线、界图已经校定竣事,你就将所统带的开化府属的桥头、新店、木厂、普元、古林箐一路防营交回记名提督杨国发吧,然后一起跟随我回昆明城去。”岑毓宝听从岑毓英的话,把自己所有的防营全部交给杨国发。便护送大哥在回省城。在经过临安途中,岑毓英又接到旨令让他兼署云南巡抚。
二十五、为了社稷,寸土必争
通过史料岑毓宝知道,云南于清初沿明制度,置承宣布政使司,为云南省,设巡抚,治云南府,并设云贵总督,两省互驻。康熙元年改为云南总督,驻曲靖。三年裁裁贵州总督并入云南,驻贵阳。二十二年移驻云南省城昆明。正五年定云贵总督兼营广西。十二年停止兼营广西。乾隆元年设云南总督。十二年改为云贵总督。光绪中裁巡抚。康熙五年降北胜直隶州为州,直隶大理。八年降寻甸府为州,隶曲靖。三十七年升东川之东川府为来隶属。五年以四川乌蒙、镇雄二府来隶属。六年降镇雄为州,隶属乌蒙。七年,置普洱,八年置开化二府。九年改乌蒙为昭通府。乾隆三十一年永北降直隶厅。三十五年曲靖(广西)、武定、元江、镇沅四府降为直隶州,景东、蒙化二府皆降直隶厅,省姚安属楚雄,改鹤庆府为州,属丽江。嘉庆二十四年,升腾越州为直隶厅。道光二年改分防同知,又改镇沅直隶州为直隶厅。光绪十三年置镇边抚少数民族直隶厅。二十四年升镇雄州为直隶厅。东至广西泗城(750里),南至越南750里,北至四川会理400里,西至天马关接缅甸界2310里。西南是英领地。光绪中曾纪泽谋划与英国勘界,索取八莫、复我太平江以南的汉龙、天马、虎踞、铁壁四关被英国侵犯之地,议而不决;薜福成继续与英国据理力争,则维持前议。腾越西以伊洛瓦谛,经阿瓦至仰光海口行轮,又索取还故土2000多里,以及中东起事,俄、法、德居中,后来赠予法国以红江甑脱及孟俄地方,英国籍口改薜约,割除科干,复许以滇缅铁路,而边界事宜日益紧张,尤其是片马不守了……
岑毓宝带着沉重的心理负担回到了家。
那是个中式的栏杆房子,那个房屋全部按照岑毓宝的意图设计的,具有一种通风的闲适的风格,在9间房子中,房与房之间有走廊相通,即使你走遍所有的房屋,也不需要出大门一步。再说,岑毓宝担任道员后配的几个秘书、仆役、马夫和轿夫等等,已经占用了五、六间。岑毓宝绕过中国式的花园房子,来到小池塘的走廊里。这池塘养着金鱼,池塘岸边开满各种各样的花卉。池子的上面,小桥轻架,岑毓宝沿着蜿蜒的小径,苦苦地思考着如何能够要回那些数年前被皇帝割让给越南、现在被法国侵占的领地土地,全然不顾及两旁花鸟鱼虫它们的存在。
“好!就是这样做!!”岑毓宝突然自己击打着自己的手掌,吓了在池塘旁边闲情逸致地游玩的徐氏等人一跳。准备过来叫岑毓宝的岑烟霭也被岑毓宝这种举动弄糊涂了,便问:“毓宝叔,什么样的事叫您那么兴奋?”
“是这样,光绪年初,中国驻外使臣曾纪泽谋划与英国勘界,索取八莫、恢复我太平江以南的汉龙、天马、虎踞、铁壁四关被英国侵犯之地,议而不决;后来薜福成继续与英国据理力争,最终只能维持前议。”岑毓宝告诉岑烟霭,“腾越西以伊洛瓦谛,经阿瓦至仰光海口行轮,又索取还故土2000多里,以及中东起事,俄、法、德居中,后来赠予法国以红江甑脱及孟俄地方,英国人籍口改薜福成条约,割除科干,许以开通滇缅铁路,而边界事宜日益紧张,尤其是片马之地危险啊!为此,我岑毓宝必须坚持原则,陈兵示威,趁此机会收复康熙、乾隆等皇帝们所割让的国土。”
明白岑毓宝的意图后,岑烟霭问:“对于收复国土,您有什么样的绝招?”岑毓宝笑呵呵地:“这……我也暂时不晓得。”
三月三的昆明,已是五彩缤纷花烂漫,遍地泛出迷人的香气,粉红的波斯菊,鲜艳的野百合花,亭亭玉立的金针花,正如丝绒绵绣,装饰着无边的大地,一群燕子在梨树丛中飞翔。
岑毓宝带着大哥岑毓英及岑春冥、岑春荫再次上到五华山顶游玩,岑春荫带着好奇心问岑毓宝:“三叔,我们西林壮族每年都要过三月三么?”岑毓宝答:“三月三是我们壮族群众的盛大节日,壮语中称为‘更三粉’,是壮族隆重祭祀山神、水神的节日。节日期间,男人杀猪宰羊、准备祭品,女人打扫卫生、染五色糯饭,孩子颈挂彩蛋,满村游戏追逐、玩耍打闹。”
“待一切安排妥当,男女老幼全都身着盛装聚集在河边路旁,打水仗、对山歌,相互泼水以示祝福人生如意。”岑毓宝想起自己与阿姑之女之间没有建立感情的娃娃亲时,禁不住说,“因为壮族男女青年把三月三视为他们的‘情人节’,这时,传情择偶的对歌便在歌墟的一角展开。通常先是小伙子唱‘游览歌’,观察物色对手,遇到合适的对象,就唱起见面歌、邀请歌,女方如果有意,便以歌声回应;待彼此有了倾慕之心,就唱爱慕歌。若姑娘觉得小伙子的人才、歌才都合意,就会悄悄将自己精心编织制的蛋笼赠给意中人。”
就在这繁花似锦时节,岑毓宝见瘴疠之疾已慢慢好转的岑毓英,于是提议大哥向军机处建言,将现在任川北镇总兵的覃修纲换到鹤丽或普洱两镇,加强边陲防卫。并且建议:“大哥呀,云贵地处边陲,是英、法、俄等列强虎视眈眈之地,它们的局势不稳定,时刻潜伏着战争的危险!为了加强云南省的边境地区的防务,您必须建议朝廷派遣一名晓通军事的大臣来云南省出任巡抚!”
不知是老天有眼还是岑毓宝的运气好,三月中旬,总署派遣通晓军事的谭钧培前来担任云南巡抚。
“接到五月初十军机处来电,”岑毓英在督署里对谭钧培等诸位大臣宣布,“中法续订界务、商务条约,已经总署与法使恭思当画押。”岑毓宝晓得大哥的身体健康问题,便接过大哥的话头:“经反复辩论,将猛梭、猛赖一段准归越界,其南丹以北,西至狗头寨,东至清水河一带地方,均归中国管辖,约计收回各段不下四百余里。所有各处界址,应照约按图由地方官会同驻越的法国官员勘画清楚,设立界碑。”岑毓英:“其余善后各事宜,屯田应如何兴办,防兵应如何分戍,本部堂与谭中丞已详细筹商,逐步处理。现界务既定,即须接办商务。本部堂前奏布置边防,折内有蒙自为通商要津之说,现朝廷已恩准蒙自设立领事,开办通商。”岑毓宝扫视大家一眼,接着道:“至于蛮耗系保胜至蒙自水道必由之路,朝廷已批准在此分设领事属员,与中国分设的税司互相稽查。现经军机处及总署议定‘蒙自设立领事官时,必于数月之前先期照会,以便驻扎关道,安设税司。桂省以龙州开关,请设太平、归顺道一员驻扎该处。云南事同一律,著该督抚趁此尚未开办之时,悉心布置,奏明办理。’至于滇省土药厘金,向来征收甚微,现定每百斤税厘各收银二十两,必须完过厘银后方准法商完税接买,将来于课项也有裨益。”
“总之界务、商务,总理各国事务王大臣所定条约契大纲,此外节目周详,施行尽利,随时规划;我们只要用人得当,一切慎之于始,免致别生枝节,是为至要。”岑毓英手捧电报稿,回忆起法使狄隆初到时,傲慢无理,经过他与周德润、岑毓宝等层层开导,仍然置之不理。后经历者兰事件才有所收敛,同意校图定界。
此时,岑毓宝心情激动地说:“中法的越南勘界问题,虽说经历曲折,但应验了中国一句古训‘柳暗花明又一春’!中国收回了雍正年间皇帝赐予越藩之地四百余里……”岑毓英站起来,向大家宣布:“今天我请大家来,就是如何戍边问题。下面由岑毓宝道员作具体部署。”岑毓宝清了清喉咙,胸有成竹地部署:“现决定:临元镇总兵移驻蒙自县,开化镇总兵移驻马白关,开化镇中营游击移驻马白关,开化镇左营都司移驻交址城,开化镇右营都司移驻古林箐,并移一守备于长岭岗。新添临元镇前营游击常驻蒙自县,临元镇右营都司移驻宪头水田,临元镇右营守备移驻蒿枝地,临元镇左营都司暨双水塘同知移驻个旧厂。所有移驻之营均须于关隘筑立营碉,严防死守。”
覃修纲见没有安排到自己,便有些坐不住了:“在下呢?是不是让在下驻守河口?”
“对!”岑毓宝接着说:“惟独河口与保胜隔河相望。我前段已命永北营参将李德岁带兵分扎南溪以上普园木厂、桥头各处。现派总兵覃修纲所部桂勇各营驻扎,并分驻沿河之南溪、漫莪、南屏各要隘。现已改归中国的马白关,由开化镇总兵蔡标所部安边各营桂勇、义字各营士勇分屯驻守;而蛮耗、新街、石头汛、斗姥阁、大石丫等处,均系红江沿岸要口,路路可通内地,加以逢春岭、金子河、王布田各地,皆十州各猛扼要之区,上年已派记名总兵云南抚标中军参将岑有富分统战兵,招募土勇,节节分布。”
二十六、反躬自省,矢志维新
回到云南昆明后,极富个性的岑毓宝除了继续着手抓紧编辑《西林岑氏族谱》外,他避开纷乱封建统治下的官场险恶,在自我反躬自省的同时,开始与开始步入政坛的侄儿岑春煊进行了反骄破满的系列活动。
次年正月,岑毓宝正在家里独自思考如何对待总署关于应用侄儿岑春煊的事宜,岑烟霭悄无声息地走进屋里,小心翼翼地对岑毓宝说:“岑毓英宫保那边有事,要您过去一下。”
岑毓宝府距岑毓英府不远,就在一个大院里。十分钟后,岑毓宝来到大哥家的客厅。这个客厅的案板上放置两只花瓶子,瓶子内插着夜来香;檐柱子旁放置两个大花篮,篮子里边盛开着水仙花。
原来,赵藩带来了一名署医,署医围着岑毓英观察一圈子,并把着他的脉络,接着向岑毓宝、赵藩等人介绍岑毓英病情:“岑宫保得的是因‘瘴疠’而引起腹痛腹泻,这病嘛——是被亚热带湿地山林中的湿热空气染上的,古称‘瘴气’。”岑毓宝叹息道:“为了报效朝廷,五十五岁的大哥毅然统兵出关,历三寒暑,浪泊西里,且短衣帕首与将士枕戈待旦,蚊叮虫咬全然不顾,所以被带毒的蚊蝇传染了。嗨,署医,你能治愈大哥的病毒么?”
署医放下岑毓英的手,边叹气边示意岑毓宝出去外面,悄悄地告诉:“据说此气能使人染上恶性传染顽症,如能正常用药,静养,这病会慢慢好的。”岑毓宝说:“真是让你费心了。可大哥这人,肯定是闲不住的,那可怎么办呢?”
另一边,岑毓英正在安慰各位同僚及家属:“大家莫悲莫愁!嗨,我所率的民族子弟兵个个不敢偷安,人人用命。最令我感激的是,滇军及越南义民们待我如父母,他们荷戈前驱,裹粮紧从,乐为致死。故马尾、基隆、台澎、谅山皆有利钝,而滇师虽说饷缺少械,但却少受挫折:临洮之战以少胜多,斩首无数,尤足以伸天讨而快人心,令法兵闻风丧胆。嗨,只可惜法兵狡黠,议和太早,未竞我忠尽之志。”
赵藩痛怜地劝说:“彦帅,您呀,总叨唠战场的事,您现在的任务是:安心养疴!”
岑毓英笑了笑:“亲敬的弟兄,我不会就这躺下的,你忘了么?‘骑马扬鞭博功名,定国安邦七品人;自成自立门庭显,威声照耀四方闻。’我要与命运抗争,要活到一百岁。哈哈哈!”
岑毓宝十分敬佩大哥对生死的豁达、乐观的态度。但是,虽说他们的人生目标“骑马扬鞭博功名,定国安邦七品人;自成自立门庭显,威声照耀四方闻”大部分实现了,可令岑毓宝遗憾的是,他们岑氏兄弟身居“五金”之上,却被贫穷困扰多年。思想观念活跃的岑毓宝早就提示大哥,“哥呀,我们现在是躺在五金之上啊!尤其是锑矿,含金量高。假若矿情畅销,将足以裕国用而利民生!”岑毓英也不例外地遗憾:“这些哥哥都知道,只不过目前滇省连年战事,那里有什么心思去考虑到这些事情?”
时下,战事缓和了,心系西南地区的岑氏兄弟终于有时间有精力来抓这些五金了。岑毓英对汤聘珍和赵藩说:“我们兄弟自光绪八年重新入滇后,考虑到为了杜绝英法列强掠夺的后患,即与前抚臣唐炯会商,又与新抚臣张凯嵩商议,由云南盐法道钟念祖、云南候补知府全懋绩专门办理挖掘金矿的事,向津、沪、粤东集股招商,筹措资金开采三迤各厂数十处,原来是希望速见成效的,但…事…与愿……违……”岑毓宝见哥哥上气不接下气,急忙接过话头:“但筹办以来,至今已三载,虽说稍有起色,但没有大的收获,原因是资金投入不足,同时消耗太大。尤其是金、银、铜三项,滇人乃至国人的情绪变幻无常,每当听说有人开采,便争相夺利——这种情形,真是‘窝里斗’啊!”岑毓英叹起气来:“唉——人哪人……”岑毓宝愤愤然地控诉英法列强为了云南的五金不息多次入侵云南:
英国殖民分子斯莱登率几十名英国人于一八六三年即同治二年三月来到缅甸;时值杜文秀所率的农民军正与朝廷清军打得如火如荼,斯莱登不得不暂时终止侵略计划。
广西西林教案引发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东南亚地区更成为资本主义列强争夺原料市场、夺取殖民地的重要地区。中国邻邦越南、缅甸、朝鲜等先后沦为外国资本主义的殖民地,中国的边疆地区出现了严重危机,云南、广西受到直接威胁。一八七三年十月,英国又派遣一支由新式武器装配的综合探路队从缅甸前往云南,开拓在中国西南边疆的商业路线。
……
与英法列强交涉、对垒了10多年,岑毓英、岑毓宝积累了一些经验,也看到了英法列强欲壑难填的掠夺本质。在他们看来,云南要隘与越南、缅甸毗连,越南、缅甸就是中国的篱笆或者说是屏障,边界是大门,则云南、广西就是房屋。可是近年已来藩篱尽撤,比以往防不胜防。现在越南既准法人开关互市,占我利权;西面的商务又允许英人参与,旦夕必请践约。
“滇居川、黔、楚、粤上游,五金矿厂地利富足,外人垂涎已久,藉端要求,乘机夺取,自在意中。”基于对英法列强掠夺本质的深刻认识,岑毓宝认为:“和议虽成,约不可恃!”兄弟俩还提出“收人才以维大局”和“日日办自强之事!”这样才能做到“国势虽弱而能张,外患虽多而不惧”。
“兵力不在于多寡,而在于精。只要不轻敌冒进,并集中兵力、判明敌情,必然能取胜。另外,兵勇的纪律、精诚团结至关重要。”岑毓宝对赵藩、覃修纲、汤聘珍等人说,“现在越南和法国的兵事暂息,我们岑氏兄弟要想训练出一支纪律严明的营武,就必须用‘文’的手段去笼络他们,用‘武’的手段去约束他们。使他们为我中国所用。”
作为大清西南将军的岑毓英、岑毓宝兄弟,面对总署的“现当和议已成,越南游匪为患,关内亦多伏莽,此后分界通商,中外人民往来尤多,必须大量重兵添扎要隘,以缉奸究而靖人心。著各将军、督抚臣破除成见,迅速将各该省现有勇营切实核减,并将存留各营按日训练,无事常如有事,庶机缓急可恃。现饬各将军、督、抚,务当仰体朝廷宵肝焦劳、绸缪未雨之意,一面将如何裁减及每年所节饷银若干,详细具奏”的谕旨,就在岑毓英考虑应该如何复奏之际,岑毓宝却对他们说:“法积久则生弊端,当以除坏习为先义;势偏重则难挽,当以遵守成宪为至谋。天下有定之粮饷,方能养天下之兵,饷足兵强。”赵藩也说:“毓宝兄弟说得好,他的意思是:用兵以资防汛,不妨节饷于平时;用勇以利战攻,可以募于临事。”岑毓宝边说边擦拭他那支十三响十七响快枪,“不知新招之众,仓促成军,枪法不精,号令不习,心志不定,往往招集万人,不得五千人之实用。”岑毓英说话了:“就像这次关外之役,凡新招各勇,较臣由闽带来的黔军远不相及。”岑毓宝:“眼下战事难息,防御正殷,办事首贵识时,练勇必先审地,如滇省边陲的马白关、蒙自县两路,非得万人才能布防。夫设防必须增兵,增兵必须增饷;现将精挑的一万六千得力之勇,分道严防,每年约需饷银八九十万两,较之常年兵练减少一半。”岑毓宝看看大哥及赵藩、汤聘珍等的反应,接着说:“而边防既添置重兵,绿营也要练成劲勇,才能实现‘一兵实得一兵之用’。”
在岑毓英家,赵藩和汤聘珍边坐边私下讨论,赵藩说:“岑毓英、岑毓宝的‘收人才’和‘办自强’思想,又以整军经武为主,在中法越南战争结束之后,他们把在平滇战争时期逐渐形成并且已付诸实施的‘挑选劲卒,边关、内地轮留换防’的形式进一步完善,将边关勇营及常年练军、绿营战兵一起考验裁并,挑留精壮,补足绿营十成战兵,以五成战兵分布边关;以五成留防内地,交各标营操练,每年春秋二季与边关各营轮班换调,以均劳逸而养全锋,并将‘轮留换防’做法立为定章。”汤聘珍也说:“以前批准法国人自蒙自通商,时限已过。岑氏兄弟已恳求军机处在蒙自增设巡道一员,分巡临安、开化、广南三府,兼管关务;驻扎蒙自县,办理中外交涉,控制土豪。”赵藩边喝他随身携带的茶边补充:“军机处认为此举乃属民意,于是准予议行。现如今,如果说摩媒再失,则缅甸即无重兵与英抗击啦。”
岑毓宝边服侍岑毓英服药边说:“至于越南一面,现在越兵、游勇聚集三猛十洲,法人屡次攻打,未能取胜,法人即遂串通前往驻南掌国的英人,分兵攻踞十洲中之奠边府,由该处修路到云南元江、他郎、普洱各府厅州县交界,意在窥伺滇省五大茶山及个旧锡矿厂,沿边土司民众尤为惊慌,战事在所难免。”
赵藩沉默良久,说:“为了应对一触即发的战事,在下认为,营制现在应该用洋枪洋炮。”
汤聘珍看看岑毓英、岑毓宝和赵藩,犹豫地说:“洋枪洋炮虽好,可是,弓箭历来是我军的常规器械,现在突然一改,恐怕……”
“非改不可!我知道汤道员的顾虑,当然营制的弓箭与枪炮并重,但现在边患屡出,造就人才,枪炮尤为制胜之具。我要利用营伍训练之机,除弓箭靶式照旧外,其枪炮所打之靶具,为横直一尺,以三百步为准。”岑毓宝擦拭着他的十三响十七响快枪,说:“自副将以下至外委以上,无论候补、实缺,凡在省各员弁,我每月要亲校一次,外标也应轮流调考。如能枪法娴熟,命中率高的,酌量奏请补委提升;或能操练兵丁精熟确有把握者,亦请擢升。倘若惰怠自安,枪法拙劣者,即分别参革;并令随时操演兵丁,责成各营送考,也由我亲自考试,赏罚分明!”
在座的滇军事将领们已经意识到,武器装备的优劣,火力的强弱将成为未来战争中决定胜败的重要因素。岑毓宝说:“滇省绿营向来操练,概用火绳枪,远远逊于洋枪洋炮,不足制敌,应一律改练洋枪。”赵藩点点头,可汤聘珍却犹豫地:“一律改练洋枪自然好,但滇省军费困难,后膛枪太贵……”
“这的确是个大难题。”岑毓宝踱着步,想了想说:“现在只能奏请清廷,平时操练,使用较为便宜的铜帽枪,紧急时期才从军库中搬出后膛枪,交付营伍使用。你们看行不?”岑毓英、赵藩、汤聘珍都为岑毓宝的绝招击掌,赵藩紧紧握住岑毓宝的手,说:“毓宝兄弟,为了你的妙招,我请客!”岑毓宝笑呵呵地:“不必不必。这只能是兄弟的一厢情愿,至于能否实现还需要军机处点头同意呢。”接着,他们三个军事家特有的嗅觉,代表岑毓英向军机处出谋献策:
滇越交界地方,虽经照图画定,然而沿边游勇纷扰,中外人员皆未能前往。现英法两国用兵于越南、缅甸,直逼滇边,以致沿边土人惊恐。若因界址不明,英法兵士妄有出入,难保不生端启衅。现经臣严饬防兵,妥为弹压,但英法侵略者性情狂悍,恐怕难以驯服。请旨敕下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知会英、法公使,转谕该国领兵约束兵士,不得侵袭边界,以免生事!
大观楼位于昆明西郊约六里的滇池畔,近靠波光浩渺的滇池,远与太华山遥遥相望,被赞为“万里云山一水楼”的大观楼耸立其间。
同年底,岑毓英冒着严寒,邀请赵藩一起前往已经维修完毕的大观楼。进园门,穿过近华浦,揽胜阁壮丽崇宏,楼槛轩敞;新修的怀古廊萦纡回折,槛外银水玉山;涌月亭和观稼堂树木掩映,花丛环绕,最宜月夜闻笛。彩云崖假山幻奇、玲珑嵌空;溯洄洲四面环水,秀坪如茵。过燕语桥继续西行,积波堤压浪卧波,而大观楼则耸立于前,更有那古今传颂的“天下第一长联”,使人留步观瞻。
清乾隆年间自称“万树梅花一布衣”的寒士孙髯翁所撰一百八十字长联,一扫世人俗唱,蕴涵了深厚的社会历史内容,惊动一时。当时官场腐败,民不聊生,诗人完全是有感而发,一气呵成;在写景的同时触景生情,抨击了封建王朝的统治,揭示了封建王朝必然衰亡的规律。他把正统皇朝看作是不长久的幻影,把帝王们的“伟烈丰功”看作是“苍烟落照”里的“断碣残碑”……应该说,此联在当时来讲,是一种明显的叛逆思想,具有“犯上”之嫌,必然为当权者及其帮凶所不容,又不敢公然撤消这幅长联,于是就有人用篡改字句的办法,仿照孙髯翁的格式,另外写了两幅大观楼长联出来,企图通过改变其思想内涵,替代原有的长联。但改来改去,总是弄巧成拙,闹不少笑话。
“登上高楼,凭栏远望,长联描绘的景色一一映入眼帘,抒发的情怀萦回脑际,令人心旷神怡。长联使大观楼名扬四海,大观楼因长联而驰誉九洲,成为与黄鹤楼、岳阳楼及滕王阁齐名的我国四大名楼之一。”赵藩似乎也“触景生情”起来:“长联观物写情,内涵深刻,令人叫绝,被誉为‘海内第一长联’、‘古今第一长联’、‘天下第一长联’,一直流传不衰,为古今众多名士及广大游人所仰慕及推崇。长联与楼阁交相辉映,融为一体,具有深厚的文化背景。”岑毓英说:“这是与孙髯翁同时的昆明名士陆树堂用行书体书写刊刻的,现挂在大观楼的二楼。今天我要请赵先生书写一幅,挂在大门口,如何?”
“既然岑彦帅如此注目孙髯翁,在下就在先生面前班门弄斧啦。”赵藩满口承诺。
岑毓英命人拿来早已准备好的木制覆瓦形板;赵藩以蓝底金字,颜体楷书,挥毫而就: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赴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苹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孤负:四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光绪十四年戊春正月二日
西林岑毓英重立
岑毓英岑毓宝以崇敬之情在一旁观摩,岑毓英连声赞叹:“好!刚劲圆润,颇具功力!!真不愧是大家。”
“毓英老兄,布政使的岑毓宝也题了一副对联,在下念给您听吧:
望海忆当年:叹千层浪涌,百尺涛飞,安得滇海长清,再造危邦成乐土;
登楼忻此日:看六诏风和,三迤云丽,从兹岑楼永峙,常教止水不为波。”
赵藩念完后,汤聘珍对岑毓英、岑毓宝等人说:“单从这一副对联,我们也可以从中看出,岑毓宝兄弟并非只会忠勇用武的猛士,而且还是一位颇有文化修养的朝廷命官。”岑毓英再次以敬佩的眼光注视着岑毓宝的背影,他懂得,三弟岑毓宝自幼多才也多艺,他经常会编山歌和唱山歌。他唱的山歌多是驮娘江调壮歌,一般是五字四句或六句。
赵藩对他的同行虽说十分懂得底细,也知道他在这些方面的爱好,但岑毓宝却从来没有显露过;而且他这种山歌有“哎唷”调和“欢达来”调两种——起句声音高而尖,落句慢而低,曲调优美动听——的唱法也不感兴趣。岑毓宝在政余或者战余,经常会同从那劳村出来的家乡人唱山歌取乐。
光绪十四年春节后,因瘴病时常发作,岑毓英曾奏请清王朝给假一年让他回那劳寨养病,总督禀报慈禧,太后念岑毓英出入边关多年,致使身染瘴疠。但是经慈禧咨询李鸿章等,只能特允他于三月十三日起赏假四个月回籍养病,不用开缺,府上公务暂由布政使岑毓宝代办。
岑毓宝对岑毓英说:“大哥,刚刚四个月的假期,干脆不回那劳,在昆明调养,如何?”
“这……这个……好吧,那哥哥听你的。”人虽说留在昆明城了,但岑毓英的心仍然闲不下来,他常常告诫岑毓宝、岑春荣、岑春煊等人:“丹忱共励,功名不逮同僚;抚时艰而一息难安,念知遇而百身莫报。厚民以元气为先,通商惠工随其后,绥疆以清内匪为本,练兵简器固其藩。筹边已老,誓尽瘁于暮年;报国方长,冀奏功于诸将。”重要事情仍与新任巡抚谭钧培商办。且随时接见僚属绅士,考察吏治,整顿营伍。
五月,昆明城里,报春的燕子呢喃着往来穿梭;新生的绿草,笑咪咪地软瘫在地上,像是正和低头的蒲公英的小黄花在绵绵情话;杨柳的柔条很苦闷似的无聊地摇晃,它显然是因为看见身边的桃树还只是吐露小嫩芽,自己觉得太寂寞了。
岑毓英当作岑毓宝的面,找来他的长子、户部郎中岑春荣和三儿子、工部主事岑春煊,告诫他们:“德若水之源、木之根;才若水之波、木之枝;有德无才则近于愚蠢;有才无德则近小人。与其无德而近于小人;毋宁无才而近于愚蠢。一支没有文化、没有素质的营伍不是先进的、完整的营伍;军人,必须能文能武,有勇有谋;如此,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讲话累了,岑毓英示意岑毓宝接着讲下去。岑毓宝拉了几调马骨胡,说:“两个侄儿,朝廷眼下正在筹建海军,你们马上拿银子去捐赠。”于是兄弟俩共捐献了数千两银子。
“父亲,听说我们捐献款项后,皇太后已下懿旨奖赏,让我春荣发往山西以道员即用,春煊则著以郎中归海军本部即补。”初七日,岑春荣兴高采烈地对岑毓英说。
此时此刻,岑毓宝正与岑春煊在外面畅谈有关变革维新的事。
“中法战争及其结局表明,洋务运动难以使中国走向富强之路;中法战争同时也进一步暴露出清王朝腐败无能的真面目。”岑毓宝一针见血地指出:“而恰恰是因为这次战争,催化了中国早期民族资产阶级维新思想的产生和发展。”
岑毓宝和岑春煊都知道,自十九世纪七十年代起,伴随着中国近代民族资本主义工业的产生,出现了一批具有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他们希望中国发展资本主义,使中国强大起来,最终摆脱外国的侵略和干预。
“尽管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与洋务派的思想主张有着明显的差异,但在中法战争前,早期维新派大都对洋务运动支持态度。”岑春煊十分赞赏三叔的见解,“他们虽然批判洋务运动的弊端、局限,但仍以为洋务运动是促使中国强盛的必由之路。”岑毓宝:“可以说,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是洋务运动前期的积极参与者。”
自从中法战争爆发后,岑毓宝由憎恶洋务派演变成早期资产阶级维新派的思想开始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他逐渐认识到,洋务运动并不能使中国真正强大起来,因为中国与西方的差距不仅体现在社会经济、科技教育等方面,也与政治体制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岑毓宝不仅积极主张发展近代工业,学习西方长技,并开始明确要求自己及岑氏兄弟对封建君主专制制度进行了反对。希望在云贵及全国适应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要求的君主立宪制度。岑毓宝边抚摸二胡边说:“在昆明我曾对众老乡说过:西方人的立国之本,体用兼备。育才于书院,论政于议院,居民一体,上下同心,这就是他们的‘体制’;练兵、制造器械、铁路电线等事,就是他们的‘活用’。中国不仅在‘活用’即科学技术方面上落后于西方国家,而且在‘体制’即社会政治制度方面也不如西方国家。‘体制’与‘活用’是密不可分的。”岑春煊静静地聆听三叔的话。
不久,岑毓宝接到了已经回到北京的岑春煊的来函:
“叔叔见信好!……中国不仅在‘活用’即科学技术方面上落后于西方国家,而且在‘体制’即社会政治制度方面也不如西方国家。‘体制’与‘活用’是密不可分的。中国要赶上西方国家,就要在学习西方国家科学技术的同时,引进西方国家的社会政治制度,用资产阶级民主来取代封建专制。祝愿叔叔身体安康!”
在昆明,岑毓宝经常对自己的老乡说:“虽然早期维新派关于改革政治体制的主张仍有不成熟,但却触及到了中国社会落后的根源。”是的,他们的主张与洋务派“中体西用”的思想有了本质的区别。
岑毓宝在中法战争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与洋务派分道扬镳,强迫自己去探索一条新的救国之路。岑毓宝认为:“中法战争中的清军并非惨败,甚至还可以说是占了一定的上风,但最终的结局却仍是使中华民族蒙受了巨大的耻辱。不败而败,这在中外战争史上是少见的。中法战争同时也进一步暴露出清王朝腐败无能的真面目,以慈禧太后为首的清王朝对此应该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岑毓宝发完牢骚之后,狠狠地、很响地喝干酒,“历代吏治,都有一条规律:当它开朝或强盛的时候,往往政治清明,吏治状况良好;当它由盛而衰的末季,往往政治昏庸、吏治腐败。吏治状况的好与否,关系着社会的稳定,关系着国家的兴衰。吏治工作与经济工作、军事工作以及文化工作相比,它的特殊性表现为看不见的人与人的战争。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那么社会官场上的吏治斗争,是异常尖锐和残酷的。在宗法思想侵淫了两千年的中国官场中,吏治问题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绝非易事!甚至功败垂成,死于非命,这种历史教训是屡见不鲜的。敢于整肃吏治,是公忠为国、明德亲民最本质的体现。为此,我岑毓宝从今往后,要积极参与光绪帝的帝党,认真吸取援越抗法中清王朝采取‘不败而败’的奇耻大辱的教训,配合康梁维新主张,拓展‘西体中用’的思想,促使中国走向富强之路!”
后 记
梁福
当《岑毓宝》书稿即将付梓之际,一方面庆幸打造这项广西西林那劳一门三总督《岑毓英》、《岑春煊》、《岑毓宝》壮族历史传奇故事的、旷日持久的工程终于完成了;二方面则又非常惶恐不安:《岑毓宝》是继《岑毓英》、《岑春煊》之后的系列作品。岑毓英、岑毓宝兄弟俩经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四个朝代的皇帝,由于时间跨度长,而浩如烟海的清朝史料更是令人望洋兴叹,我在《岑毓英》的后记里曾经明确表示由于对历史认知浅显,而《岑毓宝》的史料十分有限……清朝的宫廷政变、宫廷生活到底说清楚了多少?!
常言道:眼界决定境界,思路决定出路,定位决定地位,理念决定道路,性格决定命运,细节决定成败,脑袋决定口袋!我是个说实在的人,有时会因为一句话感动;因为真诚动心;有时会为一首歌流泪而动情;也会因点滴关怀而感恩!文学创作如沙漠中的苦旅,这些年来在创作这三部历史人物传记小说几乎让我身心疲惫,倍受煎熬,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端午节前夕,我带着《岑毓宝》前往南宁市打算利用端午节进行最后校对时,岂料因为过分劳累而被中医诊断为患了“真心痛,痰浊雍塞。”西医诊断:“1、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急性心肌梗死。”急需做心脏血管搭桥手术……几十年来的笔耕得到菲薄的收入诚如亚圣所说“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的我一下子懵懂(或者说是头大了)。好在我这人懂得坚持也懂得放弃!我坚信:恶劣的环境是塑造强者的摇篮。智者不惑,勇者不惧,适者生存,仁者无敌!当我及爱人了解到该手术每个支架2.5万元;为了筹集资金,我和爱人的亲戚朋友们在几天内筹集资金100元至2万元……(艰难地支付此次的住院、手术等费用高达12.6万元)。
由于本人笔力和谋篇布局均欠佳,书中的舛差漏误,诚恳地期盼着师友时贤给予见谅并教正。
22009年12月6日
((全文共272700字)